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范小凡按约好的时间准时到来。
今天的牌局比昨个雄伟多了,整整一屋子人,这些人有昨天下午和今儿早上才得到信息,听说今天有桌精采的牌局——一个小青年向海哥叫号啦!这可是古老的小镇一大新闻,非得饱尝眼福不可。
范小凡和大家寒暄几句,右手很自然从兜儿掏出一副新牌,往桌上一扔,纸牌刷刷地排在桌面上,动作干净利索,在场看热闹的人无不称奇。
孙小个子问范小凡:“今天怎么玩?”
范小凡向海哥点点头。
坐法和昨天一样,只是比昨天更加威武。
每个人都使出了祖传的牌道,从坐的姿势,到抓牌、打牌,屋内静得让人透不过气来。今天头桩是孙小个子,正好第十圈范小凡打出个六万,海哥和了。很多人为海哥捏了把冷汗,和千把,和万把,不和头一把。
第一轮牌结束时,海哥和六把,孙小个子和三把,赵纸匠和一把,范小凡没开和。
第二轮头桩范小凡,别看他在第一轮中剃秃。但,他神态自如,牌玩得利索,左手把抓的牌合在手中,右手每抓一颗牌,便用牌头朝左手牌一拨拉,牌“刷”地开了,紧接着“哗”又合上,看眼的老牌手们暗暗称赞。不理想是范小凡几次整理出“叫和”来,被海哥“挡和”几次。结果第二轮牌和第一轮牌结局一样。
在第三轮牌中,范小凡脸色红涨,情绪也明显急躁。
“嫩兔子,看爷们的真功夫……”海哥情绪高涨,左手握的牌根本不看,右手抓牌往里一插就得。双腿盘坐得板板整整,身体一动不动,就像铜打铁铸一般,脸面儿一丁点也看不出喜、怒、哀、乐的表情。海哥也算高个儿,到了这般年纪上,身体也算魁梧,紫铜色险上,皱纹漫布,载有人生的凄凉风雨,三绺银须发如雪如玉般造就他自身的威风。特别引人注目的是那双大手,又粗又大,又黑又长,龙爪一般。再看范小凡的手指尖细,皮肉细嫩,要是被海哥握在手里恐怕连边也不露。这两双截然不同的手把牌玩得如花似玉,神出鬼没。范小凡这时方领悟对家的牌道非同小可,他有些后悔,怨自己把他估计过低。偷看一眼对方,更感到心慌意乱。
海哥还是那样神气自如,如果不是那双有神的眼睛在牌桌上搜索,倒也像入了神入了法。他把刚抓到的髀面朝桌面上一亮:“自摸钻裆,白花一个,钻裆两个,五翻牌。”把一组组牌亮完共十三翻。
范小凡额头渗出汗珠,他感到海哥打牌神出鬼没,使人一时无法掌握。在今天的牌桌上自己只看破了一点点,海哥爱看钻裆裆。就如刚才这把牌吧,手中明明有一、三、四索子,按长规,“叫和”打一索,和二、五索子,他却偏把四索打出去,钻裆二索子这充分说明牌手有高超技巧,并且野心勃勃,如果叫二、五索子,靠自摸,最多也是三翻牌。范小凡感到今天非栽在这不可,他越想这些,精神就越分散,牌道也跟着乱了章法。
海哥心里感到可笑,今儿非杀杀你的锐气,叫你知道知道马王爷脑袋上长几只眼睛。索性把牌扣在牌桌上,抓来的牌该留该打不假思索,这就给对家范小凡造成精神上的压力。范小凡考虑他已有叫了,否则不会把牌扣下,打出的牌小心谨慎,先开一、四、七。他摸到海哥爱钻裆二、五、八和三、六、九,而海哥牌道变了,打出的牌恰是范小凡留用的牌,范小凡也只好跟着打,等他自己认识到自己被人家牵着鼻子走时,已经来不及了,本来把三、六万照打出去了,又摸上个二万,只好打出去,海哥把牌一亮,二、五万,一把清和。
“清和”,也称“清一色”。凡是一、九带翻的牌不要,更不准谁钻裆,碰头一把清和难度极大,要么就给二十翻呢?范小凡这才明白,海哥半路变了牌道,把一、九打出去,气愤自己被耍弄了,脸色由红润变成蜡黄,额头汗珠不住往下淌。海哥老伴心疼这俊俏后生,递过手巾,照海哥推了一掌;“老死鬼,怎么把孩子弄成这个样子。”
海哥被一掌击醒过来,看到范小凡如此狼狈,感到过分了。
范小凡有点支持不住了,如果不是牌场有严肃的规定,他早退出牌场,现在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要回面子,打算如何坚持下去。既然坚持,就不能乱打,围观的人也看不起。海哥看出他的心思,有意送几张牌,最后打出七饼,使范小凡和了一把。范小凡说了一声:“嗳,总算和了一把。”就昏厥过去,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