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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闲暇的时候,我常常摸着自己的某个器官(例如鼻子)想:这就是我的吗?这就是那个叫阳光的我吗?这个叫阳光的我真的已经三十五岁了吗?我是谁?我的身体怎么会这样?我的想法、我的情感、我的亲人、我的物件,怎么会这样?

一直以来,我都不认为这就是反省。这与反省不是一档子事,将它们界定为疑惑、怀疑、祈望或者焦虑,应该更恰当。

但是,无论如何的恰当,那些现实的东西或状态,都是那个样子。生硬的现实,远比应该的状态更加恰当。

这就像二〇〇八年一月二十五日早上,我已经从醉酒中醒过来,意识到了自己正躺在南逃的火车车厢里一样,无法更改这现实,更不可中止自昨天以来我所经历的疼痛。我无法恰如其分地做出潇洒地接受一些现实的姿势。

房间里很安静,甚至听不到火车的哐当声。对面下铺的人已经不在,白棉被掀开着,一件黑色的Kappa羽绒带帽短棉袄留在枕头上,床头挂钩上的手提袋和红格长围巾,彰显着床铺主人的女性色彩。

昨天喝酒,大家都说女人是酒,让人迷醉,但当她使你迷醉到难受、难受到受伤害的时候,你不得不去排斥再次闻到她的气息。真不想再想这话题。独自修行,大约是最适合失去爱情或婚姻的男人的行径,最好还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我清醒得额头有些发紧,饥饿感也强烈得直摇晃。我翻身下床,提起放在脚头的电脑包,正要开门,门被打开了。一个身穿蓝色绒毛衫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

女人的毛衫是那种很明亮的蓝色,正是我昨晚见到的那片蓝。她的毛衫式样很宽松,却集结出一个细高领。高档牛仔裤和棕色软皮小筒靴,恰如其分地显出了她的亭亭玉立。我不便多看她的脸,但她的眉心正中的美人痣却强烈地留在我的印象里。

我听到睡在我上铺的一个男人的声音:“叶老师,睡得好吗?”

女人的声音很脆:“睡得很好,王书记。火车已经停了很长时间了。”

我带上门,走出去。

火车车厢的接口处,格外寒冷。车厢之间填满了冰雪,像玻璃胶一样。一个满脸稚嫩的乘务员小伙子站在那里向外张望。我问他现在到哪里了。他说在湖南株洲,火车晚点三个半小时。我掏出手机看时间,手机没电,已关机。

用手擦去窗玻璃上的那些白雾,我看到了站台上的售货亭。我想下车。小伙子红着脸摇头不允。我厉声吓唬他说:“如果我不能下车给手机充电,我无法接到一个重要客户的电话,到时候我生意弄砸了,你赔得起吗?”

小伙子急了,解释说今天是他正式上车的第一天,“要不,我问一问别个哪么搞……”

我听出他说的是荆州土话,又套了一些近乎,说了一堆保证,并建议他也下车,像迎接乘客上车那样站在火车旁,“哪个也说不起你!”小伙子接受了。

下车后,买了近两百块钱的食品饮料,直乐得白发老板满脸的皱纹也暖和地舒展开去。我提出请他帮忙将手机、笔记本电脑充电。老人乐呵呵地同意了,还说:“这雪越下越大了,商品涨了一点价。你莫见怪。”我笑着说没事,才发现一听可乐已卖到八元。

一个多小时了,火车仍无启动的征兆。充好电,我回到房间,见过了同房间的另外两个人。高个年长的大胖子操的是北方口音,他坐在我的床上,几乎占据了床位的一大半。细高个头的年轻人坐在他的旁边,见我站在门旁,他忙起身让座。我看一看那女人的床。大胖子笑着看着我说:“这位兄弟,要不你坐叶老师那边吧。”

我坐下来,他们三人正在吃早点。看得出,他们是一伙。

大胖子将一个卤鸡蛋放进快餐面中,对我说:“昨儿晚上,你可喝高了。”

我笑笑,发现女人拿又修长又净白的左手掩住嘴巴微笑,一双大眼睛看着我的左上额。我挥手去摸,拉下了创可贴。

“上车时,你摔得够呛。多亏叶老师带着创可贴。”大胖子一边用大嘴吸食着面条,一边说。

“这是王书记。这是小李。我姓叶。”女人对我说。她的脸那样柔美而规整,看不出一丁点的瑕疵。微笑的时候,她的两个嘴角旁边的笑纹十分生动,像涟漪荡漾。她的鼻子骨挺俊俏,一头齐肩短发,柔顺而亮黑,随着头部的动作而弹动。

向他们致谢后,我拿出笔记本电脑,点击QQ游戏,进入国际象棋区的竞赛模式,习惯性地点击六号房间,在屏幕右上角查看房间里的玩家,寻找飘雪。那里没有飘雪的名字。

找不到飘雪,我下棋的情绪颓败了一半。我找积分高、胜率高、逃跑率低的男性玩家PK。我计划攻略,设置陷阱,全盘调配,集中火力,一蹴而就。我像冷兵器时代的铁面将军,凛然傲立在由六十四个方块构成的广阔疆场,攻城掠寨后没有欢笑,步履铿锵,寒气逼人,所向无敌之时,更加思念飘雪。

飘雪和我在网上对弈已经一年有余,当初偶遇,是因为她名字的冷俊和娇柔,翻看她的资料,发现她居然还是宜昌故乡人。在夜深人静的深圳,同飘雪默默出招应招,如同行走在故乡的山水之间。几次对弈后,我就在右下角的对话窗口和她说话,告诉她很多我的信息,包括自己的情况和心情。时间长了,我竟习惯了这样的游戏和倾诉。她的习惯则是用一个字或一个词,回应我持续不断的热情。当走出一步妙棋开心的时候,她说“哈”。同意我的提议的时候,她说“嗯”,反对则是“切”。到了我们约定的每天九十分钟时间,她就说要“呼呼”了,意思是要睡觉休息了。最后一局终了,她就给我一声“安安”,然后神秘消失。她的棋艺中等,棋风稳健,从不耍赖,从不认输,从积分上看她极少同其他的玩家对弈。有一次我们对弈,她战斗到仅存孤王,我的三个兵顺利攻入她的王宫,纷纷荣升为王后。一时间,我三后一车,使得她的王动弹不得而遭惨败。我好不得意,发出一个又一个抿嘴而笑、摇头而笑、拍手而笑、滚地而笑的QQ表情。她却突然说:“你的一些诗,可集中放入我的QQ邮箱。”未等我反应过来,她现出一个再见的手势,绝尘而去。我一头雾水。

我曾经告诉飘雪我写诗,还说写诗是我的心灵的一番沐浴,当我忧烦的时候,那些句子,像冰铲,剔除我心灵角落的每一坨感伤。一些自感得意的诗句,我都会在对弈时传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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