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药包,张行书匆忙回到客栈,站在白椴屋门前,忽然感觉有些拘谨,敲了敲门,小声道:“白姐姐,药我买回来了。”
白椴似乎早就醒了,声音听起来焕发不少,轻声道:“进来吧。”
张行书推门进去,把药放在门口的圆桌上,左右瞧了一眼,知晓白椴在卧房中,隔着屏风,也看不到她的身影,心中有些失落。
“白姐姐,我先回去了,若有事记得叫我。”张行书也不便一直在这待着,说罢转身回了自己屋里。
张行书一夜未睡,又奔波许久,躺在床上,转瞬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已是深夜,万籁俱寂。外头月光明亮,透过花窗,映在地上。
张行书揉了揉眼,刚要坐起,忽然听到窗外有奇怪响动,抬眼望去,竟然有个人头的影子映在窗户上!
紧接着他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下意识拽棉被捂住口鼻。
还没待他有所反应,窗子被人从外面破开,两个人翻身进了屋。
这两人身形矮小,一身黑衣,都蒙着脸,在屋里四处乱翻。
听他们找了半晌,张行书感觉自己就算捂着口鼻,屋中的那个味道也让自己昏昏欲睡,恰逢此时,屋门被敲响,白椴的声音传来:“大侄子,来帮我磨药,莫要偷懒!”
屋子里鬼祟的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藏在屋中各处。
“不说话我可闯了。”白椴也没有客气,从门缝插进一把小刀,一点点把门闩推开。
白椴打开门,来到卧房,走到张行书身边,低头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醒着,也不理我?”白椴换了身装扮,外表是个年轻男子,不过却未掩饰说话的声音。
张行书感觉自己快要疯了,明明什么都能感觉到,但是死活动不了一根手指头,他用眼神示意白椴身后。
“老大,怎么听声音是个娘们,瞧着却是爷们?”那两人悄无声息地把门关上,齐齐打量白椴。
“易容听过没?”老大见多识广,一眼就瞧了出来,猥琐一笑:“原本就想劫个财,这回连色也齐了,听这小娘子声音,长相绝不会差。”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个布包,猛地朝白椴扬去。
漫天粉末避无可避,白椴被扬了一身,张行书绝眦欲裂,若她落到这两人手里,岂有完璧之理?
“嘿嘿嘿嘿……”两人对视一眼,激动地搓了搓手。
“哦?”白椴咧嘴笑了笑,发出一声疑问。
“怎么会?”老大心中一惊,大呼不妙。
张行书吸了那人扬过来的粉末,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次睁眼,还是夜晚,桌上燃着烛火,张行书感觉自己头疼欲裂,可他顾不得这么多,连忙坐起来,刚好听见有人推门。
“醒了?”白椴手里端着碗筷,放在桌上,走到张行书身旁。
“那两个贼人呢!”张行书左右看了一眼,屋里似乎没什么打斗的痕迹,可还是紧张道。
白椴不屑地撇撇嘴:“那两个毛贼,敢对我下药,中了我的迷药还不自知。”
“他们去哪了?”张行书心惊肉跳地看了看床下。
“自然是喊人报官,把他们抓进大牢了。”白椴回到桌子旁边坐下,开口道。
张行书愣了一下,干笑两声,自己接连遇着贼人,险些忘了还有府衙。
“你睡了一天一夜,想来应是饿了,方才我去后厨给你下了碗清面,凑合尝一点吧。”白椴说着,看了张行书一眼,发现他竟然热泪盈眶地瞧着自己。
“白姐姐……”张行书被她救了一次又一次,感激之情早就溢了出来,难免有些激动。
“噗嗤,你哭什么。”白椴坐在那,用男子的形貌做出掩面轻笑的动作,很是违和,只听她接着道:“那两人是从房顶垂吊着进你屋里,刚好从我上头过去,不然我也不会发现他们。怪就怪他们蠢。”
白椴顿了顿,继续道:“大侄子,你还真是倒霉,这才走多远的路,就被各路贼人惦记。”
张行书知道她这是玩笑之言。为了救自己,她腰上留了道疤不说,还身中剧毒,甚至半夜还不忘弄吃的送来,这种恩情,实在无以言表。
“也不知那两人可有同伙,此地也不太平,你先歇着,等天色擦亮我们就走。”白椴不易觉察地捂着腰站起来,关门回了自己屋里。
张行书瞧见她的动作,知道那是她受伤的地方,攥紧了拳头,心中百味杂陈。
五更刚过,张行书躺在床上半睡半醒,忽听敲门声,白椴推门进来,轻声道:“来帮我把东西搬进马车。”
看着与人烟越来越远,天色也逐渐变亮,张行书说什么都不让白椴掌鞭,自己坐在车厢外,拉着缰绳驾车。
白椴说路程已行至一半,夜晚之前到潞州,第二日便可到平阳府。
平阳府的治所是临汾县,而张行书要去的是洪洞县。
中原大地昔年战祸导致道路皆榛塞,人烟断绝。
自洪洞大槐树始,几十年的迁徙,洪洞县人遍布九州,中原才复繁荣。
有惊无险地赶了两日马车,张行书终于到了洪洞县。
还未到县城,张行书被人从郊外路边拦了下来。那人一身小厮打扮,皮笑肉不笑地打量了张行书一眼,问道:“车里可是张行书张少爷?”
张行书看周围人络绎不绝,想来贼人也不敢在此造次,回道:“我就是。”
小厮看了看穿着粗布短褐的张行书,将信将疑地点点头,转过身,拉着长音道:“随我来吧,我家老爷等候多时。”
跟着小厮在街道里穿行,白椴在车厢里忽然道:“姐姐送你至此,便要别过了。”
张行书手执马鞭,前方尽是行人,也没法扭头,慌张道:“白姐姐,你伤还未愈,怎么走的如此匆忙?”
“我来此地还有要事,已耽搁许多时日。待我这边事了,再去看你。”白椴说罢,手执木匣,轻手轻脚从车厢里出来,跳下马车与张行书背对而行,转眼消失在人流中。
张行书丝毫没有察觉,还在斟酌怎么挽留她,抬头发现小厮把自己带到巷子里。
“这是府里的后门,马车都走这。”小厮说着,上前敲门。
张行书没见过让客人走后门的,想着可能是家里的规矩,也没说话,驾着马车行进院子。
待到马车停好,张行书掀开门帘,惊得啊了一声,连忙跳下马车,往门外跑去。
“张少爷,你在找什么?”小厮看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好奇问道。
“我……没什么,带我去见你家老爷吧。”张行书极为懊恼,白椴何时离开自己竟毫无察觉,丧着脸随小厮往院里走去。
走了半途,忽然有一声音响起:“那谁,你俩,去给我倒壶茶水!”
转头望去,一个比张行书稍长几岁的年轻人,歪着身子,披头散发,只穿着中衣站在花园里,好似刚才睡醒,指着两人道。
“大少爷,小的这就去,只是这位……是老爷的亲戚,小的要带他去见老爷。”那小厮满脸谄媚地笑着,站在那左右为难。
那位被称作大少爷的男子半睁着眼瞥了一下张行书,见他风尘仆仆,穿着粗鄙,撇着嘴道:“让他自己去,你快给我送茶水来!”说完转身就走,消失在林荫小道。
小厮陪着笑脸朝张行书道:“张少爷,您也瞧见了,恕小的无礼,您往那边走就能见到老爷了。”他说着,指了个方向,连忙跑去给大少爷沏茶。
张行书在别人家里,也不好发火,无奈地朝小厮指的方向走去,穿过月门,到了另一处花园,又走了一会,最后彻底迷失了方向。
走了半晌,张行书忽然听到不远处有声音响起,顺着声音望去,瞧见一位年轻女子正在院中拈花而立,一脸天真笑容朝身旁的人说些什么。
还没看清那女子长相,张行书背后有一声尖叫如炸雷响起:“你是谁!怎可乱闯女眷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