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0月,志愿军总部在大榆洞安营扎寨后,彭德怀对毛岸英说:“岸英,我军的士气很高涨,和人民军也协调过了,我看还要和大榆洞周围的老百姓处好关系。语言不通,做群众工作有一定困难,但可以用挑水、扫地等实际行动去沟通,热烈的感情是可以溶化语言障碍的!”
毛岸英和保卫人员按照彭德怀的指示,深入到周围的朝鲜群众之中。他们首先来到被松柏掩映的东林里,发现沿山沟一侧有不少住户,大多是靠山吃山的矿工家庭。然而村里竟然没有一座完好的房子,也不见一个村民,惟有断墙残壁在北风中簌簌发抖,像一个衣衫褴褛的驼背老妪在抽泣。他们甚感诧异地往前走着,忽然发现山坡下孤零零矗立着一座茅草屋,四面泥墙被硝烟熏得黑乎乎的,搞不清这个房子被炸倒后又重新翻盖了几次。
走近大门时没听到一点动静,只是从破窗洞里露出一个小孩的脑袋,眨着惊恐的眼睛看着毛岸英。紧接着,毛岸英听见东房山有响声,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位阿妈妮在干活。只见她手里拿着一根绳子,正在吃力地从井里往外捞石头。
阿妈妮看到毛岸英,用一口地道的东北话打招呼:“哦,是你呀,志愿军同志!”
毛岸英认出这位朝鲜妇女是曾经给过他水喝的朴真真,赶忙说:“阿妈妮,您好!”
朴真真扔下绳子,向小孩大声喊道:“小龙女,来客人了,快把水葫芦抱来。”
那个叫小龙女的孩子很听话,马上从屋里抱出一个罩着棉布套的水葫芦。朴真真把水葫芦递给毛岸英:“志愿军同志,喝吧,这是热水!”
“谢谢阿妈妮!”
毛岸英捧起水葫芦猛地连呷几口水。他问小姑娘:“小龙女,你几岁了?”
“五岁。”
“五岁了,真乖。”毛岸英转过身来问朴真真,“阿妈妮,您老今年高寿?”
“五十整了,一九〇一年生。”
毛岸英又是一惊,朴真真和母亲杨开慧正巧同岁,她和妈妈一样都穿着白衣服。在毛岸英残存的记忆里,洁白就是妈妈的化身。他知道,在战争岁月里,父亲的心灵深处也常常受到白色物体的冲击,因此,白云、白雪、白霜、白雾这些景物在他的词章里反复出现。
毛岸英刹住飞奔的思绪,抬起头来问:“阿妈妮,您在忙什么呢?”
“上次听说美国鬼子要打进村来,我们用石头把水井填死了,不能给鬼子一口水喝,渴死这些畜生。”朴真真指着水井说,“现在我们的亲人志愿军来了,家家户户都又把井里的石头捞出来,我们要给亲人送水呀!”
“好,谢谢阿妈妮!”毛岸英把袖子一卷,就跳进井里帮助朴真真捞石头。
朴真真自打见过毛岸英,就感到他威武中透着一种儒雅之气,是典型的中国美男子。看得出,志愿军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青年,他们都怀着菩萨一般善良的心,英雄一般坚强的胆。毛岸英帮助她干活,又那么喜欢她的小孙女,她就格外喜欢上毛岸英了,一看到毛岸英脸上就乐得像盛开的菊花,几天不见心里就想得慌。
一次,防空警报拉响了,从嗡嗡的响声中能分辨出敌机是从东海岸飞过来的。毛岸英便往山下的松树林跑去。他刚刚坐在石头上踹息,就听到轰轰几声爆响,东林里被敌机轰炸了,只见朴真真和小龙女所在的村子上空浓烟四起,火光冲天。毛岸英猛地站起来大声喊道:“阿妈妮的村子被炸了,快去救火啊!”
随着毛岸英的喊声,大家飞快地往东林里跑去。毛岸英最先跑进村子,原来是朴真真的房子被炸了。大家来到近前一看,只见朴真真被烟火熏倒在门槛里,火苗从门口直往外冒,眼看草房顶就要被烧塌。毛岸英扑到朴真真身旁,用全身力气把她背出门外。这时窗户被烧崩了,火势越烧越旺。
朴真真醒过来后,指着即将倒塌的房子以微弱的声音说:“小龙女……”
毛岸英又奋不顾身地扑进火海,扒开窗户,从炕上抱起被砸昏的小龙女冲了出来。他把小龙女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而自己却被浓烟呛得喘不过气来,大咳不止。
“儿子,我的好儿子!”朴真真扑上来抱住毛岸英的双肩,豆大的泪珠在她那满脸的沟壑间滚动着。
“阿妈妮不要怕,我没事,我是被浓烟熏的,过会儿就好了。不要管我,救你的小孙女要紧!”
毛岸英和战士们日夜忙碌着,把朴真真的房子修葺一新。朴真真是一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善良妇女,从此她对志愿军同志的感情更深了,主动提出要为志愿军做些工作。她把火炕烧得暖暖的,经常请志愿军同志到她家里来做客。毛岸英有点闲时间就到朴真真家里帮助干活,和她拉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