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奔和小潘到底搞到一起了!
这是桑麻得出的结论。桑麻是在四楼编辑部休息室门口,得出这个结论的。从四楼下来,桑麻抑郁之气难平,嗵的一声坐回座位,把红线串着的钥匙啪一声扔到玻璃板上。玻璃板下压着小潘的彩照,小姑娘笑眯眯地望着桑麻。这张照片是去年一次外出采访,桑麻替小潘照的,背景是一幢独立式三层别墅,三两株月季开得姹紫嫣红,脚下是青绿如毯的草坪,特适合女孩子照相。
钥匙恰好落在小潘的头部,尖锐的黄铜钥匙尖正对着她那一绺飘动的亚麻色头发,像是一下插进了女孩头部。桑麻的心像是被针刺着,麻麻地痛了一下。忙把钥匙挪开,离开小潘的照片,让那绺头发完整无缺自由自在地飘扬,融入远处的蓝天白云之中。
桑麻午饭是在地摊上吃的,一碗酸浆面条。这种北方常见的吃食,放上辣椒,酸香麻辣,桑麻吃出一头微汗。桑麻住在城东,距他上班的《朝阳》编辑部约四公里,来来去去,时间都扔到路上。桑麻中午一般不回家,午饭都在附近的地摊上吃,吃过了,可以到四楼休息室睡上一觉。五十岁的人了,已进入老年行列,午休特别重要,否则,整个人都像三伏天的庄稼,蔫蔫的,打不起一点精神。
吃过饭已近一点,桑麻便拿了钥匙上楼。
编辑部租的是煤炭局的房子,一楼三间,总编羊群单独一间,另外两间,一间是桑麻、马奔和小潘三个编辑用来办公的,一间用来接待读者和作者。羊群是个细心人,在租用一楼的同时,另在四楼租了两间房子,作为临时休息之所,马奔和桑麻一间,小潘一间。
桑麻刚刚走到休息室门口,钥匙还没插进锁孔,便听到房间里传出一阵异常响动。对于过来人,桑麻太知道这种声音的涵义了,喘息、压抑、娇嗔,混合出一种怪怪的声音。桑麻顿时火冒三丈,真想一脚把门踹开,把那个不知羞耻的马奔拉出来,晾在众人面前。可桑麻也只是愤怒一下而已,可以不给马奔留脸,可不能不给小潘留脸,小潘受到丁点儿伤害,桑麻也于心不忍。
手里的钥匙被捏出一层汗水,桑麻踮着脚尖下楼,回了编辑部。
马奔和小潘直到上班时间快到了才下来,马奔先到,小潘后到,中间相隔十分钟,给人一种没在一起的感觉。见了桑麻,马奔哟嗬一声,说,桑编可真积极呀,忙上了啊,没上班。
马奔说话一向如此,爱使倒装句,把话颠倒着说,可以倒装的句子倒装,不能倒装的句子照样倒装,有点老北京说话的习惯。比如,吃了吗?你。又比如,今天忙晕了,我。还比如,写得怎么样?这篇稿子。桑麻特烦这个,有话好好说啊,怎么外国人似的,人名放前面,姓氏放后面,不知道老师当初怎么教他的!羊群对马奔这种破习惯也有看法,说过他多次,可马奔积习难改,形成了一种语言定势,怪怪的。
桑麻没理会马奔,一肚子气正鼓憋着呢。马奔也不在意,一坐下就启动电脑,啪啪啪啪地敲稿子,键盘敲得呼呼啦啦,惊天动地。写完一段,啪一声打回车,像敲在桑麻的心上。
小潘进来了,怯怯地瞄了桑麻一眼。桑麻黑着脸没理她,但桑麻能感觉出从小潘那里辐射过来的热度,以及得到滋润和浇灌后的舒心惬意。
桑麻的心又痛了一下,有一块好似被生生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