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从横滨来旅游的日本老夫妇指定要住志杰服务的房间。老夫妇不久前来住过几天，把他记住了。一个人记众人难，他们在志杰的印象中很淡，日本老夫妇对志杰却好似一见如故，还特地从横滨带来了一件礼品送给他——一个穿和服的漂亮的小女孩布娃娃，并邀他去他们的房间里去谈天。宾馆规定服务员除了服务工作外是不能随便进入宾客房间的。他们便想出了一些事来找他，找两粒止痛片要点儿针线啥的，志杰感觉他们好似对他有什么话要说。这天下午日本老太太又来到服务员室，问这里有没有按摩服务？海龙宾馆的按摩服务员上班时间是下午六点到午夜，同性按摩。她央求说，她的先生现在身子不太舒服，想午睡又睡不着，要是不能午睡下午就没有精力出外游玩了。问他是否能帮助按摩服务，都已年过花甲的老夫妇还能出国旅游，精神可嘉。志杰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也感到年轻人应该去关心老人。他没有学过按摩只是在培训时学了些推拿捶背的动作，按摩和推拿都是起到舒筋活血的作用，只要推按的轻些就是，便应诺。
志杰洗净手，擦了些润肤液。他耐心推按着，老太太在一旁不住道谢：“辛苦你了，给你添麻烦了，”按了头部颈部两条胳膊后又给他捶了一会背，捶背时，打击乐般的节奏声几乎让老先生舒服得快入睡了。志杰想到此为止，不料老先生又睁眼要他再按按腹部。说吃过饭腹部总有一种胀痛感。志杰在心里好笑，那不会少吃一些或看饭后活动活动。既然服务了就彻底服务吧，老先生与大腹便便的老外相反，很瘦。好在过去的马志杰现在的张乔其的手已不像在大虎山疙瘩时那么又硬又粗糙了。老先生解衣宽带躺卧着，一双年轻的润滑的手顺时针地旋转般地按揉着，那肚子里不住响起“咕咕噜噜”的气脉流通的声音，老先生满意地看着这位热心为客人服务的青年服务员，让青年服务员感到有些别扭、腼腆……有人敲门，原来是按摩服务员小秦来了，志杰赶忙向小秦说了事情始末，请小秦继续为客人服务。老先生摆摆手说不用了，他现在要午睡了。小秦走后，老太太要给他服务费和小费，他没收，说自己不是按摩服务员不能收费用的。他还顾虑，小秦见到他给外宾推拿会不会忌妒不高兴。
翌日上午，他整理完329房间，老夫妇回来了，再三请他坐一会。老太太忙递饮料、水果。老先生坐靠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说：他们不久前去杭州旅游在上海逗留了两天就在这三楼住宿，对他的印象极好，回国后一直念叨着，这一次也可以说是为了他才来上海旅游的。昨天让他按摩服务是他们有心安排的观察，看看他对老人是否有一种真诚的爱心。后来他们老夫妇又经过郑重商量，决定收他做他们的养子，建立养子关系后，只要办好有关手续他便随时可以去横滨探亲、生活。他们也知道现在有很多中国年轻人想去日本的。“我的天”，志杰在心里说，“难道我生下来就是做养子的命，先是给咱爸收养，到上海来给叔婶当过房伲子把姓也改了，眼下又要给老外当养子。难道日本就没有好小伙吗？他们还要漂洋过海专来找上一个伺候人的人。”他脸臊热说话不自然：“这……样的事可能不合适的。”老夫妇仍在恳求他说服他。
“那……请让我考虑考虑再回答你们。”
志杰把日本老夫妇的事与孙乔士商量，想先听听人家的看法。他不想把这件事说给叔婶知道，别让叔婶认为他这山望着那山高又想远走高飞出洋去了，他们肯定会感到难受和失望的。乔士听了竟说笑：“噢哟，你这下可窜上了！有了日本爷娘，钞票木佬佬，你这一辈子就舒服透了，我接待了那么多老外，怎么就碰不上呢？”志杰沉下脸，把心里的矛盾跟他说了，他这才正经起来：“唔，这个情况倒也要慎重考虑的，你老家有亲人，上海有养父母，再弄出个日本的爷娘来，是有些复杂呀。”他想了想。给出主意：“既然人家日本老俩口这样喜欢你，你认他们当爷娘也未尚不可，往后就上海、横滨两边住住，好在飞机很快，现在你既然已经离了老家，两三年回去一次就可以了。”小孙让他这两天先不要回复日本老夫妇，搭搭架子，既然他们老俩口求子心切，肯定会再主动讲上来的，你就可以说出自己的想法。二十来岁像模像样的大小伙也不是随便给人家当儿子的。志杰心里也这样琢磨：这事还得慎重些，咱东北小伙也是有他的自我价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