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诺伊在李成茂满是期待和忐忑的眼神中走到了马兹的面前,面对面地站定。
快!快!快呀!快出手啊老头,什么叫先发制人懂不懂啊!
李成茂焦急得嘴中不停地低声念叨着。
李成茂诧异的是,靠近的凌诺伊只是温柔地用双手合起西域老者燃火的右手,宛若暖心的问候一般。
鬼火消逝的瞬间,凌诺伊说道:
“教主既知晓中原为和为贵之理,今日公主大喜之日,不妨以和为贵?”
语毕,凌道长轻柔地拍了拍西域老者燃火的手。
爽朗的笑声之后,西域老者归复了平静和礼节:
“是呀,道长说的没错,和为贵!有的和平是礼尚往来,但有的和平则需要在火焰后重新建立,浴火的真理方能永存。”
“陛下,草民告退!”
西域老者的话中充满了含义。
皇帝沉默着用手示意他离去。
剧烈的开头、平静地结束,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让人猝不及防……
李成茂的心情更是难以言表,但事后想想,也就恍然了。
凌老头怎么可能不分场合像个莽夫一样一言不合就动手。
更何况皇帝还在龙座之上,妄自动手冲撞龙颜不说,自己唐国的形象也会在汉国人的眼中一落千丈。
倒是自己失虑了!
李成茂将目光从凌诺伊的身上移回,凝视着骑着驴消失在的夕阳之中的外邦老人。
那金色的余晖洒在老人和驴身上,慢慢消散在地平线上……
漫长的送礼环节终于结束。
从晨曦微露到红日西斜,疲惫的神色爬上了每个人的脸庞。
皇帝和皇后此刻也并排背对着夕阳而站,台阶之下,是一个身着礼服的礼仪官。
“公主出嫁!拜别陛下皇后~”
礼仪官高亢而又悠长的嗓音回荡在整片天地之中。
话毕,婵娉公主双手交叠置于腹心,双眼目视前方,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头上晶莹璀璨的凤冠随着脚步轻移奏响清脆的乐声,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光芒四射。
后方两个宫女为公主拖着及地的长摆。
裙摆之中的鞋尖一下一下地轻轻触踢流转的裙摆,如水波一般上下摆动,柔和而又轻盈。
终于,婵娉公主在皇帝皇后的面前站定。
她双手从腰间朝外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臂弯微微弯曲举在胸前,双手四指交叠,右手手背朝外,拇指对指藏于掌心,微微屈身,直到头部埋入臂弯之中。
“儿臣拜别父皇!”
公主的身躯随着轻柔的声音起来,再次一拜。
“儿臣拜别母后!”
不同于拜别皇后时的眷恋与不舍,面对皇帝,她的态度却再平常不过。
面对即将远去的女儿,皇后的眼眶忍不住再一次红了起来。
“婵儿,此去大唐,你肩负的是我汉唐的友好结盟的第一步,要从其国俗,切不可再如宫中这般骄纵!”
皇帝牵着泫然欲泣的皇后上前,扶住婵娉公主的双臂将其扶起,一脸严肃地叮嘱道。
“是,儿臣谨记!”
婵娉公主淡然的态度就好如应答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皇帝的眉头微皱,眼中的不满一闪而过。
他厚大的手掌覆在公主的掌间,满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出发吧!”
拜别皇帝皇后之后,马车压下,婵娉公主搭着一个宫女的手踏入花车之中。
当轿帘放下的那一刻,就以为着婵娉就此与大汉分别,踏上和亲之途……
马车缓缓背离这个满目疮痍的宫城,城外的百姓夹道而送。
踏着夕阳的余晖,众人走上了一条难以预料的前途……
耳边时不时传来的“嗡嗡嗡”的声响。
过多的数量根本无从驱赶,许多人都承受了蚊虫的轮番叮咬,公主的和亲队不再如之前的庄重,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劳的神色。
高温绝对是难以忍受的事情。
天空偶尔传来的几声闷雷声更是敲击着心头。
李成茂有气无力地垂在马上绝望地看着眼前的崇山峻岭,默默的在心里咒骂,
他十分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自告奋勇提出走这一趟,这和他想象中仗剑天涯的场景一点都不像。
但是想到自己倔强的尊严、父皇睥睨的目光,他不得不继续装下去。
因为,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自找的……
刚刚猛烈的太阳又调皮了起来,不知躲到了哪朵云层之下。
随后,更大的暴雨倾盆而下,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等到好不容易看到有躲避之处的时候,大雨又瞬间息止。
周围的植物也不知是何品种,颜色鲜艳奇怪,红红绿绿,多彩多样,有的还散发着幽香。
大雨就这样来了停,停了又来,如此往复三四次之后,这些军士身上原本光鲜的衣服已和乞丐无异。
李成茂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前方马上能有一条河或是一条溪,就是一片湖也是好的啊。
可惜,对于目前来说那只是奢求,唯一的安慰便是婵娉公主确实是天人之姿。
不知道当某一日公主知道自己的身份后,公主会怎样惊讶呢?
他不禁十分期待这种场景的发生。
他心中不断地告诉自己,未来阳光明媚的幸福日子在等着自己……
不过也不是没有清凉的地方,那就是公主的行辕。
每次途径城镇,各地县府便迫不及待地搬出冰室之内的冰块,呆在那里一定很惬意。
特别是那个小黑人侍从,无疑是令人羡慕的,他可以自由进出公主的行辕,这个黒瘦的昆仑奴令人嫉妒。
但另一个黑巨人就没有这么好命了,但他也是个谜,一路的艰辛,扎昆没有哼出一声抱怨。
他安静而庄重地移动,不会折腰,不会微笑,甚至很少跟别人说话。
而他因是最有理由抱怨的人呐,手持着沉重的陌刀,无时无刻不将全部铠甲整齐的穿戴于身上。
李成茂这么想,转而又将钦佩之后不屑的目光凝视向了车辕右侧,一阵小跑跟随的柯桑。
“这两人可真像,不会是父子吧!”
对比瘦弱昆仑奴侍从和昆仑奴禁军统领,他们的相似点绝不止于皮肤。
“南汉真是个奇怪的国家!”李成茂忍不住低喃着。
胯下的马儿吃力地走上一段上山的路。
李成茂想起这一行人马中其他成对的吉祥物,那两只战象比想象中有用,象背上的箭塔之内会不会更清凉?
李成茂仰视象背之上的高度,遂打住了这个念头。
比起两只大象,两个道士的待遇也让李成茂艳羡。
凌道长一路上可以安心地坐在后方的行辕里打坐,那里同样有冰块。
而那个好皮囊的家伙大多数时间可以坐在公主车驾前中间的白马上。
有些时候,他也可以钻入公主的行辕……
李成茂咽下口水。
他突然想就现在说明自己的身份,这样就能与公主一同享受那行辕的清凉之意了。
不不不,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从脑海中赶走。
不行,凌老头绝对不会同意的。
李成茂扫视周围那一张张陌生和熟悉的面孔,心中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却怎么也说不上来……
他再次扫过那一张又一张面孔,突然脑海一闪,感觉抓住了什么。
他终于知道少了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