秦淮扑哧一笑,回头去看了一眼赵延,只见他面色淡漠仿佛没有听到李牧的话。
李牧再接再厉,继续火上浇油地道:“要不你跟我走吧,我带了好多人埋伏在四周,带你走不是问题。”
秦淮再一次轻笑出声,看着李牧一脸的正色,忽而觉得胸口火辣辣地在烧,只有立即低下头去掩饰自己的情感,垂眸吸了一下鼻子,才抬起头看着李牧道:“你呀,哪儿这么多废话,赶紧带我去瞧瞧那些个“废物”才是正理。”
李牧哼了一声,低声鼓囊了几句,小声道:“怎么全天下都把墨寻那些个破铜烂铁放在心上,这些年我也不知道见过多少,也没有一件放在心上的。”
秦淮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道:“破铜烂铁?你还真是敢说,也不怕被天下人的口水淹死。”
李牧撇撇嘴,很是不屑地拉过秦淮,指着庭中被红绸盖着的一堆东西道:“你自己瞧瞧吧,反正我觉得没什么好玩的,都是些俗物!”
秦淮挑眉,心里自然是不信的,墨寻造出来的东西只可能是天工,再怎么差也不会是俗物的。
果然,一个用力掀开那红绸,红绸之下盖着的东西叫秦淮大吃一惊,随即便是无法言喻的狂喜,正要回头去叫赵延来看,却发现那家伙竟然别扭地没有跟过来,仍旧是坐在大厅里不动。
“也不知道一个个儿怎么就这么大的脾气。”秦淮暗暗嘀咕两声。
谁料到话音刚落,一个身形一晃就到了她身边,正是方才脸色不好的赵延。
秦淮诧异地看着肩上突然出现的大氅,有些好笑地看着正为自己系着脖子下带子的赵延,玩味地道:“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赵延面无表情,仍旧是仔细地为她系着带子,脸色是说不出的别扭,尤其是他特意扭过头去避开正在看着他们的李牧。
秦淮在心里无奈地笑笑,这几个大男人又是别扭起来真的和小姑娘有的一拼。
“秦淮你到底还要不要看这些东西,就算是杂物你也不能这么不放在心上吧,好歹是墨狐狸一番心意。”李牧没好气地道。
秦淮差点没被他怄出血来,这家伙说话是真的不要脸,方才还说墨寻造的东西是一文不值,现在倒好意思说人家的东西也是一番心意,真是打自己脸都不觉得响的。
赵延帮秦淮系好带子,悠悠的扫了一眼面前的一众“杂物”,眼神中是和秦淮一样的亮光和赞赏,只是碍于李牧在眼前不好意思表现的太明显。
李牧有些骄傲的扬起下巴,道:“你们俩是真的没见过世面呐,怎么看到这些个杂物都能眼冒星光。”
秦淮白了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这人真是给他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这些东西再好也是墨寻造出来的,关他什么事。
“这些东西若是能用的农业中,百姓的生计一定可以得到很大的提升。难怪世人都说得墨家便是得天下,此言不虚。”赵延俯下身子仔细去看一台抽水机。
秦淮点头,对于眼前这些东西也是一脸的赞叹,有些激动地道:“天朝即若多年,无非是因为元帝压制了百家学术的发展,今日墨家拿出这些好东西,无疑是为了天朝的发展开了个好头,应该赶紧将这些东西应用到农业中才对。”
赵延摇头,有些不赞同地道:“此事不宜过早,此刻战事连连,百姓的积极性并不高,再加上壮丁都在战场上,也是白白地浪费了这些好东西。”
秦淮叹了口气,道:“战争必须尽快结束才好,否则不仅百姓受苦,未来的天朝也会受到限制。”
赵延不语,听到秦淮说到战争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是依靠了战争才能得到秦淮,这样的想法让他浑身都不自在,连着看眼前这些宝贝的心情都没有了。
李牧一早就发现了赵延的心思,不由得冷哼一声,只觉得他是活该。他守在秦淮身边多年,就算是隐瞒了陆君策的身份也从没有想过要逼迫秦淮,反而是在最后忍不住告诉秦淮真相。所以只要一想到自己放过的机会成了别人成功的筹码,他心中就有一股无名之火,这股火无处发泄,叫他心里难受的很。
秦淮明显的察觉到气氛的变化,于是并不再多说话,反而是走到赵延身边,仔细地检查那些机械,口中尽是赞叹之声。
三人围着一堆东西研究了一上午,直到午膳时分陆令萱过来提醒,三人这才意犹未尽地坐到小亭子里。
秦淮一边往嘴里夹菜一边还是忍不住往底下那一堆宝贝上瞥,有好几次都差点把菜送到自己脸颊上,亏得赵延不厌其烦地帮她擦拭。
李牧在一旁默默观察,怎会看不出赵延对秦淮的真心,想着这些年秦淮在沈云英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却也不见沈云英对秦淮这么好的,如此一想,竟觉得对面的赵延顺眼不少。
秦淮转头时视线不小心扫到他身上,忽然发现他一直盯着着眼看,不由得好笑,道:“小侯爷,你这么盯着阿延看,是何企图?”
李牧白了她一眼,低下头去继续扒饭,嘴里不住地嘀咕,面上表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秦淮打趣完了他就走,对着对面坐着的赵延俏皮地眨眨眼,吐了吐舌头。
赵延微微一笑,一上午被李牧搅得阴郁顿时消散,动作很是自然地给秦淮加了一筷子菜,轻声道:“你早膳就没用多少,午膳别再少吃了。”
秦淮淡淡地应了一声,很是自然得端起饭碗,却发现身侧的李牧一脸的阴郁,那眼神好像对面坐着的赵延和他有什么血海深仇似的。
秦淮抽了抽嘴角,伸出筷子敲了敲他的碗,淡淡地道:“差不多就行了,你总是这么盯着阿延做什么?”
李牧瞪秦淮,眉毛挑的老高,眼神里的意味很明显。老子和你一起长大才听你叫了机会阿牧,这货昨天还逼迫你嫁给他,你今天就一口一个阿牧叫得这么顺溜。
不开心!我很不开心!
李牧用他的眼神向秦淮传达者他的心声,然而秦淮看到了也假装没看到,仍旧是低头吃赵延夹的菜。
是可忍孰不可忍!李牧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被耗光了,重重地将筷子往桌上一拍,闷闷地道:“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了,那我就不逗留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竟然真的起身离去,完全不给秦淮一个说话的机会。
秦淮看着他倔强的背影叹了口气,原本打算起身的动作一下子顿住,重新坐回到桌前,默默地盯着碗里的菜不说话,连方才看宝贝的热情都没了。
赵延看了一眼李牧离去的方向,默默地叹了口气,道:“不去和他解释解释吗?”
秦淮苦笑一声,摇摇头,道:“不用解释,他会明白我的,这些年我身边也就这么几个懂我的人,若是连他都不理解,那我离千夫所指的地步也不远了吧。”
赵延漠然,一时间两厢无话。
秦淮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手背,真心地道:“多谢,我知道你不是那趁人之危的小人,只是此刻尹君哲有次要求,你我不得不照办。”
赵延皱眉,沉声道:“你知道尹君哲这么做的意图吗?你若是知道,只怕就不会答应了。”
秦淮心下一沉,脑子里将各方势力的利弊关系全都考量了一遍,忽然一瞬间想到了什么,转向赵延道:“是天枢!他的目的是天枢,让你我成亲只不过是为了引来天枢!”
赵延定定地看着秦淮,在看到秦淮严重那丝毫不加掩饰的紧张时,他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半晌之后才抿抿唇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这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到草原国呢。”
秦淮呼吸一窒,抬头盯着他不说话,胸口起伏不定,眼中的泪水忽然就溢了出来,一时间找不到可以依托之物,手足无措地在四周转了一圈,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赵延不曾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立刻就上前去拥住她,哑声道:“没事的,我不会帮着尹君哲对付他,就算他来了也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
秦淮靠在赵延怀里,双目失神,脑子里嗡嗡地一阵响声,连带着赵延在她耳边说的话也听不清楚,只是不停地想着一句话,天枢要来了,所有人都要害他,而自己就是那个害人的毒药。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沈云英多日不曾出现在她面前,她也还是坚定地相信沈云英会来,这种心情从和沈云英分开的那一天就没有变过。
“天枢……天枢……”秦淮靠在赵延怀里,一声有一声地唤着沈云英的名字,声音无措而又彷徨。
赵延拥着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也给揪了起来。从来都不曾想过,有一日自己会把另外一个人的伤痛当作自己的伤痛。
秦淮一声一声地小声啜泣,到后来压制不住地大哭,哭着哭着就累了,最后毫无防备地在赵延怀中睡着了。
赵延看着她的睡颜叹了口气,眼中是无尽的柔情,一动不动地在亭子里坐了一个时辰左右,看到怀里的秦淮睡熟了才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回了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