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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救赎

第一节 水库浮尸

深秋的林城,天清气爽。蔚蓝的天空飘着几朵淡淡的白云,飒爽的秋风扫下几片金黄的落叶。

方婕走在种满了法国梧桐的黄金大道上,却无心欣赏这秋日美景。与余波的冷战才刚结束,现在又一意孤行答应龙劲的邀请,加入警局兴办的《林城警事》编辑部。看来,与余波的紧张关系,还得再维持一段时间。

今天是去警局报到的第一天,方婕准时走进编辑部办公室,一早守候在此的龙劲伸出宽厚有力的大手,热情的欢迎方婕到来。

“欢迎欢迎!方婕,欢迎你加入《林城警事》!”

“龙局!你太客气了!”方婕面带微笑伸手相握,龙劲上个月已经升为副局,兼任刑侦大队长。

“方婕,以后这就是你的办公室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从宣传科调过来的陈渺,负责协助编辑部的工作。”

龙劲身后一位漂亮的女孩微笑着冲方婕点了下头,“方主编,你好!我叫陈渺。”

主编!不是说负责罪案纪实吗?方婕看了龙劲一眼,两个人的编辑部,还给弄了个主编的头衔,这龙局还挺会唬人的!

“你好!陈渺,你还是叫我方姐吧,主编听着有点别扭。”

“别扭什么!特地请你来,就是给我们《林城警事》当主编的,虽然兵少了点,但是贵精不贵多,小陈在宣传科待了三年,还是有点墨水的!”

被龙劲爽朗的笑声感染,方婕和陈渺都笑了起来。

“方婕,你先熟悉一下工作环境,警局近期的资讯,都在小陈手上,还需要什么你就直接跟我说。”龙劲看了一眼手表,早上他还有个会。

“好的,龙局,你去忙吧!”

龙劲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方婕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一面跟陈渺闲聊,一面翻阅着警局近期资讯。

刑侦队三中队队长姜华,知道方婕今天来警局报到,正准备叫上严颖一起去看方婕,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姜队,刚刚接到报案中心通知,青云湖水库发现浮尸,要求我们立刻去现场。”副队长老孟打来电话。

“好,你叫上邵伟、蒋奇、许军,我们马上赶去现场。”

姜华快步走出办公室,叫了严颖一声,两人走进电梯。

“姜队,是不是又有案子了?”严颖见姜华表情严肃,知道又有得忙了。

“嗯,青云湖水库发现浮尸,老孟邵伟他们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走出办公大楼,姜华上了老孟的车。

“老孟,具体什么情况?”

“还不清楚,水库管理员报的警,他早上清理水面发现浮尸,没敢乱动,就先报警了。”

“人还没捞上来?”

“还没有。”

“开快点吧!”

青云湖水库位于林城市区的青云山顶,迎宾大道路口有条支路直通水库。青云山后,也有一条可供车辆单向通行的小道。青云湖风景秀丽,水质清澈,空气清新,是林城市民休闲晨练的好去处。

姜华一行赶到水库,湖边已经聚集了十几个晨练的市民,远远看着水面上的一叶扁舟。

水库管理员看到警察,解开了湖边另一艘小船的绳索。

“警官,这边!”

姜华看了许军一眼,许军留在岸边,没有跟着上船。

“你好,我是市局刑侦队的姜华。请问怎么称呼?”

“我是水库的管理员,我叫熊开全,叫我老熊吧!”老熊拉响马达,小船朝湖中心行去。

“是你报的警?”姜华发现湖中心的船上,还有一个人。

“嗯,人是老萧发现的。”老熊指向湖中心,“他用船把尸体挡住,让我在岸边等你们。”

老孟默默点了下头,管理员的处理很妥当。

“许军,你让湖边的人先散了。”姜华给许军打了个电话。

“老萧!警察来了!”老熊关了马达,慢慢靠近老萧的船。

只见老萧身后的湖面上,俯面飘着一具尸体,臀部和背部稍稍露出水面,头部半沉水中,后脑头骨有些塌陷,看不到双腿。邵伟暗自揣测,该不是碰上分尸案了吧!

“警官,要不要捞起来?”年近六十的老萧,手上拿着一根梢头带爪的竹竿。看样子是清理湖面时,用来捞垃圾的。

“等一下!”姜华看了看尸体距离岸边的距离,“萧师傅,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就在这个位置?”

“不是,我是在那边发现的。”老萧指着远处山崖下方的湖面。“开始在那个位置,慢慢飘过来的。”

山崖上建有凉亭,从环湖的步道可以绕上上崖。从老萧示意的位置来看,尸体应该是从崖上推下来的。

姜华让蒋奇给湖面上的尸体照了相,老熊帮老萧搭手,把尸体捞上小船。邵伟这才发现,死者的双脚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被反扭到胸前,两只脚掌几乎顶在尸体下颚,受到打捞的拉力,才僵硬的滑开。

“姜队,死者的脚好像断了。”老孟见尸体的双脚微微晃动,感觉不太对劲。

姜华微微皱眉,回身看看岸边,围观的市民还未散尽。

“萧师傅,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上岸?”

“有,北边的水情观察室有院门,行人进不去。”

老熊跳回自己的船,跟上老萧往北岸驶去。

岸边传来汽车马达声,法医也到了。

“严颖,打电话让法医到北岸的院子来。”姜华抬头仰望山崖,又给许军打了个电话,让他先到崖上凉亭等着。

尸体从船上移到岸边,法医的车也开到观察室院外,老熊打开院门,把车放进院内。

“姜队!”法医老宋下车瞟了一眼姿势怪异的尸体。

“宋哥,又要辛苦你了!”姜华朝老宋点了下头。

法医在尸体旁蹲下,很快就找到了致命伤。

“姜队,死者的致命伤在脑后,是遭表面较光滑的钝器猛烈打击造成颅骨骨折,颅脑严重损伤、出血,导致脑死亡。没有溺水迹象。”

“他的脚……?”

“他的双脚被折断了。从他双脚僵硬的角度判断,他的脚应该是被强行扭挂在脖子上的。”

“挂在脖子上?”严颖惊奇的发问:“宋哥,他的脚是原来就这样,还是被硬生生折断的?”

“死者的双腿发育良好,没有任何畸形,从折断的痕迹来看,应该是死亡之前被折断的。”

姜华戴上手套,把尸体衣服上的口袋摸了一遍,没有找到能够证明死者身份的遗物。

“宋哥,这样活生生的把脚折断,那受害者的惨叫声岂不是……”

“如果颅脑被打击导致休克或昏迷,哪还叫得出声!”老宋白了严颖一眼。

姜华沉默的看着尸体,死者大约四十出头,中等身材、体型偏瘦,相貌普通,皮肤涨白,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他这双脚……,着实令人费解,既然已经把人打死,还耗费精力折断人双脚做什么!

第二节 尸源

老宋把尸体运回警局作进一步检查。姜华一行登上山崖的观月亭,许军早把观月亭四周查看了一遍。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姜华见崖上的垃圾桶里扔了不少果皮烟头,估计到观月亭来的游人不少。

“崖边发现少量血迹,我已经采集了样本。别的什么也没发现。”许军头脑灵活做事认真,姜华叫他上崖,他把该做工作的全都做了。

“怎么那么多脚印?”老孟看到崖边泥土上凌乱的脚印,微微皱起眉头。

“我上来就是这样,平时来这玩的人很多。”许军没有提取脚印,他知道这种情况下提取脚印的意义不大。

“姜队,没有发现!”邵伟和蒋奇再次仔细搜索整个崖顶,还是一无所获。

严颖撩了下被山风吹乱的头发,“死者身上没有手机、身份证、银行卡,现在只能从失踪人口里寻找尸源了!”

“没用!”姜华摇了摇手,“萧师傅和熊师傅说,他们每天都要清理湖面,尸体是今早才发现的,宋法医也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不超过十二小时。这么短的时间,家属怎么会报失踪!”

“那怎么办?”严颖郁闷的看着姜华。

“死者的衣物质地很好,包括皮带都是买的品牌货,经济条件应该不错。死者脚上的皮鞋,脚掌磨损比后跟严重,我估计死者生前,开车的时间居多。现在无法判断,此处是否为第一现场。但不管是死者自己上来,还是尸体被背上来,都必须有车。严颖,你和蒋奇马上去调迎宾路口的监控,看看昨晚九点到今早六点,有多少车辆进出过青云山这条支路。”姜华走到崖边细致的查看泥土和杂草上留下的血迹。

“是,姜队!”蒋奇答应一声,和严颖下山了。

老孟走到姜华身边,一起观察血迹。“姜队,死者头上的致命伤,流血应该不多,我估计这就是第一现场。”

“嗯!把尸体背上来太费事,单纯抛尸的话,在崖下就行了。上崖来,不单是想杀人,凶手是怕折断人家双脚,受害者会喊叫。”姜华刚才已经问过水库管理员,晚上九点以后,基本就没人到青云湖来了。

老孟点点头,“邵伟,你联系水库方面,查查两名管理员的底。”

“是。”

姜华几人回到崖下,围观的游人已经散尽。两名水库管理员,在湖里继续清理水面上的垃圾。

“老孟,你说杀人为什么要折断受害者的双脚呢?”姜华站在岸边,看向发现浮尸的那片水域。

“估计是仇杀吧!为了泄愤,折断人家双脚。可是,死者手上的戒指还有手机、现金、银行卡……”死者指间戒子的印迹虽被湖水泡得有些发白,但没逃过老孟的眼睛。

“把这些东西拿走,一方面是为了扰乱视线,让我们认为是劫杀,另一方面,是想增加我们寻找尸源的难度。”姜华根本没考虑劫杀的可能性。

许军倒好车,姜华向湖中的两名管理员挥了挥手,上车回了警局。

蒋奇严颖那边还没消息,法医的尸检报告也还没出来,姜华上楼去了方婕办公室。

“方大主编!欢迎加入警队!”姜华站在办公室门边轻轻拍了拍手。

“姜队,快进来!什么大主编,你可别跟着起哄!”方婕见到熟人,满脸笑容。

“小陈呢?”姜华在会客沙发坐下,见另一张办公桌空着。

“宣传科有事把她叫过去了。”方婕陪姜华坐下。

“唉,没办法,局里人手不够。”

“怎么,你今天那么有空?手上没案子?严颖呢?”

“呵,怎么会有空,早上刚接了一桩凶杀案。法医报告还没出来,尸源也还没认定。严颖出去办事,我就先上来看看你。”

“什么案子?”方婕十分好奇。

“水库浮尸案,无名男尸……”姜华话没说完,手机响了。

听筒里传来严颖的声音:“姜队,找到了,昨晚到今天早上,共有四辆车出入青云山那条支路。其中三辆车,我们通过交警部门已经联系到车主。只有一辆九点五十左右上山的帕萨特,车主手机关机。顺云市牌照,车辆登记人董业凯,就是死者。”

“你们核对过本人照片了?”

“嗯,交警支队有董业凯办理驾驶证留存的照片,可以确定就是死者。”

“好,马上联系顺云警方,弄清死者身份。”

“蒋奇已经在联系了,马上就有消息。”

姜华满意的微微点头,挂了电话。

“找到尸源了?”方婕见姜华起身,连忙问道。

“嗯,我先下去了。”姜华顾不上解释,急匆匆下楼回办公室。

方婕轻轻叹了口气,局里不发话,她就不能私自参与侦破工作,感觉还没杂志社自由。正有些郁闷,龙劲走进办公室。

”方婕,姜华那边的案子你跟一下。编辑部的工作,暂时叫小陈盯着。”

“是,龙局!”方婕装模作样的挺胸立正,给龙劲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快去吧!”龙劲知道方婕的性格,就是闲不住。

老孟见方婕走进姜华办公室,不由楞了一下。

“方婕,怎么样,来我们这上班,还习惯吗?”

“还好,孟哥。”方婕向老孟点头致意。

姜华放下手机,抬了抬眉毛。“龙队叫你过来?”

“怎么,不欢迎啊!”

“热烈欢迎!”姜华笑着起身,“走吧,路上给你介绍案情。”

老孟微微皱了下眉,邵伟和许军相视一笑。

姜华上了警车,向方婕介绍案情和严颖、蒋奇刚查到的情况。

“死者董业凯,是顺云市凯丰服装厂经理。顺云警方联系到她的妻子蒋媛,说董业凯两天前,从顺云来林城林彩纺织厂洽谈购买原料的事。”

“来林城办事,不仅被杀,还被折断双脚!”方婕很是纳闷。

“嗯,死者身上所有财物均被拿走,不过我认为,这不是劫杀。”

姜华看了开车的老孟一眼,老孟没吱声,方婕也不再多问。

林彩纺织厂位于市内写字楼的办公室里,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子正在打电话。

“请问,你们厂长在吗?”邵伟轻轻敲了下开着的门。

“你们是……”男子挂了电话,好奇的看向门外。

“我们是市刑侦队的。”

“刑侦队?”男子有些惊讶,“他在厂里,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那就麻烦你了!”

姜华一行进入宽大的办公室,发现四面摆满展示台,台上陈列着各种布料。

男子给厂长打完电话,走到邵伟面前。“警官,厂长马上过来。”

“你是纺织厂的?”姜华看向男子。

“对,我是厂里的业务员。”

“你认识董业凯吗?”

“董总?”男子楞了一下,“他是顺云凯丰服装厂的老板,是我们公司客户。”

“你昨天见过董业凯吗?”

“没有。”男子摇了摇头,“周末我去永山出差了,今天早上才回来。”

“你怎么称呼?”

“哦,我叫莫泰仁。”莫泰仁微笑着递过一张名片,客气的招呼大家坐下等候。

第三节 客户

林彩纺织厂位于城郊,在市区设立的办公室,其实只是产品展示厅,同时兼作业务接洽和厂部在市内的联络点。

厂长伍卫红五十出头,原先是林城第二纺织厂一车间主任。工厂改制以后,带领下岗工人集资开办了现在的林彩纺织厂。

接到业务经理莫泰仁的电话,伍卫红立即从厂部赶往市区的办公室。林彩纺织厂成立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刑侦队的人上门。

“伍总!”莫泰仁见伍卫红出现在办公室门口,连忙站了起来。

“小莫,这是怎么回事?”伍卫红进门顿下脚步,扫了一眼办公室里几名身着便装的警察。

“我也不知道,伍总,他们问起顺云凯丰的董总。”莫泰仁压低声音给伍卫红露底。

“老董?”伍卫红疑惑的轻声念道。

姜华起身朝门走了几步,伍卫红迎了上去。

“你是伍厂长吧?我是市局刑侦队的姜华。”姜华向伍卫红亮出警官证。

“你好,警官,请问有什么事吗?”伍卫红谨慎看清警官证上的名字。

“伍厂长,坐下谈吧。”姜华反客为主,示意伍卫红到会客区坐下。老孟、方婕向伍卫红点头致意。

“伍厂长,董业凯是你们厂的客户吧?”姜华不懂声色的观察伍卫红。

伍卫红惊疑的瞥了莫泰仁一眼。“是,董总是我们厂的客户。”

“上周六,十一月一号,董业凯来过你们厂是吗?”

“嗯,来过,他是周五到的林城,我们周六见的面。”

“你直接与董业凯接洽业务吗?”姜华不经意的瞟了一下莫泰仁,后者好奇的看着伍卫红。

“嗯,董总是第二次来,他都是跟我接洽的。”

“他第一次来你们厂,是什么时候?”

“三个月前。”

“周六,你们在哪见的面?”

“就在这。”

“主要谈什么?”

“董总想跟我们建立长期供需关系,其实就是想压低进货价。我们主要谈的就是原材料的价格。”

“谈得这么样?”

伍卫红的表情十分纳闷。“呃,还行吧,我把凯丰的进货价调低了三个百分点,董总还算满意。警官,董总是不是有问题?”

姜华避而不答。“伍厂长,周日你和董业凯见过面吗?”

“没有。”伍卫红摇了摇头,“周六晚上,我陪董总吃饭,饭后他说要回顺云,周日没有联系我。”

“周六晚上吃饭,董业凯喝酒了吗?”老孟突然插了一句。

“喝了一点。”

老孟点点头,不再说话。

“董业凯那天开车了吗?”姜华清楚老孟的心思。

“开了。”

“董业凯来找你,是一个人吗?”

“嗯,就他一个人。”

“周六晚上晚上你们吃饭,还有其他人吗?”

“有,我的秘书小范,还有办公室的王耀永王主任。”

“就你们四个人?”

“嗯。”

“那天晚上董业凯喝了酒,怎么开车回顺云?”

“这……,我不知道!”

“董业凯开的什么车?”

“帕萨特。”

“你说董业凯周五来的林城,那天晚上他住哪?”

“丽都酒店。”

“昨晚你在哪?”

“啊?”伍卫红感觉气氛不对。“警官,董总,是不是出事了?”

“今天早上,警方接到报案,青云湖水库发现一具浮尸,经我们核实,死者是董业凯。”

“浮尸!”伍卫红惊愕的瞪大眼珠。

莫泰仁惊诧万分,看看伍卫红,又看看姜华。

“伍总,昨晚你在哪?”姜华回到刚才的问题。

“我,我在……,警官!你们不会怀疑我……”

“伍总,你别紧张,我们只是例行询问,你照实回答就行了。”姜华语气温和,不想给伍卫红造成压力。

“我昨晚在家,我住在华健小区,我爱人可以作证。”伍卫红还是有点紧张。

“莫经理,你见过董业凯几次?”姜华侧身面向莫泰仁。

“一次,董总第一次来谈业务的时候,我陪伍总和董总在厂里吃过饭。”

“昨天晚上你在哪?”姜华当着伍卫红的面,又问起莫泰仁昨晚的动向。

“我在永山,周六一早我就搭客车去永山出差了,今天早上才从永山回来。”

伍卫红微微点头,证实莫泰仁的回答属实。

“你去永山出差,具体有什么工作?”

“我是去永山顺祥制衣厂谈业务。”

“周末谈业务?”老孟又插了一句。

“嗯,他们何经理周末才有空。”

“谈了两天?”

“嗯,周六下午我才见到何经理。晚上他有应酬。我等到昨天晚上请他吃的饭,吃完饭没有班车了,我今早才回来。”莫泰仁早上回来,已经把在永山跟何经理见面的情况,跟伍卫红作了汇报。

姜华看了许军一眼,许军飞快的在笔记本上作记录。

“伍厂长,周六晚上吃饭的时候,董业凯有没有提起什么特别的事?”

“没有,就是瞎聊。”

“你们在哪吃的饭?”

“同乐湾私房菜馆,地址是华欣湾……”

“我知道那家菜馆。”姜华打断伍卫红的话。“伍厂长,那天吃完饭,董业凯是自己走的?”

“嗯,从饭店出来,我说送他,他说不用,自己去停车场拿车。我们就走了。”

“你们分手之后,就没再联系?”

“没有。”

“董业凯的服装厂,经营情况怎么样?”

“这我不是太清楚,从他们的进货量来看,服装的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听董总说,他是跟一个叫吴建丰的股东,两人合资办的厂。”

“董业凯的家庭情况你了解吗?”

“不了解,我们上周六是第二次见面。”伍卫红没听董业凯提过他的家庭情况。

姜华轻轻呼出一口气,“伍厂长,今天先到这吧!耽误你了!”

“不客气!”伍卫红稍稍松了一口气。

许军跟伍卫红要了董业凯的电话号码,伍卫红和莫泰仁把姜华一行送出办公室。

姜华上车前,向邵伟许军分派了任务。“邵伟、许军,你们去林彩纺织厂,向伍卫红的秘书小范和办公室主任王耀永核实周六的情况,顺便看看董业凯跟厂里其他人有没有接触。然后去找一下伍卫红的爱人。”

“是!”

“老孟,我们回局里,严颖和蒋奇打听到董业凯的情况了。”姜华关上车门,老孟驾车驶向警局。

“姜队,董业凯周六跟伍卫红吃完饭就准备回顺云,怎么昨晚还留在林城?”方婕觉得奇怪,顺云至林城只有一小时车程,董业凯就算周日还有事要办,也可以先回顺云,第二天再过来。

“我已经让许军跟电信公司联系,查董业凯的手机通话记录。董业凯留在林城没走,肯定是被人拖住了。”姜华猜测,拖住董业凯,显然只有一个目的。

“既然已经拖住了董业凯,凶手周六晚上为什么不动手,要等到周日晚上才把董业凯约到青云湖?”方婕提出疑问。

老孟从后视镜瞟了方婕一眼,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第四节 暗藏私情

蒋奇和严颖与顺云警方联系,已基本掌握了董业凯的情况。

董业凯,现年四十三岁。父母早亡,独子。两年前,董业凯继承了叔父董明宣留给他的一笔遗产,与好友吴建丰合资开办了凯丰服装厂。此前一直做些小生意。

其妻蒋媛现年三十一岁,一年前与董业凯结婚,全职太太,并未参与服装厂的经营活动。

“遗产?数额有多少?”老孟听完蒋奇的汇报,有些起疑。

“具体数额顺云警方也不清楚。”

“就这些?”姜华对蒋奇和严颖提供的情况不太满意。

“目前就打听到这些!”

“顺云那边,把董业凯的死讯,告诉蒋媛了吗?”

“没有,我特意交代了,叫他们先告诉蒋媛。”严颖留了心眼。

姜华微微点头,“还是我们亲自去一趟吧!老孟,你和蒋奇查一下董业凯住的酒店。我和严颖方婕去顺云。”

老孟看了方婕一眼,招呼蒋奇离开姜华办公室。

一小时后,姜华三人到达顺云凯丰服装厂。

“师傅,请问吴建丰在吗?”严颖下车向门岗打听吴建丰。

“吴总出去了!你们找吴总有什么事?”

严颖向门岗表明身份,要了吴建丰的电话号码和董业凯的住址。

“先别联系吴建丰,找到蒋媛再说!”姜华想先见见这个比董业凯小了十几岁的女人。

“嗯!”严颖乖巧的点点头,把手机放了下来。

董业凯家住兔场区城乡接合处,两年前继承遗产后,董业凯买了地皮自建一栋气派的三层小楼。

姜华找到董业凯家,看到楼前停着一辆银灰色的越野车,一楼中间的房间隐约听到有人说话。

“请问有人在家吗?”姜华大声喊道。

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从中间的房间出来,房间的窗帘动了一下,姜华看到一个男人站在窗口。

”你们找谁?”女人好奇的瞅着三位不速之客。

“请问这是董业凯家吗?”严颖出声询问。

“是,你们找老董?”女人向前走了几步。

“你是蒋媛吧?”姜华心里估算着女人的年龄,此人应该就是蒋媛。

“嗯,我就是蒋媛,老董不在家。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女人瞟着方婕和严颖的装束。

“我们是林城市警察局刑侦队的,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能到屋里聊聊吗?”姜华对屋里的男人充满好奇。

“警察局!”蒋媛十分惊讶,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下窗户。

姜华没等蒋媛答应,朝严颖、方婕使个眼色,三人走向蒋媛出来那间屋子,蒋媛赶紧跟上去。

屋里的男人年约四十,人很精神,穿着一身合体的西服。见有人进来,一言不发的从窗边退开。

“这位是……?”姜华饶有兴趣的打量屋里的男人。

“我叫吴建丰,是老董的朋友。”吴建丰已经听到刚才外面的对话。“警官,你们有什么事吗?”

姜华笑而不答,他的目光被沙发吸引,沙发上两处被人坐过的痕迹,挨得很近。“坐下说吧!”

蒋媛坐到刚才她的位置,吴建丰迟疑了一下,坐到另一边的独座沙发上。方婕和严颖拖了两张椅子,坐在姜华一边。

“蒋媛,吴建丰,你们知道董业凯去哪了吗?”姜华收起脸上的笑容,目光变得冷峻。

“他去林城办事了。”蒋媛脸上微微变色,她突然想起,早上片警邱涛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警官,老董出什么事了?”

吴建丰的眼神闪过一丝惊异,不自觉的看了蒋媛一眼。

”董业凯什么时候去林城的?”姜华继续发问。

“呃,周五下午。”

“一直没回来过?”

“没有。”蒋媛疑惑的摇头。

吴建丰忍不住问道:“警官,老董是不是出事了?”

姜华冷冷的盯着吴建丰,后者脸上一派急切。

“董业凯死了!”

“什么?他,他怎么死的?”吴建丰感到不可思议。

蒋媛惊得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吴建丰,周六周日这两天,你跟董业凯有联系吗?”

“没,没有!”吴建丰惊疑不定的摇头。

“你呢,蒋媛?”

“呃?”蒋媛回过神来,茫然说道:“没联系。”

“董业凯走的时候,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说。”

“董业凯不回来,你们也不打电话问问?”

“他,他平时一出门就是好几天,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蒋媛眼角的余光瞟了一下吴建丰。

“董业凯在林城有什么亲戚朋友吗?”

“没有。”

“蒋媛,你昨晚在哪?”

“我?”蒋媛一惊,迟疑道:“我在家。”

“一个人?”姜华发现吴建丰的脸色不太自然。

“嗯。”蒋媛微微低了下头。

“你呢?”

姜华惊醒有些走神的吴建丰。

“我,我也在家。”吴建丰随口应道。

“你今天没去厂里?”

“去了,我出来办事,路过这,就进来坐坐。”

“你去哪办事?”

“去……”吴建丰顿了一下,“我准备去王师傅家看看。”

“哪个王师傅?他家在这附近?”

“我们厂搞机修的王师傅,他就住前面。他病了,我想去看看好点没有。”吴建丰神色中透着紧张。

“你去过他家了?”

“还,还没……”

方婕微微皱眉,吴建丰明显在撒谎。

“吴建丰,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就我一个。”

“你还没结婚?”

“离了。”

“你不是本地人吧?”姜华有点听不出吴建丰的口音。

“我是江浙人,十多年前来顺云的。”

“你跟董业凯认识多久了?”

“三年多。”

“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在顺云搞小商品批发,老董常来我那拿货。”

“董业凯也做百货?”

“嗯,我搞批发,他搞零售。”吴建丰慢慢恢复正常,不像原先那么紧张。

“蒋媛,吴建丰,据你们对董业凯的了解,他有仇家吗?”

“仇家?”蒋媛疑惑的看向吴建丰。

“我没发现他有什么仇家啊!”吴建丰喉头微动,不自觉的眨了下眼睛。

“董业凯跟谁闹过矛盾吗?”

“我不知道,应该没有!”吴建丰与蒋媛交换目光。

“没有,老董没跟谁闹矛盾。”蒋媛的印象里,董业凯挺低调的。

“董业凯出门,随身带了哪些物品?”

“呃……”蒋媛皱眉想了一下。“几张银行卡,手机……”

“戴戒子了吗?”姜华打断蒋媛。

“戴了,戴了一枚白金戒子,还戴了一串黄金项链。”

姜华扫了严颖一眼,早上打捞起董业凯的尸体时,他们没看到项链。

“现金呢?董业凯带了多少现金出门?”

“我不知道他在外面取钱没有,不过平时他身上总带着几千块钱现金。”

方婕十分困惑,董业凯的戒子、项链、现金、银行卡,甚至轿车,全都不知所踪,如果是劫财,根本没必要折断董业凯双脚。蒋媛与吴建丰神色怪异,依稀暗藏私情。这个案子,似乎很不简单。

第五节 巨额遗产

姜华向蒋媛问起董业凯所继承遗产的事,蒋媛只知道董业凯确实有个叔父在外省经营早餐多年,积攒下一笔钱。可惜膝下无子,临终前将家产尽数留给了董业凯。至于这笔遗产的具体数额,她并不清楚。

吴建丰也一样,董业凯生前,从未与他详谈过继承遗产之事。

周六、周日两天,蒋媛与吴建丰都未曾与董业凯联系,蒋媛甚至连董业凯在林城住的哪家酒店也不知道。

从董业凯家出来,姜华三人立即返回凯丰服装厂,找到厂部办公室,询问董业凯的情况,结果与蒋媛和吴建丰所说相差无几。

“姜队,我看蒋媛和吴建丰有问题!”严颖感觉二人之间隐隐透着暧昧。

“嗯,我们进屋之前,他们俩在沙发上坐得很紧。董业凯不在家,屋里又没有别人,他们倒是不避嫌。”

“何止,光天白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坐得紧不说,还把窗帘拉上。他们俩不知道在搞什么鬼!”严颖注意到,隔壁房间的窗帘开着,偏生有人的这间屋子拉着窗帘。吴建丰听到外面有人说话,还在窗户后撩起窗帘观看情况。

“姜队,有办法联系到给董业凯办理遗产继承事务的律师吗?”方婕很关心董业凯究竟继承了多少遗产。

“应该没问题。”姜华打了几个电话,找到那位给董业凯办理继承事务的律师姚克斌的联系方式。

拨通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操着普通话的男声。

“你好,天川宇飞律师事务所,请问你找哪位?”

“请问是姚克斌律师吗?”

“我是姚克斌,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是林城市警察局刑侦队三中队队长姜华,有点情况需要向你核实一下。”

“你好姜队长,有什么事请说。”

“姚律师,你还记得两年有个委托你办理遗产继承的客户董明宣先生吗?”

“董明宣……”姚克斌顿了一下,“哦,记得,记得!他给黔州的侄子留了一笔遗产。”

“对,他侄子叫董业凯,涉及一起我们正在办理的案件。姚律师,我想了解一下,董明宣给董业凯留了多少遗产?”

“呃,这个,姜队,我们有责任和义务对客户资料保密,遗产的具体数额恕我不太方便……”

“姚律师,我还说跟你直说吧,董业凯是一起凶杀案的受害者,今天早上我们发现了他的尸体。我想你应该清楚,董业凯继承的遗产,与凶杀案有直接联系,所以请你帮帮忙,希望能配合我们早日破案。如果需要什么手续的话,我可以向贵所出具!”

“那个继承人死了?”姚克斌想了一下,“姜队,如果是这种情况,我可以配合警方。两年前,董明宣身患绝症,委托我给他办理遗产继承,继承人是他唯一的亲人董业凯,遗产数额扣除了相关税费是六百七十余万。”

“六百多万?”姜华微微吃惊。“据说董明宣是经营早餐,能赚到这么多钱?”

“嗬嗬,姜队,你对早餐行业可能不太了解。董明宣先生在天川从事早餐行业二十多年,店铺每天的客流量逾千人。他没有家庭,也没有什么特殊嗜好,能挣下这笔钱并不奇怪。”

“呃,姚律师,你确定董明宣只有唯一的继承人董业凯吗?”

“确定,董明宣先生就两兄弟,他没结过婚,也没有子女,唯一的继承人就是董业凯。”

“好,谢谢你了,姚律师,如果有需要,可能还要麻烦你!”

“不客气,姜队,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也是我们应尽的义务。”

“谢谢姚律师!再见!”

“再见!”

严颖见姜华挂了电话,惊讶的问道:“董业凯继承了六百多万?”

“嗯,数额的确不小!严颖,你和方婕去吴建丰住的地方看看,最好能证实吴建丰昨晚在不在家。我去顺云警局一趟,请经侦队查一下董业凯的经济情况。”姜华对形迹可疑的蒋媛与吴建丰有些成见。董业凯是独子,父母早亡,他和蒋媛没有子女,董业凯死亡,最大也是唯一的受益人是蒋媛。她与吴建丰有一定作案嫌疑。

“好。”严颖答应下来,和方婕开车走了。

吴建丰家住顺云铭都广场,几年买的一套复式楼。方婕和严颖到物业表明身份,物业的负责人,客气的把二人带进保安监控中心。

事实证明,吴建丰在撒谎。监控显示,周日上午十一点吴建丰开车出门,彻夜未归。直至此时,吴建丰都没回过家。

“方姐,吴建丰昨晚不在家。”

“董业凯家独门独院,周围没有监控,我们无法证实蒋媛昨晚是否在家。”方婕回想起蒋媛回答“我在家。”时的迟疑,估计她也在说谎。

严颖拿出手机,马上给姜华汇报这一情况。

“严颖,你们先去董业凯家找蒋媛,我马上过来。”姜华暗呼大意,如果蒋媛和吴建丰串供,后果不堪设想。

严颖立刻驱车返回董业凯家,却见房门紧锁。喊了半天,都没人应声。

“方姐,他们是不是跑了?”停在董家门前的越野车也不知去向,严颖担心吴建丰和蒋媛逃之夭夭。

“应该不会,吴建丰和董业凯合资的服装厂,价值不亚于那笔遗产,短时间内他们也无法变卖房产。就这样跑,对他们没有好处!”

严颖点了点头,她太过紧张,没考虑这么多。正想给姜华打电话,顺云警局的车,把姜华送到董家门前。

姜华听说董家没人,立即拨打吴建丰手机。电话很快接通,吴建丰正准备出城,送蒋媛去林城警局。

“吴建丰,你在收费站停车等我们,我们十分钟到,一起回林城。”姜华不太放心,挂了电话亲自开车赶向收费站。

到高速路口,远远看到董家门前吴建丰那辆越野车,姜华交代:“严颖,等下到收费站,你下去找收费站的工作人员,查一下吴建丰那辆越野车近两天出过城没有。”

“是。”

姜华在吴建丰车旁停车,下车走到驾驶室前,吴建丰伸出了脑袋,叫了一声“警官!”

蒋媛坐在副驾驶座,表情复杂的侧头看着姜华。

“你们要去林城?”姜华冷冷问道。

“呃,蒋媛想去看看老董……”吴建丰脸上带着几分尬尴。

“尸体在法医中心,没有刑侦队的批准,你们看不到董业凯。”

“警官,那我们……”蒋媛微微皱着眉头。

姜华扫了一眼严颖,她已从收费亭出来。“你们跟着我的车,我带你们去警局。”

“谢谢警官!”蒋媛感激的点了点头。

姜华转身上了警车。“怎么样?”

“我让工作人员注意那辆越野车,有消息就给我打电话。”严颖没有浪费时间,把查车的任务委托给了收费站的工作人员。

“行,那就先回去!”姜华心里十分惦记交警那边的情况,不知道寻找董业凯的帕萨特,有没有进展。

第六节 认尸

回到林城,老孟和蒋奇已经等在姜华办公室。

丽都酒店他们已经查过,董业凯周日中午就退房了,没有续房。董业凯所住楼层监控显示,周六晚十点零几分董业凯回到房间。十点四十分,有一年轻女子敲门进入董业凯房间,直至周日早上八点才离开酒店。

由于酒店监控摄像头的角度偏差,监控视频上只能看到年轻女子的侧面,难以确认女子样貌特征。

姜华把吴建丰和蒋媛带到法医中心,宋法医已经对董业凯的尸体进行了全面检查。只是僵硬的双脚,没办法恢复原状。

蒋媛看到解剖床上的尸体,脸色变得煞白。愣愣的不敢移动脚步,眼眶微微泛红。

吴建丰走近尸体,皱眉看了一下董业凯惨白的脸,回头向蒋媛说道:“是老董。”

蒋媛眼中隐隐泛起泪光,可鼻子被憋得通红,也没掉下一滴眼泪。

“宋哥,死亡时间确定了吗?”姜华走到宋法医身旁,压低声音询问。

“基本可以确定,死亡时间是昨晚十点至十二点。颅内出血严重,伤口表面流血不多。凶器估计是铁棍一类的金属钝器,死者双脚被折断时,应该已经昏迷。”宋法医能够提供的线索不多。

“他的双脚到底是怎么折断的?”姜华清楚,把人双脚折断不仅需要力量,还得熟悉关节部位。

“硬生生掰断的。”

姜华不经意看向吴建丰,此人身材和董业凯差不多,两人都有些偏瘦。吴建丰更显单薄,双手尤嫌瘦弱。

“蒋媛,董业凯的尸体,还需暂存警局几天,你要领回尸体的话,过几天再来吧。”姜华走到蒋媛面前,心知蒋媛不会再靠近尸体。

“嗯。”

蒋媛轻哼一声,转身先出了解剖室。

“警官,那我们先回去了!”吴建丰跟姜华打声招呼就想离开。

“别急,吴建丰,我还有些事想问你!”姜华拍拍吴建丰的肩膀,领着蒋、吴二人回到三中队办公室。

“严颖,你陪蒋媛坐坐,我和吴建丰去办公室聊几句。”姜华把蒋媛支开,让吴建丰进了自己办公室。

老孟已经听严颖说过蒋、吴二人的异常,紧跟着进了姜华办公室。方婕则和严颖陪着蒋媛。

“吴建丰,坐吧!”姜华示意办公桌前的椅子,让吴建丰坐下。

“警官,还有什么事吗?”吴建丰心神不宁,看着有点心虚。

“吴建丰,上午在董业凯家,你说昨晚你在家?”

“呃……”吴建丰涨红了脸,“我,我不在家。”

“你昨晚在哪?”

“我在,我在外面租的房子那。”

“在哪租的房子?”

“进取路花园小区。”

“你在那干什么?”

“不干什么,那离厂里近些,有时候我也住那。所以上午你问我的时候,我一时口快,才随口说我在家。”

“就你一个人?”

“嗯!”吴建丰不敢直视姜华。

老孟见过很多这样的情况,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不敢面对别人的目光。

“有人能证明你昨晚在花园小区租的那套房子里吗?”

“呃……”吴建丰有些着慌。“没,没有。警官,我,我跟老董没关系……”

“没关系?你们不是合伙人吗?”

“我,我是说我跟他的死没关系!”吴建丰急了,一脸紧张的看着老孟和姜华。

“吴建丰,每次去林城跟纺织厂谈业务,都是董业凯一个人去吗?”姜华没继续逼问吴建丰昨晚的去向。

“嗯,采购原材料,都是老董负责,他不太相信别人。”吴建丰在厂里主要负责销售,他从事小商品批发多年,有一定的销售渠道。

“不太相信别人是什么意思?他对你也不放心?”

“不,不,他信任我,我们俩是合伙人!”吴建丰赶紧纠正姜华。“但是厂里凡是直接与金钱挂钩的工作,他一般都是自己亲自做,他不放心别人,怕人家拿回扣,黑厂里的钱。”

“这么说,董业凯是个非常谨慎小心的人?”

“嗯!”吴建丰没明说,董业凯其实连自己的老婆蒋媛,也不是十分信任,他二人结婚至今,蒋媛都不知道董业凯到底有多少钱。

“董业凯在外面,还有别的女人吗?”

“这我不清楚。不过他那个人,很好色,有两次我跟他出去考察,他问人家酒店领班,能不能帮他找小姐。”

“找小姐?”老孟想到昨晚十点四十进入董业凯房间的年轻女子,难道那是“小姐”?

方婕和严颖在另一间办公室陪着蒋媛。蒋媛自从看到董业凯的尸体后,变得沉默寡言、心事重重。

蒋媛原本微红的眼眶,不仅恢复了正常,眉宇间竟还隐约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

严颖感觉不到蒋媛的悲戚,她对董业凯似乎并没有多少感情。

“蒋媛,你什么时候认识董业凯的?”

“去年三四月份吧。”蒋媛淡淡说道。

“认识没多久就结婚了?”

“嗯。”

“董业凯对你好吗?”

“呃……”蒋媛犹豫了一下。“还行吧!”

方婕和严颖不难理解“还行吧!”这三个字背后的无奈,单凭董业凯究竟继承了多少数额的遗产蒋媛都不知道这点来看,董业凯对其并不信任。

“蒋媛,你以前做什么工作的?”

“我……”蒋媛脸色微红,似乎有点难于启齿。

方婕和严颖静静的看着蒋媛,等待她的回答。

“我,在欢畅KTV上班。”

“包房公主?”严颖明白了蒋媛为什么脸红。

“嗯。”

“你和董业凯怎么认识的?”

“他和吴建丰来我们那谈生意的时候认识的。”

“那董业凯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吗?”

“我不知道,他就是跟吴建丰关系比较好,平时很少有人来家里找他。他生意上认识的人不少,可我感觉老董没什么朋友。”蒋媛也看不透董业凯,结婚一年有余,她还从未见过董业凯有什么特别铁的朋友。

“董业凯在跟你结婚之前,还有别的女性朋友吗?”

“我不清楚,吴建丰说没有,但我不相信。老董都四十多了,他以前怎么可能没女人。”

严颖还想聊几句,手机响了。

“喂,请问是林城市警局的严颖吗?”

“对,我是严颖,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顺云市城际高速收费站的,我叫蒲建。你叫我查的那辆越野车,昨天晚上七点半朝林城方向出城,十点半才回来。”

“林城方向?你确定吗?”严颖惊疑的看着蒋媛。

“确定!”

“好,谢谢了!蒲建。”

严颖飞快的挂上电话,就往姜华办公室走。蒋媛向严颖投去疑惑的目光。

方婕已然猜到严颖为什么如此兴奋,吴建丰的越野车昨天有可能来过林城。可是吴建丰无论出于什么理由谋杀董业凯,他都没有必要把董业凯双脚折断!假如吴建丰昨晚真杀了董业凯,他今天早上还会跑去董业凯家,与董业凯的妻子毫无避忌的打情骂俏吗?

第七节 怪异行径

严颖与林城城际高速收费站取得联系,找到了吴建丰的越野昨晚九点二十三分进入收费站,从林城回顺云的证据。

吴建丰的越野车,昨晚八点三十二分经过收费站进入林城,九点二十三分离开。扣除从收费站进出城的时间,他在林城停留的时间至少为三十五分钟。

董业凯的死亡时间,是昨晚十点至十二点。如此看来,吴建丰并不具备作案时间。但吴建丰在林城停留的这短短三十五分钟,却仍是十分可疑。

事实证明,吴建丰再次撒谎,姜华当即就把吴建丰转到了询问室。

“吴建丰,早上在顺云,你说昨晚在家。刚才在我办公室,你说昨晚在花园小区的出租屋。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昨晚你到底在哪?”姜华语气严厉,对一再撒谎的吴建丰失去了耐性。

“我……”吴建丰欲言又止,埋着头,心里七上八下。

“车牌号为黔HA669的斯巴鲁SUV是你的车吧?”姜华明知故问,这辆车跟着他一路从顺云来到林城警局。

“呃。”

“城际高速顺云收费站和林城收费站的监控显示,你的车昨晚七点半从顺云上高速,八点三十二分到达林城,九点二十三分由林城收费站上高速回顺云。吴建丰,你还要说自己昨晚一直待在家吗?”姜华厉声喝问,询问室的气氛十分紧张。

“我……”吴建丰苦着脸,不知如何是好。

姜华大手猛地拍向桌子。“你昨晚来顺云干什么?”

吴建丰毫无防备的吓了一跳,身体微震。“我,我想看看老董,还在不在林城。”

“哼哼,吴建丰,你想知道董业凯昨晚还在不在林城,给他打个电话不就行了?用得着跑一趟吗?”

“我,我,不敢打电话……”吴建丰的表情很是怪异。

“不敢给董业凯打电话?”姜华觉得好生奇怪。“他和你是合伙人,你为什么不敢给他打电话?”

“我,他,他的疑心病太重,老董总是怀疑我跟,我跟蒋媛……”

“你跟蒋媛什么?”

“他,怀疑我跟蒋媛,有一腿。”吴建丰憋了半天,竟整出这么个词来。

“你说董业凯怀疑你跟蒋媛有染?”

“嗯。”“你为什么想知道董业凯在不在林城?”

“我,晚上想叫蒋媛出来。”吴建丰脸上难得的露出几分愧色。

“出来?去哪?”

“去我那,花园小区那。”

“你怕打电话给董业凯会引起他的疑心,就跑了一趟林城。可是吴建丰,你就算到了林城,又怎么确定,董业凯还在不在林城呢?”

“我去他住的酒店问过!”

“酒店!”姜华探询的看向老孟,老孟微微摇了下头,他没听酒店的人提起,昨晚有人去酒店找过董业凯。

“是啊,我去酒店问过,人家说老董中午已经退房了。”

“你知道董业凯住哪家酒店?”

“知道,他上次来林城,住的就是丽都酒店。周五董业凯走的时候,我听见他打电话到酒店订房。”

“你到酒店前台问过服务员?”

“嗯,人家说老董退房了,我还以为他回顺云了。可是蒋媛等了一晚,老董都没回去。我早上,才过去看看。”

“昨晚你回顺云后,没去董业凯家?”

“没有,我认为老董回来了,就没去找蒋媛。”

“蒋媛在家等了董业凯一晚上?”

“嗯。”

“那你呢?”

“我,我家就在花园小区啊。那离厂里近,我今天一早还要去厂里,昨晚就在花园小区那边睡了。”

“吴建丰,你为什么要隐瞒昨晚来过林城?”

“我担心你们怀疑我,就没敢说。”

姜华与老孟目光交汇,决定暂时停止询问。

“吴建丰,你说的话,我们会核实。短时间内,你还不能离开警局。希望你能理解。”

“嗯。”吴建丰“理解”的点了点头。

把吴建丰送到羁押室,老孟立即离开警局,去丽都酒店核实情况。

姜华走进严颖那间办公室,方婕和严颖正心情各异的看着蒋媛。

“蒋媛,你知道昨晚吴建丰去哪了吗?”姜华在蒋媛面前坐下,冷冷的目光,让蒋媛很不自在。

“我不知道。”蒋媛低声回答。

“真的不知道?”

“嗯。”

“那我告诉你,昨晚八点过,吴建丰来林城了!”

蒋媛惊疑不定的微微转动眼珠,心里猜测,姜华是不是在诈她。

“我想你应该知道吴建丰来林城做什么!”

“我……”

姜华调整了一下坐姿,眼睛恰好对上蒋媛的目光,蒋媛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吴建丰昨晚来林城干什么?”姜华一字一顿的问道。

“他,他想看看,老董昨晚回不回家。”蒋媛难以抵抗姜华慑人的威压,终于坦白交代。

“想知道董业凯回不回家,直接打电话给董业凯岂不省事!”

“他,他怕老董起疑心。”

蒋媛的话与吴建丰如出一辙,姜华不禁皱起眉头。他们是不是已经统一了口径!

“董业凯看出你和吴建丰的关系了?”

“我,我不知道。”

“那你们还怕董业凯起疑心?”

“我在欢畅,是同时认识老董和吴建丰的。我和老董结婚之前,吴建丰也常来欢畅找我,结婚以后,老董就有点疑心我和吴建丰……”蒋媛道出原委。

“董业凯在林城有熟悉的女人吗?”

“我不知道。”

方婕默然暗叹,蒋媛对董业凯既不了解,董业凯对蒋媛也毫无信任,这样的婚姻不知有何意义!

老孟很快从酒店传回消息,周日晚上九点左右,确曾有一名清瘦男子,到酒店前台打听过305号房间的客人还在不在。老孟今早去酒店调查时,昨晚的前台工作人员已换班,所以没有及时了解到这一情况。

但是老孟对吴建丰的行径很不理解,周五周六两晚董业凯都不在顺云,蒋吴二人有的是时间风流快活。特别是周五,对他们来说最安全。那天董业凯刚到林城,晚上肯定不会回来。可蒋吴二人为什么要拖到周日晚上私会呢?

从蒋媛和吴建丰对董业凯的描述不难看出,董业凯是一个疑心很重、非常谨慎的人。昨晚九点五十二分,董业凯的帕萨特经由迎宾路口开上青云山。不管董业凯是与人相约到山上见面,还是有人与董业凯同车前往,此人都必须是董业凯熟悉的人!否则董业凯不会深夜独自上山。

可吴建丰九点二十三分进入收费站,上高速返回顺云。他离开林城的时间,与董业凯的车上青云山的时间,相隔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其间会有什么联系呢?

老孟开着警车,以正常车速从丽都酒店驶向收费站,用时十一分钟。昨晚吴建丰在酒店询问前台工作人员305号房间的情况,花了不到两分钟。如果吴建丰没其他事的话,他从丽都酒店行车到达收费站的时间应该是九点十三分。其中这十分钟去哪了?

第八节 袁克松

姜华走进羁押室,吴建丰正百无聊奈的看着墙上安装着铁栏的气窗。

“吴建丰,你知道董业凯住酒店哪个房间?”

“嗯,周五老董打电话订房的时候,我听见了。”

“你从酒店出来,就直接出城上高速了?”

“嗯。”

“中途你没去过其他地方?”

“没有。”吴建丰困惑的摇着头。

“吴建丰,昨晚从丽都酒店到高速入口这段路没有堵车,正常车速只需要十分钟的行程,你开车花了二十分钟?高速入口收费站的监控显示,你八点三十二分就出了收费站进林城,可你差不多九点才到达丽都酒店,同样还是十分钟的行程,你开车却用了二十七八分钟的时间。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警官,我真的哪也没去,我对林城的道路不太熟悉,花的时间确实长了点。”吴建丰神色自若,竟似有点委屈。

姜华嘴角微微翘起,一言不语的离开了羁押室。

丽都酒店位于林城新区,靠近城郊,环境不错。距离高速入口很近,而且道路并不复杂。姜华不相信吴建丰对林城的道路不熟悉到这种程度,十分钟的车程,竟会花上双倍的时间。

新区的街道,都安装了摄像头。姜华让老孟别着急回来,让他到交通监控中心,查清昨晚吴建丰的行车路线。

蒋媛知道吴建丰被留在羁押室,似乎并不担心,脸上也不见紧张。但她那副心事重重的面容,却多少有些令人生疑。

姜华从蒋媛口中再问不出更多线索,权衡之下,让蒋媛先离开了警局。

“姜队,就这么放她走了?”严颖十分怀疑,蒋媛与吴建丰也许做了不可告人之事。

“不放她走,你有什么理由扣住她吗?”

“可是,万一她跑了呢?”

“蒋媛不会跑,她要是跑了,就无缘董业凯名下的遗产了。”方婕看问题很透彻。

“可是她的神情,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严颖觉得蒋媛心里有鬼。

“心事重重是因为蒋媛在担心遗产,能不能顺利落在她的手上。”姜华和方婕的想法一致。

“可是……”

严颖还想说点什么,邵伟和许军回来了。

“姜队,纺织厂那边,我和许军查过了,除了伍卫红、范秘书、王耀永和莫泰仁,董业凯跟纺织厂的其他工作人员没打过交道。这几个周日晚上九点至十二点,都有不在场证明。”邵伟向姜华作了汇报。

“伍卫红的爱人呢?”

“伍卫红的爱人叫章慧,和伍卫红一样,是原林城第二纺织厂的职工,我们向邻居了解,昨晚他们夫妇俩都在家。”

“王耀永多大年龄?”

“四十多岁,也是原来第二纺织厂的。”

“范秘书也是?”

“嗯,他们都是从第二纺织厂出来的老同事。”

“那莫泰仁呢?”

“莫泰仁是后面招进来的业务经理,林彩纺织厂,有七八个这样的业务经理。他整个周末都在永山。我们去客车站出口调了监控,莫泰仁的确是今早才从永山回来。”

“董业凯的通话记录呢?”姜华看向许军。

“我从电信公司把通话记录调出来,从周五晚上到周日晚上,董业凯的手机拨出、打进总共十几个电话,有四个电话是与林彩纺织厂联系的,时间集中在周五周六两天。还有几个电话,是与他自己的厂里联系的。联系人是生产车间主任农勇和办公室林振强、财务科王文娟。但有两个电话号码非常可疑……”

“哪两个电话?”姜华急切道问。

“其中一个电话关机,号码登记人是袁克松,办卡的身份证姓名与身份证号不符。这个号码是一个月前在民院的电信收费点办理的,收费点没有监控,工作人员也记不清办理手机号码的人是谁。号码办理之后,没与任何人联系过。这个号码周日上午十点与董业凯通话三分钟。晚上九点四十,再次与董业凯通话两分多钟。”

“还有一个号码呢?”

“另一个号码一直无人接听,登记人名叫苏茜茜,登记的身份证显示苏茜茜是黔北下江县麻石镇人氏。我与当地警方已经取得联系,请他们按照身份证地址,核实苏茜茜的具体情况。”

“这个号码是什么时间跟董业凯联系的?”

“周六晚上十点十二分,董业凯打过这个号码,通话时间五分钟。周日中午十二点半这个号码打给董业凯,通话时间两分多钟。晚上九点三十六分又联系过一次,通话时间不到两分钟。”许军的笔记本上记得很详细。

“你试过定位苏茜茜的电话吗?”

“姜队,你知道,只要她不接通电话,我们就无法定位。”许军面露难色。

“继续拨打这个电话,直到她接电话为止。”

“是,姜队。”

姜华心里揣测,苏茜茜周六晚上十点十二分接到董业凯的那通电话,大概是董业凯把苏茜茜叫去酒店。可是苏茜茜周日中午和晚上九点三十六分致电董业凯,就让人有些猜不透其用意了。

从时间分析,董业凯生前接到的最后一通电话,是一个名叫袁克松的人打来的。此人周日早上十点就曾与董业凯联系,在晚上九点四十再次拨打董业凯电话。十分钟后,也就是九点五十左右,董业凯的帕萨特,上了青云山。

而袁克松这张手机卡,一个月前在民院电信收费点办理,一个月内,除了拨打董业凯的手机,没与任何人发生联系。办理手机卡用的又是假身份证,如此一来袁克松相比苏茜茜更具作案嫌疑。所以姜华希望尽快找到苏茜茜,探询董业凯死前的情况。

方婕没有多话,她心里同样十分清楚,董业凯的死,与他和袁克松最后这通电话有直接关系。

任何人接到朋友相约深夜上山的电话,都会掂量利弊。如果不是特殊情况,时近晚上十点,就是方婕自己,也不会轻易答应朋友,深夜上山见面。

可董业凯接到袁克松的电话,却断然上了青云山。袁克松究竟是谁?董业凯死亡当天,两次接到这个对他来说并不熟悉的电话号码,说明董业凯认识这个所谓的“袁克松”,生性谨慎多疑的他对袁克松竟全无戒心。

董业凯周六晚上与伍卫红等人吃过晚饭,就说当晚要离开林城回顺云。周日上午十点,董业凯接到袁克松打来的电话,估计就是董业凯留在林城没走的原因。

袁克松到底用什么借口或者理由让董业凯留下呢?这个问题恐怕没人能够回答。

可方婕认为,这个所谓的“袁克松”,应该不可能是吴建丰。董业凯如果接到吴建丰以一个他不熟悉的号码打来的电话,会乖乖的等到晚上吴建丰打电话“通知”他上青云山吗?董业凯有必要在林城停留一天,等着跟自己的合伙人深夜到青云山见面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第九节 三分钟

据蒋媛和吴建丰了解,董业凯在林城并无熟人。除了在业务上有往来的伍卫红等人,在林城几乎没人能把董业凯深夜约上寂静的青云山。而伍卫红等人,每人都有案发时间不在现场的证明。

袁克松这个手机号码的实际使用者,会不会来自别的地方呢?

董业凯是顺云人,就算他没什么常来往的朋友,但熟人应该不少。如果某位顺云的熟人相约,董业凯会欣然前往青云山崖顶吗?

方婕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方婕,你在想什么?”姜华看了眼手表,已过了下班时间,可是方婕却没接到余波催促的电话。

“呵,没想什么!我只是觉得,董业凯出差异地办事,有谁能把他深夜约上人迹稀少的山崖。”

“何止是人迹稀少,晚上十点以后,青云山崖上简直是人迹罕至!这个把董业凯约上山崖的人不简单。他不仅跟董业凯很熟悉,董业凯对他也十分信任。否则,董业凯绝不会深夜上到崖顶。”老孟恰好走进姜华办公室,听到了方婕的话。

“可这个人是谁呢?”严颖提出大家都渴望探明的问题。

“很难说!”姜华又看了一眼时间,“袁克松的手机号码是一个月前在林城办理。可董业凯在林城没有熟人,假设袁克松是董业凯的旧相识,此人长期未与董业凯联系,董业凯突然接到这种电话,我估计董业凯不会轻易上山。”

老孟赞同的点了点头。“但是经常联系的人就不一样,特别是顺云的熟人。”

“顺云的熟人?”严颖知道老孟指的是谁。“你是说吴建丰?”

“对,如果吴建丰打电话告诉董业凯他也在林城,并且就在青云山,让董业凯去青云山接他下山呢?”老孟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姜华。

“如果是这种情况,董业凯肯定会去。”邵伟觉得老孟的假设还算合理。

“老孟,车子只能开到青云湖边,上不了山崖!就算吴建丰让董业凯去山上接他,董业凯也不见得会下车步行登上到崖顶。”姜华不同意老孟的意见。

“青云山景色秀丽,空气清新。如果吴建丰说他在崖上看风景,让董业凯到湖边停车后直接上崖找他,董业凯一定不会拒绝。我问过水库管理员,上崖的步道,路灯会开到晚上十一点才关闭。董业凯到青云湖边的时间,也就十点左右。崖上有路灯照明,他到崖上会合吴建丰一同下来,我认为很正常。”老孟说得胸有成竹。

“孟哥,吴建丰九点二十三分就到达高速入口回顺云了!”严颖提醒道。

“老孟,你是不是找到新的线索了?”姜华知道老孟不会无的放矢。

“对,我查看了吴建丰昨天晚上离开丽都酒店后的行车路线。他没有走直达高速入口收费站的外环路,而是进城了。但是不久后,又绕到纬五路路口驶上外环路,开向高速入口。其间,吴建丰的车,在道路监控下消失了近三分钟。”

“消失了三分钟?”姜华心里规划了一下城区路线,“吴建丰的车开到丁家坡一带了?”

“对,吴建丰的车开到了丁家坡那片尚未安装监控的区域。”

老孟从包里拿出一张打印纸,纸上的图像里有辆越野车。驾驶座的车窗玻璃摇下一半,一只手从车窗伸出来取卡,但车里的人坐得很高,看不到他的脸部。

“这是吴建丰的车上高速回顺云,经过收费站时拍下的画面。你们谁能从这张画面里认出开车的人是谁?”

姜华接过打印纸看了一眼,递给邵伟等人传阅。

“这一张是吴建丰来林城时,下高速在收费站被拍到的画面,姜队,你看一下。”老孟又拿出另一张打印的图像。

这张图像上,越野车车窗全开,吴建丰微微探出头,把钱递给收费站的工作人员。一眼就能确定,是吴建丰本人。

“孟哥,你怀疑越野车回顺云的时候,驾驶座换人了?”方婕对老孟的猜测颇感意外。

“对!吴建丰的车回顺云时,根据收费站的监控,根本无法证实是否为吴建丰本人。而他在丁家坡一带,从监控中消失了三分钟,我怀疑吴建丰让他人把车开回顺云,自己则留在林城。”

老孟的假设虽很大胆,但并非毫无根据。吴建丰说他昨晚回到顺云,既没去董业凯家找蒋媛,也没回位于铭都广场的家,而是在花园小区租的房子住了一晚。

花园小区是顺云较早的商住区,没有安装监控设备。也就无从知晓,昨晚在花园小区,从吴建丰的越野车里下来的究竟是不是他本人。吴建丰昨晚之所以不回铭都广场,其用意不言而喻,吴建丰不想被铭都广场的监控暴露自己的诡计。

甚至,董业凯的帕萨特上青云山时,吴建丰就坐在副驾驶上也不无可能。

“老孟,如果吴建丰想谋杀董业凯,他的动机是什么?利用袁克松这个名字登记的电话,是不是吴建丰打给董业凯的?如果是,吴建丰既然已经跟董业凯取得联系,他还有必要去丽都酒店前台询问305号房间的情况吗?如果不是,那昨晚九点四十给董业凯打电话的人又是谁?这个人与董业凯被杀案有什么联系?”

姜华提出很多问题,他认为,不能因为吴建丰过收费站没有露出自己的脸、回顺云没去铭都广场自己的家,就假设吴建丰有杀人嫌疑!

“动机当然是为了利益!吴建丰觊觎董业凯在厂里的另一半股份,吴建丰一边拉拢蒋媛,一边搞掉董业凯,他就能通过蒋媛全盘接手服装厂。利用袁克松这个名字登记的电话,我想应该是吴建丰打给董业凯的。周日上午十点他用这个号码打给董业凯,让董业凯留在林城等他。晚上九点,吴建丰特意到酒店询问305号房间客人的情况,表明他对董业凯的行踪一无所知。出了酒店,吴建丰把车开到丁家坡,换了别人将车开回顺云。吴建丰于晚上九点四十给董业凯打了第二个电话,约其青云山见面。”

老孟坚信一个事实,董业凯死后,蒋媛是唯一的受益人,吴建丰只要把蒋媛弄到手,董业凯那份家业简直唾手可得。

“孟哥,那吴建丰为什么要折断董业凯的双脚呢?杀人得手之后,凶手不抓紧时间逃离现场,还煞费精力折断人家双脚,以那种奇怪的角度反扭到死者胸前。这个过程,恐怕比杀人本身,更加耗费时间!”

蒋奇在青云湖里给死者照了照片,方婕难以忽视死者的双脚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被反扭到胸前、两只脚掌几乎顶在尸体下颚的奇特惨状。她不认为这是凶手为了迷惑警方而故布疑阵,被扭曲的双脚,也许有特殊意义!

第十节 亲情

老孟不是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在他以往接触的案例中,凶犯为了转移警方视线,故意以残忍的手段损毁受害者尸体的伎俩比比皆是。而在董业凯被杀案中,老孟看不出死者被折断、扭曲的双脚,存在何种特殊意义。

“方婕,通常凶犯对受害者尸体实施肢残或损毁尸体等类似行为,不外乎三种原因:一、扰乱警方视线,让犯罪动机看起来更像仇杀;二、为遭受过类似痛苦的亲友复仇,可据我们了解董业凯不曾折断过别人双脚。三、某种邪教的特定仪式。但是到目前为止,黔州省还未发现邪教活动的踪迹,董业凯与任何邪教没有牵连!依你看,董业凯应属哪一种情况?”

“孟哥,我认为董业凯的情况,明显不符合第二、第三种原因。”邵伟和老孟想法一致,蒋奇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对老孟的这番推测。方婕无言反驳。严颖若有所思的看着打印纸上的图像,心里隐隐认同,吴建丰的越野车回顺云时,已经变换了驾驶者。

“老孟,董业凯经营服装厂前的情况,你已经了解过了?”姜华相信老孟不会凭空推测,他说董业凯不曾折断别人双脚,应该是已经向顺云警方了解过董业凯的情况。

“嗯,开办服装厂前,董业凯在顺云小十字振兴商场租了个摊位,经营小百货,没有案底,董业凯就是一个普通小商贩。具体情况,我已经请顺云警方协助调查了。”老孟行事向来谨慎。

“凶犯拿走死者的身份证、银行卡、戒子项链等物,无非是想拖延我们寻找尸源的时间。我同意孟哥的观点,凶犯折断、扭曲死者双脚,目的也是想扰乱我们的视线,让我们难以确定杀人动机。这些手段,都是对我们的侦破工作设置障碍。”严颖经过深思熟虑,认为凶犯十分狡猾。

“吴建丰暂时不要再碰!”姜华顷刻间作了决定。“邵伟,你协助老孟马上去顺云,请当地警方协助,在最短的时间内查清楚,董业凯在经营小百货和开办服装厂期间,是否结过仇家。”

“是,姜队!”老孟、邵伟爽声答应。

“蒋奇,你负责协调交警部门,继续寻找董业凯的失车。严颖,你负责搜寻苏茜茜。一定要尽快找到这个人!”

“是,姜队!”严颖一脸严肃的接受任务。

大家都离开了办公室,方婕期盼的望着姜华,希望自己也能帮上忙。

“时间不早了,方婕,我送你回去吧!”姜华知道方婕的身体才刚恢复,不想她过度操劳。

“姜队,大家都有事做,我也能帮上忙。”方婕早已把自己当作三中队的一份子。

“方婕,你看现在还有什么需要做的吗?”姜华微微一笑,该做的工作,他都已经安排给老孟他们,现在就连姜华自己,在没有掌握更多线索前,也是无事可做。

“水库管理员呢?他们的背景查了吗?”

“他们的背景已经查过了,都是在水库干了二三十年的老人。背景没有问题,走吧!”姜华拿着车钥匙,走到门边。

方婕无可奈何的走出姜华办公室,两人下楼来到停车场。

“方婕,余波今天怎么没打电话催你回家?”上了车,姜华随口问道。

“唉,可能还没消气吧?”方婕无奈的苦笑。

“余波对孩子的事,还是耿耿于怀?”姜华眼角的余光瞟向方婕。

“其实,余波不是因为孩子生我的气。他是气我太好强、太自我,不尊重他的感受。”

方婕知道自己的缺点,只要一投入工作,余波的话她就全忘了。结婚多年,余波一直对她关怀备至、处处迁就。可是方婕却很少理会余波的感受。上次,如果不是方婕不顾余波的嘱咐,坚持亲至抓捕现场,她腹中的胎儿也不会出意外。余波对她有情绪,方婕也能理解。她觉得自己确实亏欠余波太多!

“要不要我跟余哥谈谈?”姜华从内心希望方婕这个朋友幸福快乐。

“不用了,慢慢来吧!”方婕了解自己的丈夫,过段时间事情淡了,余波就没事了。

“你调到警局,余波也不高兴吧?”

“嗯,有点吧!他不是很赞成我放弃杂志社的工作,调到《林城警事》。”

“可你还是来了!”姜华侧头微笑道。

“其实到《林城警事》,我的工作内容和性质,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更贴近案件,对罪案纪实来说,可以更真实、更客观的进行报导。”

姜华轻轻叹了口气,他很喜欢方婕的工作态度,可如果他是余波,估计也很难接受方婕太过自我、家庭观念淡薄的性格。姜华并不了解,事实上方婕很爱余波。她对余波的感情,已经超越了爱情,渐渐升华成为难以割舍的亲情。如果真到了需要方婕在家庭和工作两者间做出选择的时候,方婕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家庭。

方婕回到家,余波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新闻,餐桌上早已准备好了晚餐。可余波既没打电话催促方婕回家,自己也没动筷。

“余波,不好意思,今天又回来晚了。”方婕歉意的报以微笑。

“第一天上班就这么忙?”余波走到餐桌前,默默的打开电饭煲盛饭。

“嗯,第一天上班就遇上个大案子。”

“又是凶杀案?”

“嗯。一个外地老板,被人杀死在青云山,抛尸水库。”方婕饥肠辘辘的接过饭碗。

“你还是跟三中队姜华那组人?”余波对方婕手上的案子没什么兴趣。

“嗯。余波,这几天可能会很忙,晚上你别等我吃饭了。”方婕嘴里包着饭菜,愧疚的看着余波。

“嗯!”余波用鼻音哼了一声,算是表达他的不满。扒了几口饭,余波对自己的态度又有些过意不去,“你的身体刚恢复,自己小心点,注意身体。”

“好,我知道了!”方婕用乖巧的语气回应余波的叮嘱。

余波抬眼看了看妻子白皙的脸,闷声给方婕碗里夹了一块鱼。这种亲情关怀,非言语能够表达,只能用心体会。

吃完饭,余波一声不吭的收拾餐桌。方婕想搭把手,刚拿起碗碟准备去厨房刷碗,就被余波把她手上的碗碟抢了过去。

从医院回来已经一月有余,余波的脸色虽不太好,可家务事从没让方婕动过手。余波嘴上什么都不说,只知道板着脸闷声不响的做家务。家里的气氛看似紧张,但方婕心里依然能感受到余波对她的关心和爱意。

夜色渐浓,停放在兴隆街中段的一辆面包车里,藏着一名眼神阴郁的男子。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街口时而经过的行人,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街口的小卖部打烊了,风姿卓韵的鲍翠莲拢了拢头发,看了一眼光线暗淡的兴隆街,没往里走,转身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面包车内的男子看到这一幕,眼神变得更加阴郁。

第十一节 树荫下的危机

鲍翠莲家住兴隆街27号,在街口经营一家小卖部。每晚九点半,她都会准时打烊回家。

眼神阴郁的男子,在兴隆街已经蹲守半个多月,早已摸清鲍翠莲的生活规律。可是今晚鲍翠莲打烊后竟没回家,让阴郁男子有些始料未及。

见鲍翠莲上了出租,男子毫不犹豫的驾驶面包车跟了上去。他不担心会被鲍翠莲发现,因为他每晚都会租用不同的车辆监视鲍翠莲的行踪。今晚的面包车,是第一次出现在兴隆街。毫无戒备的鲍翠莲,当然不会留意街边停车带上的车辆。

鲍翠莲在金源宾馆下了车,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走进宾馆。

男子皱了皱眉头,在宾馆附近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停好车。耐着性子,静静的盯着宾馆大门。

一个小时过去,鲍翠莲没有出来。两个小时过去,鲍翠莲还是没有出来。

男子变得焦躁不安,他纷乱的大脑里不时闪过一个面目模糊的女人。一种来自心灵深处的悲痛,无情的撕扯着男子的神经。

“嗯`!”男子鼻腔不受控制的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哼,他的身体有些发颤,两眼通红,眼角微微抽搐。男子尽力按下不安的心神,重重的做了几个深呼吸,慢慢让自己冷静下来。

宾馆的某个房间里,鲍翠莲满足的躺在毕国胜身下,后者旺盛的精力让她在酣畅淋漓的快感之后,略微有些疲累。

“哦,国胜,我不行了!”

在鲍翠莲荡人心神的低喘声中,毕国胜健硕的身体,重重的压了下来,鲍翠莲耳边传来毕国胜急促的喘息声。

“我也到了!”毕国胜翻落鲍翠莲身畔,恣意的抚弄着后者胸前的两团雪白。

“你这次回来会待多久?”鲍翠莲轻轻抓住毕国胜的手,按在自己胸前。

“不知道,看情况吧!等凑足了钱,把店盘下来,我就不走了。天天陪着你!”毕国胜深情的看着臂弯中面色绯红的女人。

鲍翠莲犹豫了一下,关心的问道:“到底还差多少钱?”

“不多了,再过段时间我就能凑足!”毕国胜低头亲吻女人白嫩的肩头。

“到底多少?”鲍翠莲不耐的追问。

“你别管了,我自己会想办法。”

“要是不多的话,我……”

毕国胜打断了女人的话,“翠莲,我不能再要你的钱了!我说了,我自己会想办法!”

“你跟我还分得那么清!”鲍翠莲嗔怪的瞪了毕国胜一眼,半撑着身子从床头柜拿起自己的小提包,掏出一张银行卡。“国胜,这张卡上,还有两万块钱,你先拿着,密码你知道。要是不够,我们一起再想办法。你别走了!”

“翠莲,我,我怎么能要你的钱!”毕国胜忍住心中狂喜,迟迟不接鲍翠莲的银行卡。

“快拿着,别废话!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外面挣钱也不容易。你还是早点把那家店盘下来,安安心心的待在林城吧!”鲍翠莲强行把卡塞进毕国胜手中。

“翠莲,我……”

“行了,别说了!我要回去了,小敏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鲍翠莲披上浴巾走进浴室。

毕国胜把银行卡放到嘴边亲了一下,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不一会,鲍翠莲洗了澡,坐到床边换上衣服。毕国胜一把揽住鲍翠莲的腰,把头紧紧贴到鲍翠莲后背,动情的叫着:“翠莲!”

“好了,又不是不能见面了!”鲍翠莲反手搭住毕国胜肩头,含情脉脉的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男人。“你只要留下来不走,还愁……”

话没说完,提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鲍翠莲认为是女儿小敏的电话,赶紧松开毕国胜,拿出手机。

“谁的电话,你怎么不接?”毕国胜见鲍翠莲按了手机静音键,好奇的探头看向手机屏幕,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不由变了脸色。

“怎么又是他,翠莲,你怎么还跟汪泽联系!”

“我没跟他联系,是他老缠着我!”

鲍翠莲正准备拒接,毕国胜伸手抢过电话,按了接听键。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鲍翠莲一把又抢回手机,挂断了电话。

“别理他!”

“翠莲,你和汪泽是不是……”毕国胜一副吃味的表情。

“没有,你别乱想!我才不会理他!行了,我真要回去了。”鲍翠莲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已近半夜,心里惦记女儿。

“翠莲,你再好好做做小敏的思想工作,我不想我们总这样偷偷摸摸的。”毕国胜低声埋怨。

“好,你别急,慢慢来,我一定会作通小敏工作的。”鲍翠莲拉开房门,回头不舍的看着毕国胜。“我走了!”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毕国胜口是心非的问道。

“不用了。你休息吧,累了一晚上了!”鲍翠莲脸上浮起暧昧的笑容,关门离开了房间。

出了宾馆大门,汪泽的电话又打了进来。他是毕国胜不在时的替补,鲍翠莲不想太过敷衍,皱眉接了电话。

“喂,怎么那么晚还打电话?”

“你怎么不在家?”

“哦,我在朋友家,正准备回去。”鲍翠莲看了看冷清的街道,拿着手机往前走,想到路口拦辆车。

“刚才怎么挂我电话?”对方语气不善。

“没有,不注意断掉了。汪泽,你怎么去我家了?”

“我在附近打牌,路过你家,见你房间没亮灯,就打电话问问。”

“哦!你还没回家?”

“准备回去了,再不回去,黄脸婆又要念经了。”

“那改天见吧!”

“嗯,改天见!”

鲍翠莲拦了一辆出租回家。等候已久的面包车,赶紧先一步开进兴隆街,在一处树荫下停住。

出租车开到兴隆街口,借口里面不好掉头,让鲍翠莲下了车。时至午夜,寂静的街道上鲜有行人,路边的商铺早已关门休息。

兴隆街这个路名,虽带着“街”字,其实也就比一般的胡同稍稍宽一些。路边又停了不少车辆,鲍翠莲只能沿着街道旁的树荫向自己家那排低矮的平房走去。

欢爱带来的愉悦还未散尽,鲍翠莲眼带笑意,似乎还在回味令人神魂颠倒的快感。完全没有觉察,前方昏暗的树荫下,竟藏着一丝危机。

那个眼神阴郁的男子,屏息藏身树后,静静听着渐渐走近的脚步声。他阴郁的眼神中,隐隐透着几分兴奋。他脑中那个面目模糊的女人,也因兴奋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鲍翠莲不急不缓的经过树下,突觉脑后一阵剧痛,本能的想出声呼叫,却两眼一黑意识顿失。

树后的男子快步走到街边,拉开面包车的车门,回身迅速抱起鲍翠莲,塞进车内,扬长而去。

街口的监控摄像头,无法捕捉到树荫下这诡谲的画面。只拍到一辆疾驶而去的面包车,和车尾早已调换过的车牌。

男子对林城的街道十分熟悉,驾驶面包车绕了几条处于监控盲区的小路后,不经不觉出了城区,向马鞍山月儿湖驶去。

第十二节 月儿湖

夜色如墨,厚重的云层遮住了月光。马鞍山寂静无声,郁郁葱葱的树木化为一团团黑影,仿似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恶魔。

阵阵凉风袭来,鲍翠莲悠悠醒转。只觉头痛如裂,意识十分模糊。

这是哪?鲍翠莲无力的微睁双目,四周一片漆黑。婆娑树影下,一个眼神阴郁的男子悄然而立。鲍翠莲想尽力看清楚些,大脑却困倦晕眩,昏昏欲睡。

“你,是谁?”鲍翠莲嘴唇微微抖动,语声几不可闻。

男子表情十分复杂,那张略显苍白的脸时而愤怒、时而悲戚,依稀还浮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癫狂。

鲍翠莲没听到任何回应,眼皮重重垂下,耳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男子冷漠的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女人,猛然挥手,一件乌黑无光的长条物体狠狠击在鲍翠莲脑侧,发出异常沉闷的声响。

鲍翠莲彻底闭上了眼睛,她最后的意识已然定格:这人到底是谁?

风停了,树叶停止沙沙的摆动,四周静的可怕。男子苍白的脸却激动得有些微微发红,眼睛仿佛也泛起红光。他一手抓起鲍翠莲的左脚,另一只手抵住膝关节外侧猛然发力,“咔嚓”一声轻响,鲍翠莲的左脚应声而断。

男子鼻中不屑的冷哼,对鲍翠莲的右脚如法炮制。然后将两只软榻榻的脚,以一种奇特的角度固定到鲍翠莲颈间。

“啊——!”男子如释重负的怪叫一声,脸上全是悲戚,眼中满含泪光。胸膛起伏不定,大口呼着粗气,好似心中郁结正渐渐发散。

待情绪稍稍平复,男子小心的抱起鲍翠莲的尸体,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到月儿湖边,寻了一处地势较高的位置,将尸体抛落湖中。

尸体“噗通”落水那一刻,男子眼中的泪水难以控制的滴落,他永远无法淡忘这个深深铭刻脑中的声音。他顿觉心如刀绞,却毫不留恋的立刻转身,看都不看一眼泛起层层涟漪的湖水,大步向山下走去。

天边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突如其来的细雨中,男子孤独的背影显得格外凄凉。

窗外淅沥沥下起大雨。小敏一觉醒来,莫名感到一阵心悸。

“妈,妈!”小敏喊了两声,屋外没人答应。小姑娘开了灯走到外间,发现妈妈的卧室开着门,屋里没人。

“怎么还没回来!”小敏咕哝着走回卧室,拿起手机一看,已是凌晨两点。拨打妈妈的电话,听筒里传来手机关机的语音提示。

小敏有些不安,穿上衣服打着伞,出门向街口走去。

风雨让小敏感觉全身发冷,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昏暗的路灯在雨中显得更加暗淡。

街口小卖部的铁闸门上着锁,妈妈应该早就回家了。小敏不甘的拍了几下门,铁闸门哐啷一阵乱响,小敏突然感觉有些害怕。

妈妈去哪了?怎么那么晚还不回家?小敏无助的看着路灯下的雨点,嘴里一遍遍叫着“妈妈”返回家中。

雨渐渐停了,窗外透出一线光亮。小敏蜷缩在沙发上,呆呆的看着屋门,可妈妈还是一夜没有回来。

手机显示时间已是早上七点。小敏洗漱过后,背上书包再次来到街口的小卖部,铁闸门仍然关着,对面张叔的早餐店,已经开始营业。

“张叔早,我妈不在家,能不能我先吃早餐,等我妈回来再给你拿钱?”小敏乖巧的向早餐店的老板问道。

“没关系,小敏,没带钱就算了,张叔还不能请你吃碗馄饨吗!快坐,马上就好!”张叔热情的招呼小敏坐下,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小卖部。

“小敏,你妈是不是出门了?”

“我不知道,昨天我放学她还在店里。”

“她晚上没回家?”

“嗯!”

“那她去哪了?”老张觉得奇怪,平时鲍翠莲每天早上都会陪着小敏过来吃早餐,然后到对面开店,怎么今天不见人了!

“不知道,我打她的手机关机了!”小敏委屈的忍住泪水。

“手机关机了?”老张把煮好的馄饨放到小敏面前,拿出自己手机拨打鲍翠莲电话,确实是关机。

“小敏,你妈没说她去哪?”

“没说,昨天我和我妈在店里吃完饭,她叫我先回去写作业,她晚点再关门。可她,可她一直没回来。”小敏低声呜咽。

“小敏,你别急,快吃吧,吃完赶紧去学校。你六年级了,明年就要考初中,可耽误不得!你妈可能有什么急事出去了,你别着急,她待会说不定就回来了。”老张安慰了小敏两句,见有客人进门,连忙招呼去了。

雨后的清晨,空气分外清新。马鞍山林场的护林员老廖,起了个大早,拿着鱼竿转向月儿湖。他知道雨后鱼儿更容易上钩,今晚又有鲜美的鱼汤喝了。

走到湖边,只见湖水有些浑浊。距岸边不远处,漂浮着一件女式上衣。老廖定睛一看,发现不太对劲,黑色的絮状物好像是头发,那分明就是半截身子!

老廖心里一惊,把鱼钩对着那半截身子甩过去,鱼钩挂住女式上衣,老廖拉了一下,还挺沉。

出事了!老廖暗叫不好,赶紧拿出手机拨了110。

许军接到报案中心转来的电话,三步并作两步跑进食堂,姜华和严颖正在吃早餐。

“姜队,出事了!”许军心绪不宁的低声说道。

“出什么事了?”姜华见老孟脸色不好,心知不妙。

“马鞍山月儿湖,又发现浮尸了!”

“什么?”姜华大惊失色,青云湖浮尸案还没查出眉目,这才第二天,怎么会又发现浮尸!

“报案中心向龙局请示,龙局把案子转到我们三中队,看样子,估计龙局想让我们并案调查。”

“走吧,先去现场!”姜华推开没吃几口的早餐,没等严颖说话,快步走出食堂。

二十分钟后,两辆警车开到月儿湖畔。老廖见警察下车,赶紧走了过去。

“老师傅,是你发现的?”姜华迎上老廖,皱眉看着水中漂浮的女式上衣。

“对,警官,是我报的警。你看,那是一团头发,水下肯定是人!”老廖没敢轻举妄动,鱼钩还挂着女式上衣。

“能拉动吗?”姜华一边拽着渔线,一边问道。

“要轻一点,用巧劲,太用力衣服就破了。”

姜华赶紧松手,老廖小心的把尸体慢慢拉回岸边。

“姜队,她的脚……”严颖看到尸体,不由惊呆了!

蒋奇、许军配合姜华把尸体抬到岸边平坦处,只见死者的双脚从颈部垮落下来。

“脚又被折断了!”宋法医默默念叨,走到尸体旁开始工作。

姜华忐忑不安的看着怪异的尸体,折断双脚难道真有特殊的意义吗?

“叮铃铃”,严颖手机响起。

“喂,严颖,你们上哪了?怎么不在局里?”听筒里传来方婕的声音。

“方姐,又出事了。今早月儿湖发现浮尸,死者是女性,她的双脚……”

“也被折断了?”方婕万分惊诧。“是不是和董业凯一样?双脚也被反扭到胸前?”

“嗯。”

第十三节 自愿献身

与严颖通完电话,方婕打了辆出租,急忙赶到月儿湖。宋法医已对尸体作了初步勘验,正准备把尸体运回警局。

“姜队,有什么发现吗?”方婕走向姜华,警惕的看着平静的湖面。

姜华摇摇头,昨晚的一场大雨,把岸边的所有痕迹冲刷得干干净净。

“那能确定尸体身份吗?”

“死者身上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物品。手机、身份证、银行卡,还有首饰,什么都没留下!”蒋奇早把尸体身上的衣服翻查清楚。

方婕回身看向来路,警车和出租车的轮印清晰可辨。可除此之外,路上别无其他痕迹。

“从死者身着的衣物来看,经济条件一般。她脚上的高跟鞋很干净,没有被路上的沙石摩擦的痕迹,显然不是步行到山上的。但是昨晚的那场大雨,把现场所有的痕迹都冲干净了。山下没有监控,要想尽快找到尸源,恐怕有点难了。”蒋奇照着昨天姜华的方法进行了分析。

“死者年约三十四五岁。衣服的领标是‘香影’,这个牌子林城有好几家专卖店,估计应该是林城本地人氏。死者腹部有进行剖腹产的伤痕,她应该有家庭、有孩子。从伤痕恢复的程度来看,孩子差不多十岁左右。如果死者是昨晚离家,一夜未归,家人一定会报案。我们赶紧回去,联系市内各区派出所,应该会有线索。”

姜华对尸体的观察更加仔细,看到一些常人没注意到的细节。严颖和蒋奇、许军不禁向姜华投去崇拜的目光。

早餐店的老张,一直忙到上午十点,才闲下来。对面鲍翠莲的小卖部,还是没有开门。老张跟鲍翠莲的小卖部门对门的做了三四年生意,还是第一次遇到鲍翠莲这么晚还不来开门。

鲍翠莲一个人带着小敏,唯一的生活来源就是小卖部。几年来,只要鲍翠莲在林城,她每天早上总会风雨无阻的打开门来做生意。这娘俩相依为命,在老张的印象里,鲍翠莲好像还从未丢开小敏彻夜不归,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唉,周警官,又来检查工作啊?”老张远远看到片警周刚,赶紧站到门口打起招呼。

“老张哥,生意还行吧?”周刚走到早餐店前,笑着问道。

“嘿嘿,还行!”老张心里记挂着那孤儿寡母,连忙向周刚反映。“周警官,对门鲍翠莲一晚上没回家,今早也没来开门,她女儿小敏给她打了一晚上电话都是关机,到现在我也打不通她电话,不知道出什么事了!要不,你去她家看看吧?”

“鲍姐一晚上没回来?”周刚纳闷的看了看对面的小卖部。

“是啊,清早雨就停了,你说鲍翠莲会去哪?丢着孩子在家也顾不上,小敏早上都没钱吃早餐。”

“行,那我去鲍姐家看看。”周刚答应一声,赶紧去了鲍翠莲家。

周刚把门拍得直响,叫了半天“鲍姐!”,可是屋里毫无动静。

“小周啊,别喊了,翠莲不在家,我一早起来就没见着她人。”对过的郭大妈隔着窗户向小周说道。

“哦,郭阿姨,那昨晚你看到鲍姐回家了吗?”

“没注意!早上小敏一个人去上的学,没见着翠莲出门,是不是昨晚没回来!”

“哦,那我再到别地找找!”

周刚返回街口的早餐店,问老张要了鲍翠莲的电话号码,拨过去还是提示关机。

“老张哥,我先回所里跟所长说一声,要是下午还不见鲍姐来开门,你再给我来个电话。”

“行,周警官,你慢走!”

周刚回到所里,所长万大江刚挂断局里来的电话。

“万所,兴隆街口小卖部的鲍翠莲一晚上没回家,小卖部今天没开门,鲍翠莲的手机也打不通。我去她家看了,家里没人。馄饨店的老张说……”

“等等,小周,你说兴隆街的鲍翠莲一晚上没回家?”万大江刚刚才向局里汇报,辖区里没接到人口失踪的报案,没料到周刚却带回鲍翠莲彻夜未归的消息。

“是啊!馄饨店的老张说,早上鲍翠莲的女儿小敏一个人去上学,都没钱吃早餐。”

“你马上去鲍翠莲的小卖部,她要没回来你就在那守着!”万大江打发走周刚,拿着手机一边打,一边出门上了警车。

姜华已经联系了市内的各个派出所,三天内报失踪的人员,没有一个符合月儿湖女尸的特征。正有些着急,突然接到万大江的电话,赶紧奔下楼去。

“万所,不好意思,还让你亲自跑一趟。”姜华热情的与万大江握手。

“姜队,我们辖区的鲍翠莲,基本符合你说的那几个特征。你带我去看看尸体吧!”

“好,万所,请跟我来。”

姜华把万大江带进解剖室,宋法医正忙得不可开交。

“姜华,你急什么,我不是说一小时后就把尸检报告送过来吗?”

“宋哥,我是带万所来认尸的。”

姜华闪身把万大江让到解剖床前,宋法医的气才顺了些。

万大江一眼就认出解剖床上的女死者,“姜队,她就是鲍翠莲!”

“你确定?”

“确定,我常去她店里买烟,绝对不会认错!”

“你说她住在兴隆街?”

“对,在街口开了一家小卖部。”

姜华正准备离开解剖室,宋法医却把他叫住。

“姜华,死者生前与人发生过性行为,我在死者体内找到残留的精液。”

“什么?”姜华感到不可思议。“是施暴还是……?”

“不太像施暴,基本上不符合施暴的特征。”

“那是自愿的?”姜华更加诧异。

“对!我已经把精液样本提交技术部,比对数据库保存的DNA样本。很快就会有结果!”

“好,辛苦了宋哥!”

“行了,少来这套,你们快走吧!”

姜华下楼,严颖和方婕已经等在警车旁。由万大江带路,蒋奇、许军一同赶往兴隆街。

“你说什么?死者生前发生过性行为?”严颖的表情和姜华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同样诧异。

“嗯!宋法医的判断不会有错。”姜华与宋法医合作多年,彼此非常了解。

“那就是熟人作案咯?”严颖略有疑虑的看向方婕。

“熟人作案的可能性非常大!但是这个凶手,不知跟董业凯又有什么联系。”姜华十分无奈,目前掌握的线索实在太少,他对凶犯简直一无所知。

方婕闭口不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但她隐隐认定,鲍翠莲与董业凯之间,肯定存在着某种特殊关联。只是鲍翠莲生前竟与人发生过性行为,这让方婕颇感意外。如果此人就是凶犯,那凶犯的心理素质也太好了,刚与鲍翠莲亲热完,就把人杀掉,还折断其双脚抛尸湖中。鲍翠莲自愿献身却惨遭杀害,她与此人究竟是何关系?

姜华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满腹心事的方婕,她与沉不住气的严颖对比鲜明,问题还未考虑清楚之前,方婕从不轻率作出判断,这令姜华十分欣赏!

第十四节 一线希望

赶到兴隆街口,已时近中午。小敏放学回来,妈妈的小卖部还是关着门。馄饨店的老张在街对面看到小敏,连忙和周刚走了过去。

“小敏,放学了?”

“嗯,放学了。张叔,我妈……”

“你妈,她还没回来。”老张虽然从片警周刚口中问不出什么,但也清楚鲍翠莲可能出了事。“小敏,中午你就在我这随便吃点吧,张叔给做蛋炒饭。吃完了回家休息一下再去上学。”

小敏失落的点了点头,“谢谢张叔!”

周刚陪着小敏走回馄饨店,万大江和姜华的车到了。

“万所,这!”周刚在店内喊了一声。

姜华几人和万大江把车停到早餐店门前,小敏看到两辆警车里下来这么多人,心里一阵惊怕,不由自主的靠向老张身旁。

“万所,那就是鲍翠莲的女儿小敏。”周刚走近万大江,压低声音说道。

姜华看出小敏的担心和害怕,给方婕使了个眼色。方婕心里有些难过,她知道,小敏已经失去妈妈了!

“小敏,你好,我叫方婕。是你妈妈的朋友!”方婕走进店里,满脸怜爱的看着小敏。

“我好像没见过你。”小敏眨了下眼睛,目光充满怀疑。

“我们很久没见了!小敏,你知道妈妈去哪了吗?”

“我不知道。昨晚她没回家。”

“你妈妈平时什么时候回家呀?”

“九点半,妈妈每天九点半关门,就回家了。”

“以前妈妈有没有晚上不回家啊?”

“没有,妈妈每天都回家陪我。”

“家里就你和妈妈吗?”

“嗯。”

“那你知道,妈妈有什么好朋友吗?”

“嗯……,汪叔叔是妈妈的好朋友,夏天他还带我和妈妈去烧烤、游泳。”

“你知道汪叔叔的电话吗?”

“不知道。阿姨,你们,是警察吗?”从警车里下来的人,除了万大江,严颖也穿着警服,小敏有些怀疑,方婕也是警察。

“阿姨不是警察,小敏,怎么了?”

“阿姨,你能让警察叔叔帮我找妈妈吗?”

“嗯!”方婕鼻子有些发酸,眼睛涩涩的。她问不下去,无奈的看向姜华。

”呃,小敏。”姜华走上前,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敏。“我们就是来帮你找妈妈的。你知道妈妈出门,身上带什么东西了吗?比如钱,手机什么的?”

“嗯,妈妈昨晚没回家,店里的钱,妈妈应该拿走了。她有一部三星手机,家里的银行卡,妈妈也放在钱包里。”小敏虽然才十二岁,但是已经很懂事。

“你妈妈身上戴首饰了吗?比如戒子、耳环……”

“嗯,戴了,妈妈戴了一颗钻石戒子,还戴了一条项链。”

姜华心里颇感烦躁,万大江已经证实,死者就是鲍翠莲。他却以帮助小敏找妈妈的借口询问鲍翠莲的情况,感觉自己在欺骗孩子。

“万所,能弄到鲍翠莲的电话吗?”姜华低声询问。

万大江看了身旁的周刚一眼,周刚轻轻点头。

“小敏,那叔叔走了,你乖乖上学。”姜华不想再问下去。

“叔叔,你们会帮我找妈妈吗?”小敏无助的眼神,让大家为之难过。

“嗯,会的!”姜华转过身,眼圈微微发红。

老张见周刚跟着大家离开店里,想追上去问问情况,可是看着小敏忍住了。

走到车边,万大江小声问道:“姜队,要不要到鲍翠莲家看看?”

“不用了,鲍翠莲昨晚没回家,家里不会有什么线索。万所,还是先去你们所里吧。”

“好。”

蒋奇跟周刚要了鲍翠莲的电话,跟许军先走了。姜华和方婕、严颖随万大江去了派出所。

“万所,刚才当着小敏,有些话我不好问,鲍翠莲家的情况,你们所里的片警了解吗?”

“兴隆街是小周的管片,姜队,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小周。”万大江把周刚叫进办公室。

“小周,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市局刑侦队三中队队长姜华,姜队,他叫周刚,对管片很熟悉。”

“姜队!”周刚向姜华点头致意。

“周刚,你好!”姜华客气的跟周刚握了握手。“鲍翠莲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没有了,鲍翠莲的爱人叫齐康,是兴隆街的老住户,独子,家里老人早就不在了。齐康是建筑工人,五年前在工地出意外,因公死亡,建筑公司赔了一笔钱。鲍翠莲就用那笔钱在街口,开了那间小卖部。鲍翠莲的父母,听说也不在了。”周刚简单介绍了齐康和鲍翠莲的情况。

“鲍翠莲也没有兄弟姐妹吗?”

“没听说过,可能没有吧。”

“那鲍翠莲原来是哪的?”

“也是本地的,听说是从城郊嫁过来的。”鲍翠莲和齐康结婚的时候,周刚还没到现在的管片工作。

“平时鲍翠莲跟什么人关系比较密切吗?”

“鲍翠莲和街坊们的关系都还不错。老张哥的早餐店就在鲍翠莲小卖部对门,他们两家的关系很好。”

“就是刚才那家馄饨店的老板?”

“对。”

“除了街坊,还有其他人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周刚毕竟不是天天只围着兴隆街口转悠。

“你说的那个老张哥,对鲍翠莲的情况,应该熟悉吗?”

“嗯,肯定比我熟悉,他们门对门,天天见面。”

姜华看了一眼时间,估计小敏还没上学,想找老张了解情况,只能再等等了。

“严颖,你先去调街口的监控。我和方婕在这等等,找老张了解点情况。”

严颖不情愿的”嗯!”了一声,跟万大江和周刚打了招呼,也走了。

万大江接了个电话,说有事出去,把办公室暂时借给姜华。方婕见人走完了,终于开口跟姜华聊起案子。

“姜队,顺云经侦那边,查出董业凯经济上有什么问题吗?”

“暂时还没有查出什么问题。凯丰服装厂的发展势头很好,财务上也没有违规操作。”

“那董业凯丢失的银行卡呢?有人用卡取钱了吗?”

“没有!董业凯的几张银行卡都查过了,没有使用痕迹。我已经交代蒋奇,让他协调银行,查查鲍翠莲的银行账户有没有问题。”

方婕对银行卡的调查并不抱太大希望,她总觉得凶犯从死者身上拿走所有东西,目的似乎并不为财。银行卡没有密码,当然也取不出钱来。

姜华拿着手机联系老孟。

“有事吗姜队?”

“老孟,早上在月儿湖发现的女死者身份确认了,名字叫鲍翠莲,现年三十五岁,家住兴隆街,经营了一家小卖部。你在顺云,查清楚鲍翠莲和董业凯是否有关联。”

“是,姜队。”

姜华挂了电话,看看时间还早,准备和方婕出去吃点东西,蒋奇又打进电话来。

“姜队,鲍翠莲的手机通话记录查到了,昨晚有两个号码联系过鲍翠莲。其中一个号码,一晚上跟鲍翠莲通了四次电话,号码登记人叫毕国胜,家住大修厂宿舍,我和许军正在过去的路上。”

“好,你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过来。”姜华仿佛看到一线希望。

第十五节 歧途

姜华赶到大修厂宿舍,蒋奇和许军已经守在毕国胜家楼下。

“蒋奇,怎么样?”姜华打量着老式宿舍楼。

“人在家!我问过门卫了,毕国胜凌晨三点过才回来。”蒋奇办事十分周全。

“凌晨三点?”姜华颇感诧异。

“嗯,宿舍院子晚上会锁门。住户有钥匙,毕国胜回来的时候,守门的大爷听见开门声,看到毕国胜了。”

姜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沉下脸说:“我们上去吧!”

几人上楼敲响毕国胜家房门,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开了门。

“你们找谁?”

“请问毕国胜在家吗?”

“你们是什么人?找他干什么?大半夜才回来,现在又来找他了!”老人满脸不耐烦,厌恶的看着门外众人。

“大叔,我们是市警察局刑侦队的!”姜华拿出警官证,他猜想老人一定误会他们是毕国胜的狐朋狗友了。

“刑侦队?”老人有些吃惊。“他,国胜他犯什么事了?”

“大叔,你还是把毕国胜叫出来吧!”姜华见老人堵在门口,有些无奈。

“谁来了?”屋里响起年轻人的声音。

“你这臭小子,又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老人回身狠狠的问道。

“又怎么了!”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进入姜华视线。

“你就是毕国胜?”姜华趁老人转身,把门推开。

“你们是干什么的?”毕国胜一脸的不高兴。

“市局刑侦队的!”姜华冷冷说道。“毕国胜,你认识鲍翠莲吗?”

“呃?”毕国胜不自觉的扫了父亲一眼。“怎么了?”

“我问你认不认鲍翠莲。”姜华见毕国胜一身痞气,厉声喝问。

“认识。到底怎么了?”毕国胜浑然不觉气氛紧张。

“你这臭小子,你又跟那个寡妇混到一起了?”老人生气的瞪着眼睛。

“爸,没有!”毕国胜烦躁的否认。

“毕国胜,昨晚你在什么地方?”

“我,我没去什么地方!”毕国胜面对父亲的怒视慌不择言。

“毕国胜,跟我们走一趟吧!”姜华看出毕国胜对父亲似乎有些顾忌。

“你们要带国胜去哪?”老人急了,挡到毕国胜身前。

“大叔,你别担心,我们请你儿子回警局协助调查。”

“协助调查?调查什么?”老人惊疑不定的看着儿子。

“警官,你们到底想调查什么?”毕国胜一副委屈无辜的表情。

姜华没理会毕国胜,平心静气的转向老人,“大叔,你放心,我们只是向毕国胜了解一些情况。希望你能配合!”

“那我跟你们一起去!”老人毫不让步。

“行,那就一起去吧!”姜华没辙,只能同意。

下楼后,老人拒绝坐姜华的车,和儿子一起蒋奇上那辆车,跟着去了警局。

“大叔,你先在这坐坐。”姜华把老人安置到自己办公室,又倒了杯茶。

“那国胜呢?”老人不安的问道。

“大叔,你放心,我们就在隔壁,没事的。”姜华让许军陪着老人,出门去了询问室。

毕国胜被蒋奇带到询问室,心里七上八下。看见姜华进来,连忙问道:“警官,你们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毕国胜,你昨晚见过鲍翠莲吗?”姜华开门见山没有绕弯。

“鲍翠莲?”毕国胜十分疑惑。“呃……,见过。”

“什么时候见的?”

“昨天晚上。”

“几点?”

“差不多十点了吧。”

“你们在哪见面的?”

“呃,金源宾馆。”

“你们什么时候离开的?”

“警官,鲍翠莲到底怎么了?”毕国胜开始发觉不对劲。

“回答问题。”

“呃,鲍翠莲是十二点左右走的。我走得晚点。”

“具体点!”姜华喝道。

毕国胜一惊,感觉警察态度有异,赶紧老实交代。“一点过。”

“一点过多少?”姜华已经得到宋法医送过来的尸检报告,鲍翠莲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一点至两点。

“一点过几分吧!警官,到底出什么事了?”毕国胜有些着慌。

“一点过几分离开金源宾馆,可你却凌晨三点过才回到家!从金源宾馆到你家要两个小时吗?”

“我……”毕国胜离开宾馆后没有直接回家,他又去了别的地方。可他有些顾虑,不敢道出实情。

“毕国胜,你……”

蒋奇的手机在桌上震了起来,姜华皱眉楞了蒋奇一眼。

“是银行的电话!”蒋奇小声解释,拿着手机出了询问室。

姜华等了不到两分钟,蒋奇推开询问室的门,朝姜华招了招手。

“怎么回事?”姜华走到门外,发现蒋奇一脸喜色。

“姜队,工行那边查到,凌晨三点,鲍翠莲卡上的两万块钱,被人取走了。取款人的监控视频,他们正在传过来。”

“好,你赶紧回办公室接收视频文件。我在里面陪着他!”姜华大感意外,董业凯的银行卡查不出线索,没想到鲍翠莲的银行卡倒先出了问题。

回到询问室,姜华没有继续询问,把毕国胜晾到一旁。方婕在监控室看到这一幕,不由感到奇怪。

“警官,鲍,鲍翠莲到底怎么了?”毕国胜有种不祥的预感。

姜华脸上露出令人难以捉摸的笑容。“不急,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毕国胜有些坐立不安,提心吊胆的看着蒋奇离开的那扇门。

没过多久,那扇门被推开,蒋奇手上拿着一张打印的图片冲了进来。

“姜队,你看!”

姜华接过图片,看了一眼,立刻抬头看向毕国胜,默默点了下头。

“毕国胜,你看看这是谁?”姜华把图片向毕国胜展示。

毕国胜一怔,图片上的人,不就是自己吗!

“警官,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哼哼,毕国胜,今天凌晨三点,你去自动柜员机取钱了?”

“嗯!”毕国胜疑惑的点点头。

姜华对毕国胜的反应感到奇怪。“取钱的卡是谁的?”

“是,是鲍翠莲的。”毕国胜没有隐瞒。

“鲍翠莲的卡怎么会在你那?”

“是……”毕国胜有点不好意思。“是鲍翠莲给我的。”

“她给你的?”姜华难以相信。“鲍翠莲为什么要给你钱?”

“我,我……”毕国胜想不通这究竟有什么问题。“不为什么,我想做生意,她就帮我筹了点钱。”

“昨晚你离开酒店后,到底去哪了?”姜华回到刚才的问题。

“我,没去哪。”

姜华已经失去耐性。“蒋奇,让宋哥进来采集血液样本。”

“是,姜队!”

“警官,你说采集什么样本?”毕国胜惶惶不安。

“你说呢?”姜华知道跟毕国胜这种人多说无益。

“警官,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毕国胜看到宋法医进来也烦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法,还要采集血液样本。

姜华厉声说道:“毕国胜,鲍翠莲死了!”

“你说什么?”毕国胜大惊失色。“鲍,鲍翠莲死了?”

“我可以明白告诉你,鲍翠莲的死亡时间是今天凌晨一点至三点!”

“你……,鲍,我……”毕国胜被吓六神无主,呆若木鸡。

第十六节 敬畏

老宋娴熟的给毕国胜采集了血液样本,后者终于从震惊之中缓缓回过神来。毕国胜很清楚,姜华不是在开玩笑。鲍翠莲死于凌晨一点至三点,他是最后见到鲍翠莲的人,如果交代不清那两个小时的去向,他将成为犯罪嫌疑人。权衡利弊,他决定说出实情。

“警官,凌晨我离开酒店后,去老彬那了。”

“谁是老彬?”

“我不知道他姓什么,老彬在辣子巷开了一家牌机室,24小时营业。我从酒店出来,就去老彬那打牌机,快三点身上的钱输完就走了。回家的时候,顺路在自动柜员机取了鲍翠莲卡上钱。”

“牌机室?”姜华微微皱眉,这类赌博窝点,近年在林城几乎绝迹,想不到又暗地里死灰复燃。“辣子巷什么地方?开了多久了?”

“开了没多久,半个多月吧。在辣子巷安置房4号楼,二单元2楼左边。”

“里面有多少台机子,人多吗?”

“只有十二台机子,人不多。”

姜华让蒋奇把毕国胜安排到羁押室,立即联系治安大队,前往辣子巷。

几名身着警服的警员刚进巷口,巷内一家烟酒店门前闲坐的中年男人,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几个神色慌张的男女,急匆匆离开4号楼二单元2楼左边的屋子,朝巷子另一头溜了。

姜华跟治安大队的警员赶到时,这家牌机室已是人去楼空。屋子里只留下十几台用于赌博的牌机。

“唉,又被跑掉了!”治安大队的老沈狠狠踢了一脚身边的牌机。“小朱,马上叫车把这些赌博设备全都拉走,小勇,你向隔壁邻居打听一下房主,一定要把租房的人揪出来。”

“是,沈队。”

“老沈,这些人怎么跑的这么快?”找不到毕国胜案发时间不在现场的证明,姜华有些恼火。

“姜华,你不知道,这种小窝点,外面一般都有暗哨,只要感觉风声不对,立马就撤。现在的赌博窝点规模小、隐蔽性强,如果没人举报,的确很不容易被发现。赌博机的价格不高,只要投入营业,几天就能拿回本钱。就算窝点被端掉,组织者基本上也没什么损失。”这种事,老沈见多了。

“那就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这样的窝点,都开设在周围环境比较复杂的居民区。客人基本上都是熟客,外面关着门,也看不出里面有什么问题。如果营业时间长了,倒还能找到点蛛丝马迹,就怕他们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客人不举报,邻居又看不出问题,我们的工作难度确实很大。”

老沈也很无奈,有时就算在赌博窝点附近看见形迹可疑的暗哨,也没证据证实暗哨与赌博窝点之间的关系。

姜华叹了口气,了解老沈的工作也不好做。

“那先这样吧,老沈,你们这边找到赌博窝点的组织者,马上联系我。”

“我知道。不过,恐怕希望不大。”老沈担心不一定能顺利找到租房的人。

“尽力吧!”姜华没等治安大队拉牌机的车辆来,先回了警局。

毕国胜又被提回询问室,见姜华黑着脸,估计情况不妙。

“警官,你们找到人了吗?”

“牌机室的人跑了。毕国胜,你说的老彬到底是什么人?”

“我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我只见过老彬两次。平时他很少在那,牌机室就一男一女两个人。女的负责给客人上分,叫小燕。男的负责记账收钱,我听小燕叫他东哥。这两个人我也不熟悉。”

“不是熟客才能进去赌博吗?你不熟悉,是怎么知道这家牌机室的?”

“是,是朋友带我去的。”

“哪个朋友?”

毕国胜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说道:“警官,你们,你们不会,找我朋友麻烦吧?”

姜华不由冷笑:“毕国胜,你可想清楚了!现在你涉及的可是一桩谋杀案!如果找不到人证明你案发时间在什么地方,后果你应该知道!”

“我没杀人!警官,那卡真是鲍翠莲自己给我的。她十二点就回家了,我不知道她,她怎么会死!她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哦,对了,警官,鲍翠莲走的时候,接了个电话,是汪泽打给她的。”毕国胜终于想起这事。

“汪泽是什么人?他跟鲍翠莲是什么关系?”姜华早就从蒋奇拿回来的通话记录上知道了这个名字,许军已经去找汪泽,但是还没消息。

“他是一家什么公司的业务经理,我只见过一次。他和鲍翠莲也……”

“也什么?”

“他和鲍翠莲也是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

“呃……,男女关系!”毕国胜想到自己,说了一个比较含蓄的词。

“那你呢?你和鲍翠莲也是男女关系?”

“嗯。”

“昨晚你约鲍翠莲去酒店干什么?”

“我,我约她过来……那个。”毕国胜竟有些不好意思。

“哪个?”

“就是,那个!”

姜华心情矛盾的看向屋角的摄像头,他知道方婕和严颖在监控室里,也听到了毕国胜的供述。宋法医判断正确,鲍翠莲应约去酒店,确实是自愿与毕国胜发生性行为。估计血液样本检测结果,与鲍翠莲发生关系的人应该就是毕国胜。

“毕国胜,是谁带你去那家牌机室的?”姜华急需找到毕国胜的时间证据。

“是……,是何龙。”毕国胜没再继续隐瞒。

“说清楚点!”

“何龙是市建筑公司的下岗职工,三十五六岁,家住在建筑公司宿舍,具体哪一栋我没去过。电话号码是138********。”

“这个何龙认识你说的那个老彬?”

“嗯,我见何龙跟老彬打过招呼。”

“你说昨晚鲍翠莲准备离开酒店时,汪泽给她打过电话,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鲍翠莲把汪泽的电话挂断了,没接。”

姜华沉默半晌,向蒋奇使了个眼色,让他把毕国胜先带回羁押室。

”警官,我凌晨真是去打牌机了!我……”毕国胜还想分辩几句,见姜华毫不理会,只好收声跟蒋奇走了。

姜华回到办公室,毕国胜的父亲早已等得不耐烦。

“警官,我儿子呢?”

“大叔,毕国胜涉及一起凶杀案,在案子还没调查清楚之前,他暂时还不能离开警局。”

“什么凶杀案?国胜怎么可能杀人?”老人感到难以置信。

姜华对老人的心情十分理解,耐心的向老人解释毕国胜的处境,终于把老人劝走了。

毕国胜的血液检测结果已经出来,证实残留在鲍翠莲体内的精液,血型与毕国胜的血液样本一致。可以肯定,在鲍翠莲生前与其发生性关系的人,就是毕国胜。

可方婕有种感觉,毕国胜不像杀人凶手。在大修厂宿舍找到毕国胜时,他所表现出的神情,好像完全不知道鲍翠莲已经死亡。

当时姜华询问毕国胜是否认识鲍翠莲,毕国胜不自觉的扫了父亲一眼,他很在意父亲对鲍翠莲的态度,却毫不关心警方为什么找他。方婕相信,那种对父亲自然流露的敬畏,绝不是装出来的。

第十七节 龙劲的担心

董业凯的案子还没有眉目,就出了鲍翠莲的案子。吴建丰还留在羁押室,现在又多了一个毕国胜。姜华感到身上的压力越来越重。

两起案件作案手法相似,但两起案子却各有不同的嫌疑人,这让姜华十分困惑。明面上看,吴建丰和毕国胜都有重大嫌疑,可是姜华的本能直觉告诉他,这两名嫌疑人,也许都不是真凶。当然,目前还没有证据能够证实姜华的直觉是否正确。

“姜队,这两起案子,是不是可以判定为连环杀人案?”严颖打破了办公室的沉静。

“从作案手法来看,可以判断为连环杀人案。不过,要先找到两名被害者之间的特殊关联。”姜华看了方婕一眼。

“两名死者身上都带着现金、首饰、银行卡、手机,可财物都被洗劫一空。”蒋奇认为这也是两名被害者的共同点。

“蒋奇,你认为是劫杀?”姜华认为案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呃,我暂时不能确定。但事实上,两名死者确实被洗劫一空。”

“如果单纯是劫杀,没必要耗费尽力折断被害者双脚抛尸湖中。”姜华只提出了一条异议。

“可是除了劫杀,两名死者似乎没有其他共同点!”严颖知道姜华说得没错,她也想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将死者抛尸湖中。

“两名死者一定有关联,只是我们还没发现。”方婕终于发言。

“老孟和邵伟去顺云还没回来,董业凯和鲍翠莲有没有关联,现在讨论为时尚早。许军打来电话,说汪泽被公司派到临县出差,今晚才回来。蒋奇,你会合许军,查酒店和兴隆街附近的监控,看看没有没线索。”

“是,姜队!”蒋奇立刻起身离开警局。

“严颖,苏茜茜的电话还是没人接听吗?”

“没有,手机一直处于开机状态,但就是不接电话。”

“继续打!”

“嗯。”

“方婕,你和我去龙局办公室一趟。”

“好。”

三中队此刻已经人手不足,姜华觉得是时候把一中队借走的老宋和小刘要回来了。

方婕跟姜华出了办公室,正准备上楼,姜华却走向了羁押室。

毕国胜见姜华进来,连忙站了起来。

“警官,我,我爸呢?”

“他先回去了。毕国胜,你听过董业凯这个名字吗?”

“董业凯?”毕国胜一头雾水。“没听过!警官,他是什么人?”

“鲍翠莲没提过这个名字?”

“没有,我从没听到她提过这个名字。”

“那吴建丰呢?”

“也没听过。”

姜华走进另一间羁押室,吴建丰的回答和毕国胜一样,他也从没听过鲍翠莲的名字。

“姜队,董业凯和鲍翠莲也许不一定相识。”方婕估计,老孟在顺云,恐怕也不会找到两者间的联系。

姜华默然点了点头,他猜测,董业凯和鲍翠莲之间的关联,可能不会表现在明面上。

“根据鲍翠莲的通话记录显示,真正最后联系鲍翠莲的人是汪泽。鲍翠莲在酒店当着毕国胜的面,没接汪泽的电话。可是离开酒店后,汪泽再次来电,鲍翠莲接了汪泽的电话。”

“方婕,你认为鲍翠莲最后接的这个电话有问题?”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毕国胜没杀鲍翠莲。”

“为什么?”

“你还记得在毕国胜家,你问他是否认识鲍翠莲时,他的反应吗?”

“记得,他回头看了他爸一眼。却不太关心我为什么问他是否认识鲍翠莲。”

“对,毕国胜一开始确实不关心警方为什么会找上他。他回头看他爸,是不希望他爸听到鲍翠莲的名字会不高兴。从这点来看,毕国胜当时根本没意识到鲍翠莲会出事。”

姜华赞同的点点,正因为毕国胜这个反应,所以姜华才有了毕国胜可能不是凶犯的直觉。

“那吴建丰呢?”

“我认为吴建丰也不是谋杀董业凯的凶手。”

“为什么?”姜华放慢了上楼脚步。

“吴建丰不是傻子。他杀了董业凯,但只要蒋媛不愿意,他一样拿不到董业凯的家产。”

“你是说吴建丰犯不上为了蒋媛,谋杀董业凯?”

“对!董业凯一死,遗产自然是蒋媛继承,她会让吴建丰分一杯羹吗?吴建丰很聪明,不可能想不到这么简单的道理。杀董业凯对吴建丰来说,风险太大。”

“嗯,吴建丰和蒋媛背着董业凯玩玩是一回事,但真要杀董业凯谋夺家产,我估计吴建丰不会冒这样的险。万一事后蒋媛不认账还倒打一耙,吴建丰可就傻眼了。”姜华认为吴建丰经商多年,头脑精明,应该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两人来到龙劲办公室,龙局听了姜华的汇报,马上给一中队去电话,把老宋和小刘要了回来。

“怎么样,方婕,到警局工作还习惯吗?”龙劲满脸笑容,招呼二人坐下。

“习惯!龙局。”

“姜华,你可要照顾好方婕,上次那种情况,可不能再出现第二次了!”

“我知道,龙局!”姜华脸色微红,他清楚龙劲指的是方婕流产的事。

“龙局,上次的事不怪姜华,是我自己大意了,”

“好了,过去的事就不说了!姜华,报案材料我看了,两起案件的作案手法十分相似,可以考虑并案。这类案子你和方婕都有经验,不用我多说,你应该知道,这种类型的案子,关键是找到死者间的共同点。侦破工作的进度还要加快,我担心……”

“龙局,你担心还会继续发案?”姜华惊出一身冷汗。

“姜华,你必须考虑到这种可能性!”龙劲正色道:“谁也不敢保证,不会再有下一位受害者!所有你们要抓紧时间,尽快找到两名死者间的共同点,找到两起案件的关联。早日破案,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证市民的安全。”

“是,龙局!”姜华赶紧站起来大声应道。

“好了,别耽误时间了,你们赶紧去忙吧!方婕,你身体才刚恢复,别太累了!”龙劲叮嘱方婕,眼睛却瞟了姜华一眼。

“我知道,谢谢龙局!”方婕点点头,起身跟姜华离开了龙劲办公室。

下楼回到三中队,老宋和小刘已经等在姜华办公室里。

“老宋、小刘,你们总算归队了!怎么样,严颖把案情给你们说了?”姜华见两人面前摆放着卷宗,严颖在一旁继续拨打电话。

“说了,案情我们基本上已经了解,姜队,你就直接给我们派任务吧!”老宋知道问题严峻,姜华急等着人用,才把他和小刘要回来。

“好,毕国胜的情况有待核实,你和小刘就负责找到毕国胜凌晨去的那家牌机室的人,一定要弄清毕国胜今天凌晨一点至三点的活动时间。”

“是,姜队!”老宋和小刘答应一声,立刻进入状态。

“姜队,那我们呢?”严颖手持电话看着姜华。

“你……”姜华正想说话,交警队来电话了。

“姜队,那辆帕萨特找到了!在城西郊外五公里处,你们快过来吧!”

“好,我们马上过来!”姜华朝方婕严颖打着手势,大步冲出办公室。

第十八节 争取时间

城西郊外五公里,公路右侧有条小路通向薛家堡。董业凯的帕萨特,就停在通往薛家堡那条小路路口的树林边上。

据发现帕萨特的村民说,昨天早上,也就是周一清早,他就看到这辆车停在树林边。直到今天下午,这辆车都没挪过地方。

帕萨特车身周围有很多脚印,估计是路过的村民留下的。经过细致检查,车内外没有找到指纹。方向盘和车门把手都擦拭得很干净。车尾箱空无一物,车内的储物盒也没有发现线索。

严颖有些灰心,董业凯的车找没找到好像都没什么区别。

“姜队,看来凶犯什么线索都没给我们留下。”

“嗯!”姜华叹了口气,这次的连环凶杀案似乎与以往不同,凶犯没有留下任何提示性的线索。

“严颖,这条路通向哪?”

“呃……”严颖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薛家堡。

“我是说大路!”姜华提醒道。

“大路?大路是通向顺云市的老路。可是姜队,自从城际高速开通以后,已经很少有车从老路去顺云了!”

“这里离城五公里,这辆车周日晚上近十一点才从青云湖下来,开到这个地方,差不多半个小时。十一点半在这附近,打不到出租车回城吧?”

“嗯,应该打不到出租车。”

“那凶手应该怎么离开这个地方?”

“姜队,你是说凶手另外准备了一辆车?”严颖总算听懂了姜华的话。

“对,凶犯把帕萨特丢弃在城西这条通往顺云的老路上,其目的就是想误导我们,让我们认为他准备了另一辆车,往顺云方向走了。”

“误导?姜队,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有没有另一辆车?”

“也许没有!”方婕替姜华回答了严颖的问题。

“没有?”严颖猜不透姜华和方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五公里的路程,正常人一小时就可以步行回城,根本没必要另准备一辆车停在这附近。之所以选择在这弃车,是因为这附近没有监控。”

“姜队,你们的意思,凶犯没有驾驶另一辆车去顺云,而是步行回城了?”

“对,我推测,凶犯弃车后步行回城了!”姜华坚信自己看穿了凶犯的诡计。

“那谋杀董业凯的凶手就不是来自顺云,而是林城?”严颖顺着姜华和方婕的思路往下想。

“那可不一定!”姜华别有深意的看向方婕。

方婕点点头,她也认为情况并不那么简单。

“方姐,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严颖有些急躁,她一时还想不明白。

“凶犯弃车后步行回城区,不代表他就来自林城。”

“那凶犯到底来自哪?”

姜华和方婕同时沉默,这个问题没人知道答案。现在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凶犯会开车,而且十分狡猾。

交警队的同事,把车弄了回去。姜华上了警车,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给蒋媛打了电话。

“蒋媛,我是刑侦队的姜华。你回忆一下,董业凯的车尾箱,有没有放什么东西?”

“呃,老董的车尾箱里有只收纳箱,放了些常用的工具什么的。”

“你确定董业凯没把收纳箱留在家里?”

“他从没把收纳箱拿下来过,一直都放在车尾箱里。”

“收纳箱有多大?”

“蛮大的,是我帮老董在超市买的大号收纳箱。摆在车尾箱里差不多占了三分之一的位置,老董还嫌我买的箱子太大了。”

“收纳箱是什么颜色?”

“白色。警官,你们找到老董的车了?”

“嗯,但是你说的收纳箱不见了。”

“不见了?那里面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怎么会不见了?”蒋媛觉得奇怪,谁会把车扔了,却拿走一只收纳箱。

“具体情况我们还在调查。”

“警官,吴建丰,怎么样了?老董的事,跟他有关系吗?”蒋媛有些混乱,她不太相信吴建丰会杀人。

“呃,有些情况选择还不方便透露。先这样吧,蒋媛,有问题我再跟你联系。”

“嗯,好的,警官。”蒋媛没有刨根问底,她更担心董业凯的遗产是否能够顺利到手。

“姜队,你刚才说什么收纳箱?”严颖没听清蒋媛说了些什么。

“董业凯的车尾箱放了一只大号收纳箱。”

“收纳箱?”严颖皱起眉头。“凶犯要收纳箱做什么?”

“大号收纳箱?姜华,凶手难道是想腾位置?”方婕感到惊讶。

“蒋媛说,收纳箱是在超市买的普通箱子,里面也没有值钱的东西。你说得对,把收纳箱从车尾箱拿出来,有可能是想腾空车尾箱。”

严颖恍然大悟,“姜队,凶犯是想腾空车尾箱装尸体?”

“如果凶犯腾空车尾箱是为了装尸体,那青云山崖上,就不一定是第一现场。可凶犯为什么要背尸体上崖,在湖边任何地方都能抛尸,没必要非得上崖!”姜华有些怀疑,凶犯的神志是不是正常。

“马鞍山月儿湖四面一片平坦,可没什么山崖!”方婕感觉完全猜不透凶手的意图。

“如果青云山崖顶不是第一现场,那第一现场又在哪呢?”严颖困惑的看着方婕和姜华。

姜华想了一会,沉声说道:“凶手想让我们去找第一现场!”

“他为什么要我们去找第一现场?”严颖感觉有点糊涂。

“姜华,我觉得他是在制造障碍!仅凭收纳箱被拿走,推测出车尾箱被腾空装尸体,但是我们无论如何不可能找到第一现场!”方婕越发感到凶手诡计多端。

“对,就算真有第一现场,我估计凶犯也不会给我们留下任何线索。龙局的判断是正确的,凶犯耍这么多花样,其目的就是想给我们制造障碍,拖慢侦破进度,为下一次作案争取时间。”

从一开始,凶手从死者身上拿走所有能够证明死者身份的物品,就是在给警方制造障碍。在失车上留下的线索,细细想来,根本毫无用处。无论是拿走收纳箱,还是故意把车停在通往顺云市的路上,都不过是干扰警方视线的伎俩。

可如果真如姜华所想,凶犯在为下一次作案争取时间,那他下一个目标又会是谁呢?

“老孟,你还在顺云?”姜华赶紧联系老孟。

“我和邵伟准备回来了,姜队。”

“老孟,鲍翠莲情况,你在顺云问到了吗?”

“没有,董业凯的工厂,吴建丰的邻居,还有董业凯和吴建丰以前做生意的商场里那些人,我都打听了,没人听过鲍翠莲的名字。董业凯和鲍翠莲毫无关联。”

姜华挂了老孟电话,再次拨通蒋媛手机。

“喂,蒋媛,你和董业凯在一起,听说过鲍翠莲这个名字吗?”

“没听过。警官,老董在外面有女人?”蒋媛想岔了。

“蒋媛,你好好想想,有没有在什么地方听过或者见过这个名字?”

“没有,警官。我从没听过见过这个名字,这女人和老董……”

蒋媛话没说完,姜华兴趣索然的挂断电话。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在凶手向下一个受害者动手前,找出董业凯和鲍翠莲间的共同点。

第十九节 过往

姜华让严颖打印几张董业凯的照片,急匆匆驾车赶往兴隆街。方婕坐在车里,同样感到十分急迫。现在谁也说不清,明天还会不会出现下一位受害者。

兴隆街口,老张的早餐店关上了大门。老张不时从开着的侧门看向对面的小卖部,他还不知道,小卖部的主人再也不会来开门了。

“张师傅!”姜华下了车,几步迈上早餐店前的台阶。

“警官,找到鲍翠莲了?”老张走到门边,朝门外张望。

“张师傅,你看看认识这个人吗?”姜华递过董业凯的照片,没答老张的话。

老张皱眉看了半晌,毫无印象的摇了摇头。

“张师傅,你听过董业凯这个名字吗?”

“没听过。他是什么人,和鲍翠莲有关系?”老张纳闷的问道。

“张师傅,你认识鲍翠莲多久了?”

“四五年了吧,我刚到这开店不久,她的小卖部也开了。”

“鲍翠莲有常来往的朋友吗?”

“呃……,警官,鲍翠莲是不是出事了?”老张发现姜华表情凝重,预感不妙。

“咳……”姜华回头看了下方婕,又看了看街口。“张师傅,鲍翠莲死了。”

“什么?鲍翠莲死,死了?”

“对,今天凌晨,鲍翠莲被害了。”

“她,她怎么死的?”老张心里升起淡淡的伤感。他爱人前几年过世了,鲍翠莲跟他的遭遇差不多。两人经常来往,老张打心底里喜欢鲍翠莲,可他从没在鲍翠莲面前吐露过一个字,只是默默的关心着鲍翠莲母女。乍闻鲍翠莲的死讯,老张有些难过。

“她被人打破了头。”姜华没说得太详细。“张师傅,你想想,鲍翠莲有哪些要好的朋友?”

“鲍翠莲,她,她跟街坊的关系都挺好的。但要说特别好的朋友,我觉得好像没有。平时除了街坊,没有谁常到小卖部去找她。她丈夫是独子,鲍翠莲家也没什么亲戚。这条街上,可能也就是我跟她家来往得稍多一些吧。”

“那鲍翠莲平时有什么爱好,或者她经常外出吗?”

“她没什么爱好,平时在小卖部,就喜欢看连续剧,麻将也不爱打。她娘俩就指着小卖部生活,鲍翠莲平时很少出去,基本上每天都准时开门关门。昨天晚上我在店里,九点半准时听到对面小卖部拉铁闸门、上锁的声音。我还以为她回家了。”

“昨晚九点半你听到鲍翠莲关门的声音了?”

“是啊,我就住在店里的阁楼,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小卖部的关门声。”

“张师傅,最近有没有陌生人在小卖部附近出现过?”严颖估计鲍翠莲被盯梢了。

“陌生人?”张师傅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这是街口,每天经过的陌生人都很多。鲍翠莲又开着小卖部,每天到她店里买烟、买水的陌生人也不少。”

老张说的是实情,兴隆街是林城老区,街口每天经过的陌生人数以千计,谁又会去注意一个不起眼的路人。

快放学了,方婕想着乖巧的小敏,心里不是滋味。“张师傅,鲍翠莲的事,暂时先别告诉小敏好吗?”

老张黯然点头,鲍翠莲的事,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说。

“警官,要是鲍翠莲家没什么亲戚的话,我,我能领养小敏吗?”

“张师傅,你今年多大年纪了?”方婕估计老张五十出头,但看不出具体年龄。

“五十四了。”

“小敏还不到吧?”

“不到,年初小敏刚过十二岁生日。”小敏生日那天,鲍翠莲卖了一个小小的生日蛋糕,小敏当时还给对面的老张送了一块。

“应该没什么问题,张师傅,具体情况,你还是到民政部门问问。这几天,小敏你就先费心照顾一下吧。”

“嗯,我知道。”老张憨厚的点点头。

姜华原想找鲍翠莲的邻居了解一下情况,可老张说鲍翠莲平时都待在小卖部很少回家,估计邻居对鲍翠莲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只好作罢。

三人告别老张上了警车,姜华坐在驾驶座上微微发怔。

“姜队,我们现在去哪?”严颖打断了姜华的思路。

“呃,严颖,你马上回局里弄一份搜查证,我和方婕到大修厂宿舍等你。”姜华让严颖下车。

“姜队,你想搜查毕国胜的家?”

“嗯!”姜华感到毫无头绪。“快去吧!”

方婕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虽然毕国胜不像凶手,但此时最具嫌疑的人,还是毕国胜。

严颖下了车,姜华向大修厂宿舍驶去。

“方婕,我觉得鲍翠莲和董业凯都很奇怪!”

“你是指他们两人的人际关系?”

“对!蒋媛说,除了吴建丰,董业凯没什么要好的朋友。张师傅也说,鲍翠莲没有经常来往的朋友。这算不算他们的共同点?”

“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蒋媛和吴建丰都不太了解董业凯。董业凯到林城来,周六跟苏茜茜共度一晚。周日一早接到袁克松的电话,留在了林城。这个袁克松如果不是董业凯的熟人,董业凯会留在林城不走吗?”

“老孟怀疑,用袁克松登记的手机卡联系董业凯的人,就是吴建丰!”

“我觉得不像。我还是那个观点,吴建丰谋杀董业凯,风险太大,他没有十足的把握拿到董业凯的家产。还有,张师傅也说鲍翠莲没有经常来往的朋友。可是昨晚的毕国胜,显然与鲍翠莲的关系十分密切。可张师傅对毕国胜也不了解!”

“你的意思是,董业凯和鲍翠莲刻意隐藏各自的社会关系?”

“对!我觉得他们好像就是在刻意隐藏自己的社会关系!老孟能查到董业凯开服装厂之前,在商场经营小百货的经历。可是经营小百货以前呢?鲍翠莲现年三十五,大概五年前丈夫死后,才在兴隆街口开小卖部。开小卖部以前,鲍翠莲干什么工作?”方婕认为对两名受害者的背景调查还不够深入。

“难道他们过去的经历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但是历史不清本身就很有问题!不管是董业凯还是鲍翠莲,基本上没人清楚他们的过往经历。这难道不让人奇怪吗!”

“历史不清!”姜华的大脑突然清晰了一些。“方婕,董业凯和鲍翠莲也许毫无关系,但是他们俩的过往经历,也许存在某种交集!”

“嗯!但问题是,我们现在完全找不到他们之间的交集!”这让方婕大感头痛。

“也许,我们可以从鲍翠莲的丈夫——齐康身上找线索!”想起因公意外死亡的齐康,姜华疑虑重重。

方婕心里没底,齐康能把鲍翠莲和董业凯联系起来吗?

车里响起急促的手机铃声,姜华赶紧接通电话。“喂,蒋奇,怎么样?”

“姜队,查到了。昨晚十二点一刻,鲍翠莲在金源宾馆那条街上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我们已经找到了!”

“你现在在哪?”

“我在宏达出租车公司等那名司机。”

“好,我马上到。”

第二十节 投资失利

萧师傅昨晚的夜班,早上六点才收车。下午还没睡醒,就接到调度电话,让他马上去公司。

蒋奇向萧师傅问起午夜时分在金源宾馆附近上车的女人,萧师傅还有印象。

“哦,我记得,那个女人是在兴隆街口下的车。”

“萧师傅,当时街上的车很少吧?”

“嗯,半夜了,街上的车很少。”

“萧师傅,你回忆一下,这个女人上车后,你后面有车跟着吗?”

“我没留意。”

“这个女人在兴隆街口下车的时候,街口附近有行人吗?”

“好像没有,我记得当时街口没人。”

“她在车上跟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她一句话都没说。”

“也没打电话?”

“没有。哦,对了,她拦车的时候,手机拿在手上,应该是刚打完电话。”

“你是说她打完电话才上车的?”

“嗯,我觉得应该是。”

姜华赶到出租车公司,可结果令他十分失望,萧师傅没能提供更多的情况。

“姜队,鲍翠莲午夜时分已经回到了兴隆街口,萧师傅亲眼看到她走进兴隆街,可她没回家。第一现场,也许就在兴隆街!”严颖猜测,鲍翠莲是被人从兴隆街掳走的。

不用严颖提醒,姜华也知道鲍翠莲被人从兴隆街掳走,可是凌晨的那场大雨,早把一切证据都冲刷干净。

“蒋奇,兴隆街口的监控是什么情况?”

“萧师傅的出租车到达兴隆街口前两分钟,有辆面包车曾进入兴隆街。鲍翠莲走进兴隆街后,这辆车开出了街口。”

“相隔多长时间?”

“从鲍翠莲在街口下车,到面包车离开,相隔大约七分钟。”

“车牌查过了吗?”

“查了,车主名叫金郁民,几年前买了这辆灰色五菱宏光。但是他登记的联系电话,号码已经更换,暂时联系不上。机动车行驶证上登记的车辆所有人住址,去年已经拆迁。我请当地派出所和居委会协助查找此人,他们还没回话。”

“别等他们回话了,直接去找居委会了解金郁民的情况。”

“是,姜队!”

姜华和方婕从出租车公司赶到大修厂宿舍,严颖已经带着搜查证等候多时。

得知姜华一行来意,毕国胜的父亲倒还通情达理,把他们带进了毕国胜的房间。老人相信自己的儿子虽偶有劣迹,可绝对不会杀人。

毕国胜的房间杂乱无章。姜华和严颖经过仔细搜查,除了在衣柜抽屉里找到两万块钱现金,还在电脑桌下的柜子找到一根甩棍。

“大叔,你看看,这是毕国胜的东西吗?”姜华把甩棍亮给老人看。

“嗯,是他的。警官,这玩意丢在家里,国胜很久都没碰过了!”老人见过毕国胜耍弄甩棍,微微有些担心。

“大叔,你不用紧张,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毕国胜什么都没做过,他就不会有事!”姜华安慰着老人。

“嗯!”老人口中答应,可看见严颖把甩棍装进证物袋,不由皱起眉头。

“大叔,甩棍我们暂时带回去,没问题的话,再还给毕国胜。”

“警官,你们可要查清楚,国胜绝不会杀人的!”老人不放心的叮嘱。

“大叔,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姜华非常理解老人的护犊之情。

离开毕家,老孟打来电话,他和邵伟已经回来,姜华立刻赶回警局与老孟碰面。

“老孟,怎么样?”刚走进三中队办公室,姜华就迫不及待的询问顺云那边的情况。

“姜队,董业凯在顺云市振兴商场经营小百货之前,也是常年在外做小百货生意。他在商场的百货摊位,请了一名叫苏昌欣的中年妇女代为照管。平时董业凯本人很少去商场。开办服装厂后,这个摊位以低价盘给了苏昌欣。”

“董业凯很少去商场?他那个摊位生意怎么样?”

“据商场其他商户反映,董业凯的百货摊生意不错。他本人隔三岔五去收钱、进货,平时主要都是苏昌欣负责具体销售。”

“苏昌欣跟董业凯的关系怎么样?”

“一般吧,苏昌欣对董业凯的情况也不太了解。只知道董业凯行事谨慎,每次盘点都非常认真。”

“她知道鲍翠莲吗?”

“苏昌欣从没听过鲍翠莲的名字。我向董业凯和吴建丰周边的人都打听了,没人知道这个名字。”

“吴建丰的情况查得这么样?”

“吴建丰与董业凯合资开办服装厂时间虽短,但得益与吴建丰成熟的销售渠道,厂子的效益还不错。但吴建丰在黔北投资的煤矿却亏损严重、事故频发,已经被当地政府暂时查封整改。”

“什么?吴建丰在黔北还有煤矿?”

“对,据我们调查,吴建丰几年前与同乡在黔北合资开煤矿,投了好几百万,却一分钱没赚到。一年前煤矿被封,他那几百万全套死在煤矿上了!”

“吴建丰账上的资金查了吗?”

“查了,吴建丰账面上没什么钱。服装厂效益虽好,可是要等到年底才能分红。可以说,这段时间吴建丰很困难!”老孟别有深意的加重语气。

“老孟,鲍翠莲的案子你怎么看?”姜华一向很尊重老孟的意见。

“暂时还不好说!”老孟意味深长的看向方婕。

可方婕没答话,因为她还没有成熟的想法。眼下纷乱的线索,令她如在雾中。

老孟和见方婕不说话,轻咳一声,缓缓说道:“两起案件,都发生在深夜与凌晨相交之时,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两名受害者间毫无关联。两起案件的相同点是作案手法,两名死者都是头部受钝器重击而亡,并被折断双脚,而且财物被劫。可有趣的是,两起案件竟然分别找到了不同的犯罪嫌疑人!”

严颖见老孟突然顿住,不自觉的看向手边证物袋里的甩棍。

“严颖,那是什么?”老孟注意到严颖的目光,好奇的询问。

“呃,这是从毕国胜家里找到的甩棍,还没来得及送去技术部。”

老孟冷哼一声,“姜队,我认为,首先我们必须确认,两起案件是否为同一名凶犯所为!这两起案件最大的特点,不仅是受害者被折断双脚,还有财物被劫!”

“孟哥,难道你偏向于劫杀?”严颖感到不可思议。

“不,严颖,绝不是劫杀!”老孟斩钉截铁的否定。

“那你是什么意思?”

老孟转向姜华,“姜队,我说过,凶犯损毁受害者尸体不外乎三种原因,第一种是扰乱警方视线。我现在依然坚持这个看法:折断死者双脚是扰乱警方视线,拿走死者财物,其目的同样是扰乱警方视线!”

“老孟,你意思是,杀害董业凯,是另有所图?”姜华知道老孟在想什么。

“对!杀掉董业凯,折断其双脚,再拿走其财物,让凶案看上去既像仇杀,又像劫杀!凶犯想掩盖真正的杀人动机、把我们领上歧途!”

方婕脸上一片迷惘,她明白老孟怀疑吴建丰,可是鲍翠莲的死又怎么解释?

第二十一节 借机发挥

“老孟,假设吴建丰投资失利,为谋夺董业凯的财产而动杀机。蒋媛是否愿意配合吴建丰暂且不提,这鲍翠莲又因何而死?谋杀鲍翠莲的人,总不会是被关在警局羁押室的吴建丰吧?”姜华和方婕一样,对老孟的推测持有异议。

“当然不会是吴建丰!这正是我想说的:两起案件的凶犯也许不是同一人!”

众人凝神看着老孟,除了邵伟,姜华、方婕、严颖三人都是一副迷惑不解的表情。

“如此相似的作案手法,案犯竟不是同一人?老孟,说说你的理由吧!”姜华没急着反驳,他想听听,老孟究竟是怎么想的。

“姜队,发现董业凯尸体那天,岸边有不少路人围观。董业凯的死状,并不算什么秘密!只要视力稍好的人,在岸边就会注意到死者的双脚,以奇特的角度被反扭到胸前。”

“难道有人借机发挥混水摸鱼?”严颖顺势猜测。

“对!这种事,只要有人看见,散播的速度会非常快。这个时候如果以类似的手法杀人,一定会让人联想到连环杀人案!杀害鲍翠莲的凶犯,就能借机瞒天过海!”

“老孟,那杀害鲍翠莲的动机是什么?”

“应该是为财!”老孟从卷宗得知,鲍翠莲身上的首饰和小卖部当天的营业款,均被人拿走。

“孟哥,既然是劫财,得手后有必要把尸体弄到马鞍山月儿湖去吗?”方婕忍不住反驳。

“方婕,如果凶手知道警方在青云湖水库发现浮尸,他为了分散警方注意力,就有可能把尸体以同样的方式沉入湖中。”

“老孟,这样太麻烦,直接增加了作案的难度。”姜华觉得老孟的理由十分牵强。

“虽然增加了难度,但是对凶犯来说反而更加安全。把鲍翠莲的尸体沉入月儿湖,警方发现尸体后,一定会将鲍翠莲案与董业凯案并案。我们现在不正是这样做的吗?”

“那毕国胜……”

“毕国胜就是凶手!鲍翠莲凭什么要给他两万块钱?如果这钱真是鲍翠莲心甘情愿交给毕国胜,他有必要连夜把钱取走吗?如果鲍翠莲真是偶遇素不相识的歹徒,被人劫杀,歹徒确实没必要把鲍翠莲的尸体弄到月儿湖。但凶手如果是毕国胜,就大不一样了!他把鲍翠莲的尸体以与董业凯相似的手法沉入湖中,我们会将两起案件定性为连环杀人案,枉费精力去寻找两名死者间的共同点或关联!”

姜华皱起眉头,老孟的推测,显然还不能说服他。

“孟哥,那谋杀董业凯的人,就是吴建丰?”方婕难以相信,这两件案子会如此简单。

“除了他还有谁!据我和邵伟了解,蒋媛是欢畅KTV的包房公主。吴建丰比董业凯更早结识蒋媛!蒋媛能与董业凯结婚,其中自然少不了吴建丰推波助澜。一年前,吴建丰的煤矿被封不久,蒋媛就与董业凯闪婚,这难道是巧合吗?”老孟的怀疑并非无的放矢。

“难道蒋媛与董业凯结婚,全是吴建丰一手操纵?”严颖大感意外。

“昨晚我和孟哥抽时间去欢畅KTV了解情况,据KTV领班说,吴建丰和蒋媛的关系十分暧昧。蒋媛婚前,吴建丰常到KTV找蒋媛作陪。董业凯反而很少去KTV。”邵伟和老孟反复推敲过吴建丰和蒋媛的关系,得出的结论是:吴建丰别有用心。

“周日晚上,吴建丰来林城,你们真相信他是为了打探董业凯当晚是否会留在林城吗?反正我不相信。吴建丰和蒋媛想偷腥,有的是时间!周五那天,董业凯当着吴建丰的面打电话到林城订房。当天晚上,就是吴建丰和蒋媛私会的最佳时机。吴建丰完全没必要为了与蒋媛再度私会,周日再特意从顺云跑来林城一趟。”

老孟相信,作为董业凯的合伙人,吴建丰对董业凯的行踪一定了若指掌。吴建丰周日晚专程到林城,绝不是为了贪图肉欲之欢。

“姜队,吴建丰能说清他从监控下消失的三分钟去哪了吗?”老孟相信,吴建丰说不清楚。

“吴建丰无法解释!他说对林城的街道不熟悉。”

“真不熟悉吗?不,吴建丰对林城非常熟悉!他在顺云从事小商品批发多年,每次到林城接货都是吴建丰亲自来。那家吴建丰定点的货运部,就在丁家坡。吴建丰很清楚,丁家坡一带没有安装监控设施!”老孟去顺云的时间不长,却把吴建丰查了个一清二楚。

“吴建丰定点的货运部在丁家坡?”姜华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看走了眼,差点相信吴建丰的谎言。

“那家货运部叫雄志货运,老板也是江浙人。吴建丰的货物从江浙运来,十几年来一直是这家货运部承运。”

方婕长长的叹了口气,她完全没想到,吴建丰身上居然隐藏着这么多秘密。他在丁家坡消失的那三分钟,看来真是另有隐情。

可吴建丰为什么要到丽都酒店打探董业凯是否退房呢?他如果清楚董业凯的行踪,就不必到丽都酒店打探。他如果不知道董业凯的动向,去丽都酒店也毫无意义!假设周日那晚,董业凯没退房呢?吴建丰会不会就在酒店里杀了董业凯,还是把董业凯诓到青云山再下手?

在方婕看来,吴建丰到丽都酒店打探董业凯的行踪,简直是多此一举!

周日上午十点,袁克松与董业凯通话三分钟,晚上九点四十,再次与董业凯通话两分多钟。这个“袁克松”究竟是不是吴建丰?

如果袁克松就是吴建丰,那周日晚上吴建丰更没有必要到丽都酒店打探董业凯是否退房。如果吴建丰不是袁克松,他又是如何把董业凯约到青云山的?

对了,周日当晚,董业凯还接了另一个电话!苏茜茜的电话!

但相比之下,袁克松那张姓名与身份证号不符的手机卡,比苏茜茜实名登记的手机卡更为可疑!如果不是为了隐匿行踪,没人会办一张追查不到真实身份信息的手机卡!

“方婕,你在想什么?”姜华见方婕走神,不禁打断方婕思绪。

“嗯,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吴建丰周日晚上跑到丽都酒店去,有点奇怪!”

“一点都不奇怪!方婕,吴建丰去丽都酒店前台,询问305号房间的客人是否还在,是想表明他并不清楚董业凯的行踪!这与种种扰乱警方视线的伎俩不尽相符!”老孟断定,吴建丰到酒店打探董业凯的情况,只不过是欲盖弥彰。

“孟哥,周日晚上,董业凯的车上青云山前,有两个电话曾联系过董业凯。一个是袁克松,一个是苏茜茜,究竟是哪个电话,把董业凯约上青云山的?”方婕对此心存疑虑。

“呃,应该是袁克松!”

“孟哥,董业凯周五周六两晚都在林城,这个‘袁克松’为什么不早动手?非要等到周日董业凯准备回顺云时,才来电让董业凯多留一天?”方婕想,万一董业凯不同意留下,那“袁克松”的谋杀计划不就落空了吗!

第二十二节 内线

老孟微微一怔,“这个,我还没想好。不过,肯定是有什么特殊原因,才拖延了凶犯向董业凯动手的时间。只是我们还没找到相关线索。”

“孟哥,这么说,约董业凯上青云山的袁克松,就是吴建丰?”方婕暂时还找不到理由来反驳老孟,但是总觉得哪不对。

“嗯!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吴建丰的嫌疑最大。”老孟稍有保留,没把话说死。

“孟哥,董业凯的死,吴建丰的嫌疑确实很重。但是,毕国胜绝不是谋杀鲍翠莲的凶手!”方婕眼里泛起自信的神采。

“为什么?”

“因为时间对不上!”方婕整理了一下思路。“鲍翠莲于今日凌晨零点一刻在金源宾馆外上出租车回家,而毕国胜却一点过几分才离开宾馆!根据兴隆街口的监控记录,出租车零点二十五分左右到达兴隆街口,鲍翠莲下了车。大约七分钟后,一辆面包车驶出兴隆街。从街口走到鲍翠莲家,最多不过五六分钟,但鲍翠莲却没有回家,她极有可能就是被那辆面包车掳走的!”

当时毕国胜还在酒店休息,显然不可能分身到兴隆街掳走鲍翠莲。

老孟对详细情况并未完全了解,面对方婕的反驳,显得有些尴尬。

“那辆面包车查到了吗?”

“查到了,车主叫金郁民,暂时联系不上。蒋奇和许军刚出去找人,你们就回来了。”

“姜队,我建议立即审讯吴建丰,同时,控制住蒋媛!”

姜华沉思片刻,“老孟,我想,吴建丰暂时先别碰,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还不足以证实吴建丰的犯罪行为。如果能找到直接证据,再一举攻破他的防线,要稳妥得多。”

老孟静心想来,知道姜华说的在理。“那蒋媛呢?”

“蒋媛不用管,董业凯死了,蒋媛想拿到董业凯的遗产,就不会跑。没必要浪费人手。再说,到目前为止,蒋媛还很配合我们的工作。”

“那接下来怎么办?”

“老孟,鲍翠莲的丈夫齐康,五年前在建筑工地意外死亡。你和邵伟查查齐康,看看他的意外死亡有没有疑点、齐康与董业凯是否存在关联。”

“行!”老孟和邵伟领命而去。

严颖赶紧趁着还没下班,把毕国胜家搜来的甩棍送去技术部。

由于毕国胜没有作案时间,姜华立刻联系老宋,让他和小刘放弃调查那家牌机室,让治安大队代为追查。老宋和小刘被派往汪泽所在公司了解情况。

“方婕,按老孟的分析,董业凯和鲍翠莲这两起谋杀案,也许不是连环杀人案。但我总觉得,以相似的作案手法谋杀鲍翠莲,并不像老孟说的借机发挥混水摸鱼。那天在青云湖,我们非常小心,岸边围观的路人,应该看不清董业凯尸体的详细情况。就算勉强看到死者扭曲的双脚,也不可能看清死者头部的致命伤!”

“姜队,你还是怀疑两起命案系同一人所为?”方婕虽无力反驳老孟的推测,但始终对老孟“两个凶手”的推断持怀疑态度。

“对!两名死者的致命伤均为后脑,而且流血不多。经湖水浸泡之后,伤口被头发遮挡不易发现。除了现场的警员和两名水库管理员,外人绝不可能知道死者所受何种致命伤!”姜华敢肯定,死者的致命伤绝不会被水库管理员散播出去。

“那你相信董业凯是被吴建丰所杀吗?”

姜华无奈的摇了摇头,“根据老孟找到的线索,吴建丰确实嫌疑重大!”

“但吴建丰不可能谋杀鲍翠莲?”方婕知道姜华还有下文。

“对!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从作案手法分析,两起命案系同一人所为!而且,这就是一起精心策划的连环杀人案!吴建丰虽然嫌疑重大,老孟找到线索对他不利。但凶手只有一个!既然吴建丰不可能谋杀鲍翠莲,他就不是杀死董业凯的凶手!”

“那吴建丰在整件案子里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他周日晚上为什么要跑来林城?难道吴建丰对董业凯也有所图?”

“有可能!老孟的分析,有一部分,我认为很有道理。蒋媛与董业凯的结合,暗地里显然藏着吴建丰的影子!但是蒋媛也不简单,她混迹娱乐场所,对吴建丰的意图定是了然于心。可现在董业凯已死,蒋媛是当然的继承人。她还会乖乖听吴建丰的话吗?”

“你想从蒋媛身上找突破口?”

“蒋媛算不上突破口,她最多能够证实吴建丰有罪无罪!帮我们排除吴建丰的作案嫌疑。”

“姜队,我倒认为那个苏茜茜的出现十分蹊跷!许军查过董业凯的手机通话记录,半年来,董业凯从未拨打过苏茜茜的电话号码!怎么周六晚上,董业凯就突然打了这个号码呢?周六晚接到董业凯电话,苏茜茜到酒店跟董业凯共度一夜。周日中午苏茜茜给董业凯打电话,晚上九点三十六分,苏茜茜再次主动联系董业凯。她也是通话记录上,最后联系董业凯的人之一。”

“方婕,你怀疑苏茜茜才是把董业凯约上青云山的人?”

“不,现在还无法判定,究竟是哪个电话把董业凯约上青云山。但是苏茜茜在董业凯上山前十几分钟,联系董业凯,我觉得十分可疑!我想,苏茜茜如果不是约董业凯上山,就是在打探董业凯的行踪!”

“打听行踪?你怀疑苏茜茜是吴建丰的人?”

“对!袁克松那个号码,故意隐藏登记人身份信息,肯定是为了作案特意准备的!这一点我同意老孟的推断。但苏茜茜的存在绝不是偶然,吴建丰如果对董业凯有所图谋,他就必须掌握董业凯的动向,而苏茜茜周日晚上给董业凯打的最后一个电话,应该就是在打探董业凯的行踪。”

“九点三十六分,苏茜茜给董业凯打了最后一个电话。而吴建丰的越野车九点二十三分上了高速离开林城。如果车上的驾驶员真换了人,那吴建丰当时就在林城。他如果想知道董业凯的行踪,就必须联系跟董业凯通过电话的人!”

姜华脑中豁然开朗,赶紧下楼提出吴建丰的手机。周日晚上九点三十二分,吴建丰的手机确曾拨打过一个没有保存联系人姓名的电话。九点四十分,这个电话号码又回拨了吴建丰的手机。

“方婕,找到了!吴建丰可能真的有内线!”

“那就打过去看看!”方婕预感,这个号码的持有人,应该也是苏茜茜。

“嗯!”

姜华按下重拨,电话很快接通。

“喂,丰哥,你来林城了?”听筒里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姜华轻咳一声,含糊不清的问道:“嗯,你在哪?”

“我在家啊,丰哥,你感冒了?”

“嗯,你出来一趟,我在上岛咖啡厅等你。”

“有事吗,丰哥?”

“你过来再说!”

“好,丰哥,我马上就到。”

第二十三节 纪彤

上岛咖啡厅距警局两条街,姜华和方婕选了一个靠近大门的位置坐下。严颖换了便服,在门外闲逛。

几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在咖啡厅外停下,一名衣着稍嫌暴露的妙龄女子从车上下来,径直走进咖啡厅。女子环视一周,没看到想找的人,拿出手机拨打电话,姜华桌上的电话响了。

姜华拿起电话,朝女子挥了挥手。女子脸上微微变色,不觉皱起眉头,转身就想离开。

严颖挡住女子去路,随手抽走女子手中电话。

“你干什么?”女子愤声喝问。

“不干什么!”严颖亮出警官证,正准备上前的咖啡厅工作人员退了回去。

“你,你拿我电话干什么?”女子的口气软了些。

“先别急着走,过去聊聊!”严颖不由分说挽起女子手臂,半拉半拽走到姜华桌边。

姜华似笑非笑的看着女子,手上摆弄着吴建丰的手机。“我该你叫苏茜茜,还是别的什么名字?”

女子似乎有些不安,郁闷的瞟了一眼吴建丰的手机。

姜华用吴建丰的手机拨了一串号码,女子身上的小包里,响起手机铃声。

“把手机拿出来吧!‘苏茜茜’!”

女子眉头锁得更紧,瞪着姜华不情愿的掏出包里的手机。

“坐下来聊吧!”姜华伸手拿过女子的手机,示意她坐下。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带身份证了吗?”姜华声音不高,却充满了威严。

“纪彤。”女子慢慢坐下,从包里拿出身份证。

姜华看了一眼,把身份证递给严颖。

“纪彤,你和吴建丰是什么关系?”

“呃……”纪彤有些犹豫。“朋友。”

“你是干什么的?”

“我,没干什么。”

“没工作?”

“嗯。”

“上周六晚上你在哪?”

“我……”纪彤顿住。

“想清楚再说!”

“在丽都酒店。”

“在那干什么?”

“呃,陪朋友聊天。”

“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不知道?哼!”姜华笑着摇了摇头,“我看还是我来说吧!你那朋友叫董业凯,四十出头,中等身材、体型偏瘦,顺云人。周六晚上十点十二分,董业凯打这个电话找你!十点四十你到达酒店,在董业凯的房间住了一晚,周日早上离开,对吗?”

纪彤十分惊愕,没料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全被警察摸得清清楚楚。

“你们,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就想知道:周日中午和晚上你给董业凯打的那两个电话的内容!”

“我,我就问他在哪,要不要我过去陪他。”

“董业凯怎么说?”

“他说还有事,晚点再联系我,叫我别老打电话给他。”

“董业凯说没说他在哪?”

“没说,他只说在外面。”

“纪彤,你想清楚,董业凯真的没说他当时在哪?”姜华满脸厉色。

“他真的没说!”纪彤有点发急,隐约猜到可能出什么事了。

“你以前认识董业凯?”

“不认识。”

“那董业凯怎么有你的电话号码?”

“我……”纪彤欲言又止。

“周日晚上九点三十六分,你跟董业凯通完话后,又用那部手机……”姜华指了下严颖刚才从纪彤手上抽出来的电话,“联系吴建丰,你能说说,找吴建丰干什么吗?”

“我,是他叫我打电话给他的。”

“吴建丰为什么让你打电话给他?”

“他,他让我打电话问董业凯在哪!”纪彤不想卷入是非,决定向警察说实话。

“吴建丰让你打电话问董业凯在哪?”姜华又确认了一遍。

“嗯。”

“那董业凯怎么会有你的电话?”姜华重新提起刚才纪彤没有回答的问题。

“是,是我让人把电话卡片塞进305号房间的。”

“也是吴建丰让你这么做的吧?”

“嗯。”

“吴建丰还让你做什么了?”

“没了。”纪彤避开姜华咄咄逼人的目光。

“没了?纪彤,你知道吴建丰为什么要让你打电话问董业凯在哪吗?”

“我不知道。”纪彤脸上一派茫然。

“那我告诉你吧,董业凯死了!”

“什么?”纪彤蓦然一惊,手足无措的怔住。

“董业凯死于周日晚上十点至十二点,你是最后与董业凯联系的人。”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董,董业凯什么也没说!”

“纪彤,你现在涉及一桩谋杀案。我向你提的问题,希望不要对我们有所隐瞒。”

“嗯!”纪彤胆怯的低下了头。

“我再问你一次,除了打听董业凯在哪,吴建丰没让你做别的事?”

“真的没有,警官,吴建丰就让我问董业凯在哪,别的什么也没叫我做。”

姜华疑惑的看向方婕,他猜不透吴建丰此举到底有何用意。

“纪彤,你怎么认识吴建丰的?”方婕和缓的问道。

“他有一次来林城找过我,我们就认识了。”纪彤脸色羞愧。

“也是通过小卡片上的电话号码找你的?”方婕见过被人投进酒店房间里那种妖艳暧昧的小卡片。

“嗯!”

“这次的事,吴建丰是什么时候找你的?”

“周六一早,他给我打电话。就是这部电话,这是我私人号码。”纪彤示意被严颖拿走的手机。“他说给我介绍客人,让我想办法把小卡片放进丽都酒店305号房间。”

“苏茜茜是谁?”

“一个朋友,她回老家以后,我继续用她那张手机卡。”

“卡片上留的就是苏茜茜那个号码?”

“嗯。”

“这两天打苏茜茜的号码,你都没接?”

“嗯,吴建丰给了我点钱,让我最近暂时不要接这部手机的电话。”

“周日晚上,你跟董业凯联系之后,打电话给吴建丰是怎么说的?”

“我告诉他,董业凯没跟我说他在哪。”

“吴建丰怎么说?”

“他没说什么,就是让我暂时别接这部手机的电话,然后给我微信转了两千块钱。不过,他好像挺失望的。”

“失望?”

“嗯,没打听到董业凯在哪,吴建丰语气淡淡的,好像很失望。”

“那天晚上你们见面了吗?”

“没有。”

方婕朝姜华微微摇头,她没什么问的了。

“纪彤,如果让我发现你说谎,我们要找你很容易。”姜华不想再浪费时间。

“我说的都是真话!”纪彤急道。

“另外,你还年轻,好好找份工作吧!”姜华把纪彤的私人电话还给她,却把装着苏茜茜号码的那部手机放进自己包里。

纪彤埋着头,脸上发烫,轻轻“嗯”了一声。

严颖见姜华起身,皱眉示意纪彤。姜华扬了扬头,让严颖跟着离开。

“姜队,就这么把纪彤放了?”走出咖啡厅,严颖不甘的发着牢骚。

“严颖,我们现在没时间处理别的事!”姜华心里记挂着龙劲的担心,不抓紧时间,很可能会出现第三名受害者。

“可……”

“先回局里再说吧!”

姜华大步走向警局,方婕知道,是时候碰碰吴建丰了。

第二十四节 心怀叵测的合伙人

再次被带进询问室,吴建丰隐隐有些不安。

方婕挨着严颖坐下,姜华站在讯问桌前,冷冷看着吴建丰。询问室里的气氛,令人感到紧张。

“吴建丰!”姜华高声叫道。

“嗯!”吴建丰身体微颤。

“是谁帮你把车开回顺云的?”姜华竟以这个问题作为开端。

“呃……,你说什么?”

“哼!吴建丰,别跟我装傻充愣!老实回答问题。”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让人帮我开车。”吴建丰尽力放松脸部的神经。

“135********这个号码,你应该很熟悉吧?”

吴建丰眼神慌乱,心跳加剧。

“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这个号码了?那纪彤你应该还记得吧?”

“警官,我,我什么都没做!”吴建丰听到纪彤的名字,暗叫不好。

“吴建丰,你为什么要让纪彤打听董业凯的行踪?”

“我……”吴建丰焦虑的不停移动目光。

“你打听董业凯的行踪,想干什么?”

“……”

“一年前,你在黔北的煤矿被封,没过多久,欢畅KTV的包房公主蒋媛就与董业凯闪婚,这里面恐怕有点名堂吧?”

吴建丰惊诧的抬头看向姜华,内心暗流涌动。

“董业凯死了,只要跟蒋媛在一起,就能顺利拿到董业凯的家产,但这个如意算盘可能要落空了!蒋媛不是傻子,她会把属于自己的财产拱手相送吗?”

“……”

“吴建丰,你不要心存侥幸。如果没摸清你的底细,我也不会贸然跟你说这些!你在雄志货运提了十几年货,对丁家坡一带非常熟悉!你周日当晚去丁家坡是为了躲避监控,悄悄留在林城!”

“我……”吴建丰张了下嘴,心神不宁的顿住。

“你的越野车回顺云时,你已经不在车上!还要我把开车的人说出来吗?”姜华索性诈道。

“我……”

“你想杀了董业凯!然后通过蒋媛把他的财产据为己有!”

姜华严厉的呵斥,令吴建丰仓皇失措。

“我,我什么都没做,警官,不是我干的,我没杀人……”

“可董业凯死了!”

“我真的没杀人!那晚,我根本就找不到他……,不信,你可以问纪彤,老董没跟纪彤说他在哪!”

“周日那天,是你让董业凯留在林城,没回顺云的?”

“不是,我没让老董留在林城,我没给他打电话。”

“那你怎么知道董业凯在林城?”

“老董没回去,肯定还在林城。”

“周五周六两个晚上,董业凯都在林城,你为什么要等到周日?”

“我,我还没准备好……”

“没准备好?”姜华觉得奇怪。“没准备好什么?没准备好用什么方式杀人?”

“……”吴建丰埋着头算是默认。

“既然没准备好,周日晚上你又跑来林城干什么?”

“我,我想找到老董,在,在他的车上动手脚。”

“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找到董业凯?就凭纪彤?”

“嗯,老董好色,我想第二天,老董还会找纪彤。”

“周六晚上董业凯的车就停在酒店停车场,你怎么不动手?”

“停车场有监控,我,我不敢……”

“所以你让纪彤约董业凯,打听他在哪?”

“嗯,但是老董跟纪彤说他有事,叫纪彤别再给他打电话。”

“你说你找不到董业凯,那周日晚上你去哪了?”

“我回顺云了。”

“什么时候回去的?”

“十一点不到我就回去了,我打车回去的。”吴建丰似乎急于摆脱姜华的怀疑。

“打车?在哪上的车?上的什么颜色的出租车?”

“在红茶馆门口上的车,橙色白条的出租车。”

“蒋媛知道你来林城干什么吗?”

“我没明说,但她应该知道。”

“蒋媛也知道你想杀董业凯?”

“嗯。我向她透过口风。”

“蒋媛同意跟你结婚?”

“嗯!她说想跟我在一起。”

“一年前,你就和蒋媛谈好条件了?”

“嗯。但是我什么也没做!”吴建丰不忘为自己辩白。

“现在董业凯死了,你怎么想的?”

“我,我不知道!警官,我真的没杀老董。我,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以你对董业凯的了解,谁会杀他?”

“我真的不知道,老董没仇家,他最近也没跟人发生什么矛盾。他平时除了出差,都是深居简出,没见他跟陌生人有来往。我也觉得奇怪,到底谁会杀他!”吴建丰一脸苦相,好像自己被人连累。

“你说董业凯平时深居简出?”姜华听出问题。

“呃,是啊。他很少出门。平时大多数时间不是在厂里就是在家。”吴建丰当初为了撮合蒋媛和董业凯,没少给老董做工作。

“以前呢?董业凯不是常年在外做小百货生意吗?”

“以前是经常外出,但是办厂以后,老董就很少出去了。可能在外面跑累了吧。”

“董业凯在振兴商场搞百货摊期间,也经常外出?”

“这我不太清楚,反正他每个月都会到我那拿货。”

“董业凯在外面做小百货生意的时候,也是在你那拿的货?”

“嗯,不过外面生意不太好,货要得少。”

“董业凯有什么怪癖吗?”

“没有,他挺低调的,有钱以后也不张扬。”

“最近几个月,董业凯周边出现过陌生人吗?”

“应该没有,我没发现有陌生人。”

“吴建丰,这个号码你熟悉吧?”姜华大声念出袁克松那个电话号码。

吴建丰茫然摇头,“不熟悉。”

姜华盯着吴建丰看了片刻,吴建丰疑神疑鬼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以为脸上有东西。

“你为什么叫纪彤最近几天别接电话?”

“我怕老董找纪彤,到时纪彤说漏了嘴,会让老董起疑心。”吴建丰倒很坦白。

姜华见方婕不说话,知道她没有问题询问。给严颖使了个眼色,让她把人带走。

“警官,真的不关我的事,我什么也没干,老董不是我杀的……”吴建丰一边走一边不停辩白。

姜华冷漠的看着吴建丰,什么也没说。董业凯找上这样的合伙人,真是瞎了眼。

“姜队,你相信他吗?”方婕感觉吴建丰的供述不尽不实。

姜华嘴角挂着冷笑,轻轻摇了摇头。“吴建丰的话不可全信,他肯定还隐瞒了一些情况。不过有一点,吴建丰绝不可能杀鲍翠莲!”

“杀鲍翠莲的凶手,才是用袁克松的号码给董业凯打电话的人?”方婕和姜华总能保持默契。

“对,我还是坚持原来的看法。两起谋杀案,是同一人所为。既然吴建丰不可能杀鲍翠莲,他就不是谋杀董业凯的凶手。”

可究竟是谁用袁克松的号码给董业凯打电话呢?姜华依然不解。

掳走鲍翠莲的人,对林城十分熟悉,他驾驶面包车出城,走的都是处于监控盲区的小路。说明此人在动手前早已预谋多时,精心制定了出城路线。鲍翠莲自丈夫死后,五年来一直在兴隆街经营小卖部,未曾与人结仇。凶犯与鲍翠莲的恩怨,难道早在五年前就已结下?

第二十五节 愧疚和惋惜

又到了下班时间,蒋奇和许军却一直没有消息,午夜时分驶离兴隆街的那辆面包车音讯全无。

“蒋奇,找到金郁民了吗?”姜华看了一眼时间,距发现鲍翠莲的尸体,已经过去十个小时。

“姜队,我和许军刚打听到金郁民新的住址,正在赶过去。”蒋奇和许军东奔西走,终于打探到金郁民的消息。

“好,到了地方,马上给我电话。”

“是,姜队!”

严颖纳闷的看着姜华,面包车这条线索非常重要,姜华竟有点漫不经心。“姜队,我们不一起过去吗?”

“不急,等蒋奇找到金郁民本人再过去。”姜华拿起车钥匙往外走。

“那我们现在去哪?”严颖连忙跟上。

方婕在严颖耳边低声说道:“去找蒋媛。”

“找蒋媛?该说的吴建丰不是都说了。”

“可是不该说的吴建丰还没说。”方婕故作神秘。

“姜队,金郁民那辆面包车……”严颖又开始一根筋。

姜华郁闷的白了严颖一眼,“你急什么!金郁民那边有蒋奇,先把吴建丰和蒋媛的问题弄清楚,我们才能完全腾出手来,挖那辆面包车的线索。”

严颖不服气的朝姜华的背影瞪着眼睛,小声嘀咕着什么。

下楼姜华去取车,方婕趁机开导严颖。“你别生姜华的气,他心里着急。严颖,如果这次真是连环杀人案,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出现第三名受害者。”

“那就更应该先找金郁民,是他的面包车掳走鲍翠莲,这么重要的线索,为什么不立即跟进。”

“严颖,你想过没有,凶犯行事如此隐秘,会用一辆轻易就能追查到的面包车作为作案工具吗?”

“你是说鲍翠莲也许不是被金郁民的面包车掳走的?”

“现在还说不清楚,面包车肯定有问题,但我估计金郁民应该与案子无关。”

严颖见姜华驾车出了停车场,心里的气还是不太顺。她感觉自己跟姜华好像少了点默契,倒是方婕,总能猜到姜华在想什么。

方婕见严颖不再争辩,赶紧给余波打了个电话,说她要晚点回去。余波淡淡的“哦”了一声,把电话挂了。

这样的态度,方婕还不太适应,她知道问题出在哪。余波并不是因为流掉的孩子耿耿于怀,他真正介意的是方婕不太顾及他的感受。余波性格虽然温和,但也需要爱人的尊重,而方婕每次的一意孤行,总让余波有些气闷。

姜华把车开出停车场,严颖和方婕各怀心事上了车。

“方婕,时间不早了,你要不要先回去?”姜华还惦记着方婕和余波紧张的关系。

“不用,我给余波打电话了。先去找蒋媛吧!”方婕相信,余波会理解她的。

姜华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方婕,却没留意一旁的严颖已经嘟起了嘴。

“方姐,你饿了吗?”严颖突兀的问了一句。

“对了,方婕,要不要先吃饭?”姜华回过头,关心的问道。

“现在还不饿,先去酒店找蒋媛吧。”方婕想着余波肯定已经亲手做好饭菜,不由有些歉意。

姜华不再多问,踩下油门驶出警局。严颖心里酸溜溜的,扭头对着窗外。

蒋媛没有离开酒店,在客房楼下的餐厅要了份套餐,食不甘味的呆坐。她刚挂上姜华的电话,心里在猜测警察的来意。

姜华走进餐厅,一眼就看到窗边独坐的蒋媛。

“她在那!”姜华跟方婕说了一声,举步走到窗边的餐桌。

“警官!”蒋媛看到姜华,放下手中餐具。

“蒋媛,我们有些事想问你!”姜华看了一下附近的桌子,客人不多。

“嗯。”蒋媛微微点了下头。

“一年前,你和董业凯在一起,是吴建丰撮合的?”

蒋媛楞了一下,鼻中轻轻“嗯”了一声。

“我想你应该知道吴建丰的意图吧?”

蒋媛稍有迟疑,却坦然点了点头。

“你知不知道,吴建丰想杀了董业凯!”姜华感觉有门,毫无避忌的问道。

“老董,真是他杀的?”蒋媛表情复杂。

“你认为呢?”

“我不知道。”

“蒋媛,我希望你能明白,吴建丰跟你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哼!”蒋媛冷哼一声,“我怎么会不知道!”

“周日晚上吴建丰到底来林城干什么?”

“哼,他说,想看看老董还在不在林城。”

“没说别的?”

“没有!”

“那你相信他吗?”

蒋媛眼中突然泛起怪异的神采,“你说我会相信吗?”

姜华没有回答,凌厉的眼神刺向蒋媛,后者毫不闪躲。

“吴建丰要真喜欢我,当初跟我结婚的就应该是他,而不是老董。”蒋媛眉间藏着淡淡的忧伤。

“你明知道吴建丰在骗你,你还跟他来往?”

“我没选择,吴建丰有的是办法随时让老董离开我。”

“吴建丰提过他有什么计划吗?”

“没有。”蒋媛落寞的摇头,“有计划他也不会告诉我。但他常常暗示,只要老董不在了,他就会娶我。他给我看过一种药,用于引起产妇宫缩来治疗产后出血的药……”

“董业凯有心脏病?”姜华听过这种药。

“对,他暗示我,这种药无色无味,能要了心脏病患者的命。而且事后不容易查出来!哼哼!”蒋媛不屑的冷笑。

“可是你没对董业凯下手?”

“我为什么要帮他下手?”蒋媛反问,情绪有点激动。“不管怎么说,老董愿意娶我,他是真心跟我过一辈子!”

严颖情不自禁的看向姜华。方婕微微叹了口气,脑中浮起余波的身影。

“你早就知道,吴建丰想杀了董业凯?”

“嗯,但我不敢告诉老董,我只能,婉转的提醒他注意安全。可老董他……”蒋媛流露出几分愧疚和惋惜。

“蒋媛,吴建丰周日晚上从林城回到顺云,跟你联系了吗?”

“没有,他第二天早上才过来。”

“吴建丰没说什么?”

“没有,他只说老董不在丽都酒店,不知道又跑到哪风流去了。”

“吴建丰没有表现出什么反常吗?”

“我……,看不出有什么反常。”

姜华静静的看着蒋媛,他感觉自己低估了这个女人。从蒋媛口中,根本得不到任何线索,可是蒋媛竟不着痕迹的撇清了她跟吴建丰的关系。蒋媛很聪明,她承认吴建丰对董业凯有所图,但蒋媛并未提供任何能够证实吴建丰有杀人嫌疑的证据。蒋媛在给自己留后路,她不想得罪吴建丰。因为蒋媛无法肯定,吴建丰是否再也不能从警局出来。

“走吧!”姜华冷漠的向蒋媛点头告别,起身示意方婕和严颖离开酒店。

蒋媛面无表情的看着警察走出餐厅,轻轻推开面前的餐盘,上楼回了客房。

“姜队,就这么走了?”严颖觉得跟姜华跟蒋媛的谈话似乎毫无意义。

“不走还能干什么!”姜华不耐烦的回答。

严颖还想说话,蒋奇打电话来了。

“姜队,我们找到金郁民了,地址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你过来吧。”

“好,马上到!”

第二十六节 矛盾

金郁民家住开发区福兴大厦,姜华三人赶到金郁民家,蒋奇和许军已经在金家坐了一会了。

“姜队,这位就是金师傅!”蒋奇指着年过半百的金郁民介绍道。

“金师傅,你好。”姜华向金郁民的爱人也打了个招呼。

“姜队,金师傅在汽车修理厂上班,那辆黔AE5062的五菱宏光,确实是金师傅的车。但是……”蒋奇一脸难色。

“但是什么?”

“金师傅,还是你说吧!”

“警官,5062确实是我的车,但是这辆车我天天开着上下班,哪也没去。大厦停车场和修理厂都有摄像头,你们可以调查,这几天除了去上班,我没把车开到别的地方去过。”金师傅坐正身子,表情诚恳。

“金师傅,你昨天晚上在家吗?”

“在家,昨天晚上我下班晚,七点才回到家,车子停在停车场,今天早上才开出来。”

“我们能看看你的车吗?”

“行,我带你们下去!”金师傅带头走出家门,下楼去了停车场。

那辆五菱宏光停在角落上,车漆略显暗淡,似乎已经有些年头。

“金师傅,你这辆车开多久了?”姜华绕车转了一圈。

“七八年了!一直没什么毛病。”金师傅打开车门,让大家更方面查看。

“金师傅,你在哪家修理厂上班?”

“杨家桥的骏捷汽车修理厂。”

姜华微微皱眉,那家修理厂他知道,修理厂的路边,经常停满了车辆。

“打扰你了金师傅!”姜华什么都没说,直接跟金郁民告辞。

“没什么事吧,警官?”金师傅还有点不放心。

“没事。”

姜华无奈的笑了笑,带着众人走了。经过保安值班室,也没叫人去看监控。

“姜队,不用核实一下监控了?”许军忍不住问道。

“不用了!金师傅的车,很明显被人套牌了。”姜华对金师傅的车观察得很仔细,仅凭车身的漆面就能断定,掳走鲍翠莲那辆五菱宏光要新得多。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大家都明白,面包车的线索断了。

“大家都饿了吧?我知道附近有家火锅还不错,我们先吃饭。”姜华清楚大家都还饿着肚子。

“姜队,那辆面包车……”蒋奇有话想说。

“吃完饭再说吧!大家都忙了一天了。”姜华暂时不想谈案子。

可惜热腾腾的火锅,也难以提起大家的兴致,好好的一顿饭却味如嚼蜡。

方婕埋头吃着饭,脑中不停思考一个问题:杀人动机!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董业凯与鲍翠莲几乎没有共同点,两人一个在顺云,一个在林城,平日素无交集。可就是这样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却被相同的作案手法所杀!

两名死者间,确实看不出有何关联。但方婕感觉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不管是董业凯还是鲍翠莲,他们身上都带着不少现金和财物。严格来说,这也算是两者的共同点!难道,是自己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吗?这两起案件,说不定就是以劫财为目的的凶杀案。

之所以折断被害者双脚,也许是出于凶犯的变态心理、或者扰乱警方视线的目的,而并不像先前猜测的具有什么特殊意义。

但单从劫财的角度分析的话,有很多问题说不通。董业凯周日晚上是接到袁克松那个号码打的电话,才上的青云山。劫杀董业凯的凶犯,怎么可能请动董业凯上山?单纯抢劫的话,在兴隆街把鲍翠莲打晕,拿走起财物一走了之,连套牌车也没必要准备!如此看来,杀人动机肯定与劫财无关!

也许,董业凯和鲍翠莲在某一件事上,同时得罪了某人,才招来残酷的报复!

可是董业凯长居顺云,近三个月并未外出,直至上个周末来林城才出事,说明凶手非常清楚董业凯周末会来林城谈生意。奇怪的是,董业凯周五到了林城,周六才与伍卫红见面。凶手要真了解董业凯的行踪,他为什么不在周五晚上把董业凯约上青云山下手?

顺云距林城只有一小时车程,董业凯与伍卫红谈生意,周六过来完全来得及。董业凯为什么周五下午提前过来?

酒店的监控视频显示,董业凯周五入住酒店之后,既没外出,也没有外来人员到访。董业凯显然没有重要的事,非要周五赶到林城。难道,凶犯并不清楚董业凯周五就已到达林城?

周六当天,董业凯只去过林彩纺织厂,接触的也只有伍卫红等人。那问题是不是出在林彩纺织厂?

那天晚上伍卫红等人与董业凯吃完饭,董业凯明确表示当晚要回顺云。如果在场的人有问题,就应该当晚把董业凯约到青云山下手!而不是等第二天上午十点,再用袁克松的号码打电话给董业凯,让他多留一天!

周五晚上,董业凯没给纪彤打电话,叫她去酒店。因为纪彤周六才叫人把印有她手机号码的小卡片塞进305号客房。

吴建丰让纪彤这么做,是因为他了解董业凯,他吃准了董业凯一定会联系纪彤。伍卫红等人都认为董业凯当晚回了顺云,只有吴建丰才知道,周六晚上董业凯有美人相伴,不会离开林城。

“姜华,你给蒋媛打个电话吧!”方婕突然打破沉默,严颖、蒋奇等人向她投去奇怪的目光。

“你有问题想问?”姜华拿出了手机。

“嗯!”方婕冷静的点点头。

“喂,蒋媛,我是姜华,有点事想问你!”姜华把手机递给方婕。

“蒋媛,董业凯有睡懒觉的习惯吗?”方婕没头没尾的问道。

“呃,有,他平时都起得很晚。”

“他每天大概什么时候起床?”

“一般都是早上十点准时起床,他手机调了闹铃。只要没什么事,他不会在十点以前起床。”

“吴建丰应该知道董业凯这个习惯吧?”

“嗯,知道。”

“董业凯的酒量怎么样?”

“一般,马马虎虎吧!”

“他平时喝酒了会动车吗?”

“很少动,他喝了酒一般都不摸车。”

“上周五董业凯来林城是提前计划好的吗?”

“呃,不是,他原来只说周末会来林城,没具体说是哪天来。”

“也就是说,董业凯是周五下午临时决定来林城的?”

“嗯,早上他都没跟我说下午要去林城,我还以为他周六才走。”

“谢谢了,蒋媛!”方婕挂断电话,脸上隐隐透出喜色。

“方姐,怎么了?”严颖感觉摸不着头脑。

姜华面色凝重,他深知方婕问的这几句话另有深意。

“大家吃好了吧!蒋奇,马上联系黔都出租车公司。查一辆周日晚上十一点左右载客去顺云的出租车。”

“是,姜队。”蒋奇立刻拿出手机。

姜华心情矛盾的看着方婕,如果方婕的猜测属实,那将完全推翻他对两起凶杀案的判断。假设吴建丰真是谋杀董业凯的凶手,那鲍翠莲被杀案该又如何解释!难道真如老孟所言,确实存在两个凶手吗?

第二十七节 困境

蒋奇联系到吴建丰周日乘坐回顺云的出租车,立即与许军匆匆忙忙走了。

姜华结了帐,快步走到路边上了车。

“姜队,现在去哪?”严颖对姜华的态度有些窝火,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

“先回警局。”姜华一路没说话,认真考虑两名凶手的假设。

“方姐,你不是说吴建丰应该不是凶手吗?”严颖又找上了方婕。

“可现在看来,只有吴建丰才有可能知道董业凯周六当晚不会离开林城。”

“就因为纪彤?”

“对,以董业凯谨慎的性格,周六晚上喝了酒,他肯定不会独自驾车回顺云。再有纪彤拖住董业凯,吴建丰有十足的把握,能把董业凯留在林城。吴建丰了解董业凯每天十点准时起床的生活习惯,而袁克松的电话,正是周日上午十点准时打给董业凯的。”

“用袁克松的号码打电话给董业凯的人就是吴建丰?”严颖十分诧异,方婕原来并不同意老孟的看法。

“周六晚上,与伍卫红等人吃过饭,董业凯明确表示当晚要回顺云。只有吴建丰知道,董业凯没有离开林城。”

“可是,这也不能证明,让董业凯周日继续留在林城的电话也是吴建丰打的啊!”

“但除了吴建丰,还有谁知道周日上午十点,董业凯还没离开林城?”

严颖哑口无言,除了吴建丰,确实没人知道周日上午十点,董业凯在哪。

“中午纪彤打给董业凯的电话,也是为了确定董业凯是否还在林城。如果吴建丰无法肯定董业凯周日晚上还留在林城,他就不会从顺云过来。也只有吴建丰这个合伙人,才有办法让董业凯在林城多留一天等他过来。”

“那周日晚上吴建丰为什么还要去丽都酒店打探呢?”

“这,也许吴建丰想表明他并不知道董业凯的行踪。”方婕把老孟的话搬了出来。

姜华一言不发,任凭严颖与方婕争论,他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鲍翠莲。

到警局把车停下,姜华立刻拨通老孟的电话。

“老孟,你那边怎么样了?”

“姜队,五年前齐康的死,看着确实是意外……”

“什么意思?”姜华打断老孟。

“齐康是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摔死的。他身上的安全绳,卡扣松了。”

“有疑点吗?”

“暂时没有,我和邵伟走访了几个齐康当年的工友,齐康有个好兄弟叫叶凡友,据说跟齐康关系非常好。叶凡友住在平山镇,我和邵伟正赶过去。”

“好,有消息随时联系。”

“嗯。”

姜华登上三楼,方婕和严颖紧随其后,来到留置吴建丰的房间。

“吴建丰,周日晚上帮你把车开回顺云的人是谁?”姜华隔着铁栏问道。

“呃,雄志货运的小何。”

“吴建丰,你到达丁家坡一带是九点十几分,可你却是近十一点才上出租车离开林城。这期间一个多小时,你在哪?”

“我,在街上闲逛。”吴建丰苦着脸回答。

“闲逛?逛了一个多小时?”

“嗯。”

“你都逛了那些地方?”

“我,我就在丁家坡一带乱逛。”吴建丰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

“红茶馆可不在丁家坡。”

”呃,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逛到那了。”

“吴建丰,你还是不准备说实话吗?”

“警官,我真的没撒谎,那天晚上我真是在街上乱逛。我,我没杀老董!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哪!”

姜华看着吴建丰故作可怜的样子,内心十分厌恶。可这家伙一口咬定什么在街上闲逛,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

“吴建丰,你好好想想,你那天闲逛的路线,是怎么走的?”

“我……,警官,我真的记不清了,那天我,我,我心里有事,心神不宁的,根本没注意自己到底走过了那些地方。”

“从哪个方向走的你总该有印象吧?”

“好像,好像是从丁家坡阳春路那头走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到了红茶馆附近。”

姜华愤恨的出了一口粗气,扭头走了。

“姜队,要去调监控吗?”严颖在姜华身后小心探问。

“调,你去110,让监控中心帮着找监控。”姜华感觉心情烦躁,吴建丰无法洗清自己的嫌疑,姜华就难以判断,鲍翠莲与董业凯的案子是否应该并案。

方婕知道姜华在烦什么,她又何尝不为自己自相矛盾的论断而苦恼。

如果事实证明,董业凯真为吴建丰所杀,那鲍翠莲的案子,更是难上加难。

“姜华,鲍翠莲……”

“方婕,别说了,等老孟那边有消息再说吧!”姜华身心疲惫,看着窗外的朦胧夜色,只觉压力越来越大。

“也许,套用金郁民的车牌,并不是偶然!”

“当然不是偶然,套用车牌的人就是杀害鲍翠莲的凶手。也许还是谋杀董业凯的凶手!可是见过金郁民那块车牌和那辆面包车的人有多少?骏捷汽车修理厂的车都停在路边,知道那辆面包车和车牌的人根本用不着认识金郁民,就能弄一辆随处可见的五菱面包,伪造一块金郁民的车牌!”

方婕知道姜华所言非虚,套用金郁民车牌的人,确实不一定是金郁民的熟人。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可是我们手上还是没有一点头绪。凶手还会不会继续作案?他的下一个目标是谁?”姜华比方婕考虑的更多。

“那面包车?”

“我早就请治安大队的同事协助调查全市所有的汽车租赁公司,从周六到周一,全市一百多家汽车租赁公司,总共租出去六十多辆五菱宏光。仅颜色和车型相符的就有二十几辆,到现在那些承租人都还没全部找到。”姜华焦急的拿出手机,给治安大队打电话。

“老沈,找到多少租车的人了?”

“十八个,还有几个在外地,车还没还回来。”

“你那边有名单和联系方式吗?”

“有,我马上叫人给你送过来。”

“好,辛苦了老沈!”

“说这些干什么。”

姜华和方婕回到办公室,治安大队的人把名单刚送过来,严颖也从110监控中心回来了。

“姜队,方姐,你们恐怕要失望了。”严颖手上拿着一张打印纸,面色沉重。

“监控里找到吴建丰了?”姜华看了方婕一眼。

“嗯,从阳春路一直到红茶馆,吴建丰出现在六个主要路口的监控画面中,可以确认,周日晚上,吴建丰确实是慢慢逛到红茶馆附近的。结合监控显示的时间,案发时吴建丰不可能在青云山。”严颖把标记吴建丰当晚所经路口的时间记录递给姜华。

无力的挫败感侵袭着方婕,吴建丰的不在场证明,已然让这两起案件的调查陷入困境。

姜华放下严颖给他的时间记录,抓着治安大队送来的名单晃了晃,振作精神说道:“走吧,别泄气!一定会找到线索的。”

三人收拾心情走出办公室,姜华的手机响起,调查汪泽的老宋来电话了。

第二十八节 汪泽

汪泽忙了一天,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家门,却发现家中竟多了两个不认识的男人。令人厌恶的关小凤,一脸幸灾乐祸。

“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汪泽斜了关小凤一眼,不耐烦的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你是汪泽吧?”老宋从沙发上站起来,朝门边走了两步。

“你是谁?”

“我是市警察局刑侦队的,我姓宋。”

“警局?”汪泽颇为意外,扫了与老宋同来的小刘一眼,又向关小凤投去询问的目光。

“汪泽,坐下来慢慢谈吧!”老宋反客为主,示意汪泽先坐下。

关小凤对汪泽的目光毫无反应,嘴角挂着冷笑。汪泽回手关上门,皱眉坐到沙发上。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汪泽,你认识鲍翠莲吧?”

“呃,认识。”汪泽恼恨的看向关小凤,后者脸上的冷笑更盛。

“你和鲍翠莲是什么关系?”

“朋友关系。”

“你什么时候认识鲍翠莲的?”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认识鲍翠莲不犯法吧?”汪泽似乎十分腻烦,随手把钥匙摔到沙发上。

“汪泽,好好回答问题!”小刘厉声吼道。

老宋向小刘摆了摆手。“汪泽,你别激动。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为什么来找你。”

“为什么?”汪泽老宋的表情很奇怪。

“因为鲍翠莲死了。”老宋一字一顿道出原由。

“什么?你说什么?”汪泽极度震惊,感觉难以置信。

“哼哼!”关小凤冷哼两声。

老宋峻厉的眼神扫向关小凤,正想说话的关小凤乖乖闭上了嘴。

“汪泽,今天早上,警方在马鞍山月儿湖发现了鲍翠莲的尸体。”

“月儿湖,她怎么会去月儿湖?”汪泽满脸惊异。

“汪泽,现在可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吧,你什么时候认识鲍翠莲的?”

“呃,五年前,她刚开小卖部的时候。”

“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们公司做副食品批发,她在我们那要货。”

“昨晚你给鲍翠莲打过电话?”

汪泽冷冷的瞟了关小凤一眼,沉声应道:“嗯。”

“什么时候打的?你们说了些什么?”

“呃,昨晚十二点左右打的。没说什么,我从她家附近经过,见她的房间没亮灯,就打电话问问她怎么还没回家。”

“鲍翠莲怎么说?”

“她说正准备回去。”

“鲍翠莲没说她当时在哪?”

“没说,但是听声音,应该是在街上。”

“汪泽,昨晚十二点左右,你给鲍翠莲打了两个电话。”老宋提醒道。

“第一个电话接通了没声音。我过了几分钟又打了一次。”

“你昨晚去过兴隆街?”

“嗯,我在同事家打牌。”

“哼,谁知道是打牌还是干什么!”关小凤冷言冷语的讥诮。

“你闭嘴!”汪泽憎恶的吼道。

“关小凤,请你暂时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不要影响我们工作。”老宋赶紧驱散这两口子的火药味。

“你同事也住兴隆街?”

“嗯,离鲍翠莲家不远。”汪泽不忘瞪了关小凤两下。

“你什么时候离开同事家的?”

“快十二点了。”

“你离开兴隆街的时候,路上遇到什么人了吗?”

“没有。”

“你什么时候到家的?”

“十二点半吧。”

老宋看了关小凤一眼,关小凤漫不经心的摇着头。“别看我,我睡着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汪泽眼中满是恨意。

“你什么你!我和你各睡各的,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关小凤翻了个白眼,得意的晃着头。

“你没听到汪泽开门?”老宋不相信关小凤的话。

“哼,他回家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的,我怎么听得到!”

“汪泽,你昨晚是坐车还是步行回家的?”

“坐车。”

“出租车?”

“不是,当时附近没有出租,我走到街上,路边有辆黑车在等客,我就上车了。”

“黑车?”

“嗯,一辆长安小车。”

“你从哪头离开兴隆街的?”老宋记得街尾那边的建筑工地把路封了,兴隆街暂时只有一个进出口。兴隆街口的监控视频上,可没什么长安车。

“街尾,我从同事家出来,肚子突然有点痛,我去街尾的公厕上了个厕所。顺便从街尾走的。”

“街尾能走得通?”

“嗯。”

“你不是有车吗?昨晚去打牌,没开车?”

汪泽随手抓过沙发上的钥匙,“没开,兴隆街不好停车。”

“你开的是五菱面包车?”老宋和小刘在汪泽上班的公司,已经打听过,公司有辆五菱车是汪泽在用。

“嗯。”

“昨晚这辆车停在哪?”

“就停在后面围墙边。”汪泽示意窗外。

老宋走到窗边,房后是条大约三米多宽的通道,拐角处停着一辆面包车。由于距离比较远,刚才汪泽开车回来的时候,没听到汽车声。

“汪泽,下午你的手机怎么关机了?”

“昨晚回来晚了,忘了充电。”

“你听过董业凯这个名字吗?”

“没有!”汪泽不假思索的摇头。

“你回忆一下,鲍翠莲有没有提起过这个名字?”

“没有,我从没听她提过。”

“那吴建丰呢?”

“也没听过!”

“鲍翠莲跟什么人结过仇吗?”

“应该没有,她怎么会跟人结仇。”

“你见过齐康吗?”

“没见过,我认识鲍翠莲的时候,齐康已经死了。”

“汪泽,你好好想一下,鲍翠莲跟顺云市,有什么联系吗?”

“顺云市?”汪泽皱眉想了一下,“我没听鲍翠莲在顺云有熟人啊!”

“那近几年,鲍翠莲去过顺云市吗?”

“好像没有,她基本上都在小卖部,很少出去。关一天门,就要亏一天房租。”

“哼,人都死了,还在替人家着想!”关小凤阴阳怪气的冷哼。

“你到底有完没完!”汪泽扭头瞪着关小凤。

“行了,你们都控制下情绪。”老宋无可奈何的轻轻摇头,”关小凤,你平时几点睡觉?”

“十一点左右。”

“你昨晚真的没听到汪泽回来的声音?”

“没有,我睡得沉,听不到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警官,你们不是怀疑我吧?”汪泽终于忍不住了,郁闷的质问老宋。

“汪泽,这是例行询问,请你理解。”

“我理解,可你老是问我什么时候回来,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会杀鲍翠莲?”

“哟,她是你的心头肉!你当然舍不得杀她!”关小凤又来劲了。

“够了,关小凤!你别给脸不要脸!”

“怎么着?你还想打人?汪泽,老娘可不怕你!”关小凤当着警察的面胆气十足。

“行了,行了!”老宋不耐烦的喝止。“今天先谈到这,汪泽,你要是想起什么,希望你及时联系警方。”

“嗯!警官,鲍翠莲,她是怎么死的?”汪泽语气略带几分伤感。

“她被人打破了头。”

老宋没细说,叫上小刘走出汪泽家,绕向房后的那条通道。

第二十九节 重压

“老宋,汪泽开的面包车是什么颜色?”姜华听完老宋的汇报,对汪泽的面包车十分关注。

“银灰色,大概八九成新。车号黔AC0002”老宋拿着手机,在汪泽家后面那条通道绕着面包车转了一圈。

“汪泽上班那家公司在什么地方?”

“桃源路。”

“桃源路?”姜华顿了一下,掳走鲍翠莲的面包车是深灰色,与汪泽的面包车颜色不同,但是桃源路就在杨家桥附近。“呃,汪泽的老婆说没听到汪泽什么时候回家?”

“嗯,关小凤确实说不知道昨晚什么时候回到家,但我看,关小凤跟汪泽的关系很僵,她的话,恐怕不可信。”

“汪泽跟关小凤分房睡的?”

“嗯,各睡各的房间。”

“老宋,你和小刘向周围的邻居打听一下,汪泽昨晚什么时间回的家,他的面包车,昨晚有没有开出去。还有,查查那辆黑车和街尾附近的监控。”

“知道了,姜队。”

姜华把老宋查到的情况告诉方婕和严颖,两人更是疑惑。

“姜队,怎么会这么巧,昨晚鲍翠莲准备回家的时候,汪泽正好在兴隆街!”严颖拉开车门,狐疑的问道。

“汪泽说在同事家打牌,老宋已经查过,汪泽那个同事,就住在兴隆街,离鲍翠莲家很近,一起打牌的是汪泽同事的邻居。他们不到十二点就散了。”

“街尾那边建筑工地封路,街口有鲍翠莲的小卖部。汪泽既然见鲍翠莲房间的灯没亮,按理就应该到街口去看看鲍翠莲的小卖部关门没有。可汪泽居然跑到街尾去上公共厕所,他为什么不在同事家上了厕所再走?”严颖感觉汪泽此举反常。

“汪泽说,从同事家出来突然感觉肚子痛。但是我觉得这有问题!”姜华上了警车,打着了火。

“什么问题?”

“汪泽从同事家出来,既然经过了鲍翠莲家,说明一开始汪泽是朝街口的方向走。鲍翠莲家处于兴隆街中段,汪泽肚子不舒服想上厕所,街口马路对面也有公厕,他为什么不继续走出街口,却要倒回街尾?两边的距离差不多,正常情况下,谁都不会走回头路。何况,街尾封闭施工,就算能出去,路也不好走。”姜华也觉得汪泽的去街尾上厕所不合常理。

“姜队,你刚才说汪泽的面包车是银灰色,在夜色下,监控对色彩的显示,会不会有色差?”

“色差应该不会这么大吧?蒋奇说监控上看到那辆面包车是深灰色。”姜华没亲眼看过那段视频,觉得不放心,赶紧给蒋奇打电话。

“蒋奇,掳走鲍翠莲的那辆面包车,在监控画面中是什么颜色?”

“深灰色。”蒋奇觉得奇怪,下午刚说过,姜华竟然这么快就忘了。

“哪种深灰?颜色很深吗?”

“也不是很深,就是那种有点偏蓝的灰色。五菱车叫暴风灰,比银灰深一些。”

“比银灰深一些?”姜华满是疑虑的瞟了一下方婕。

“对。姜队,送吴建丰去顺云的出租车师傅我和许军已经见过了。据他回忆,周日晚上,吴建丰是十一点差几分上的车,到顺云市吴建丰下车已是十二点一刻左右。”

“哦。蒋奇,我这有份清单,是近几天在林城的租车公司,租用五菱面包车的客人和租车公司名单,总共二十几个,待会我叫严颖把清单发给你。你和许军再辛苦一下,联系名单上前十名租车的客人,问问情况。”

“行。”

严颖立刻用手机把清单拍了照,发给蒋奇。

“老宋,你还在汪泽家附近吗?”姜华没急着开车,又给老宋打了个电话。

“还在,有事吗姜队?”

“老宋,你把汪泽的车借出来,开到兴隆街晃一趟。”

“姜队,我看不用了。我刚找过汪泽的邻居吕明,他说汪泽的面包车从昨晚下班时间到今天早上,一直停在通道拐角没动过。吕明家的窗户正好对着汪泽停车的角落。”

姜华失望的挂了电话。“方婕,汪泽的邻居说,他的面包车昨晚停在原处没动过。”

方婕叹了口气,看来现在只有集中精力查租车公司了。

“那走吧,姜队,查租车公司。”

“方婕,有家租车公司在你家附近,时间太晚了,待会顺道送你回家吧。”姜华清楚,方婕毕竟不是三中队的探员,没必要拉着人家没日没夜的忙活。

“嗯,好吧。”方婕一晚上没接到余波的电话,案子又没有进展,也想早点回家。

严颖心里酸酸的,在她印象中,姜华从未这样关心过她,总拿她和队里那些男人同样对待。姜华每天忙于工作,严颖还从没听姜华说过一句暖心的话。

“姜队,是不是要连夜把清单上的租车人全都查完?”小姑娘心里有点情绪。

“嗯,时间太晚了,能查多少是多少吧。”姜华目视前方,没留意到严颖的语气不对。

方婕悄悄叹了口气,她也不方便说什么,只能静静的看着车窗外闪过的路灯发呆。

姜华心潮起伏难安,为了以防万一,他已经向治安巡逻大队寻求帮助,加强林城市内各个出城路段的巡查。城区内外的各处湖泊水库,也暗中安排了便衣巡视。但姜华依然担心,凶犯还会继续作案。

摆脱眼前困境的唯一办法,就是尽快找到新的线索和犯罪嫌疑人。可这样盲目的搜寻租用面包车的人,真会有效果吗?凶犯难道会蠢到用自己的身份证和驾照到租车公司登记?姜华胸中发闷,巨大的压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董业凯一个外地人,居然会在林城出事!姜华想不通,凶手想杀董业凯的话,在顺云应该有的是机会,可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董业凯来林城时下手呢?

鲍翠莲是林城人,在董业凯被杀第二天遇害。两名死者除了财物被劫,可以说毫无相似之处。凶犯为什么要以同样的手段对付二人?

所有的作案痕迹,都被凶犯抹擦得干干净净。无论是凶案现场,还是死者尸体,甚至连交通工具,凶犯都没有留下一丝线索。姜华从警以来,还从未遇到过策划得如此周密的谋杀案。

姜华感觉,凶犯具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他早就设计好如何掐断所有线索。一个月前,凶犯就已经准备好以袁克松名字登记的手机卡。他不仅知道董业凯近期会来林城,还计划好在杀掉董业凯的第二天,就向鲍翠莲动手。

凶犯几乎把所有细节全都安排妥当,就连面包车套用的车牌,也是真实的林城本地牌照。选用的交通工具,车型、颜色竟与金郁民的面包车分毫不差。他在作案的同时,不断设置障碍,企图把警方引入歧途。

姜华不得不承认,此人的手段的确非常高明。连杀两人,却不留一点蛛丝马迹,就算是姜华本人,也自问难以办到。究竟什么人才能制定出如此周详缜密的谋杀计划?姜华难以想象。

第三十节 假象

月朗星稀,夜风轻拂水面,泛起粼粼波光。湖岸边柳枝翩跹起舞,一名眼神阴郁的男子伫立树下,纹丝不动仿如雕像。公园里的游人陆续离去,黔枫湖也渐渐近了下来,阴郁男子的背影显得格外孤寂。

一对情侣从湖边走过,女孩发出银铃般的欢笑。男子阴郁的眼中,不禁多了几分悲戚。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仿佛在呼唤着谁的名字。

隐蔽在公园花草间的小喇叭,开始提醒园内的游人,园区就快到了熄灯时间,让还滞留在园内的人,抓紧时间离开。

男子缓缓回头,直到刚才那对情侣的身影远离视线,他才迈动已有些麻木的双腿,向公园侧门走去。

侧门内鸽苑的老板正在收拾场地,一辆电动车从门外驶来,刺眼的车灯,让阴郁男子有点睁不开眼。

“郭老板,宵夜来了!”一名干瘦男人下了电动车,从车尾的保温箱拎出一份外卖。

“老高,谢谢了!”鸽苑老板接过外卖,从兜里拿出香烟,递了一只给老高。

阴郁男子缓步从鸽苑前的树荫下走过,若无其事的抬手看了一眼时间。

老高把香烟点着,跟鸽苑老板打了声招呼,叼着烟上车掉头出了侧门。电动车从阴郁男子身旁经过,带起一阵疾风。阴郁男子冰冷的目光,瞬时变得炙热。他强忍着内心的焦躁走出侧门,贴着公园外墙缓缓而行,身影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火车站钟楼的钟声响了十一下,方婕打开房门,余波从沙发上转过脸来。看到方婕一脸倦色,心中怨气竟不觉消散。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晚饭吃了吗?”

“吃了。”

“今天很忙吗?”

“嗯,跟姜华跑了好多地方。”

余波叹了口气,他并不同意方婕调去《林城警事》,可是执拗的方婕,认为《林城警事》的工作性质,和原来在杂志社并无分别,固执己见接受龙劲的邀请,毅然加入警队。余波清楚,以方婕的性格,调到警局只会更加忙碌。

“你身体才刚恢复,别太累了!”

“我知道。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方婕走到余波身旁坐下。

“这次的案子,很棘手吗?”余波太了解方婕,她此刻满脑子只有案子。

“嗯。我们这次遇到的极有可能是一起连环杀人案。现在已有两人遇害,龙局和姜华估计,还会有第三个受害者。可是现在却毫无头绪。”方婕习惯性的把头靠到余波肩上,只有丈夫的身体和气息,才能让她感到彻底放松。

时近午夜,姜华和严颖刚走出调查清单上的第三家汽车租赁公司,老孟的电话来了。

“姜队,我和邵伟从平山镇回来了。”

“怎么样,齐康的工友那边发现线索了吗?”

“没有。叶凡友说,他从没听齐康提过董业凯的名字。但是鲍翠莲……”

“鲍翠莲怎么了?”姜华急切的追问。

“据叶凡友介绍,齐康和鲍翠莲的关系并不融洽。鲍翠莲有点水性杨花,但是齐康性格懦弱,对鲍翠莲毫无办法,所以常在叶凡友面前诉苦。”

“提到什么具体情况了吗?”

“没有,叶凡友说,鲍翠莲出去鬼混做得很严密,从没被齐康抓到过。齐康也没向叶凡友提起具体的人名。”

“那鲍翠莲跟顺云有联系吗?”

“叶凡友也不清楚,齐康生前没说过能把鲍翠莲和顺云联系起来的话。”老孟这趟算是白跑了。

“老孟,根据监控显示,吴建丰没有作案时间。”

“找到吴建丰周日晚上的踪迹了?”

“嗯。”

老孟和姜华同时沉默下来,吴建丰和毕国胜均没有作案时间,三中队这两天的奔波全白费了。

“姜队,你还在外面?”老孟顿了片刻,出声问道。

“嗯,我和严颖,还有蒋奇、许军在分头调查汽车租赁公司。”

“老宋那边怎么样?那个汪泽……”

“汪泽昨晚的举动有点反常,但是暂时找不到疑点,老宋还在跟进。”

“姜队,还要查哪些租赁公司,需不需要我和邵伟一起查?”找不到线索,老孟寝食难安,可真要他去查租赁公司,他又觉得白费精力。

“待会我叫严颖发份清单给你。不过现在太晚了,好多公司都已经下班。”姜华隐隐有些气馁,现在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第三名受害者,可除了查租赁公司,姜华完全想不到其他调查方向。

“姜队,我一直在想,杀人,并不一定要亲自动手!”老孟对调查租赁公司不抱太大希望。相反的,他并未因为吴建丰没有作案时间,就减轻对其的怀疑。

“老孟,你还是怀疑吴建丰?”

“嗯。吴建丰周日晚来林城的目的并不明朗。我总觉得,除了吴建丰,没人能把董业凯约到青云山去。”

“老孟,假设吴建丰买凶杀人,他没必要亲自来林城,在顺云一样能遥控指挥凶手行事。”

“不,姜队,你忘了移动电话基站。如果吴建丰在顺云用袁克松的号码给董业凯打电话,移动电话基站,就会暴露这通电话的位置!如果警方发现袁克松那个号码,是在顺云给董业凯打的电话,那凶手的身份不就呼之欲出了吗?吴建丰要约董业凯的话,就必要到林城给董业凯打电话。”

“可是老孟,袁克松那个号码,周日上午十点也是在林城给董业凯打的电话。当时吴建丰并不在林城。”

“可吴建丰能说清周日上午他在哪吗?”

“他说自己在家。”

“可是没人能证实!从顺云来林城很方便,有多种交通工具可以选择。吴建丰根本不必自己开车。”

“老孟,吴建丰确实不能证实周日上午他在家,可也同样没有证据表明吴建丰上午来过林城。”

“我知道,所以我们需要找到吴建丰周日上午来过林城的证据。”老孟相信,寻找吴建丰来过林城的证据,比追查租赁公司更有意义。

“你还想去顺云?”姜华听出老孟的意思。

“嗯。”

“老孟,我还是坚持,两起案件是同一人所为。”姜华的态度很明确,他不认为吴建丰买凶杀人,会多制造一起作案手法相似的谋杀。

“姜队,你应该还记得刚来警局那年,在黄山冲发生的那起连环杀人案吧?案犯为了转移警方视线,在杀死其继父前,连续杀害了两名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作案手法相同,案犯故意伪造连环杀人案的假象。可事实上那两名不相干的受害者,与案犯根本毫无瓜葛!”老孟之所以如此固执,全因当年经办的那起案件。

姜华对老孟说的这起案件印象深刻,这是他参与侦破的第一起命案。当年,正是龙劲力排众议,否决了以三名死者间的联系作为突破口,而将侦破重心全放到最后一名死者的继子身上,最终挖出线索,才破获那起所谓的“连环杀人案”。难道,鲍翠莲之死,也是凶犯在刻意伪造连环杀人案的假象?

第三十一节 短暂的平静

夜有些凉了,严颖缩了缩脖子,轻轻揉着酸涩的眼睛。凌晨一点以后,多数汽车租赁公司都已关门下班。姜华不得已,只好把老宋、蒋奇等人全叫回去休息。

把严颖送回宿舍,疲惫的姜华却毫无睡意,独自去了办公室,调出当年那起案件的卷宗。

案犯李某,连续三个晚上在不同的小区停车场,杀死三名毫不相干的人,拿走受害者身上所有财物。三名被害者有一个共同的特征,经济条件非常好,不是穿金戴银,就是一身名牌。而且都是在停车场刚停好车,正准备离开停车场时遭袭遇害。

警方一开始,把案件定性为连环杀人案,可在三名受害者之间全然找不到任何关联。后又把案件定为劫杀案,认为是惯犯流窜作案,对全市进行了地毯式的排查,可侦破工作却毫无进展,案子几近成为悬案。

龙劲接手后,反复研究三名死者的家庭背景,发现十年前,第三名死者的妻子,因为不堪家庭暴力,服安眠药自杀。深入调查得知其夫妻系二婚,自杀的女人育有一子,在母亲死后,跟随外公在邻省生活。龙劲排除了劫杀和连环杀人的可能性,全力对女人的儿子展开调查,最终找到其子的犯罪证据。

案犯李某为了掩饰真相、扰乱警方视线,竟然丧心病狂的先杀掉两个素不相干的受害者,最后一晚,才向曾经的继父下手,当年警方就因为前两名受害者复杂的社会关系,而绕了不少弯路。

老孟当年也参与了这起案件的侦破工作。他认定吴建丰处心积虑欲置董业凯于死地,并在谋杀董业凯后,以相似的作案手法炮制了鲍翠莲的命案。其用意显然同样是为了摆脱嫌疑、让警方绕弯路。像吴建丰这样的人,一年前就已开始计划在董业凯身边安插蒋媛,真要杀人的话,肯定也不会亲自动手,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

可吴建丰真会买凶杀人吗?没有证据,姜华不敢相信,也不敢不信。他不敢赌!姜华只能暂时同意老孟的建议,对吴建丰进行更深层的调查。同时继续根据现有线索,寻找伪造套牌面包车的嫌疑人。

不知不觉,天色渐亮,姜华迷迷糊糊靠在办公椅上睡着了。突然,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尖利的手机铃声,姜华噌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胆战心惊的拿起手机,来电居然是方婕的号码。

“方婕,怎么了?”姜华见不是报案电话,稍稍松了口气。

“姜华,昨晚没出事吗?”

姜华叹了口气,“暂时还没接到类似的报案电话。”

“租车公司有发现吗?”方婕并不安心,她这一晚也没睡好,总担心继续出现第三起类似的命案。

“暂时没有发现线索。昨晚我和蒋奇、老宋三组人,连夜跑了十三家租车公司。其中十一家公司都安装了监控设备,租用面包车的客人,与登记的身份证、驾驶证信息相符。在另两家公司租车的客人,也联系过了,没发现什么问题。”

“姜华,如果我是凶犯,也不会用自己的身份证、驾驶证去租车。”方婕认为从租车公司着手希望渺茫。

“你意思是借车?方婕,你知道全市有多少辆深灰色的五菱宏光吗?”姜华虽未对林城登记在册的深灰色五菱进行具体排查,但他知道数量一定不少。

方婕无言以对,她很清楚,要清查全市的深灰色五菱宏光,工作量有多大。

“昨晚,老孟连夜去顺云了。”

“孟哥又去顺云了?”

“嗯……”姜华把老孟的猜测,和多年前那起案子的情况告知方婕。

听完姜华的介绍,方婕再次沉默。姜华说的那起案子,她并不了解。但方婕认为,为了掩盖罪行、摆脱嫌疑,就滥杀无辜,这种情况可以说十逢难遇,这种罪犯也是百中无一。

“姜队,我认为……,唉,我还是先来警局吧。”方婕咽回口边的话。

“好吧。”姜华猜到方婕对老孟的猜测不以为然,但他没跟方婕争论,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是枉然。

还没到上班时间,三中队的探员,除了老孟、邵伟,全都聚齐到三中队的小会议室。

老宋先把汪泽的情况向大家作了通报,鲍翠莲出事当晚,有邻居看到汪泽回家,时间大约是十二点半,与汪泽本人的说法一致。

虽然汪泽当晚回家时乘坐的黑车还没找到,但从汪泽回家的时间分析,汪泽基本上没有作案时间。

掳走鲍翠莲的面包车离开兴隆街时,还不到午夜十二点半。所以毕国胜也没有作案时间。姜华昨夜已经让毕国胜回家了。

“姜队,到今天中午,我们扣留吴建丰就到四十八小时了。”严颖不得不提醒姜华。

“我知道。但是对于吴建丰这种特殊情况,我们可以扣留他超过四十八小时。老孟已去顺云,寻找线索。”姜华有些心不在焉,不时瞟着面前的手机,他担心自己漏接电话。

“姜队,今天还是继续查租车公司吗?”蒋奇不知还有何事可做。

“呃……”姜华看了方婕一眼。“蒋奇,你和邵伟去车管所,排查林城三年内上牌的深灰色五菱宏光。”

“三年内?”许军吐了下舌头,三年内上牌的深灰色五菱数以百计,能查得过来吗!

“嗯,我会请求交警部门协助。抓紧时间,赶紧去吧!”姜华此举实属无奈。

“姜队,剩下的租车公司,全交给我和小刘吧!”老宋主动请缨。

“行,你们去吧!”姜华又看了一眼手机,他的神经绷得太紧,总疑心会接到第三起报案电话。

“姜队,那我们干什么?”严颖见大家都走了,方婕和姜华又不说话,心里不免着急。

姜华拿上手机站起身来,“我们也出去吧,到兴隆街找街坊多了解点情况。”

“派出所那边,不是……”

“片警对鲍翠莲家的具体情况,并不是十分了解,我们应该彻底摸清鲍翠莲和齐康的情况。”

严颖不动声色的看了方婕一眼,心中稍有不满。她知道姜华还是坚持相信方婕的推测,想找到鲍翠莲与董业凯间的关联。

可方婕的猜测就一定正确吗?严颖昨晚想了一晚上,她认为老孟的看法似乎比方婕的猜测更靠谱!不过查清楚鲍翠莲的底也好,等证实鲍翠莲与董业凯确实毫无联系,看姜华怎么说。

其实严颖并不了解,姜华之所以对鲍翠莲的背景进行更加深入、彻底的调查,并不是因为分外信任方婕。作为一名资深刑警,姜华早已在多年的侦破工作中,不知不觉的培养出一种本能直觉。而姜华的直觉告诉他,鲍翠莲与董业凯间,肯定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昨夜风平浪静,治安巡逻大队的巡查好像颇有效果。姜华正好利用争取到的时间,尽快从鲍翠莲身上找到线索。

第三十二节 舞友

兴隆街口的小卖部两天没有开门,早餐点的老张还不太习惯。

昨天下午小敏放学回来,呆呆的在街口站了很长时间,她不知道是该在妈妈的小店门前等候,还是该回家先做作业。老张特地买了些小菜回来,看到小敏在小卖部前发呆,不觉有些心酸。小敏才十二岁,父母都不在了,她今后的生活……!老张幽幽叹着气,把小敏叫进早餐店,让她就在店里写作业,吃了晚饭再回去。

鲍翠莲的邻居郭大妈是个热心肠,平日里虽对关于鲍翠莲那些风言风语心存芥蒂,但听老张说了鲍翠莲的情况,却对小敏动了恻隐之心。昨晚陪了小敏一夜,早上等小敏上了学,才回到自己家里。

姜华在路边停了车,看了看鲍翠莲家隔壁两邻紧闭的房门,走到对面郭大妈家门前,“大妈,你好!”

“你是……?”郭大妈好奇的问道。

“大妈,我是市警察局刑侦队的姜华,我听片警小周说过您。”

“哦,你们找我有事?”

“嗯,大妈,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下对门鲍翠莲的情况。”

郭大妈看了看姜华身后的两个女人,点了点头。“小姜,进来说吧。”

“谢谢大妈!”姜华带头走进郭大妈家。

郭大妈把三人让到了老旧的木沙发上。“随便坐,家里乱,你们别介意。”

“大妈,对面鲍翠莲家两边的邻居都不在家?”姜华打量着郭大妈家屋子。

“嗯,那两家租给了外乡人,都上班去了。”

“原来的房主不住这了?”

“是啊,都买了新房,搬走好几年了。”

“大妈,就你一个人在家?”

“嗯,老头子前几年不在了,女儿嫁人了,家里就我一个人。”

“大妈,你对鲍翠莲家的情况了解吗?”

“都是街坊,有什么不了解的。鲍翠莲她男人康子一家都是兴隆街的老住户,康子他妈死得早,康子还没结婚,他爹也死了。唉,这家人,不知道是怎么了!”

“齐康是独子?”

“嗯,听说鲍翠莲倒是有个妹妹,是她爸的后老婆生的,这么多年,也没见她那个妹妹走过翠莲家。”

“同父异母的妹妹?”

“嗯。”

“鲍翠莲的父亲也不来走动吗?”

“就结婚的时候来过一次,十来年没见着了。”

“鲍翠莲跟齐康的关系怎么样?”

“唉,康子在的时候,两口子常吵架,关系不怎么样。”

“他们为什么吵架?”

“康子跟着建筑队到处走,经常不在家。翠莲年轻,又喜欢打扮,外面不免有些风言风语。康子平时像个闷嘴葫芦,可是一喝点酒,就找翠莲麻烦。”

“大妈,你见过这个人吗?”姜华拿出董业凯的照片。

郭大妈眯着眼睛想了半天,脑子里毫无印象。“不认识。”

“那你听过董业凯这个名字吗?”

“也没听过。”

“大妈,鲍翠莲的父亲住哪?”

“听说在七星山,具体的不清楚。”

“大妈,鲍翠莲得罪过什么人吗?”

“没听说过。小姜,翠莲的事,还没查清楚?”

“嗯,还在调查。大妈,鲍翠莲去过顺云市吗?”

“顺云?没听说她去顺云啊!”

“那你知道哪些人跟鲍翠莲常来往吗?”

“这个不好说,两对面的住着,我还从没见鲍翠莲带别的男人回来过。”

“她没有要好的女性朋友吗?”

“以前有一个,叫小芬。齐康死前,那个小芬隔三岔五来找翠莲去舞厅跳舞。”

“小芬?你知道她全名吗?她们在哪家舞厅跳舞?”

“小芬的全名我不知道,那时候她们都去市体育馆那家舞厅跳。”

姜华心里一凉,市体育馆两年前就拆了。

“除了小芬,鲍翠莲没别的朋友了?”

“没了。”

姜华有些泄气,看来郭大妈这个老街坊,对鲍翠莲也不是十分了解。

”大妈,你说从没看见鲍翠莲带别的男人回家,那关于她的那些风言风语,是怎么传出来?”

“还不是有街坊在外面经常看见翠莲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才慢慢传出来的。”

“是谁看见的?”

“这个就不清楚了,康子都死了五年,谁还记得当年那些破事。”

“大妈,齐康死前,他家出过什么事吗?”

“康子死前?”郭大妈皱着眉头回忆半晌,“没出过什么事啊!康子死前那两年,他都在外地做工,就翠莲带着小敏在家,没发现他家出什么事。”

“康子不在家的时候,鲍翠莲就天天待在家?”

“有时候也出去,但是翠莲出去都带着孩子,从来不在外面过夜,再晚都会回家。小敏上小学不久,康子不在了,翠莲没了收入,拿着工地赔偿康子的钱开了小卖部,就天天待在小卖部里,晚上才回来。”

“齐康在的时候,鲍翠莲不上班吗?”

“不上,打他俩结婚,翠莲就没上过班。”

方婕暗自叹气,不上班就没有同事,根本无法深入了解鲍翠莲的过去。

“大妈,齐康死前,在外地做工那两年,有什么人到他家找过鲍翠莲吗?”

“应该没有吧,我没见过。康子在家的时候,还时不时有两个工友来他家,康子要不在,就没人上他家门。”

姜华听到这,对挖掘鲍翠莲的背景彻底失去信心。

“大妈,街口那家早餐店的张师傅人怎么样?”

“那老张人挺好的,跟街坊们处得都不错。昨天还来请我去翠莲家陪小敏过夜。”

“张师傅跟鲍翠莲的关系怎么样?”

“还行吧,老张对翠莲娘俩挺照顾的。”

“大妈,谢谢了!打扰你半天。”姜华扭头看了一眼对面鲍翠莲家。

“客气什么,小姜,你们还是找找小敏她外公,这孩子,没人照顾可不行。”

“我知道,大妈,派出所已经去找了。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姜华三人离开郭大妈家,把车开到街口早餐店前停下。老张店里客人不多,看见姜华几人从警车下来,赶紧走下门前台阶。

“警官!”

“张师傅,请你好好回忆一下,鲍翠莲出事前几天,有什么反常吗?”

“没有啊,没发现她有什么反常。”

“有没有生面孔连续几天到她店里买东西?”

“我没注意。”

“五年前,鲍翠莲刚开店的时候,有什么人常来找她吗?”

“去她店里的不是街坊,就是路过的行人。没见有人常来找她。”

“你听鲍翠莲提过一个叫‘小芬’的女人吗?”

“没有。”

“那鲍翠莲开小卖部期间,喜欢出去跳舞吗?”

“跳舞?没有啊!每天小敏一上学,鲍翠莲就开门了,晚上九点半才关门,没见她出去跳舞。”

“那你有没有听鲍翠莲提起关于‘顺云’的话题?”

“没听她提过。”

姜华失望的看了看鲍翠莲的小卖部,告别老张上了警车。

“姜队,那现在怎么办?”这样的调查结果早在严颖意料之中。

“一定要想方设法找到‘小芬’!”姜华并未放弃希望,他相信鲍翠莲的舞友小芬,肯定能提供一些重要线索。

第三十三节 戴金项链的男人

严颖对姜华的顽固有些不以为然,她从后视镜看着若有所思的方婕,呛声道:“姜队,小芬近几年都没联系鲍翠莲,她对鲍翠莲的近况会了解吗?再说,体育馆都拆了,我们又上哪去找小芬?连她的全名都不知道,能找到人吗?”

姜华沉着脸没说话,该如何寻找小芬,他心里虽有想法,可是也没多少把握。

方婕听到严颖的疑问,不自觉的应道:“严颖,前几年林城流行跳国标舞,我记得当时在体育馆教国标的是市文化馆的沈老师,我想,他也许能提供一些线索。”

“那就先去市文化馆。”姜华眼睛一亮,这可比到林城的各家舞厅慢慢打听靠谱得多。

“姜队,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鲍翠莲跟董业凯全无关系呢?”严颖不服气的质问。

“究竟有没有关系,等找到小芬再说。”姜华心里很乱,语气不太好。

严颖碰了个软钉子,愤愤不平的扭头看向窗外。

方婕跟市文化馆的沈老师打过交道,到文化馆,直接把姜华和严颖带进了沈老师的排练室。

“沈老师,好久不见了!”方婕跟一名衣着讲究的中年男人打着招呼。

“方婕,你怎么来了?”沈老师笑着对姜华、严颖点了下头。

“沈老师,今天来,是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找我帮忙?方婕,你们单位要搞舞蹈比赛?”沈老师打趣道。

“呵呵,沈老师!”方婕淡然一笑,没工夫跟沈老师闲聊。“我记得市体育馆还没拆的时候,你在那教国标吧?”

“是啊,怎么了?”沈老师看出方婕没心情开玩笑。

“五六年前,有两个女生常去体育馆舞厅跳舞,一个叫鲍翠莲,一个叫小芬,沈老师有印象吗?”

“鲍翠莲、小芬?”沈老师示意大家在排练室边上的椅子坐下来。“好像有点印象,方婕,姓鲍的这个女生,我记得好像长得挺漂亮的,是吗?”

“对!”方婕喜出望外,赶紧让严颖拿出鲍翠莲的照片。“沈老师,你看是不是这个人?”

“呃……,应该是她。这张照片什么时候拍的?”

“近期拍的,五六年前,鲍翠莲应该还很年起。”

“对,那时候小鲍是很年轻。”沈老师把照片还给方婕。“你说的那个‘小芬’个子不高,说话有点下司口音。方婕,你想找她们?”

“嗯!沈老师,有办法吗?”

沈老师为难的摇了摇头,“恐怕有点难办,体育馆拆以后,当时那些跳舞的人,好多都分散了到其他舞厅。你说的小鲍和小芬我都好几年没见过了。”

“那你知道小芬的全名吗?”

“不知道。但我知道,欣乐舞厅有一帮人,以前就是天天在体育馆那跳舞的。领头的我认识,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

“那就麻烦沈老师了!”方婕连连称谢。

“呃,你这两个朋友?”

“他们是市局刑侦队的,这位是三中队的队长姜华,这位是严警官。”

“沈老师你好!”姜华和严颖给沈老师打了招呼。

“刑侦队?”沈老师感到意外。“方婕,你们是在查案?”

“嗯。”

沈老师见三人表情严肃,不再废话,立刻拿出手机打电话。

“老班长,我是老沈。有点事想问你,以前你在市体育馆跳舞的时候,认识一个叫鲍翠莲的女人吗?对了,还有一个常跟鲍翠莲在一起叫小芬的。认识?你跟小芬跳过舞?你知道小芬全名吗?不知道?几年没见了?那鲍翠莲呢?也是几年没见了?老班,你能不能帮我找找这两个人?你别瞎说,我有急事找她们!哎,你就别问了,总之尽快帮我找到她们。好,我等你电话。”

沈老师摊开两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方婕,姜队,老班也好几年没见过鲍翠莲和小芬了,不过他答应帮忙问问其他人。”

“沈老师,这个老班长是什么人?你能把他的联系电话给我吗?”姜华心情急切,根本没耐心等候老班回话。

“这有什么。”沈老师爽快的翻出老班的号码,把手机直接递给姜华。“老班长姓班,大名叫班凤德,大家都喜欢叫他老班长。他是083基地的退休职工,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跳舞,结识了不少舞友。他家住083宿舍,你们到那一问,就能找到他。”

“谢谢沈老师,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姜华谢过沈老师,迫不及待的离开文化馆。上车拨通老班长电话,听筒里传来一阵嘈杂的音乐声。

“喂,你好,请问是班凤德吗?”

“我是,你是哪位?”老班长声音爽朗,心情似乎很好。

“我叫姜华,是市警察局刑侦队的。班师傅,我在文化馆沈老师那拿到你电话。刚才沈老师给你打电话找人,就是帮我打的。”

“哦,姜警官,你叫老沈问的人,我还没打听到消息。”老班长刚放下沈老师电话,还没来得及去打听。

“班师傅,你现在在哪?我们能见一面吗?”

“我在欣乐舞厅,刚跳完早舞,准备散场了。”

“那好,班师傅,你就在欣乐舞厅门口等我,我过来接你回家。我开的是警车,你注意一下。”

“哦,好吧。”老班长稀里糊涂答应下来。

姜华心急火燎,不到十分钟就抵达欣乐舞厅。一个半大老头在路边招了下手,走到车前问道:“你是姜警官?”

“对,我就是姜华,你是班凤德师傅?”

“嗯。”老班长探头看了下车内的两位女士,客气的笑了笑,“两位美女好!”

“班师傅!”方婕打开车门,让老班长上了车。

“姜警官,你们找鲍翠莲和小芬做什么?”

“班师傅,我们正在调查一起案子,需要了解她们的情况。”

“这两个人我好几年没见着了。”

姜华暂时熄了火,扭过身来对着后座。“班师傅,你跟鲍翠莲和小芬熟悉吗?”

“呃,谈不上很熟,当时大家都在一个舞厅跳舞,倒是经常遇到。我也跟她们跳过几次,但是她们嫌我年纪大,一般很少找我跳舞。”

“班师傅,你知道小芬的全名吗?”

“不知道,只知道她叫小芬,另一个叫鲍翠莲,有个小孩。她们来舞厅玩的时候,就二十七八岁,那会我都快五十了。”老班长很健谈。

“鲍翠莲带着孩子来舞厅?”

“是啊!她说家里没人帮她带孩子。”

“班师傅,当时鲍翠莲和小芬在舞厅有固定的舞伴吗?”

“没有,一般都是来了现找舞伴。不过有个叫姚老五的,常跟鲍翠莲和小芬一块来一块走。”

“姚老五是什么人?”

“不知道,姚老五跟小芬很亲密。不过他很少搭理我们,只爱找年轻姑娘跳舞。姚老五戴了串金项链,老粗了,看着像是暴发户!”

“金项链?”姜华疑惑的看向方婕。

“是啊!小指那么粗的金项链。”老班长伸出了自己的小指。

第三十四节 柯丽芬

方婕皱了皱眉头,据蒋媛描述,董业凯也戴了一串很粗的金项链,难道这个姚老五会是……

“严颖,把董业凯的照片拿出来。”

方婕向严颖要了董业凯的照片,递到老班长面前。

“班师傅,你见过这个人吗?”

老班长盯了照片看了片刻,摇了摇头。“没见过。”

“班师傅,你确定这不是姚老五?”

“不是,姚老五浓眉大眼,脸也要比这个人宽得多。当时年龄大概三十一二岁,比这个人小。”

“班师傅,体育馆舞厅是两年前拆掉的。鲍翠莲和小芬,是从什么时候不去舞厅跳舞的?”

“呃,我想想,算起来应该是二零零九年秋天,就没见她们俩来舞厅了。”

”零九年!那姚老五呢?他也不来了吗?”

“嗯,姚老五本来就来得少,每次都是跟小芬一块来的。小芬和鲍翠莲不跳舞以后,这个姚老五也不来舞厅了。”

“那你知道鲍翠莲和小芬为什么不跳舞了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零九年重阳节,我们单位组织出去旅游,我在外面玩了半个月,回来以后,就没再见过她们。”

“你没问过舞厅里的朋友?”

“这有什么好问的,当时林城的舞厅很多,有些人在一家舞厅跳腻了就会换地方。”

“班师傅,你知道怎么找小芬吗?”

“不知道,小芬是下司人,当年好像在林城租房住,具体住哪我也不知道。不过后来我听圆梦的老赵说,小芬在圆梦跳了一段时间,没见着那个带孩子的鲍翠莲。”

“圆梦舞厅?”姜华眉头紧皱,这家舞厅早就歇业了。

“对啊,老赵家住河滨路,离圆梦舞厅近,他在体育馆这边跳了一阵,就回圆梦那边跳了,他也跟小芬跳过舞。刚才老沈来电话,我就准备散场了去找老赵。”

“班师傅,圆梦舞厅歇业了,去哪找老赵?”

“去他家里找,老赵这两年痛风厉害,已经不跳舞了。”

“那好,班师傅,我们现在就去吧!”事不宜迟,姜华立马开车驶向河滨路。

老赵年纪比老班长小两岁,单位不景气,也是早早退了休。在家听见门铃响,开门见是老班长,连忙请大家进屋。

“老班长,今天怎么大驾光临了?这几位是协会的新朋友?”老赵和老班长隶属同一个舞蹈协会。

“老赵,这几位是刑侦队的警官,我带他们过来,跟你了解点情况。我也随便来看看你。”老班长帮着姜华说明来意。

“小芬?老班长,我都三四年没见过她了。”老赵跟小芬的接触也不多。

“赵师傅,请你回忆一下,小芬是什么时候开始到圆梦舞厅跳舞的?”姜华接过话头。

“呃,这个我不太清楚。原来我和老班长都在体育馆那边,二零一零年下半年,我才到圆梦这边跳舞。当时小芬已经在圆梦玩了。”

“鲍翠莲你知道吧?”

“知道,她以前和小芬都在体育馆跳。”

“小芬在圆梦的时候,鲍翠莲也在吗?”

“不在,没见鲍翠莲来圆梦。”

“你和小芬熟悉吗?”

“熟什么!都是在舞厅玩儿,那些小妹妹谁会跟你说真话。”老赵倒是看得很清楚。

“小芬没提过鲍翠莲?”

“没有。”

“那姚老五呢?他来圆梦了吗?”

“也没有。”

“赵师傅,你看看,见过这个人吗?”姜华把董业凯的照片拿了出来。

“没见过,他也是跳舞的?”

“应该不是。赵师傅,你知道怎么找到小芬吗?”

“小芬说她在商业大厦搞财务,但是二零一一年有段时间,我陪老婆去菜场买菜,在一家卤肉店见过她几次,她好像在那打工,看到我还有点不好意思。”

“河滨路农贸市场?”

“对。”

“哪家卤肉店?”

“店名叫‘国华熟食店’,不过小芬早就不在那干了。后来我一直没见过她。”

“赵师傅,小芬在圆梦舞厅那段时间,有固定的舞伴吗?”

“有,果品公司的老胡。老胡是内退,四十岁就不上班了,离了婚家庭条件又好,听说常请小芬吃饭。只要老胡在舞厅,小芬来了基本上都是跟老胡一块跳。”

“那老胡了解小芬吗?”姜华忧心重重的看着老赵,他有些担心,那个小芬可能也不会跟老胡说什么真话。

“这就不好说了,反正老胡经常在我们面前吹牛,说经常跟小芬在一起吃饭。小芬还去老胡家帮他收拾屋子。”老赵的话里带着几分醋意。

“你知道老胡住哪吗?”

“原来住果品公司宿舍,一一年拆迁,不知道搬去哪了。”老赵跟老胡在舞厅也只是泛泛之交。

“谢谢了,赵师傅!”姜华起身再次感谢老班长,三人匆忙赶往河滨路农贸市场。

国华熟食店的腾老板一听姜华说是找小芬,就控制不住的摇起头来。

“警官,你是不知道,那个小芬好吃懒做,手脚还不干净,瞎话是张口就来。在我这干了不到两个月,我就让她走了。”

“小芬的全名叫什么?”

“叫柯丽芬,下司镇的。”

“多大年龄?”

“呃,身份证上是81年的。”

“你见过柯丽芬的身份证?”姜华感觉总算找到点实质性的线索。

“见过,招她来上班的时候我看过她的身份证,身份证号我记不清了,但是还记得她是81年出生。”

“腾老板,柯丽芬在你这上班期间,有朋友来找过她吗?”

“没有,我没见过。”

“你说柯丽芬爱说瞎话?”

“是啊,动不动就爱跑出去,一问她去哪,就东拉西扯满口瞎话。”

“那你知道柯丽芬住哪吗?”

“她说在吉庆巷租房住,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腾老板无法提供更多的情况。姜华让严颖联系果品公司老胡,他给下司镇派出所打去电话,请求派出所协助查找一九八一年出生的柯丽芬,却被告知,柯丽芬二零一一年底,就把户口迁到林城南岩社区。

“姜队,问到了,老胡叫胡峻荣,现年四十七岁,家住都市华庭。”严颖也找到了老胡的住址。

“都市华庭不就在南岩社区吗?”方婕感到意外。

“走吧!先去找老胡。”姜华看了看时间,已近下午两点。

三人找到老胡家,按响门铃,一个中年男人给开了门。

“你们找谁?”

“请问是胡峻荣家吗?”严颖瞥了一眼屋内。

“我是胡峻荣,你们是……”胡峻荣纳闷的看着来人。

“我们是刑侦队的,我叫姜华,这是我的证件。”姜华亮明身份。

“警察?”胡峻荣一脸莫名。

“胡峻荣,你认识柯丽芬吗?”

“柯丽芬?你们找柯丽芬?”胡峻荣很是讶异。

“对!我们能进来说吗?”

胡峻荣拍着额头有些不好意思,“请进来吧!”

“老胡,是谁来了?”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穿着睡衣从卧室出来,好奇的看着老胡的客人。

“小芬,有警察找你!”

“警察?”女人蓦然怔住。

第三十五节 转性

“你是柯丽芬?”姜华颇为意外。

“我是柯丽芬,你们,找我?”柯丽芬很是诧异。

“对!”姜华习惯性的看了方婕一眼。

“呃,大家坐下慢慢说吧!”胡峻荣对小芬和姜华的反应感到奇怪。

方婕扫了一眼柯丽芬刚才走出的那间卧室,从开着的房门看到卧室墙上挂着胡峻荣和柯丽芬的结婚照。

“你们,结婚了?”

“是啊,小芬,是我爱人。”胡峻荣有点莫名其妙。“警官,你们到底找小芬有什么事?”

姜华轻咳一声:“呃,是这样,柯丽芬,我们想向你了解点情况。”

“了解情况?”柯丽芬很惊讶,“找我了解什么情况?”

“柯丽芬,你还记得鲍翠莲吧?”

“鲍翠莲?”柯丽芬不自觉的看向胡峻荣。“记得,你们想了解她的情况?”

“对!几年前,你们常在一块跳舞。”

“是,有段时间,我和她常在一块。警官,鲍翠莲怎么了?犯事了?”柯丽芬好奇的问道。

“没犯事。鲍翠莲死了。”姜华面无表情的看着柯丽芬夫妇。

“什么?死了?鲍翠莲,她,她死了?”

柯丽芬难以置信的重复姜华的话,胡峻荣糊里糊涂的看着老婆。

“对,鲍翠莲死了。柯丽芬,我想知道,五年前,你们常在一块玩儿的时候,认识一个叫董业凯的人吗?”

“董业凯?没有啊!我不认识这个人。”柯丽芬看了胡峻荣一眼,丈夫摇了摇头。

“你再好好想想。”

“不用想,我从没听过这个名字,那会跟鲍翠莲在一起玩的时候,也没听过这个名字。警官,到底出什么事了?”柯丽芬非常肯定。

“那吴建丰呢?”

“没有,也没听说过。”

“我听说,当年有个叫姚老五的,也常跟你们在一起跳舞,这个姚老五是什么人?”

柯丽芬脸上泛起羞色,胡峻荣的脸色也不太自然。

“他是卖车的,姚老五的姐夫在汽车城开了家标志的4S店,他在店里帮忙。”

“姚老五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柯丽芬悄悄瞟了胡峻荣一下。

“姚老五跟鲍翠莲的关系怎么样?”

“一般,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关系。”

“姚老五是哪人?”

“就是林城本地人。”

“家住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好多年没联系了。”

“柯丽芬,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据说,当年你跟鲍翠莲关系很好,两人总是一起去舞厅,但是后来,你们为什么不在一起玩儿了?”

“呃……”柯丽芬用眼角的余光偷瞄胡峻荣,好像有些顾忌。“我和她的关系也不是特别好,大家都是在舞厅认识的,那一段都喜欢跳舞,就常在一起。后来不爱跳舞了,就很少来往了。”

姜华感觉柯丽芬当着胡峻荣没说实话,又换了个问题。“鲍翠莲跟齐康的关系好吗?”

“不太好,鲍翠莲爱跳舞,齐康不喜欢她总往舞厅跑。两人常吵架。”

“齐康死前,你觉得鲍翠莲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呃,好像是有点异常。警官,齐康不会是鲍翠莲弄死的吧?”

姜华的眼神满是惊奇。“为什么这么说?鲍翠莲当时有什么异常?”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异常,就是齐康死前大半年,鲍翠莲突然不爱跳舞了。也不太带孩子出门了,她好像有什么心事。有一阵情绪低落,好像有心事,人也变得沉默寡言。叫她出来玩,她也不出来。”

“当时出什么事了吗?”

“没出什么事啊!头几天我去她家叫她出来,还好好的。可是突然间,鲍翠莲就不爱出门了。”

“鲍翠莲那段时间跟齐康吵得厉害吗?”

“那段时间齐康很少在家,也没听说鲍翠莲跟齐康吵架。”

“就是因为鲍翠莲变得不爱出门,你们来往才渐渐少了?”

“嗯。鲍翠莲好像突然间转性了!”

“柯丽芬,除了你,鲍翠莲还有来往比较密切的朋友吗?”

“我不知道,我们俩在一起玩那段时间,没看到鲍翠莲有别的朋友。”

“鲍翠莲跟家人的关系好吗?”

“不好,她妈死的早,她爸娶了后老婆,两口子对她都不好。她那个后妈有个女儿,在家的时候总是欺负她。鲍翠莲嫁人以后,就没再跟家里来往了。”

“鲍翠莲就没有要好的朋友吗?”

“好像没有吧。鲍翠莲是乡下人,兴隆街那些街坊邻居好多都看不起她,鲍翠莲也不爱搭理那些街坊。”

“你和鲍翠莲怎么认识的?”

“在舞厅认识的,我老家下司离七星山很近,我们俩的口音都差不多。刚去舞厅的时候,没什么朋友,就我们俩爱在一起玩。”

姜华眉头紧锁,小芬找到了,可是小芬提供的情况,并没有多少价值。

“柯丽芬,你说鲍翠莲颓然转性那会,具体是什么时间?”姜华猜测,问题可能就出在那个时候。

“呃,应该是零九年下半年。对了,那时候小敏快上小学了。好像是八月中旬吧,有天我去她家找她,她说小敏就要上学了,以后不想出来跳舞了。但是我感觉,好像不是因为小敏要上学,她才不想跳舞。”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呃,我记得当时鲍翠莲有点魂不守舍,好像很害怕,还有点,有点难过……”

“害怕、难过?”姜华困惑的与方婕交换目光。

“对,就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一样!半年以后,齐康就死了。”

方婕完全被柯丽芬的话搞晕了。“柯丽芬,你后来又去找过鲍翠莲?”

“也不是特意去找她,我无意中路过兴隆街,看见小敏手臂上带着青纱,一问才知道齐康死了。”

“当时见到鲍翠莲了吗?”

“没有,鲍翠莲在屋里,我还有朋友等着,就没进去。”

“零九年八月中旬,你发现鲍翠莲情绪反常的前几天,你们没在一起吗?”

“呃,八月份我回下司待了十来天,没跟鲍翠莲在一起。回到林城后,我去找她,她就不愿出来玩了。”

“你去找鲍翠莲的时候,齐康在家吗?”

“不在,齐康当时在外省做工。”

“那你回下司那十来天,鲍翠莲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人?”

“呃……”柯丽芬迟疑了一下,“我不知道。”

方婕问完,屋里静了下来。严颖一脸狐疑的看着柯丽芬,胡峻荣一会看看姜华,一会又瞟一眼柯丽芬。

“柯丽芬,你还有什么补充的吗?”姜华心里惦记着时间,不敢耽搁。

“基本上没有了。”

“那我们先走了,你要是想起什么,随时联系我。”姜华留下电话号码。

“嗯!”柯丽芬接过姜华号码,走到门边拉开门。“警官,我送送你们吧。”

姜华点点头,方婕和严颖跟着出了门。胡峻荣一言不发的看着众人下楼。

走到单元口,姜华转身面向柯丽芬。“柯丽芬,你是不是还有话想说?”

“嗯!”柯丽芬落寞的点了下头。

第三十六节 关键

“我们去那边说吧!”柯丽芬把姜华三人,带到单元楼前的自行车棚。

姜华和方婕静静的等着柯丽芬开口,严颖抬头看到胡峻荣从阳台上伸出头来。

柯丽芬知道老胡正在楼上看着,但是没当回事。“刚才在楼上,当着老胡的面我不好说。其实,当时姚老五是我男朋友。”

“你和鲍翠莲不在一起是因为姚老五?”姜华已经猜到一些。

“嗯!那个姚老五不是东西,当时我刚从粤东打工回来,不想回下司乡下,就在林城晃荡。无意中遇到了姚老五,看他条件不错,就想跟他好。他表面上花言巧语承认我是他女朋友,其实根本就看不起我,只想随便玩玩。玩腻了,姚老五又看上了鲍翠莲。”

“鲍翠莲跟姚老五……?”

柯丽芬摇了摇头,“是我误会鲍翠莲了。姚老五是想占鲍翠莲便宜,但是鲍翠莲没理他。姚老五为了摆脱我,就说他跟鲍翠莲好。我说人家都有孩子了,姚老五恬不知耻的说什么买一送一,正好!我气不过,就去鲍翠莲家找她。”

“这是你在下司待了十来天,回来以后的事?”

“嗯,我从下司回来,姚老五躲着不见我。我只好找鲍翠莲问清楚。”

“那鲍翠莲怎么说?”

“她说姚老五不是东西,叫我以后别跟姚老五在一起。”

“然后呢?”

“我本来是想找鲍翠莲麻烦的,可是看到鲍翠莲不对劲,她又保证从今以后再不见姚老五,我就走了。再没去找过她。直到半年后,我路过兴隆街,见到小敏,才知道齐康死了。”

“姚老五叫什么名字?”

“叫姚伟,他还在汽车城他姐夫的店里上班。”

方婕感觉柯丽芬特意下楼说姚老五的事,好像别有用意。

“柯丽芬,你认为鲍翠莲的情绪反常,跟姚伟有关系?”

“我不知道,我回下司那十来天,他们应该见过面。我也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鲍翠莲的情绪才会反常。”

“鲍翠莲去哪都带着小敏吗?”

“嗯,齐康的父母都不在了,小敏没人带。”

“你知道毕国胜和汪泽吗?”

“不知道,没听说过。”

“柯丽芬,你和鲍翠莲在一起,大概多长时间?”

“差不多一年吧。零八年夏天我从粤东回来没多久,就认识鲍翠莲了。”

“你们在一起那段时间,鲍翠莲是不是背着齐康有别的男人?”

“别的男人?”柯丽芬有些意外。“我没看到她有别的男人啊!一起跳舞的倒是有几个,但是都没深交。出了舞厅,大家最多在一起吃个饭,鲍翠莲带着个孩子,没跟别的男人走得太近。”

“鲍翠莲也没提过,她有什么喜欢的人吗?”

“没有。她虽然不喜欢齐康,但是齐康对她挺好的,每个月大半的工资都交给她,鲍翠莲什么都不用做,就只带带孩子。”当年,柯丽芬还挺羡慕鲍翠莲的。

“但是街坊流传了一些关于鲍翠莲的风言风语。”

“那我就不知道了。当时我和鲍翠莲在一起的时候,真没发现她有别的男人。”

“对了,鲍翠莲去过顺云吗?”

“我不知道,应该没去过吧,我没听她提过顺云。”

“你确定?”

“嗯,确定,鲍翠莲从没跟我提过顺云。好了,我要回去了,出来时间长了,老胡待会东问西问的!”柯丽芬朝姜华点了点头,上楼回家了。

严颖歪着头目送柯丽芬离开视线,感觉见过柯丽芬后,整件事更乱了。

“姜队,齐康的死会不会有问题?”

姜华无奈的摇头,老孟已经跟进过齐康的案子。齐康意外从脚手架掉下去,是因为安全绳上的卡扣被崩开。工地以前也出现过类似的事故,但没出人命。遇到这样的意外,建筑公司通常是赔点钱就草草了事。

五年过去,当时建筑队的工友,大部分都已失散,那条要命的安全绳,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去了。要想重新调查齐康的意外死亡,简直是难上加难。

“齐康死的时候,建筑公司到底赔了多少钱?”方婕不太清楚。

“赔偿不多,老孟查过,赔了二十万。相当于齐康二十个月工资。”姜华认为齐康活着,比死了挣的钱更多。当时小敏刚上小学,鲍翠莲没必要自绝财路。

“二零一零年就一个月一万工资?”严颖非常惊讶。

“嗯,齐康是技术工,还帮建筑公司带学徒。他们挣的是辛苦钱,不是谁都吃得了那种苦的。”

“姜队,去找姚伟前,我们还是先去郭大妈家吧!”方婕很想立刻弄清二零零九年八月中旬,鲍翠莲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方姐,鲍翠莲天天把小敏带在身边,有问题直接问小敏不就行了吗?”严颖认为去找郭大妈是多此一举。

“还是先找郭大妈吧!”姜华拿出车钥匙,开门上车。他和方婕一样,不愿面对小敏。姜华可以向任何人轻易说起鲍翠莲的死讯,唯独害怕小敏问他;妈妈去哪了?

严颖为了工作,有时会有点没心没肺。这一点,姜华就比较欣赏方婕,宁可多绕个弯,也尽量不做伤害孩子的事。

自从方婕流产后,她就更喜欢孩子了。每次有小孩从方婕身边经过,方婕都会看着别人的孩子出神。方婕和余波结婚十来年,好不容易才怀上,却因为协助查案流产。姜华心里一直责怪自己,没有尽到保护方婕的责任。

“姜队,四点了。”方婕看了一下时间,姜华一直没接到报案电话。

“嗯!”姜华知道方婕在说什么。

“姜队,我想凶犯也许停手了。”严颖感觉,应该不会再出现浮尸案。

“哼!”姜华冷哼一身,“但愿吧!”

方婕闭上眼睛小憩,可是脑子很乱。她感觉案发后找到的所有线索,好像都没抓住关键。两起命案的关键点,是受害者双脚被折断!可是在调查过程中,没找到一条线索,能够解释受害者双脚被折断所蕴含的意义!

除了双脚被折断,还有什么关键点呢?对了,还有浮尸!

凶犯为什么一定要把两名死者的尸体抛入湖中?这个举动是不是也代表着某种意义?凶犯的目的不管是劫杀也好、仇杀也罢,方婕认为,把人杀死目的就达到了,完全没必要耗费精力抛尸湖中!

董业凯被害的第一现场暂定为青云山崖顶,但是鲍翠莲是被人从兴隆街掳走。方婕估计,当时鲍翠莲应该已经失去反抗能力,凶犯直接把人杀了就是,何必还有准备一辆套牌车,把鲍翠莲掳到马鞍山月儿湖去?

如果单纯想要鲍翠莲的命,只需躲在兴隆街暗处,趁其不备打闷棍就行。得手后,从街尾的工地附近逃离现场,可比开着套牌车掳人稳当得多。但凶手竟两度把受害者抛尸湖中,不禁引人深思。

第三十七节 拆迁

方婕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凶犯对“浮尸”究竟是情有独钟,还是想借“浮尸”表达某种信息?

“方姐!”严颖叫了一声。

“嗯!”方婕睁开眼睛,发现已到了兴隆街郭大妈家路边。

“方婕,是不是太累了?”姜华拔了车钥匙,回头看向方婕,严颖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不累,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下车吧!”方婕看到郭大妈已经走到门外。

“小姜!”郭大妈朝姜华招了招手,转身返回家里。

姜华觉得奇怪,赶紧下车走进郭大妈家。“大妈,有什么事吗?”

“没事,小敏就快放学了,我怕她回来看到你们在外面。”郭大妈不想让小敏起疑心。

“哦,那我把警车挪远点吧!”

“嗯,这样最好!”

姜华把钥匙交给严颖,让她把车挪远。方婕进屋急不可待的问道:“大妈,你还记得小敏上小学前那段日子吗?”

“小敏上学前?”郭大妈眯起眼睛,极力回忆。

“大妈,就是二零零九年八月中旬那段时间。”方婕提醒了一句。

“零九年?我想起来了,那年暑假,我女婿去京城学习,我在女儿那住了一个月,帮着她带孩子。”

“当时你不在家?”方婕万分失望。

“是啊,那个月我在女儿那住,月底女婿学习回来,我才回家。警官,到底怎么了?”

“大妈,你回来以后,有没有发现鲍翠莲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郭大妈皱着眉头回忆道:“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啊!鲍翠莲平时就那样,见着街坊就打招呼,平日也不随便去哪家坐。对了,九月份小敏一上学,鲍翠莲一天往学校跑几趟,又是接送孩子上学放学,又是买菜做饭洗衣饭,她一个在家,忙都忙不过来。哪有什么不对劲!”

“齐康当时不在林城?”

“嗯,他们建筑公司在邻省盖房子,齐康不在家。”

“那齐康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翻年快过年的时候才回来。”

“二零一零年?”

“对,一零年春节前几天吧,齐康才大包小包的赶回家过年。”

“那齐康是什么时候死的?”

“唉,过完年就死了。我记得刚出正月,齐康就在林城的新工地出事了。”

“大妈,你好好回忆一下,齐康在家那段时间,他和鲍翠莲发生吵闹了吗?”

“那段时间,好像没听到他们吵架!大过年的,都消停了吧!”

“过年期间,有亲友来过齐康家吗?”

“就齐康的朋友来过两次,都是他们工地上的。”

“除了工友,过年就没亲戚来过?”

“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是没见着什么亲戚。齐康只有一个舅舅,在黔北。好几年才来一次。鲍翠莲她爸,就结婚的时候来过,我后来再没见过。”郭大妈的记忆力很好。

“大妈,齐康出事前,应该一直待在家吧?”

“是啊,过年工地没开工,可不一直在家吗!”

“齐康临出事前几天,他和鲍翠莲没什么反常吧?”

“没觉着反常。”

“大妈,你不是说齐康在家的时候,经常跟鲍翠莲吵架吗?”

“是啊!”

“但是齐康临死前,他家突然不吵了,这不奇怪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大过年的,谁家不想和和气气的!”

“那往年的春节,你也没听到齐康家吵架吗?”

“往年?”郭大妈想了一下,“你别说,往年过年的时候,他两口子好像也吵。就头一年,记不清是大年初几了,他们俩半夜还干架。吓得小敏哇哇直哭。”

方婕意味深长的看着姜华,她认为,齐康死前家里鲜有的宁静就很反常。

“呃,大妈。”姜华看了看手机,小敏就快放学了。“齐康出事,鲍翠莲是什么反应?”

郭大妈竟露出不屑的眼神。“你说会是什么反应?肯定是哭得死去活来的呗!他们两口子吵归吵,可不管怎么说,齐康毕竟是小敏的爸爸。他跟鲍翠莲一起生活了六七年,就是养条狗,也有感情吧?”

姜华见郭大妈会错意,也不解释,面带苦笑看着方婕。

“大妈,齐康出事,鲍翠莲很伤心吧?”方婕换了个方式询问。

“那肯定伤心啊!别的不说,人齐康一个月往家里拿多少钱?鲍翠莲从嫁进齐家,就没上过一天班。齐康虽说是建筑工人,可也没让鲍翠莲吃过苦。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这搁谁不是伤心落泪!”郭大妈把事理人情分析得丝丝入扣。

“那鲍翠莲是什么时候开小卖部的?”

“齐康死了两三个月,鲍翠莲一拿到赔偿,就把街口那家奶站给盘下来了。齐康死了,小敏她娘俩孤儿寡母的,总得有个进项!”

“当时盘下那家奶站开小卖部,事情也挺多的,就没人帮鲍翠莲吗?”

“有,街口馄饨店的老张,帮着鲍翠莲跟奶站的老板讲的价。鲍翠莲开那小卖部,老张没少帮忙。老张虽然是外地人,但是心眼好,街坊去他那吃馄饨,经常都多给盛几个。这两天鲍翠莲不在,小敏一日三餐也多亏了老张照顾。唉,我们这快拆了,这些老街坊,以后就难得聚到一起咯!”郭大妈不由有些感慨。

“大妈,你说这快拆了?”严颖在门边听了半天,总算找到点头绪。

“是啊,前几个月开发商已经来谈过了。1赔1.6,街坊们都挺满意。开发商说年前就签拆迁合同,明年开年就搬家。”

“大妈,老张馄饨店的门面是租的吧?”严颖明知故问。

“是啊,那是老刘头家的房子。明年这一拆,老张的馄饨店还得提前找地方搬家。”

严颖微微皱眉,别有深意的问道:“大妈,齐康黔北那个舅舅家还有什么人?”

“呃,好像就一个表姐,听说嫁到川南去了。”

姜华立刻理解严颖的意思,心里满是疑虑。

“大妈,小敏这个表姑,这几年来看过小敏吗?”

“没见着。齐康死的时候,他舅舅倒是来了,齐康下葬第二天就回黔北了。这么多年,小敏她舅公和表姑都没来过。”

“鲍翠莲娘家的人也没来过?”

“没有,就是齐康死的时候,鲍翠莲娘家都没来人。”

“也就是说,鲍翠莲如果不在了,小敏就没人管了?”

“也差不多吧!唉,我年纪大了,女儿那还有两个孙子,照顾不过来了。警官,你们想想办法,给小敏找户好人家收养她吧!”郭大妈提起小敏,眼眶有些湿润。

姜华倒吸一口凉气,惊疑不定的看向对面鲍翠莲家的两层砖房。到目前为止,姜华还没进过鲍翠莲家。因为鲍翠莲出事当晚根本没回家,姜华不认为能在鲍翠莲家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可是现在看来,姜华好像忽略了一个问题。鲍翠莲家占地一百多平米,两层的面积翻一倍,再乘上1.6的赔率,近四百平米的赔偿款,金额高达两百来万。如果回迁,那就是四套百来平米的三居室。

第三十八节 姚伟

“姜队,我看老张不像那种人!”从郭大妈家出来,方婕见姜华迟疑不决,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方姐,小敏现在可是齐家房产唯一的继承人。你别忘了,昨天老张还在问能不能收养小敏,人家妈妈刚出事,他就急不可耐了。”严颖说的不无道理,这个时候,无论谁成为小敏的监护人,就相当于拥有了价值百万的齐家房产。

姜华脑子越发混乱,短短两天发生了太多事。错综复杂的线索,他还不及消化。老张给他的印象,就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热心街坊,但如果这片热心参杂了不可示人的杂念呢?

“严颖,暗中查查老张的底,千万别惊动任何人。”姜华附在严颖耳边低语。

“我知道。”严颖显出几分得色,把车钥匙还给姜华,自行离开了。

方婕无奈的点了点头,姜华的做法无可厚非。小敏近期还需老张照顾,查查老张的底,对小敏的安全也有好处。

“姜队,小敏已经放学了,估计就在老张店里。”

“方婕,你想接触小敏?”姜华有点为难。

“除了小敏,恐怕没人能说清,当年发生了什么事,鲍翠莲才会突然转变。”

“方婕,柯丽芬说鲍翠莲突然转性,是在零九年八月,当时小敏才六岁,她会知道鲍翠莲的事吗?”

方婕也是犹豫不决,但除了小敏,她真不知道还能找谁了解当年的情况。

“我看,还是先找姚伟吧。趁现在还没下班,去标志4S店。”

姜华作了决定,方婕只好跟着上车。

“姜队,我有种感觉,鲍翠莲被杀,也许跟她零九年突然发生转变有关。”

“嗯?”鲍翠莲五年来一直守着街口的小卖部维持生计,姜华也认为鲍翠莲有可能是在经营小卖部之前,与凶犯有过交集。

“鲍翠莲带着孩子,还常常与柯丽芬出入舞厅,说明她的性格喜爱玩乐。而零九年八月中旬,柯丽芬从下司回林城后,鲍翠莲却突然不再跳舞。能让一个人短时间内完全改变长期养成的性格习惯,一定是发生了某些对人震动极大的事。”

“希望姚伟能告诉我们答案。”姜华根据柯丽芬提供的情况推测,当年八月,柯丽芬回下司后,姚伟和鲍翠莲之间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方婕没接话,她感觉问题应该不是出在姚伟身上。鲍翠莲能说出让柯丽芬别跟姚伟在一起的话,说明鲍翠莲已经看清了姚伟是什么人,那她本人更不会跟姚伟有太多牵扯。鲍翠莲对柯丽芬说这种话,同时也表明她还拿柯丽芬当朋友。这些男女关系的纠葛,还不具备改变一个人性格习惯的分量。

姜华二人抵达标志4S店,已临近下班时间。接待员见还有人上门,客气的笑脸相迎。

“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请问姚伟在吗?”

“你们找姚经理?”接待员听姜华口气不像买车的客人,脸上的热情减退。

“对,姚经理在吗?”姜华的环视店内,前台只有两名漂亮的导购,没看到其他人。

“在里面办公室,你们等一下。”接待员丢下姜华、方婕,自顾进入门店后方办公区。

不一会,一个三十七八岁的光头男人出现在办公区通道上,颈间明晃晃的金项链十分显眼。

“你们找我?”光头的眼睛直往方婕身上乱瞟。

“你是姚伟?”姜华语气冷淡。

“对,你们找我干什么?”姚伟翻着鱼泡眼打量姜华。

“我是市局刑侦队的。”姜华拿出警官证。

“警察?”姚伟一愣。“找我什么事?”

“你认识柯丽芬和鲍翠莲吧?”

“小芬……?”姚伟有些惊讶。“认识,怎么了?”

“能换个地方谈吗?”姜华看向姚伟身后的前台,两名导购小姐和刚才那名接待员聚在一起窃窃低语。

“哦……”

姚伟反应过来,把姜华、方婕带进了办公室。

“警官,小芬和鲍翠莲怎么了?”

“姚伟,几年前,你常跟柯丽芬和鲍翠莲在一起吧?”

“是,那段时间流行国标,我跟她们在一起跳过一阵。”

“你还记得零九年八月,鲍翠莲的女儿小敏快上小学前,柯丽芬离开林城回下司待了一段时间吗?”

“呃……”姚伟略有迟疑,“记得,到底怎么了?”

“据说当时柯丽芬是你女朋友?”

“哼,什么女朋友,就是常在一块玩儿,谁也没当真。”

“柯丽芬在下司那段时间,你单独找过鲍翠莲?”

“呃,找过。”姚伟满脸狐疑。

“大概是时候去找鲍翠莲的?”

“呃,好像,就是小芬走的第二天吧,具体几号记不清。”

“你找她干什么?”

“呵,没干什么,就是随便聊聊。警官,到底怎么了?”姚伟有些莫名。

“找了几次?”

“两次,其实那也算不上特意找她。我们都在一家舞厅玩儿,遇到了在一起聊几句很正常。”姚伟这话说的违心,柯丽芬回下司那两天,他就是特意去舞厅纠缠鲍翠莲的。

“你是在舞厅单独接触鲍翠莲的?”

“是啊。”

“鲍翠莲有什么反常吗?”

“反常?”姚伟十分疑惑,“什么反常?”

“就是言行举止有没有跟平时不一样?”

“呃,没发现有什么不一样。就是小芬不在,她有点疏远我。我说开车送她回家,她也不愿意。”

“柯丽芬回下司待了十来天,期间你就只找过鲍翠莲两次?”

“是啊,我就在舞厅遇到她两次。警官,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说了半天,姚伟还是糊里糊涂。

“鲍翠莲死了!”

“啊?死了?”姚伟怔住。

“你最后一次联系鲍翠莲是什么时候?”

“就是小芬去下司的时候,我在舞厅遇到她两次,她对我爱理不理,我就没再找过她。小芬回来以后,我工作太忙,也没时间跟小芬周旋,大家就断了联系。”

“断了联系?”姜华凌厉的目光刺向姚伟。

“嗯。”

“鲍翠莲后来没再去舞厅,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不知道,后来我也很少去舞厅。”

姜华眼睛不眨的盯着姚伟,他感觉姚伟不像在说假话。

“姚伟,柯丽芬回下司期间,你去过舞厅几次?”方婕不相信那段时间姚伟只见过鲍翠莲两次。

“呃,三四次吧,记不清了。”

“可你说只遇到鲍翠莲两次。”

“是两次。后来再去舞厅,没遇到她。我去……”姚伟突然顿住。

“去哪?”姜华追问。

“呃,我去鲍翠莲家找过她,她不在家。”

“鲍翠莲不在家?”

“嗯,头两天在舞厅,鲍翠莲对我爱理不理。第三天我去舞厅,见鲍翠莲没来,晚上没事我就想去她家看看,可她不在家。”

“你去过鲍翠莲家几次?”

“两次。隔了两三天,我又去她家找她,还是没人在家。”

“你几点去的?”

“呃,差不多十一点吧。”

“晚上十一点?”

“嗯。后来工作忙了,我就再没找过她。”

姜华与方婕两相对视,有些疑心,那几天鲍翠莲可能不在林城。

第三十九节 害怕

姚伟能提供的情况少得可怜,但也是不毫无价值。零九年八月,鲍翠莲对门的郭大妈不在家,只有小敏才能说清,鲍翠莲当时到底去了哪里。

离开4S店,街上的行人匆匆,下了班都在往家赶。姜华的警车随着拥堵的车流,好半天才回到兴隆街。

街口馄饨店的侧门开着,老张给小敏准备了几个荤素搭配的小菜。一个姜华见过的小工,正和老张、小敏在吃完饭。

“张师傅,小敏!”方婕面带微笑走进馄饨店。

“警官!”老张打了声招呼,不自觉的看了小敏一眼。

“阿姨,你们找到我妈妈了吗?”小敏放下碗筷,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还没呢!”方婕强忍心酸,拉了一张凳子,在小敏对面坐下来。

姜华朝老张点点头,坐到老张身后。

小敏缓缓坐回原处,脸上失落的神情,让人感觉心痛。

“小敏,阿姨有几个问题想问你。”方婕尽量让自己脸上挂着笑。

“嗯!”小敏懂事的点着头。

“小敏,你还记得,你快上小学的时候,妈妈是不是带你离开过林城?”

“呃……”小敏目光迷离,竭力搜寻上学前的记忆。“我记得,快上小学的时候,妈妈好像带我坐过火车。”

方婕与姜华目光交汇,对上了!鲍翠莲当时确曾离开林城。

“你还记得妈妈带你坐火车去哪吗?”

小敏摇摇头,“我不知道那是哪,我只记得妈妈是带我去找爸爸。”

“找爸爸?小敏,妈妈带你坐火车,你见到爸爸了?”

“嗯,一下车就见到爸爸了。”

姜华坐不住了,起身出门打了几个电话。

“你和妈妈在爸爸那待了几天?”

“不知道。回来没多久,我就上学了。”

“妈妈当时和爸爸吵架了吗?”

“嗯,吵了。后来妈妈就带我坐火车回家了。”

“你们在爸爸那遇到什么人了吗?”

小敏迷惘的抓了抓头发,“我不知道,爸爸那有很多人。”

“那妈妈跟别人吵架了吗?”

“没有。她只跟爸爸吵架。”

“你和妈妈回林城的时候,爸爸也到车站送你们了吗?”

“没有,我没见着爸爸,妈妈自己带我走的。”

“你妈妈在火车上遇到熟人了吗?”

“没有。”

“回来的路上,妈妈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没有,一上车,妈妈就抱着我哭。”

“妈妈抱着你哭?”方婕觉得奇怪。

“嗯,抱得紧紧的,勒得我好难受,可妈妈就是不松手。”

姜华打完电话走回店内,听到了小敏的后半段话。方婕又开始走神,眼睛看着小敏,心不知飞往何处。

“小敏,去找爸爸之前,妈妈是不是经常去跳舞?”姜华继续问道。

“嗯。”

“你们从爸爸那回来以后,妈妈还去跳舞吗?”

“不去了,妈妈说她再也不去跳舞了。”

“妈妈为什么不去跳舞了?”

“我不知道。”

姜华耳边回响起柯丽芬的话:“她就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一样!半年以后,齐康就死了。”

“小敏,在火车上,妈妈是不是被吓到了?”

“我不知道!”小敏对儿时的记忆虽有些模糊,但还记得,当时妈妈抱着她身体发抖。“妈妈好像很害怕。”

“她怕什么?”

小敏摇着头,当时妈妈什么也没说。“我不知道,她紧紧的抓着我的手上车,我的手都被她捏痛了。”

“上车?从上车的时候,妈妈就开始害怕了?”

“我不知道。”

“妈妈带着你离开爸爸那的时候害怕吗?”

小敏还是摇头,她记不起来了。

“呃,小敏。放寒假爸爸回来过年,跟妈妈吵架了吗?”

“没有。妈妈不出去,他们就不吵架。”

姜华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控制不住的问道:“小敏,爸爸不在了,妈妈伤心吗?”

小敏轻轻点了下头,“伤心,妈妈哭得好伤心。”

“后来,你妈妈开了小卖部,是不是有个姓汪的叔叔,常来小卖部找妈妈?”

“汪叔叔给妈妈送货。”小敏知道汪泽。

“还有个姓毕的叔叔,也是你妈妈的朋友,你见过吗?”

小敏摇了摇头,表示没见过。

“妈妈有没有带人去过家里?”

“没有。没有客人来我们家。”在小敏的记忆里,家里好像从来都没来过客人。

老张幽幽叹了口气,鲍翠莲一走,小敏那个家,以后就更冷清了。

“小敏,你见过表姑吗?”

“表姑?”小敏对这个词很陌生。

“那小姨呢?”

小敏眼里一片茫然。

“外公也没来看过你吗?”

“我没有外公。”打小敏记事起,鲍翠莲就告诉小敏,她没有外公。

姜华斜了老张一眼,老张脸上除了怜爱,看不出别的表情。

“小敏,前天晚上,你什么时候回家的?”

“我在妈妈店里吃了晚饭就回家了。”

“你回家的时候,妈妈说什么了吗?”

“她让我写完作业早点睡觉,她要晚点回来,叫我不用等她。”

“妈妈说要晚点回来?”

“嗯。”

“妈妈没说有什么事?”

“没说。她就说要晚点回来。叔叔,我妈妈到底去哪了?”小敏眼中噙着泪光,长这么大,妈妈还是第一次离开她这么长的时间。

方婕早回过神来,听了半天,还是对小敏说鲍翠莲“害怕”那段比较感兴趣。

“小敏,叔叔阿姨问的这些问题,就是为了早点帮小敏找到妈妈。小敏,你还记得,爸爸回来过年那段时间,妈妈有没有害怕?”

“没有,过年的时候,爸爸妈妈都很高兴,妈妈没有害怕。”

“你和妈妈坐火车回到林城,妈妈还害怕吗?”

“嗯……,没有。”

“妈妈下火车以后就不害怕了是吗?”

“嗯……,我不知道,我醒来已经到家了。”

“一路上都没人跟妈妈说过话?”

“好像有,上车的时候,好像有人跟妈妈说过话,我有点记不清了。”

方婕给姜华使个眼色,姜华拿出董业凯的照片。

“小敏,你认识这个叔叔吗?”

小敏看了半天,脑子里完全没有印象。“不认识。”

“你从没见过这个叔叔吗?”方婕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没见过。”

“小敏,你知道顺云市吧?”

“知道,但是我没去过。”

“那妈妈去过顺云吗?”

“我不知道,要是妈妈去顺云的话,她一定会带着我的。”

“小敏,妈妈经常很晚才回家吗?”

“不,妈妈很少太晚回来。平时小卖部关了门她就回来了。”

方婕暂时想不到还有什么问题,看了姜华一眼,姜华摇了摇头。

“张师傅,我们先走了,小敏,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我会照顾小敏的。”老张憨厚的点着头。

姜华和方婕在小敏期盼的目光注视下,离开老张的馄饨店。

“方婕,六年前齐康所属建筑公司,在滇东一个叫周官镇的小地方施工,镇上有火车站。”刚才姜华出去打电话,就是查这个事。

“鲍翠莲上车的时候,究竟是谁跟她说过话,竟让她这么害怕?”方婕大惑不解。

第四十节 利益

姜华和方婕上了车,严颖打来电话,她已经查到老张的底细。

老张是岭南人,来林城已有七八年。几年前老张的爱人因病过世,两人没有子女,就剩老张一人留在林城继续经营早餐店。

据片警小周介绍,老张在兴隆街人缘不错,跟街坊邻居关系和睦。早餐店虽小,但地处路口,生意十分红火。

几个月前,老张收到兴隆街将要拆迁的消息,就开始托人四处寻找新门店。派出所所长万大江,上个月底帮老张在本辖区找到了合适的铺面。听说年底老张就要搬家,连新店那边的定金都交了。

老张还在水岸华门买了房子,他说黔州的气候比岭南好,不准备再回去。等过几年干不动了,就在林城养老。

“水岸华门?严颖,那的房价可不低啊!”姜华听到这,隐隐觉得,老张对收养小敏的事,兴许没有杂念。

“嗯,万所说,老张买的是复式楼,两百多平米,还是一次性付的全款。看不出老张还挺有钱的。”

“嗯,老张的底子干净吗?”

“干净,没有案底。”

“你还在派出所?”

“嗯。”

“行,我过来接你。”

姜华挂了电话,把老张的基本情况告诉方婕。

“姜队,岭南人的小吃店遍布全国,深受大众欢迎。老张做了这么多年早餐店,肯定有点家底。他又没有子女,应该不会动什么歪脑筋。”方婕觉得,老张图谋鲍翠莲房产的可能性不大。

“嗯,严颖已经交代片警小周,想办法打听鲍翠莲出事那晚老张在哪。”姜华认为还是查清楚点好。

方婕点点头,对这个问题,她没什么兴趣。

“姜队,那个叶凡友,当年也跟齐康一起在滇东的周官镇吗?”

“齐康生前,叶凡友一直齐康在一块。老孟有叶凡友的地址,去派出所接上严颖,我们一起到平山镇找叶凡友。”

“好!”

警车开到派出所,老宋、小刘和蒋奇、许军两组人打电话回来汇报工作。

蒋奇在车管所查到林城的灰色五菱车,总共三百多辆,而且很大一部分换了车主,没有及时过户。蒋奇和许军忙了大半天,勉强对全市的所有灰色五菱作完统计。如果要一辆辆的清查,必须向局里申请人手帮忙。

姜华联系局里,请交警大队和车管所代为清查五菱车。让蒋奇和许军腾出手来,寻找伪造车牌的来源。

老宋和小刘把名单上剩下那些汽车租赁公司都跑了一遍,有几家没安装监控设备的租赁公司,老宋也联系到在那几家公司租用灰色五菱的客人。除了一人在外地,其他客人基本上都有时间证人。

姜华让老宋暂停调查租赁公司,立即与齐康生前所属建筑公司联系。尽量找到当年跟齐康一同在滇东周官镇工作的工友,打听清楚当时鲍翠莲到周官镇找齐康的情况。

布置完工作,姜华原想给老孟去个电话,可是调出老孟的号码,又忍住了。

“姜队,现在去哪?”严颖上了警车,脸色淡淡的。老张身上查不出名堂,她有些失望。

“去平山镇找叶凡友。”

“叶凡友?齐康生前那个好兄弟?”

“嗯!”

严颖疑惑的看着方婕,猜不透姜华和方婕又打听到什么线索。方婕把小敏的回忆全盘托出,严颖脸上的神情更加疑惑。

“姜队,郭大妈不是说鲍翠莲跟齐康的关系不怎么样吗?鲍翠莲怎么会带着小敏到滇东的工地去看齐康?”

姜华无奈的摇摇头,这个问题,除了齐康和鲍翠莲本人,恐怕只有叶凡友略知一二。

到平山镇找到叶凡友家,已是夜里九点。叶凡友见警察再次登门,心里不由打起了鼓。

“警官,昨晚来的警察,跟你们是一起的吧?”

“对,孟警官是我们同事。”

“哦,你们来也是为了鲍翠莲的事?”

“是的,叶师傅,你还记得六年前,你和齐康在滇东周官镇工地的事吗?”

“记得,那是齐康最后一次外出做工。”叶凡友对当年的兄弟记忆犹深。

“当时,鲍翠莲带着小敏到工地找过齐康?”

“嗯,小敏快上学了,齐康想女儿,又没时间回林城,就让鲍翠莲带小敏过去见一面。”

“是齐康让鲍翠莲去的?”

“对。那段时间工程特别紧张,齐康一天能挣四五百块工资,舍不得请假,就叫鲍翠莲带小敏去看他。”

“鲍翠莲和小敏去工地,齐康跟她吵架了?”

“嗯,吵了几句。齐康叫鲍翠莲在家安分点,鲍翠莲听了不高兴,就跟齐康吵了一架。”

“鲍翠莲母女走的时候,齐康没去送她?”

“没有,那天齐康走不开,就没去送她们。”

“你们从滇东回林城,快过年了?”

“嗯,我和齐康一起回来的,到家都腊月二十七了。”

“过年期间,你去齐康家吗?”

“去了,每年初五,齐康都叫我去吃饭。”

“你觉得过年的时候,鲍翠莲跟以前相比,有什么变化吗?”

“变化?”叶凡友皱眉想了想。“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当时鲍翠莲和齐康的关系,看起来和睦吗?”

“还行吧,反正我去齐康家那天,他们俩有说有笑的。”

“齐康死前几天,情绪有什么变化吗?”

“没有,就跟平时一样。他死的那天早上,还特意穿了一身新衣裳来工地,说是鲍翠莲给他买的,当时还挺高兴。我叫他换身衣裳再上架,他都不干。”

“新衣裳?”姜华纳闷的瞟了方婕一下。“齐康穿着新衣裳去工地?”

“是啊!那天,我还骂他骚包,可他说,一辈子就骚那一天,谁知道他……”叶凡友吸着鼻子,没说下去。

“齐康那天穿的到底是什么衣裳?”

“唉,其实没什么特别,也就是一条牛仔裤,一件军绿色的棉衣,一双劳保鞋,但从头到脚新崭崭的。干我们这一行,一年到头都是工装,难得穿一次新衣裳。齐康就穿了……,哎!”

“齐康出事,是谁通知鲍翠莲的?”

“是我。我给她打的电话。”

“她接到电话,是什么反应?”

“反应?”叶凡友静静想了一下。“当时鲍翠莲被吓懵了,说不出话。好半天才听到她哭出声来。去医院看到齐康的遗体,她当场就傻了,两腿一软瘫在地上,呆呆的看着齐康,眼泪直往下掉。”

“叶师傅,听说建筑公司赔了二十万,保险公司那边没有赔偿吗?”方婕接触过此类事件,建筑工人属高危行业,通常都会办理工伤保险和意外险。

“哎,工地上人员流动性太大,公司就每个月把保险费折算到工资里,让大家自己买保险,我和齐康都没舍得买。出了几次事故,公司才统一给工人买保险。”

“你确定齐康自己没买保险?”

“嗯,公司派人去保险公司查过。”

严颖微微皱着眉头,她明白方婕提起保险的用意。除了建筑公司赔偿的二十万,鲍翠莲显然不能从齐康的死获取更多利益。

第四十一节 始料未及

六年前鲍翠莲和小敏从滇东回林城,齐康没去车站送行。也就无从得知,当时鲍翠莲在车站遇到了什么人、她为什么会害怕。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鲍翠莲从此再未去舞厅跳舞。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鲍翠莲的死,应该与她六年前在滇东遇到的“某人”有关。

可是董业凯呢?他的死,也与滇东有关吗?

从平山镇返回林城的路上,姜华给蒋媛打去电话,询问得知,董业凯今年来没去过滇东,也从没在蒋媛面前提起任何关于“滇东”的话题。姜华又打给老孟,让老孟联系在顺云给董业凯看百货摊的苏昌欣,得到的答案与蒋媛一样,董业凯与滇东似无交集。

天空飘起细雨,黔枫公园侧门的鸽苑提前关闭。公园里冷冷清清,游人早已散尽。细密的雨丝笼罩着园区稀疏的路灯,光线更显暗淡。

一辆电动车驶进公园侧门,在鸽苑前停下。车上的干瘦男人看着黑灯瞎火的鸽苑心情十分郁闷,嘴里含糊不清的嘀咕两句,把车推到了固定在鸽苑围栏上的太阳棚下。

男人拿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他身后的围栏突然晃过一道黑影,男人只觉脑后剧痛,闷哼一声瘫倒在地,当即失去意识。

一个眼神阴郁的男子,从半人高的围栏跨过,把倒地男人的电动车推到暗处。回身驮起倒地男人,沿着树荫走向不远处的黔枫湖,

冰冷的细雨洒在阴郁男子脸上,顺着脸颊滑落。男子眼中依稀泛着泪光,脸上的水珠,已分不清究竟是雨是泪。脑中那个面目模糊的女人,渐渐清晰起来。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撕扯着男子的神经,他感觉心脏骤然紧缩,大脑却异常兴奋,眼角不受控制的微微抽搐。

肩上的干瘦男人轻轻哼了一声,阴郁男子呼吸变得急促,加快脚步,迅速走到黔枫湖,毫不怜悯的将肩上的男人抛在岸边。

“你是谁?”干瘦男人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被沙沙细雨掩盖。

阴郁男子没有说话,冷冷的看了干瘦男人一眼,只听“哗”的一声脆响,手上突然多了一件乌黑无光的长条形物体。

“你……”干瘦男子眼中充满恐惧,眼睁睁看着阴郁男子手中的长条物体虎虎生风向脑边袭来,手脚却不听使唤,

又是“嘭”的一声闷响,干瘦男子似乎听到了自己头骨破裂的声音,鼻腔发出痛苦的低哼,深入骨髓的痛正向敏感的神经蔓延,思维却嘎然而止。

阴郁男子盯着那双惊恐的眼睛看了片刻,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他苍白的脸微微发红,眼睛兴奋的泛起红光。他一手抓起地上男人的左脚,另一只手抵住膝关节猛然发力,男人的脚应声而断。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干瘦男人的双脚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被挂到了自己脖子上。阴郁男子似乎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嘴里竟发出“咯咯”的笑声,在夜雨中听来,显得格外诡异。

公园里寂静无人,后门值班室的保安眯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发出鼾声。丝毫没有留意,沙沙细雨中,隐隐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狞笑。

干瘦男人的尸体被抛入湖中,阴郁男子重重的呼出一口闷气,抬手擦掉脸上的水珠,快步返回鸽苑,捡起地上的手机,披着雨衣骑上干瘦男人那辆电动车匆匆离去。车后座的保温箱里,还装着一份热气腾腾的外卖。

午夜巡逻的闹铃响起,公园前门的值班保安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窗外的绵绵细雨,又扫了一眼桌上的监控显示器,前门、后门、侧门都是空空荡荡,不见半点人影。

保安拿起电话,联系后门值班室的同事。

“老黄,还要不要转一圈了?”

“不用了吧!下着雨,谁会在公园里闲逛?后门一晚上都没见人了。”

“呃,这样不好吧?就算不巡逻,也到时间换岗了。”

老黄打了个哈欠,“那好吧,换岗就换岗!”

前门保安拿上手电,找了把雨伞,锁好值班室,缓步走向后门。行至黔枫湖,老黄正站在岸边,朝湖中晃着手电。

“老黄,怎么了?”

“小许,你快过来看看,那是什么?”老黄的手电照着湖中一团黑色物体。

“前几天刚清理干净,怎么又乱扔东西了!”

小许发着牢骚,把手电照到黑色物体上,竟依稀看到两只脚尖朝上的白边运动鞋。

老黄突然惊呼:“小许,是人!”

“是人!”小许脸色一变,赶紧跑到老黄身旁。“怎么会有人在湖里?”

“唉~唉~”老黄对着湖中喊了两声,水里毫无动静。

“老黄,怎么办?”小许上班不久,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

“怎么办!报警啊!”老黄焦急的摸出手机,按下报警电话。

姜华在宿舍迷迷糊糊刚要睡着,手机突然铃声大作。

“什么?黔枫公园?我马上到!”姜华顿时睡意全无,大步冲出宿舍。

十分钟后,几辆警车驶入黔枫公园,径直开到黔枫湖岸边。宋法医皱着眉头下车,站在岸边,心情沉重的看着湖面。

“你们报的警?”姜华走到保安老黄和小许身前。

“是,警官,我报的警。”老黄不知道从哪找来一根竹竿。

“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在刚才,我们十二点开始对园区例行巡逻的时候发现的。”

“公园有几个出口?”

“三个,前门、后门都有值班室。”

“蒋奇!”姜华回头喊了一声,“你和许军马上到侧门去看看。”

“是,姜队!”

老宋和小刘在保安的协助下,用竹竿慢慢把湖中的尸体扒到岸边。

严颖在姜华身旁小声嘀咕:“姜队,治安巡逻大队不是在城内外的水库湖泊都派人看着了吗?”

姜华没吱声,凶犯居然拿会选择市内的公园动手,令他有些始料未及。黔枫湖虽也叫“湖”,可其实就是巴掌大的一口水塘。称之为“湖”,就是为了应景。公园里有保安,所以治安巡逻大队根本就没把黔枫湖列入重点监控计划中。

昨晚,一夜平安无事,今天整整一天报案中心也没接到类似报案。姜华绷紧的神经才刚松懈下来,凌晨黔枫公园竟三现浮尸。姜华原本就焦躁不安的心情,更加凌乱了。

“姜队,和前两个死者一样!”宋法医初略检查了一遍尸体。

姜华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即使宋法医不说,他也知道,湖中的尸体,是他手上那桩案子的第三位受害者。

雨还没完全停住,宋法医让小刘帮着把尸体抬上车,先走了。

小刘意志消沉的走到姜华身旁,“姜队,死者大约四十来岁,手指骨节粗大,手掌粗糙,皮肤黝黑,看来干过农活。但尸体上没找到任何能够确定死者身份的物品。”

姜华一言不发的让大家在湖岸边四处搜索,可是找了半天,却没有丝毫发现。

第四十二节 巧合

方婕半夜被电话惊醒,看是姜华来电,预感不妙。

“姜华,是不是出事了?”

“嗯,这次是刚开放的黔枫公园。死者是男性,四十来岁,身份不明。作案手法和尸体特征与前两起案件一致。”

“我马上过来!”方婕坐起身,余波睁开了眼睛。

“不用了,尸体已经弄回警局,现场初勘没有任何发现,我们准备回去,你明天再来局里吧。”

“好吧!”方婕想,就算现在赶过去也没有意义。

余波坐了起来,给方婕披上睡衣。“又出事了?”

“嗯,已经是第三名死者了。”方婕叹了口气,不知凶犯什么时候才会停手。

“林城以前没发生过类似的案例吗?”

方婕摇了摇头,“浮尸案通常是比较独立的案件。多数情况下,抛尸湖中,目的都是为了隐藏尸体。可这次完全不同!”

“怎么不同?”余波已无睡意,轻轻拥着方婕。

“三名受害者有个共同之处,双脚被折断!并且在沉尸时,尸体上并没有绑缚重物,任凭尸体漂浮水面,凶犯显然不担心尸体被发现。但是尸体上能够显示死者身份的物品全被凶犯拿走,从这点来看,他又不希望警方太快确认死者身份。”

余波静静的听着,方婕很少在他面前分析案情。余波有时想,他和方婕是不是缺少这方面的共同兴趣,所以无法理解方婕对工作如痴如狂的态度。

“我查阅过黔州近几年的浮尸案,几乎找不到与这次案件的相似之处。”方婕披着睡衣下了床。

“你还要出去?”余波皱了下眉头。

“不,我想上网查点资料。”方婕想,查询的范围不应该局限于黔州省。

余波无奈的苦笑,他了解方婕“想到就做”的性格。“我陪你吧!”

“不用了,你先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方婕打开隔壁书房的门。

“那你别弄太晚!”余波在卧室说道。

“嗯,我知道!”方婕答应一声,走进书房开了电脑。

在网页上的搜索框输入“浮尸”二字,马上就跳出了数以千计的搜索结果。方婕翻了七八页,都不是她想找的案例。

又在“浮尸”后面加上“折断”的关键词,搜索结果少了一些。可还是没有发现类似的案件。

方婕看着电脑屏幕发了会呆,脑子里不时闪现董业凯和鲍翠莲扭曲的双脚。无奈之下,方婕把“折断”这个关键词换成了“双脚”,搜到的结果条目五花八门。无聊的翻了几页,一则“鎏龙湖水库惊现浮尸残疾女孩惨遭不幸”的简讯吸引了方婕。

“11月6日上午,我县鎏龙湖水库发现一具无名浮尸。死者系七岁左右女孩,双脚残疾。上身穿粉红色棉毛杉,下着灰布长裤,赤脚。体型瘦弱,黑色短发。如有类似失踪人员,请家属或知情人士及时与鎏龙县藤田派出所联系。联系人:杨警官138********。”

方婕楞了几秒,现在已经过了午夜零点,正是11月6日凌晨。这难道是巧合吗?

上周日晚董业凯出事那天,是2号,3号周一早上在青云湖发现董业凯尸体;鲍翠莲4号凌晨零点出事,她的尸体也是当天早上在月儿湖被发现;昨天5号,整天风平浪静。没想到过了零点,再次发现第三名受害者尸体。

仔细查看网页,这条短讯上传的时间是2009年11月6日。方婕心中一震,二零零九年,不正是鲍翠莲去滇东看齐康那年吗?

“鎏龙县,鎏龙县!”方婕嘴里喃喃念叨,飞快的在搜索框里打上“鎏龙县”三个字,她对这个县名十分陌生。

当看到显示的搜索结果,方婕惊呆了。鎏龙县位于滇东渠敬市!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婕内心难以平静,滇东!竟然会是滇东!

不对!鲍翠莲2009年去滇东看齐康,是八月份的事。八月中旬鲍翠莲已和小敏回到黔州林城,九月小敏上学后,鲍翠莲近年来未曾离开过黔州省。2009年11月6日在滇东鎏龙县发现的这具女孩尸体,怎么可能与鲍翠莲产生联系。

方婕把简讯上杨警官的联系电话记了下来,看了一眼时间,已近凌晨两点,这个时候给人家打电话,恐怕不太合适。

可短讯上发现女孩尸体的时间,实在让方婕万分困惑!

为什么是11月6日!为什么今天会出现第三名受害者?三号、四号早上都发现了尸体,为什么要隔了五号这天,六号才出现第三名受害者?林城发生的敏命案,与滇东鎏龙县的浮尸有没有联系?

方婕心乱如麻,这起滇东的浮尸案,除了时间,受害者的双脚也有类似之处。那小女孩双脚残疾,她的脚是不是也断了?

继续翻阅了十几页网页,除了这则简讯,方婕再没找到任何与鎏龙县水库浮尸相关的讯息。仅凭这条简讯,显然无法将林城这两起浮尸案给联系起来。

方婕静下心来,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鎏龙县发现女孩浮尸时,鲍翠莲早已离开滇东三个月。而且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2009年,董业凯曾去过滇东。

能让董业凯和鲍翠莲产生联系的地方,应该是顺云市,而不是鎏龙县!

想到第三名死者的身份尚未确定,方婕自嘲的笑了笑,看来自己真是太紧张了。

姜华回到警局,把大家都打发回宿舍,一个人钻进了宋法医的解剖室。

“宋哥,准备开夜车?”

“嗯,你还不回去休息?”

“我睡不着。”姜华轻轻抓起解剖床上尸体的右手。

“先回去吧,现在是半夜,再急也查不了案。”宋法医常年独自跟尸体打交道,解剖室突然多了个人,反倒不习惯。

“我陪陪你吧!”姜华抓着尸体冰冷的手仔细观察。

“行了,不用你陪,快走吧,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宋法医上前拍了姜华胳膊一巴掌,那只冰冷的手,从姜华指间滑落,“嘭”的一声砸到解剖床上。

姜华看了尸体惊恐的眼睛一眼,脊背有些发凉。宋法医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好意思再继续留下。

“呃,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明天一早,尸检报告准时送到你办公室。”

“辛苦了,宋哥!”

姜华没回宿舍,从解剖室出来,直接去了办公室。姜华眼里布满血丝,高强度的工作,令他感到身心疲累。但此刻姜华却精神亢奋,他在尸体上,发现了一些线索。

死者两手虎口结着厚厚的茧子,那是长期抓握车把留下的痕迹。死者脚上穿的运动鞋也印证了姜华的推测,两只鞋子内侧的漆面,都有不同程度的擦痕。那是长期骑行摩托或电动车造成的。

那双粗糙的大手十分干净,而姜华却在死者右手外侧摸到一些略带粘性的油渍。想起先前在黔枫公园保安室看到的那段监控视频,那辆从侧门进出的电动车,倏然浮现姜华脑中。

第四十三节 准备工作

姜华拿起手机,时间显示已是凌晨三点,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拨出电话。“喂,黄师傅,我是姜华。”

“姜队长,有事吗?”保安老黄经历了浮尸事件,一直不敢闭眼,紧张的盯着面前的监控屏。

“老黄,刚才在你那看监控,你说那辆电动车是送外卖的?”

“是啊。那辆车是送外卖的,鸽苑的老郭晚上经常叫外卖送宵夜。”

“你确定骑车的就是平时给老郭送宵夜的人?”监控画面中,骑电动车的人穿着雨衣,脸被雨衣帽子遮住,姜华看不清那人的脸。

“呃,应该是吧,那辆车我经常见到,不会错的。”

“鸽苑的老郭今晚也叫宵夜了?”

“应该叫了吧,不然怎么会有人送外卖!”当时老黄正在梦周公,根本没发现下起细雨,老郭提前下班了。

“老黄,你有老郭电话吗?”

“有,139********。”

姜华拨打鸽苑老郭的电话,语音提示关机。他叹了口气,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样,半夜也不睡觉的。

尸检报告还要等几个小时,姜华靠在椅子上舒展着身体,疲倦的眯着眼睛,精神却崩得很紧。

据董业凯出事已经超过七十二小时,可姜华至今没能确定杀人动机。

老孟几次接听姜华电话,都没有主动提起顺云那边的调查情况。姜华估计,老孟肯定也是一筹莫展。到目前为止,还未找到鲍翠莲和董业凯之间的联系。又出现了第三位受害者,竟然连死者身份也不能确定,姜华感觉自己就快崩溃,凶犯,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罢手。

三天来,全队探员努力找到的线索,简直是千头万绪,就像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涉案人员好像多多少少都有点问题,但是细查之后,好像又没有嫌疑。鲍翠莲的案子,还牵扯出齐康的死,更是让姜华犹疑难安。

会不会忽略了什么线索?姜华眯着眼,手指轻轻敲打桌面。脑子随着指尖规律的节拍慢慢安静下来,把案子从头又过了一遍。

十月三十一号周五,董业凯临时决定来顺云。十一月一号周六,董业凯与林彩纺织厂伍卫红等人见面、吃饭。饭后,董业凯告知伍卫红,当晚要回顺云。可实际上,董业凯却没离开林城。回到酒店,他立刻打电话把纪彤找来陪他。

二号周日一早,纪彤离开酒店。上午十点,袁克松的电话准时打进董业凯的手机。只有熟人,才知道董业凯那个时间起床。中午纪彤给董业凯打电话,晚上想继续到酒店陪董业凯。可是董业凯接电话后,却依然退房。说明他当天没想继续留在林城。

晚上九点过,袁克松和纪彤都给董业凯打过电话。纪彤承认,是吴建丰让她打探董业凯的行踪,而袁克松的目的不明。但姜华估计,袁克松的那通电话,应该就是约董业凯上青云山。

九点五十,董业凯驾车上青云山。第二天,那辆帕萨特被发现丢弃在城西郊外五公里出的薛家堡路口。弃车的人就是凶手,他很熟悉林城,清楚董业凯的生活习惯,也了解鲍翠莲的作息时间。甚至对老城区那些没有监控的路段了如指掌。

此人应该是林城人,或者是长期在林城生活的人!可这人究竟是谁呢?到目前为止,此人在警方面前露面了吗?

姜华微微摇了下头,他无法判断,凶手到底有没有在他眼前出现过。

对了,姜华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

董业凯为什么来林城?是因为他要跟林彩纺织厂谈生意!如果董业凯不是约了伍卫红谈生意,他上个周末根本就不会出现在林城。所以,最先知道董业凯要来林城谈生意的不是吴建丰,而是与董业凯约定会面时间的伍卫红!

凶犯提前一个月准备袁克松那张手机卡,是因为他知道董业凯近期要来林城谈生意!

姜华猛然睁开眼睛,他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关键!伍卫红与董业凯定下的会面时间,实际上就是董业凯的死期!董业凯只要到林城来谈生意,他就死定了。

凶手就隐匿在林彩纺织厂!姜华暗自心惊,邵伟和许军作过深入调查,林彩纺织厂与董业凯打过交道的只有四个人:伍卫红、范秘书、王耀永、莫泰仁。但他们几人在案发时间全都有不在场证明!

难道,制定谋杀计划的人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如果真是这样,这个躲在暗中的对手就太可怕了。

不行,必须对林彩纺织厂进行更加彻底的调查!调查范围必须扩大,调查对象不能仅限于伍卫红那四人。所有知道伍卫红与董业凯约定见面时间的人,都得详查。

可是鲍翠莲呢?姜华做了个深呼吸,用力呼出胸中的压抑。在针对鲍翠莲的调查中,姜华没有发现任何关于林彩纺织厂的只言片语。无论是齐康还是鲍翠莲,跟林彩纺织厂似乎都难有交集。

还有,周日那天晚上,董业凯根本没准备留在林城,他中午就退了房。从董业凯离开酒店,到晚上九点五十驾车上青云山,他整整九个小时不知所踪。

与鲍翠莲相比,董业凯的怪异行径更加令人感到迷惑不解。

假设董业凯周日那晚是被袁克松的电话留在林城,那袁克松又有什么理由,能让董业凯在林城等候九个小时再上青城山呢?

姜华头痛如裂,他想不到任何一种理由,能让董业凯心甘情愿的在林城等候九个小时,直至晚上九点四十接到袁克松的电话指令,就即刻赶去青云山。

但如果这个袁克松是林彩纺织厂的人,也许就另当别论了!要是某人以伍卫红的名义相邀,让董业凯周日晚到青云山见面,董业凯会去吗?

答案应该是肯定的,姜华认为董业凯一定会应邀前往。因为周六董业凯刚与伍卫红见过面,伍卫红给凯丰服装厂的进货价调低了三个百分点。如果伍卫红相邀,董业凯肯定会给伍卫红面子。

对,一定是这样!不管是伍卫红本人,还是有人冒伍卫红之名相邀,董业凯都会毫不犹豫的在林城多留一天。姜华觉得,就算董业凯的合伙人吴建丰,恐怕也没有这种魄力,能于深夜把董业凯约上青云山。

用袁克松名字登记的手机卡,只在二号周日那天用过,此后再无动静。鲍翠莲出事当晚,没有接到任何陌生号码打入的电话。姜华可以肯定,袁克松那张手机卡,就是为谋杀董业凯专门准备的。

谋杀鲍翠莲,用不着与其进行联系。但需要把鲍翠莲转移到月儿湖,所以凶犯准备了一辆信息真实的套牌车,车型与牌照完全一致。警方追查也只是浪费时间。

那黔枫湖浮尸案,凶犯又作了什么准备工作?

姜华脑中闪过一道灵光,难道是那辆送外卖的电动车?想起尸体右手外侧掌缘略带粘性的油渍,姜华隐约猜到了那具尸体的身份。

第四十四节 死者的身份

天终于亮了,方婕轻手轻脚起了床,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上,拨打从网上找到的杨警官那个电话号码。电话拨通,响了很久却没人接听。

方婕见时间还早,钻进卫生间洗漱完毕,又拨了一次杨警官的号码,对方还是没有接听。还想再重拨,严颖的电话打进来了。

“方姐,起了吗?姜队叫我通知大家早上开会。”

“好,我知道了,马上就出门。”

方婕上了公交,继续拨打杨警官的电话,接连打了好几遍,对方就是不接听。

到了警局,蒋奇、老宋等人,已经等在小会议室里。姜华两眼血丝,但精神看上去居然还不错。

“好,大家都到齐了。”姜华揉了揉眼睛,强忍住嘴边的哈欠。“大家都知道,凌晨时分,在市区黔枫公园内,又发现了第三具浮尸。宋法医连夜加班,尸检报告今早已经出来。凌晨发现的这具尸体,死因与前两起命案完全相同,双脚同样是被折断后扭曲到颈间。相同的死因和作案手段,可以确定为系列连环杀人案……”

“姜队,第三名死者……”蒋奇抬手打断姜华。

“蒋奇,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第三名死者身份不明,确实会给侦破工作带来不少困难。但这个问题,现在已经有了大致的调查方向。”

“姜队,你知道死者的身份了?”老宋诧异的看着姜华。

“呃,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我推测,昨晚十点五十八分由公园侧门离开那辆电动车,应该就是死者的。”

“那辆电动车是死者的?那把电动车骑走的人,就是凶手?”严颖觉得奇怪,凌晨在公园,她也看了那段监控视频,可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对,昨晚下雨,死者的运动鞋并不脏,说明他可能是乘车进入公园的。而运动鞋内侧的擦痕,和死者手上虎口的茧子,表明死者长期抓握车把。尸检报告显示,死者的死亡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左右。所以基本可以确定,在同一时间段离开公园侧门的电动车嫌疑重大。”

“姜队,就算知道死者骑电动车,但要弄清他的身份……”许军有些质疑。

“别急,我还没说完。公园侧门内那块场地,租给一个姓郭的老板经营鸽苑。郭老板有吃宵夜的习惯,经常叫外卖送宵夜。我怀疑,死者就是那名外卖员。”

“外卖员?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了,死者的身份,由我来核实。今天大家有新的工作安排。”

“什么安排?姜队,我们不查假牌照了?”蒋奇有些郁闷,他感觉这几天他和许军的调查工作都是白费工夫。

“假牌照先放一下,蒋奇、老宋、许军、小刘,我要你们把林彩纺织厂彻底再查一遍。”

“姜队,纺织厂不是查过了吗?董业凯出事那天,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明。”蒋奇猜不透姜华在想什么。

“我知道。现在,你们不仅要查清楚,与董业凯有接触的那四个人的背景,还要多方面核实他们的不在场证明。并且,把调查范围扩大,纺织厂所有认识董业凯的人,或者有可能知道董业凯周六会与伍卫红会面的人,全都仔细的查一遍。”

“姜队,林彩纺织厂可有两三百号人!”老宋不得不提醒姜华。

“嗯,我知道。老宋,调查范围,可以暂时控制在厂部行政那一摊人身上。”

“姜队,你认为林彩纺织厂的人有问题?”严颖有些糊涂,那些人没理由害死公司的客户。

姜华摆了下手,继续说道:“老宋、蒋奇,你们顺便了解一下,鲍翠莲或者齐康,跟林彩纺织厂的人有没有交集。”

“好,知道了,姜队!”老宋相信,姜华作出这样的工作安排,自有他的理由。

“那就先这样吧!方婕,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姜华向来尊重方婕的意见。

“呃,没有!”方婕没敢提起自己在网上找到的那则短讯。

“那好,大家抓紧时间吧!严颖,你去拿车。”

“去哪?”严颖感觉姜华有点支开自己的意思。

“黔枫公园,快去吧。我马上就下来。”

“是。”严颖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斜眼看了方婕一眼,跟着老宋几人离开会议室。

姜华等人走完了,低声问道:“方婕,刚才你是不是有什么话不好说?”

方婕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姜队,你怀疑纺织厂的人有问题?”

“嗯!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个因果关系。董业凯是来林城才遇害的!”

方剂微蹙眉头,听懂了姜华的意思。“他不来就不会死?所以约他来林城谈生意的人有问题?”

“嗯,但是我心里没底,这个猜测不知道对不对。”

方婕认真想了一下,她确实也忽略了这个问题。要是上个周末董业凯不来林城,他好好呆在顺云会出事吗?

“你说的有道理,确实应该好好查查林彩纺织厂。”

姜华叹了口气,现在才注意到这个被忽略的问题,已经晚了。

两人到了楼下,严颖已经等在大门。姜华刚上车,老黄打电话来了。

“姜队,我是黔枫公园的老黄。”

“你好,老黄,有事吗?”

“姜队,我打通老郭电话了,他说,昨晚他没叫外卖。”老黄下了班觉得不放心,没敢回家,先给鸽苑的老郭打了个电话。

“没叫外卖?老黄,老郭现在在哪?”

“他在来公园的路上。”

“好,我马上到。”

严颖皱眉不语,不等姜华吩咐,踩下油门驶出警局大门。

姜华赶到公园侧门,老黄正在鸽苑围栏边,与一名四十岁上下的男人低声交谈。

“老黄!”姜华快步走过去。

“姜队,这就是鸽苑的老郭。”

“你好!”姜华点了下头,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老郭,你见过这个人吗?”

老郭接过照片,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战。照片上的人脸色煞白,惊恐的瞪着双眼,表情极度痛苦。“这,这是老高!”

“你认识这个人?”姜华悬着的心悄然落下。

“嗯,他是送外卖的老高。”死者的照片让老郭非常震惊。

“他叫高什么?在哪家外卖?”

“叫高延东,他是飞飞快送的。”

“高延东,飞飞快送?”姜华拿着照片,再次向老郭确认。

“嗯。”

“他电话号码多少?”

“135********。”

严颖飞快的记下号码,拿着手机走到一旁。

“郭老板,你跟我们去看看监控吧!”姜华想让老郭看看那辆电动车。

老黄把众人带到保安室,调出了昨晚那辆电动车的监控画面。

“警官,就是这辆车,这是老高的电动车。”

“你确定?”

“确定,车尾的保温箱就是装外卖的。”

姜华看了老黄一眼,正想问话,严颖快步走进保安室。

“姜队,郭老板说的电话号码核实了,登记人就是高延东。”

方婕疑惑的看着监控屏幕,这个送外卖的高延东,与董业凯和鲍翠莲有关联吗?

第四十五节 举棋不定

“身份证查到了?”姜华又看了死者的照片一眼。

“查到了,高延东现年三十九岁,户籍是顺云市沙坝镇。”严颖对姜华十分钦佩,他在办公室熬了半宿,竟能推测出死者的身份。

“你说什么?顺云?”姜华惊呆了,高延东居然是顺云人。

“嗯,姜队,要不要跟蒋媛通个气?”严颖想探明董业凯与高延东的关系。

姜华点了点头,严颖到门外去给蒋媛打电话。

“郭老板,鸽苑昨晚是什么时候关门的?”

“呃,十点过吧,我回到家刚好十点半。昨晚下雨了,公园没什么人,我就提前下班了。”

“从公园到你家要多久?”

“差不多一刻钟。”

“老黄,黔枫湖在侧门与后门之间,你昨晚没听到什么动静?”

老黄脸色发红,昨晚一开始下雨,他就眯着了。“没有,昨晚下雨了,我什么都没听到。”

“你也没注意鸽苑这边关门了?”

“我,我没注意。”

姜华脸色不太好看,要是老黄注意到鸽苑昨晚提前关门,案发后在保安室看监控,就能及时确定那辆给老郭送外卖的电动车有问题。现在倒好,白白浪费了一夜的时间。

“侧门就一个监控摄像头吗?”

“嗯,就一个。”老黄暗暗后悔,昨晚要是没睡着就好了。

姜华看着侧门的监控画面,心里就来气。侧门那枚摄像头,安装得根本不是地方,只能拍到门外的画面,门内的情况全被树荫挡住。透过树荫的缝隙,才能勉强看到鸽苑的大致轮廓。

“郭老板,骑电动车这个背影你熟悉吗?”姜华指着监控画面中,穿雨衣骑电动车的人问道。

“不熟悉。他穿着雨衣,脸也被挡住了。”除了高延东,老郭从未见别人骑过那辆车。

“严颖!”姜华朝值班室外喊了一声。

“姜队!”严颖挂断电话,走了过来。

“你把前后门和侧门昨晚八点到十一点的监控视频全都拷走。”

“是。”严颖从包里拿出移动硬盘。

“老黄,前门值班的小许,也没注意到鸽苑关门?”姜华有点不甘心。

“小许刚上班半个月。昨晚下雨,视线不好,他也没留意鸽苑什么时候关灯。”

姜华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既没有目击者、也没有监控。这个凶犯,手段的确高明。

“郭老板,高延东给你送外卖有多长时间了?”

“大半年了!”

“你叫外卖,有规律吗?”

“呃,有,除了周日,每晚十一点前,我都会叫外卖,吃了宵夜才关门回家。”

“每次下雨,你都会提前关门?”

“嗯,只要一下雨,公园就没人来,鸽子也会飞回鸽舍。”

“提前关门就不叫外卖送宵夜了?”

“嗯。关门早的话,我就直接到店里去吃宵夜。不用叫外卖。”

“你平时叫的都是哪家的外卖?”

“石县小吃,那什么都有。”

“在什么地方?”

“就在青石街口夜市。”

“郭老板,最近有陌生人常在鸽苑附近出现吗?”

“陌生人?警官,公园每天都有很多陌生人。”老郭觉得姜华的问题很难回答。他没留意,最近确实有个眼神阴郁的陌生人,常在远处静静的看着高延东给他送外卖。

方婕对老黄老郭提供的情况,基本上没什么兴趣。她估计凶犯在动手前,早就作好周密部署,一个总是能巧妙避开监控的罪犯,又怎么会在案发现场留下蛛丝马迹。

“我出去走走!”方婕跟姜华说了一声,独自走到黔枫湖边。

望着泛起层层涟漪的湖水,方婕不禁想到关于“鎏龙湖水库”那则短讯。

为什么非要抛尸湖中?凶犯为了将鲍翠莲抛尸湖中,甚至还炮制了一辆套牌车。难道取人性命还不足以泄愤,非要抛尸湖中才能让凶犯感到满足?

方婕拿出手机,再次拨打鎏龙县藤田派出所杨警官电话。回铃响到第九声,就在方婕准备挂断电话时,对方突然接听电话。

“请问,找谁?”听筒里传来一个苍老无力的女人声音。

“你好,请问是藤田派出所杨警官的电话吗?”方婕十分担心,多年过去,这个号码,还是杨警官在用吗。

“你找老杨?”女人似乎有些意外。

“对,请问杨警官在吗?”

“你是……?”

“我是黔州省林城市警察局,我叫方婕。”

“黔州省?你找老杨有什么事吗?”女人很是疑惑,老杨的手机,已经很久没有响过。

“呃,阿姨!”方婕从声音判断了一下女人的年龄。“我想向杨警官了解点情况,您能让杨警官接电话吗?”

“老杨,不在了。”

方婕楞了一下,女人的语气充满了悲伤。“呃,阿姨,你说什么?杨警官他……?”

“老杨过世快两个月了。你叫方……”女人最近心神恍惚,记忆力变得很差。

“我叫方婕,阿姨,你说杨警官过世快两个月了?”

“嗯,方婕,你如果有什么事,直接跟派出所联系吧。”

“阿姨,杨警官多大年纪,他是怎么过世的?”方婕担心女人挂断电话。

“你不认识老杨?”女人觉得奇怪。

“阿姨,我在一则认尸启示上看到杨警官的电话号码,所以特地找杨警官,想了解一下情况。”

“哦。老杨今年刚满六十二岁,他有糖尿病,九月上旬,因为并发症,抢救无效过世了。他的电话,我一直没去销户。天天给他手机充电,有时翻翻手机上的照片打发时间。”

方婕心里一阵难过,她完全能感受到阿姨对杨警官的依恋。

“对不起,阿姨!”

“没事,方婕,你想了解情况,就打派出所的电话吧,号码是……”老伴单位的电话号码,阿姨记忆深刻。

“谢谢阿姨!打扰您了。”方婕对自己的冒昧感到惭愧。

“没什么,再见!”

方婕把藤田派出所的电话号码存到手机里,回头看了一下远处的保安室。姜华和严颖正从里面出来。

“方姐,走了!”严颖冲方婕朝了下手。

方婕快步走过去,姜华发现她好像有心事。

“方婕,怎么了?”

“哦,没事!”方婕还是没提滇东鎏龙县的事。

“你是不是不舒服?”姜华觉得方婕不对劲。

“我真的没事,走吧!”方婕从严颖的目光里捕捉到几分醋意。

姜华不再多问,上车坐到了驾驶座。“方婕,严颖跟蒋媛联系了,蒋媛不认识高延东,董业凯也没在蒋媛面前提过高延东的名字。”

“现在是去飞飞快送吗?”方婕此刻对鎏龙湖水库那起浮尸案充满了好奇。

“嗯,我想先去快送公司了解高延东的情况。”姜华瞟了一眼后视镜,感觉方婕心不在焉。

方婕的确是满腹心事,她感到举棋不定,不知该不该把鎏龙湖水库的浮尸案告诉姜华。也许是因为那个惨遭不幸的女孩,她对邻省的这起浮尸案异常敏感。直觉告诉她,11月6日,这个时间也许具有某种特殊意义!

第四十六节 背道而驰

老孟和邵伟在顺云的调查并不顺利。他们问了很多人,周日那天上午,不管是厂里的工人还是小区的邻居,没有任何人见过吴建丰。可吴建丰租住的花园小区有人证实,周日上午吴建丰的越野车一直停在小区里,直至傍晚时分吴建丰才把车开走。

在老孟看来,周日上午吴建丰肯定来过林城。他必须在林城用袁克松那个号码给董业凯打电话,才不会露出马脚。可老孟找不到证据支持他的猜测。

当年龙劲破获的那起连环杀人案,对老孟的触动很大。一开始,老孟对龙劲的分析嗤之以鼻,他和专案组的其他同事一致认为,三名受害者间,肯定存在十分隐蔽的联系。

但事实证明,龙劲的推测是正确的。三名受害者间,的确没有任何关系。一切都是罪犯为了迷惑警方,而布下的陷阱。

这次发生的连环杀人案,与当年那起案件何其相似,受害者间完全找不到丝毫联系。老孟认定,吴建丰为了谋财害命,不惜殃及无辜,故意谋杀了素不相识的鲍翠莲,转移警方视线,以摆脱杀人嫌疑。

可现在的情况,让老孟进退两难。他既找不到吴建丰周日上午去过林城的证据,也打听不到吴建丰当日的行踪。

顺云经侦方面,对凯丰服装厂和吴建丰的个人经济情况都已作了详细调查,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老孟别无他法,只能把视线转到黔北那座被查封的煤矿。可没想到,从煤矿的股东口中,还真让老孟给挖到了些线索。

吴建丰有个同乡叫程国栋,早年在吴建丰的怂恿下,也向煤矿投了一笔资金。数额虽然不大,可也算是煤矿的小股东。

程国栋在顺云经营箱包生意,和吴建丰在同一家批发市场。据他介绍,吴建丰还没跟董业凯一起开办服装厂前,经常往黔北的煤矿跑。

那段时间,吴建丰身边总跟着一个叫老猫的人,长得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眉间还有一道伤疤。

这只老猫,老孟非常熟悉。多年前,老孟参与处理过一起故意伤人案,案犯正是老猫。此人是个混混,性格暴戾、心狠手辣。一次在饭店与人斗殴,竟跑到厨房抢了菜刀,把对方脚筋砍断。老孟记得,老猫当时被判了五年。算算时间,早就刑满出狱了。

如果跟在吴建丰身边的人就是老猫的话,那吴建丰还真不可小觑。老孟向程国栋问清了煤矿的地址,立即驱车前往黔北。

“孟哥,真的不跟姜队说一声吗?”邵伟见老孟全神贯注开车,心里有点打鼓。

“别急着说。先到黔北打听打听,看看老猫究竟跟吴建丰是什么关系再说。”

“孟哥,你确定吴建丰会指使老猫行凶?”

“老猫那种人,为什么了钱什么都愿意干!”

“可是孟哥,煤矿一年前就被查封了。”

“查封了煤矿,可机械设备还在,煤矿肯定会留人看守。再说,附近的村委会也应该了解一些情况。”

老孟怀疑,老猫很可能就是当时吴建丰安排在黔北照看煤矿的。如果吴建丰需要雇凶杀人,老猫无疑是最好的人选。而身在林城警局的吴建丰,做梦也没料到,老孟竟然会把老猫给挖出来。

姜华此刻还不知道老孟和邵伟已赶往黔北。他和方婕、严颖找到飞飞快送公司,不由大失所望。

飞飞快送是林城一家小型跑腿公司,没有自己的电商平台,完全靠派发小卡片传播跑腿电话。高延东是半年前飞飞快送开业时进入公司的,飞飞快送的负责人是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与高延东共事近半年,可对高延东的情况竟不甚了解。

“刘经理,高延东住什么地方你也不知道吗?”姜华对这个年轻人有点失去耐心。

“警官,我真的不知道。老高只说他在八里铺租房住,可公司里没人去过他那。”

“那平时高延东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吗?”

“除了公司的同事,没发现他有什么朋友。公司的同事平时都在外面跑,也很少聚在一起。老高在我们这年龄最大,他也不太跟年轻人聊天。”

“高延东来你这上班前,在什么地方工作?”

“好像是运达快递,老高来上班的时候说过。”

“高延东常接到黔枫公园的订单吗?”

“我不知道,工作记录上没有。应该是老高私下接的订单。”

“你们公司的快送员可以不经过公司私下接单?”

“哎,如果是熟悉的客人,快送员私下接单,我们也没办法。现在公司刚搞起来,很多问题都不规范,我也正在想办法。”年轻的刘经理一脸无奈。

“高延东最近有什么反常举动吗?”

“我不知道,平时快送员很少呆在公司。”

“那最近有人打电话或者到公司点名找过高延东吗?”

“应该没有吧!”刘经理完全不清楚状况。

“近半年高延东回过顺云吗?”

“没有,从公司开业来,高延东都没休息过。”

“他半年都没回家?”姜华有些惊讶。

“哎,快递公司派一件货,给快递员提一块钱算是高的。我这派一张单,给快送员提两块。目前公司的快送员不多,经常都忙不过来。老高一天怎么着也能挣个一百多块,他怎么舍得休息。”刘经理倒是摸准了员工的心理。

“高延东结婚了吗?”

“不知道,反正我没见过他老婆。”

“那他有没有提过家里的事?”

“呃,他妈好像不在了,家里还有个老爸。”

“刘经理,请你仔细回忆一下,高延东与一名叫‘董业凯’的人有来往吗?”

“你等一下,我查查工作记录。”刘经理会错了意。

姜华也没点破,尽力耐着性子等刘经理翻看工作记录。

“刘经理,你顺便查一下,你们公司有没有一个叫鲍翠莲的客人。”

“哦!”刘经理手持鼠标,快速波动滑轮。

方婕百无聊奈的轻摇着头,刘经理这样的公司负责人还真有点奇葩。

“警官,我们公司倒是有几个姓董、姓鲍的客人,可是,客人没留下全名。留有全名的客人里,没有你说的那两个名字。”

严颖看着刘经理一本正经的样子,气得牙痒痒。

“刘经理,这是我电话,要是想起什么随时给我电话。”姜华彻底放弃与刘经理交流,给方婕和严颖使了个眼色,三人赶紧离开飞飞快送公司。

“姜队,那个刘经理也太离谱了吧?”严颖一上车就发牢骚。

“算了。反正也要跑一趟移动公司,去拿高延东近期的通话记录。”姜华无奈的苦笑,凶犯拿走被害者手机这一套,让他感到十分腻烦。

“嗯!”严颖回头看了下沉默寡言的方婕,后者又开始走神了。“方姐,你在想什么?”

“呃,没想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个高延东有点神神秘秘的。”方婕觉得奇怪,高延东与董业凯同为顺云人,可鲍翠莲近几年都没去过顺云,他们三人,怎么会扯上关系。

第四十七节 素无交集

严颖到移动公司拿到高延东的通话清单。高延东出事前接到的最后一通电话,同样是用假身份证登记的手机卡。该手机卡在农贸市场附近的一家手机维修点办理,店内没有安装监控设施。办卡日期,与袁克松那张手机卡仅相隔一天。

这张卡办理以来,只打过一个电话,就是高延东的手机。方婕感到可怕。一个月前,凶犯就已经决定了三名受害者的生死。

姜华心情更加沉重,一个月前,凶犯到底办理了多少手机卡!

“严颖,你马上联系三家通讯公司,核查十月一日前后三天开办的所有新卡,凡是非实名登记的号码,全都找出来!”

“是!”严颖非常明白姜华的心情,谁也不敢肯定,高延东就是最后一名受害者。

“姜队,去运达快递公司,顺路去兴隆街一趟吧。”方婕很想知道,高延东与鲍翠莲是否相识。

“嗯。”姜华沉着脸应了一声,全神贯注的看着挡风玻璃。

方婕脑中依然记挂那则简讯,惨遭不幸的残疾女孩为什么会浮尸水库?她的不幸是意外还是人为?方婕并未意识到,一种微妙的情感,正在内心蔓延。

老张在店里看到警车在路边停下,赶紧走下店前的台阶。

“姜警官!”

“张师傅,又来打扰你了。小敏上学去了?”姜华下了车,绕过车头走到张师傅面前。

“嗯。”老张朝方婕点点头。

“张师傅,你见过这个人吗?”姜华拿出了高延东的照片。

老张看了一眼,不禁皱起眉头。高延东那张惨白惊恐的脸,让他感觉心惊肉跳。“这是谁?他是不是……”

“嗯。”姜华凝重的点点头,“他死了,死因和鲍翠莲相同。”

“我没见这个人。”老张把照片还给姜华。

“他去过鲍翠莲的小卖部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在附近从没见过这个人。”

“他的名字叫高延东。”

“我没听过,鲍翠莲也没提过这个名字。”

“张师傅,鲍翠莲平时叫外卖吗?”

“外卖?”老张摇了摇头。“鲍翠莲从不叫外卖,她自己在小卖部里开火。不想做饭,就和小敏来我店里,我这什么都有。”

“那快递呢?有快递员给鲍翠莲送包裹吗?”

“应该很少吧,鲍翠莲和我一样,搞不来网购那些东西。不过,她倒是经常帮街坊收快递。”

“运达公司的快递车常过来吗?”

“常有快递公司的车到兴隆街来,不过我没注意是哪家快递公司。”

姜华郁闷的点点头,这和他预想的结果相差无几,要想找到鲍翠莲与高延东的关联,恐怕很难。

“张师傅,小敏还好吧?”方婕一阵心酸。

“唉,她什么都不说,这两天话特别少。”老张没有孩子,与小敏相处这两天,越来越喜欢这个懂事的孩子。

“张师傅,小敏就麻烦你多费心了。”姜华心里有事,只想赶紧结束这个沉闷的话题。

“嗯,我会照顾好她的,你们放心吧。”老张诚恳的目光,让人安心不少。

姜华和方婕来到运达快递公司,负责人江经理很配合,立刻调出员工资料。

“姜警官,高延东是二零一二年十月到我们公司入职的,今年四月离职。在我们公司工作了一年半。”

“江经理,你知道高延东住哪吗?”

“知道,高延东和我们公司的老邹、老郑,在平桥建业小区合租了一套两居室。高延东离职后,一直没有搬出去。”

“那老邹和老郑还在公司吗?”

“老邹出去了,老郑还在外面点货,我叫他进来。”

江经理离开片刻,把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带进办公室。

“老郑,这两位是警局刑侦队的警官,想了解一下高延东的情况。”

老郑满脸疑惑的看着姜华二人,弄不出了什么状况。

“郑师傅,你好,我叫姜华。”姜华客气的与郑师傅握了下手。

“警官,老高怎么了?”老郑半夜给高延东打电话提示关机,他人又一晚上没回去,现在警察上门,老郑有些担心。

“郑师傅,高延东跟你和邹师傅在一起合租多久了?”姜华没有立刻回答老郑的问题。

“我和老邹原来就在一起合租房子,老高进公司以后,也搬来跟我们一起住,三个人分摊房租。”

“高延东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吗?”

“呃,好像没有。我们在一起住了两年,只有一个老乡来找过高延东。”

“他那个老乡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时候来找他的?”

“老高叫他老耿,名字我不知道。老耿是去年夏天来找老高的,叫老高帮他找工作,老耿不会骑车,老高就把老耿介绍到润丰彩印厂上班去了。”

“高延东认识润丰彩印厂的人?”

“老高常给润丰彩印厂送货,认识厂里的保安,那段时间彩印厂正好找人,老高就把老耿介绍去了。”

“后来老耿来找过高延东吗?”

“来过两次。不过最近几个月没见老耿来过。”

“除了老耿,没有其他人来找高延东?”

“没有,老高是顺云人,在林城没什么熟人。”

“江经理,高延东是你们公司的快递员,他的派送范围,包括兴隆街吗?”

“高延东负责城南片区的收发货,兴隆街不在他的工作范围。”江经理对业务十分了解。

“郑师傅,你见过这两个人吗?”姜华拿出了董业凯和鲍翠莲的照片。

“没见过。”老郑看了一眼,毫无印象。

“那你听高延东提过‘董业凯’和‘鲍翠莲’这两个名字吗?”

老郑想了一下,老高从没在他面前提过这两个名字。

“邹师傅跟高延东的关系怎么样?”

“呵,和我差不多,老邹爱打牌,下班经常泡在麻将馆。他跟老高相处的时间,还没我多。呃,警官,老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老郑忍不住再次打听。

“老高昨晚死了!”姜华盯着郑师傅的眼睛。

“什么?”老郑徒然变色。“老高怎么死的?”

“谋杀。”

“谋杀老高?”老郑难以置信。

“江经理,郑师傅,高延东跟别人发生过矛盾吗?”姜华没有理会老郑的惊愕。

“矛盾?跟客人吵架算不算?”老郑看了江经理一眼,两人的表情同样迷惑。

“跟谁吵架?”

“玉华湾有个客人,跟老高吵过架,当时要不是保安在,老高差点被楱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年三四月份,老高下班回去才说的,具体那天我记不清了。”

“那个客人叫什么?”

“不知道,他没提那个客人的名字。过了不久,老高就离开公司了。”

“高延东为什么要换公司?”

“他说飞飞快送那边工资高,但我觉得飞飞那边肯定没我们公司稳定。”

“你觉得高延东不该过去?”

“是啊,但他不听劝,非要走。”

姜华心里满是疑问,从老郑的话不难听出,高延东与董业凯、鲍翠莲二人素无交集,他一个快递员为什么会成为凶犯的第三个目标呢?

第四十八节 执着

“郑师傅,高延东还没结婚吗?”方婕对这个问题比较敏感。

“没有,他说找不到合适的。”

“那他没有女性朋友吗?”

“没有,老高从来没带女人回来过。”

“那高延东下班以后有什么消遣吗?”

“有时候跟我和老邹出去吃吃宵夜喝点酒,有时候自己到附近的公园逛逛,基本上没别的消遣。”

方婕看了姜华一眼,高延东没有特别之处,他就是一个到林城打工的普通人而已。

“那最近高延东有什么反常吗?”

“没觉得他有什么反常,还不是和以前一样。”

“高延东还有什么家人?”

“他妈不在了,还有个爹在顺云。”

“高延东的父亲没来找过他?”

“没有,老高和他爹关系好像不怎么样,他很少提起家里的事。”

“你知道高延东跟父亲关系不好?他自己说的吗?”

“不是,老高很少回家,平时也不见他跟家里打电话。我觉得他跟家里关系不怎么样。”

“高延东有没有跟你说起他最近的工作情况?”

“没说什么,就说飞飞那边的私单不少,收入还不错。”

“那高延东最近的心情应该不错吧?”

“嗯,还不错,上星期还请我和老邹吃宵夜呢!”

“高延东平时上班,身上会带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值钱的东西?”老郑挠了下头。“他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钱都存在卡里,他又不戴什么金银,那部手机也不值什么钱。”

方婕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这一点,高延东与董业凯、鲍翠莲完全不同。

“对了,郑师傅,高延东有没有提起过关于滇东的话题?”

“滇东?没有啊,他没说去过滇东。”

姜华眉头皱得更紧,看来,有必要叫老孟去高延东家走一趟了。

从运达公司出来,姜华立即拨了老孟的手机。

“喂,老孟,你那边有进展吗?”

“呃,还在调查。”老孟有些迟疑。“姜队,有事吗?”

“老孟,昨晚林城黔枫湖有出现了第三名受害者,死因和尸体特征与前两名受害一致。”

“什么?是谁?”老孟大惊。

“死者叫高延东,三十九岁,快递从业人员,户籍在顺云沙坝镇。”

“顺云?”老孟马上猜到姜华来电的目的。

“对。你到高延东家走一趟吧,他家只有一个父亲。”

“哦!”老孟犹豫再三,决定告诉姜华实情。“姜队,其实,我不在顺云。”

“什么?老孟,你开什么玩笑?”姜华语气有些责怪之意。

“姜队,你听我说。老猫是吴建丰那个煤矿的护矿工头,他是吴建丰的人。”

“老猫?你去黔北了?”姜华万分惊讶,他知道老猫是什么人,没料到吴建丰竟会与老猫扯上关系。

“嗯,我在当地村委会打听到,煤矿被封后,老猫带着两个人一直留在矿区,看守设备。但是我到矿区没找到老猫,那两个看矿的说,老猫上星期二离开矿区了。”

“老猫去哪了?”

“从老猫离开矿区那天,他的手机就关机了。矿上的人,也联系不到他。”

“你查身份证了吗?”

“查了,没查到他的身份证使用信息。”

“你怀疑老猫在林城?”

“姜队,你知道老猫是什么人,如果吴建丰要买凶杀人的话……”

“老孟,你有证据吗?”姜华打断老孟。

“没有。”老孟坦然承认。

“吴建丰这边,我会向他核实老猫的情况。老孟,你……”

“我已经离开黔北了,在回林城的路上。”

“那好,你先去顺云,摸清高延东家里的情况。”

“我知道了。姜队,老猫……”

“老猫的事我会叫人跟进,你把事办完,赶紧回来吧!”姜华心绪纷乱。

“好!”

方婕见姜华脸色不好,估计老孟那边又出了新的情况。

“姜队,刚才你说什么老猫?”

“老猫是个混混,以前在林城给几家夜总会看过场,几年前因为故意伤人被判了几年。老孟说,老猫是吴建丰在黔北那个煤矿的护矿工头。”

“护矿工头?老猫是不是失踪了?”方婕知道姜华为什么烦心了。

“嗯,老孟说,老猫上周二离开矿区手机就关机了。”

方婕分外纠结,这个时候竟凭空冒出老猫这号人,案情必然更加复杂。

“你知道,老孟怀疑吴建丰买凶杀人。”

“我知道,孟哥认为这次的连环杀人案,与当年龙局侦办的那起连环杀人案相似。”

“嗯,所以,我只能让老孟从另一个方向进行调查。”调查董业凯与鲍翠莲的关系无果,姜华确是迫于无奈,才同意让老孟试试。

“姜队,从目前的情况看,三名死者间的确暂时找不到关联,但是根据他们的死因和尸体独有的特征,完全可以肯定,这是一起有计划、有预谋的系列连环杀人案件。吴建丰确实嫌疑重大,不过我个人认为,买凶实施连环杀人案的可能性并不大。这里面牵涉了很多无法掌控的细节,可是从三名死者的尸体和案发现场我们找到线索了吗?没有!这说明什么?”方婕并不看好老孟的侦破方向。

“方婕,我知道你的意思!凶犯行事非常谨慎,准备也十分充分,在细节上简直是毫无疏漏。吴建丰人在警局,收买的凶手很难一丝不变的按照原定计划实施犯罪目标。但在吴建丰的身边,既然存在老猫这号人,我们就必须查清老猫与案子到底有没有关系。”姜华作为三中队的队长,目光必须具有全局性,查实老猫的具体情况,有助于排除吴建丰的作案嫌疑,让案情更加明朗。

方婕重重的呼了一口,接二连三出现的受害者,同样令她感到憋闷。

“姜队,三名死者间并不是没有关联。他们的死因和尸体特征一致,都是被抛尸湖中,我认为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共同点。”

“湖?”姜华困惑的看着方婕。“你是说三名受害者也许跟‘湖’有关联?”

“对!为什么一定要抛尸湖中?为什么不是抛尸荒野?或者杀人之后弃尸不顾!鲍翠莲在兴隆街被掳走,但是附近的居民没有听到呼救声,说明鲍翠莲被掳走的时候已经被袭,无力呼救。无论是杀人也好,劫财也罢,根本没必要把无力呼救的鲍翠莲掳到月儿湖去!”

姜华眼中泛起异样的光彩,方婕这番分析,与他一夜没睡作的那些推测不谋而合。凶犯的确没必要煞费精力把鲍翠莲掳到月儿湖。

可凶犯竟如此执着,不是将受害者骗至有湖的地方,就是把人直接掳到湖边。凶犯的执拗,肯定有其缘由。

“方婕,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姜华感觉方婕有事瞒着他。

“还没有!”方婕十分矛盾,她并不清楚心里牵挂的那则短讯,究竟是什么性质的案件。仅凭那则短讯寥寥数字,贸然把在林城发生的三起命案与几年前邻省那起独立案件联系起来,就是她自己也觉得过于牵强、草率。

第四十九节 千头万绪

蒋奇和老宋几人对林彩纺织厂的全面调查很是尬尴。林彩纺织厂近三百号人,竟有十分之一的员工,户籍在顺云市。这也难怪,顺云本就是直属黔州省会林城的县级市。

可是,这种情况,却给警方的侦破工作,带来了新的难题。

“你说什么?三十多个?”姜华刚回警局,接到老宋电话,有些始料未及。

“是的,姜队,在纺织厂工作三年以上的十二人,不满一年的六人。”老宋根据纺织厂提供的员工资料作了统计。

“那就先查那六人。”

“查了,六个人里,董业凯出事当晚,有两人上夜班。有两人周末回顺云了,还有两人在厂外租房居住。”

“除了上夜班的两人,其余四人有作案时间吗?”

“目前基本确定其中三人没有作案时间。但销售部有个叫谢裕国的业务员,上周六回顺云以后,至今未归。厂里与谢裕国的家人联系,周六谢裕国并未回家。”

“没回家?电话打不通吗?”

“周一打通过,但是没人接,后来就关机了。”

一听说找不到人,姜华就感觉头痛。“立即查身份证!”

“小刘已经查了,没有身份证使用记录。”

“纺织厂为什么不报案?”姜华非常生气,谢裕国失踪早已超过24小时。

“报了,纺织厂办公室周二就向当地派出所报案了。”

“尽快把人找出来,登寻人启事,电视、报纸、广播,还有网络,一定要把人找到!”

“我知道了。那谢裕国家里面……?”

“那边你不用管,老孟在顺云,让他去查,你把谢裕国的基本情况告诉老孟。”

“好!”

“纺织厂继续查,凡是有可能获知伍卫红与董业凯会面的人,全都查清楚。”

“是。”

姜华一时间肝火大盛,人员失踪这么大的事,居然到今天才知道。真是太大意了,发现董业凯尸体当天,竟然没对纺织厂进行全面调查,这全是自己的责任!

”姜队,怎么了?”方婕见姜华满脸懊恼,对他刚才那句“寻人启事”充满好奇。

“林彩纺织厂有个业务员失踪,厂方周二向派出所报了案。”

“业务员失踪?”方婕极度惊讶,这起连环杀人案越来越匪夷所思。

姜华给方婕简单说了谢裕国的情况,立刻向老孟作了通报,让他暂时留在顺云继续调查。

严颖拿着几份手机卡办理资料走进办公室,姜华黑着脸大步走出办公室。

“方姐,姜队怎么了?”严颖看到姜华的模样一头雾水。

“诶,案情越来越复杂了。”方婕把新的情况告诉严颖,后者膛目结舌。

姜华猛然推开门,出现在吴建丰面前,令吴建丰微微一惊。

“姜队,你总算来了。我……”

“吴建丰,你和老猫是什么关系?”姜华阴沉的脸几乎能挤出水来。

“啊?”吴建丰突然怔住,表情错愕。

“我问你和老猫是什么关系!”姜华冷冰冰的重复问道。

“我,他,他帮我们守矿。”

“守矿?哼哼,吴建丰,周二老猫离开矿区了。老猫在哪?”

“呃……,姜队,我,我不知道啊!这几天我一直在警局。”

“你怎么认识老猫的?”姜华吐出一口闷气,尽量调整自己的情绪。

“是朋友介绍认识的。”

“哪个朋友?”

“乔四毛。”

“谁?”

“哦,乔凤举。我们同乡,他在林城作烟酒生意,是他介绍我跟老猫认识的。”

“然后你就把老猫安排在矿区?”

“嗯。”吴建丰觉得奇怪,姜华怎么这么大火气。“姜队,我两个月没见老猫了,他怎么了?”

“上周你没跟老猫联系过?”

“没有,我很少跟他联系。”

姜华一言不发的盯着吴建丰看了半天,他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判断吴建丰是不是在演戏。

“吴建丰,你认识高延东吗?”

“不认识。”

“沙坝镇离你们厂远吗?”

“呃,也不算远。我们厂在顺云北边郊区,沙坝镇在南边。不过顺云没多大,从沙巴到我们厂,也就半个小时的车程。”

“你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没听过,姜队,你说的这个人,是顺云沙坝镇的?”

姜华看吴建丰的样子,好像真不认识高延东,转身走了。

“姜队,你,你怎么走了!”吴建丰见姜华离开,有些着急,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警局呆多久。“姜队,姜队……”

姜华听若不闻的回到办公室,抄起严颖带来的资料。

“有这么多非实名登记的手机号码?”

“嗯,三家通讯公司协助核实了八张非实名登记的手机卡。不过,姜队,这八张卡,从办理当天就开始使用。没有一张手机卡关机。”

“你全都联系过了?”

“还没联系,但是我请通讯公司把八张手机卡的通话记录都打出来了,八张卡每天都有进行通话。”

姜华稍稍松了口气,那种办理以后没有任何通话记录的卡,才是他所担心的。

“姜队,这八张卡的使用人,不查一下?”严颖见姜华不说话,出声问道。

“暂时不用,你请求通讯公司协助,通过基站定位锁定这八张卡的位置就行。”

“好。”

老孟和邵伟在沙坝镇派出所片警的帮助下,顺利找到高延东家。一个六十多岁的干瘦老头,正坐在低矮的木屋前吸着旱烟。

“高大叔,吃饭了吗?”片警老钟笑着给老头打着招呼。

“吃了。”老头愣着眼睛,态度冷淡。

“高大叔。这两位是省城的警察,想向你了解点情况。”

老头瞟了来人一眼,没有答话。老钟从屋里拿出几张小木凳,张罗着让老孟、邵伟坐下。

“大叔,高延东是你儿子吧?”老孟掏出烟盒,向老头敬了一支烟。

老头面无表情的晃了晃手里的旱烟斗。“我没这个儿子!”

老孟皱眉看向片警老钟,老钟苦笑着摇了摇头。“高大叔,延东最近没回来?”

“哼!”老头不屑的哼了一声。

“大叔,高延东……”

“你别跟我提他,我说了,我没这个儿子!”老头鼓着眼睛,十分倔强。

邵伟张了张嘴,本想告诉老头高延东的死讯,但见老孟使眼色,只好忍住。

“大叔,你先消消气。我们是林城警局的,有个案子,牵涉到高延东。所以想向了解点情况。”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大半年没见过那个畜生了。”老头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

老孟无奈的向老钟投去求助的目光,老钟还是摇头,他对老头也没办法。老孟逼不得已,只好说明来意。

“大叔,高延东,昨晚死了。”

老头震惊的看着老孟,儿子的噩耗让他茫然失措。“他,他死了?怎么死的?”

“昨天晚上,林城警方在市内一所公园的人工湖发现了他的尸体。初步判断,高延东是被人谋杀。”

“谋杀?”老头万分惊讶,眼中隐隐浮起几许悲哀。“他,他怎么会被谋杀?”

第五十节 四处碰壁

“呃,大叔,我们来的目的,就是想了解高延东的情况,才能尽早破案,找出杀害你儿子的凶手。”老孟暗暗叹了口气。

“他很久没回家了,我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干什么。”倔强的老头显得有些落寞。

“大叔,高延东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吗?”

“呃,以前他跟海子、贺子峰常在一块。这两年他不回家,也很少联系了。”

老孟看了派出所的老钟一眼,老钟介绍道:“海子叫范业海,他和贺子峰都是这个寨子的。海子因为盗窃被关了两年,半年前刚放出来。贺子峰在镇上开了家台球室。”

“大叔,高延东认识顺云市凯丰服装厂的老板董业凯吗?”老孟最关心的还是高延东与董、鲍二人的关系。

老头茫然的摇了下头,“我不知道,没听他说过。他还认识老板?”

老孟无奈的苦笑,看来高延东认识董业凯的可能性不大。“大叔,那你听过鲍翠莲这个名字吗?”

“没听过。她是什么人?”

“呃,林城一家烟酒店的老板。”

老头还是摇头。“没听说延东在林城有什么朋友。”

“那高延东跟什么人有过节吗?”

老头望了老钟一眼,犹豫了一下。“呃,没有。”

老钟微微皱着眉头,没说什么。

“大叔,高延东曾经去过滇东吗?”

“滇东?我不知道,他常年在外面跑,不知道有没有去过。”

老钟趁老头没注意,悄悄向老孟做了一个“走”的手势。

“大叔,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老孟也感觉从老头口中根本了解不到高延东的近况。

“哦!”老头木纳的应了一声,见老孟几人起身,迟疑着问道:“呃,延东他……”

“大叔,高延东的遗体还在林城警局,大概要过几天才能领回。”老孟向老头解释了一下。

“哦!”老头突然间像是老了几岁,眉宇间透出淡淡的忧伤与寂寥。

老钟安慰了老头几句,带着老孟和邵伟离开了高家。

“老钟,高大叔跟高延东的关系……?”老头对儿子的态度,让老孟十分奇怪。

“诶,你不知道,高延东的母亲过世十几年了。老头跟邻村的卢大妈要好,两个人想走到一起。可是高延东不同意,对两位老人百般辱骂,还打到卢大妈家去,跟高大叔也差点动了手。”

“这不是好事吗,高大叔年纪大了,有个伴陪着说说话解解闷,也能帮着高延东照顾父亲。他为什么不同意?”

“还不是为了钱。老头是拖拉机厂的退休工人,工资虽不多,可老头没什么花费,也攒了些积蓄。高大叔家的房子靠路边,迟早都要拆,也值点钱。高延东担心卢大妈和他父亲在一起后,卢大妈家孩子跟他争老头的遗产,就不准他父亲和卢大妈来往。所以两父子才会闹得水火不容。”

“高延东不是在外面吗,他父亲跟卢大妈来往他也不知道啊!”

“哼,那个家伙,上次回来听说卢大妈来过他家,就打到卢大妈家里,把人家电视机都砸了。还给他父亲放话,说发现一次砸一次,骂的话又难听,闹得卢大妈也不敢跟高大叔来往了。这种家务事,我们也不好管,只能从旁调解。但是根本没什么作用。”

“刚才我问高大叔,高延东跟什么人有过节,他好像有话不好说?”

“肯定不好说!高延东把卢大妈家砸了,卢大妈家儿子当时就跟高延东打起来,要不是邻居拦住,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卢大妈的儿子是干什么的?”

“她儿子在一家家具作坊打工,那家伙也是个暴脾气。”

“卢大妈的儿子叫什么?他近期离开过顺云市吗?”

“叫顾成,上星期刚结婚,这几天都在家。”

“呃,老钟,能找到范业海和贺子峰吗?”

“范业海出去打工了。贺子峰在镇上,我带你们去找他。”

老钟把老孟邵伟带到镇上的台球室,一个大胖子正靠在躺椅上抽烟。

“贺子峰,生意怎么样?”

“哎,钟哥,你看,一个人都没有,生意难做啊!”胖子慢悠悠坐了起来。

“贺子峰,这两位是林城的警察,想跟你了解一下高延东的情况。”

“延东?”胖子扫了老孟邵伟一眼。

“贺子峰,你最近跟高延东联系过吗?”

“好久没联系了。”贺子峰把手上的烟头弹到墙角。

“贺子峰,你知道凯丰服装厂的董业凯吗?”

“听说过。”

“高延东认识董业凯吗?”

“不知道,应该不认识吧!没听他说过。”

“高延东在林城有熟人吗?”

“不清楚。听说他这两年在林城混,应该有点熟人吧。”

“高延东有女朋友吗?”

“以前有一个,嫁人了。”

“叫什么名字?”

“任佩瑶,人家早就嫁给大勇电器的庭潮勇了。”

“贺子峰,你回忆一下,高延东曾经提起过滇东吗?”

“没听他提过。”

“高延东跟别人有过节吗?”

“不知道,我们半年没见面了。警官,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老孟避而不谈高延东的案子。“贺子峰,你能联系上范业海吗?”

“海子在江浙打工,我有他电话。”

老孟按照贺子峰提供的号码,联系上范业海,他提供的情况并不比贺子峰多。

大勇电器和台球室在同一条街,老孟几人找到任佩瑶,她对高延东的了解,与范业海和贺子峰差不多。

“你说高延东经常在外面跑,他到底在外面干什么?”老孟听任佩瑶提起旧事,顿时来了兴趣。

“他说在外面做事,谁知道都干些什么。”

“高延东去过滇东吗?”老孟对姜华特意交代的这个问题完全不报希望。

“他没说过。”

“高延东都去过哪些地方?”

“江浙、岭南、两广,那几年他跑了好多地方。我也不是很清楚,警官,高延东怎么了?”

“高延东认识兔场镇的董业凯吗?”

任佩瑶摆摆头,“应该不认识。”

“你没听他提过董业凯?”

“没有。”

老孟默默点了下头,更加坚定了三名受害者间毫无关联的推断。

姜华接到老孟电话,得知高延东与董业凯、鲍翠莲二人确无交集,对自己和方婕的判断,不禁有些动摇。

方婕听姜华转述了老孟的调查结果,良久没有说话。她总感觉什么地方错了,现在的调查方向四处碰壁,似乎对侦破工作毫无帮助。

“姜队,那个失踪的业务员,孟哥和邵伟找到了吗?”严颖皱眉问道。

“没有,谢裕国一直没有回家。林彩纺织厂联系了谢裕国负责的几个客户,发现他背着厂里跟客户结了两笔货款,总金额达十二万。”

“十二万?谢裕国是不是卷款潜逃了?”

方婕无意识的微微摇头,她预感谢裕国的失踪事件,似乎与三起连环凶案并无关系。反而邻省那起水库浮尸案,紧紧牵动着方婕的心。

“呃,姜队,我先回办公室休息一下!”

姜华见方婕这个时候竟提出休息,心里不由有些烦闷。

第五十一节 陈年旧案

方婕当然不是真的想休息,那名双脚残疾惨遭不幸的女孩,在她脑中挥之不去。方婕很想知道,滇东这起水库浮尸案,究竟与林城发生的三起浮尸案,有何共同之处。

“喂,请问是藤田派出所吗?”方婕回到自己办公室,拨通了从杨警官爱人那拿到的派出所电话。

“是,藤田派出所,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听筒里传来滇东口音。

“你好,我是黔州省林城市警察局《林城警事》编辑部的方婕。想向贵所了解一些情况。”

“林城警局?呃,你想了解什么情况?”

“不知道警官怎么称呼?”

“我叫雷家强,负责内勤。”

“雷警官,你们派出所有位杨警官吧?前段时间因病去世了。”

“是,那是我们老所长。”

“哦,是这样的,我在网上看到一则贵所六年前发布的简讯,鎏龙湖水库……”

“你是说鎏龙湖水库浮尸案?”雷家强打断方婕,他听杨所长说过这起案子。

“对,就是这个案子。雷警官,你能给我介绍一下这起案件吗?”

“呃……,方婕,你……”雷家强无法确认方婕身份,心里有点顾虑。

“雷警官,你可以致电林城市警察局核实我的身份。”

“呵呵,不用了。”雷家强尬尴的笑了两声。“其实这起案子也不是什么机密。零九年秋天,有人报案,在我县鎏龙湖水库发现一具浮尸,受害者是一名七岁左右的女孩。根据尸检结果分析,女孩是被钝器打击头部致死。”

“不是溺亡?”

“对,不是溺亡。当时怀疑是谋杀,但杨所发布了认尸启示,也核对了省内的失踪人口,但是没有找到尸源。”

“谋杀一个名七岁的孩子?”方婕感到不可思议。

“那名女孩双脚严重畸形,自己根本无法行走。结合受害者后脑的致命伤,案子定性为谋杀。”

“双脚严重畸形?到底是哪种类型的畸形?”方婕脑中猛然闪现三名死者扭曲的双脚。

“呃,女孩的双脚扭曲呈一种很奇怪的角度,脚跟几乎抵住锁骨 ……”

“是不是双脚反扭在胸前?”

“应该差不多吧。”雷家强当时没见到尸体。

“女孩的膝关节是不是断了?”

“对,尸检发现膝关节有陈旧性骨折伤。”

“陈旧性损伤?”

“嗯,发现尸体的时候膝关节已经伤愈了。”

“案子破了吗?”

“没有。无法确定尸源,也没有嫌疑人。”

“那尸体呢?”

“火化了。”

“当时发生过类似的浮尸案吗?”

“没有,就这一起案子已经够头痛了。”

“雷警官,这起案子是谁负责的?”

“县局刑侦队,具体负责人是谁,我不清楚。”

“你能帮我打听一下吗?”

“呃,我尽量试试。”

“谢谢雷警官!”

“不客气!”

方婕挂了电话,心中方寸大乱。她完全没有料到,邻省这桩陈年旧案,与林城近期发生的三起浮尸案竟如此相似。脑后的致命伤、扭曲的双脚、抛尸湖中,这些特征,与目前的三起案件简直如出一辙。

可六年前在滇东鎏龙县发现的这名受害女孩,跟林城近期发生的三起连环杀人案会有关联吗?方婕难以确定。

蒋奇拿着一份员工资料,觉得上面的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王主任,这个莫泰仁在厂里吗?”

纺织厂办公室主任王耀永抬了下头,脸上有些不耐烦。

“他昨天出差了,去剑河联系业务。”

“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晚上回来,明天才会来厂里。”

“哦!”

蒋奇看了下员工登记表上莫泰仁的户籍,觉得与身份证号的地址码不匹配。

“王主任,莫泰仁是哪人?”

“就是本人地啊!”

蒋奇皱了下眉头,拿出谢裕国的那份员工登记表,对比身份证号地址码。

“王主任,莫泰仁的身份证是顺云的?”

“啊?是吗?”王耀永从未留意过。

蒋奇立即打电话给严颖,让她查询莫泰仁的身份证信息。

“莫泰仁?他也是顺云市的?”姜华听到莫泰仁的名字,想起那天在林彩纺织厂市内的办公室见过的中年男子。

“是啊!莫泰仁的身份证号地址码是顺云的,蒋奇让我查一下。姜队,你见过这个人?”严颖进入联网查询系统。

“嗯,董业凯案发那天,我去找伍卫红时见过莫泰仁。”

“姜队,莫泰仁有案底!”严颖惊奇的叫道。

“什么案底?”姜华有些诧异,那天莫泰仁举止大方、自然,还积极帮着姜华联系伍卫红,姜华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故意伤人!”严颖看了一下莫泰仁的犯罪记录。“莫泰仁二零零九十一月五日在滇东鎏龙县无故攻击路人,被判入狱四年。”

“故意伤人?”姜华大感意外。“受害者是什么人?”

“没显示具体案情。”关于莫泰仁的案底,只有寥寥数字。

“滇东!”姜华抬手按了一下太阳穴,错综复杂的线索,让他感到头疼。“莫泰仁的户籍地址在顺云什么地方?”

“顺云市茶园路42号附11号。”

姜华在电脑上打开百度地图,寻找茶园路的具体位置,发现茶园路在顺云市区,与兔场镇和沙坝镇有一定距离。

“喂,蒋奇,莫泰仁在不在厂里?”姜华立即联系蒋奇。

“不在,办公室王主任说莫泰仁昨天上午出差去剑河县了。”

“昨天?还没回来吗?”

“嗯,王主任说大概晚上回来。姜队,要不要联系莫泰仁,让他马上回林城?”

“呃,暂时不忙联系,你等我电话。”

“是,姜队!”

二零零九年齐康也在滇东,姜华在地图上搜索齐康工地所在的周官镇,看到显示的结果,不由惊呆了,周官镇竟是鎏龙县的下属乡镇。

“严颖,马上想办法联系滇东鎏龙县警方,查清莫泰仁二零零九年那起故意伤人案的案情和受害者身份。”

“是,姜队!”

方婕走进姜华办公室,见后者对着电脑显示屏上的地图发呆。

“姜队……”

“方婕,你来得正好!”姜华打断方婕,“你还记得莫泰仁吗?”

“莫泰仁?”方婕有些疑惑,那天去找伍卫红,就是莫泰仁接待她和姜华、老孟的。

“莫泰仁家住顺云市茶园路,他有案底。二零零九年,莫泰仁在滇东鎏龙县无故攻击路人,致人重伤,被判入狱四年。”

“什么?二零零九年,鎏龙县?”方婕惊愕的愣住,

“怎么了?”姜华看出方婕神色有异。

“受害者是谁?”

“不清楚,严颖已经去查了。”

“莫泰仁现在在哪?”

“在剑河出差。”

“姜队,二零零九年,鎏龙县鎏龙湖水库曾发生一起浮尸案……”方婕终于将压在心里的困惑全盘托出。

姜华难以置信的看着方婕,脑中冒起一个大大的问号:滇东这两起陈年旧案难道与林城近期的连环杀人案有关联?

第五十二节 家破人亡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音打断姜华思绪。

“姜队,谢裕国找到了吗?”老孟的声音有些焦急。

“还没消息。你那边查到什么了?”姜华估计老孟可能有所发现。

“我无意中打听到,谢裕国的爱人韦彩英以前也在顺云振兴商场经商,她的摊位被董业凯找关系从业主手上抢过去。谢裕国当时为这事到商场跟董业凯大吵一架,两人差点动手。”

“抢摊位?”姜华心烦意乱。“老孟,找到韦彩英了吗?”

“找到了。韦彩英说谢裕国这几天一直没有跟她联系,她也不知道谢裕国在哪。”

“没了摊位,韦彩英现在在做什么?”

“在夜市摆摊。”

“老孟,我们那天去找伍卫红,遇到的业务经理莫泰仁,也是顺云市人。他家住茶园路42号附11号。你把谢裕国先放一放,抓紧时间到派出所和居委会了解一下莫泰仁的情况。”

“莫泰仁也是顺云人?”老孟没料到姜华从林彩纺织厂竟查出这么多线索。

“方婕在网上查到一则简讯,二零零九年十一月六日,滇东鎏龙县水库发现一具浮尸,死者是一名七岁女孩。而莫泰仁于前一天十一月五日,在鎏龙县无故攻击路人致其重伤,被判入狱四年。你务必查清这二者之间的联系。”

“滇东?”老孟为之愕然。“在网上查到的简讯?滇东零九年发生的浮尸案……”

“老孟,当年齐康也在滇东,他工作的工地周官镇,属鎏龙县。”姜华听出老孟对这两桩陈年旧案有些疑虑。

“姜队,可鲍翠莲去周官镇是零九年八月中旬。零九年八月中旬莫泰仁在哪?”老孟认为不应该把鲍翠莲和莫泰仁强行扯上关系。

“所以你务必核实这一情况,摸清莫泰仁八月中旬有没有去过滇东。”

“好吧,莫泰仁在林城吗?”老孟嘴上答应下来,但心里对方婕在网上找到的简讯有些怀疑。

“他出差了,晚上回来。我已经让老宋和小刘到莫泰仁的住所蹲守。”

“行,那我马上去茶园路。”

老孟挂了电话,立刻联系顺云警方,得知茶园路三年前改建茶园大道,茶园路42号,已不复存在。

“孟哥,那个莫泰仁有问题?”邵伟那天见过莫泰仁,对这个积极帮助联系伍卫红的业务经理有些好感。

“嗯!快走吧,派出所就要下班了。”老孟看了一眼时间,心里十分着急。

“莫泰仁上个周末不是出差了吗?周一早上才回到林城,我和许军去车站调过监控。董业凯被害当晚,莫泰仁根本不在林城。”莫泰仁的不在场证明,是邵伟和许军亲自核实的。

“方婕在网上找到一则简讯:二零零九年,滇东鎏龙县水库发现无名浮尸。严颖查到莫泰仁有案底,发现浮尸的前一天,莫泰仁在鎏龙县攻击路人致其重伤,被判入狱四年。”

“网上找到的简讯?”邵伟暗自腹诽,莫泰仁攻击路人在先,水库发现浮尸在后。一则邻省几年前的旧闻,就把莫泰仁和浮尸案联系起来,是不是太草率了。

“别说那么多了,抓紧时间吧!”

老孟和邵伟赶到茶园大道的辖区派出所,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所长章毅得知老孟来意,连忙把已经下班的片警和户籍管理人员叫回所里。

不一会,一男一女两名年轻警员走进所长办公室。

“孟队,这位是管片的萧平。”章毅指着男警员介绍道。“这位是管理户籍的胡晓娜。”

“不好意思,两位,耽搁你们下班了。”老孟朝两名年轻人点了下头。

“没关系,孟队。你们需要了解什么情况?”萧平听章所介绍老孟是省城刑侦队的副中队长,心里十分敬慕。

“是这样,我们想了解一下茶园路42号附11号的居民莫泰仁的情况。”

“呃,孟队,我调来的时候,茶园路已经拆迁,你说的这个莫泰仁,我不太清楚。”萧平皱眉看了一眼胡晓娜。

“孟队,你们等一下,我马上去查莫泰仁的户籍资料。”胡晓娜回了自己办公室。

“孟队,我调到城南派出所才几个月,对辖区的情况还不太了解。副所长丁浩在所里工作多年,我还是把他叫过来吧!”章毅知道老孟心急,又给副所长丁浩打了电话。

“实在太感谢了,章所!”

丁浩就住在派出所附近,接到章毅电话,很快赶回所里。

“孟队,你说莫泰仁?”丁浩听到莫泰仁的名字,满脸疑惑之色。

“怎么了?丁所?”老孟对丁浩的反应很是奇怪。

“莫泰仁我知道,他原来是市五金公司职工。零八年,就是北京举办奥运会那年夏天,莫泰仁到所里报案,他女儿失踪……”

“女儿失踪?”老孟惊讶的打断丁浩。

“是啊!当时所里组织警员还有居委会、街道的工作人员到处寻找,都没找到那个女孩。”

“那孩子当时多大?”

“差不多六岁吧!”

“六岁!”老孟十分震惊,方婕查到的那则简讯,零九年在滇东遇害的女孩大约七岁左右!

“莫泰仁的女儿叫什么名字我记不清了,但是第二年国庆过后,居委会突然通知所里,说莫泰仁的老婆跳楼自杀了!”

“什么?自杀?”老孟惊骇的看向邵伟,他们周一接触莫泰仁的时候,完全看到莫泰仁有任何异常。

“是啊,当时莫泰仁不在家,他接到单位通知赶回来,整个人都傻了。跪在老婆尸体旁边一动不动,也不会说话,也不知道哭,就呆呆盯着他老婆的尸体。他老婆的后事,还是单位帮着操办的。”

“他老婆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徐丹。”

“徐丹死后,莫泰仁离开顺云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具体情况,要问莫泰仁的邻居。茶园路42号,是五金公司宿舍。拆迁以后,五金公司原来的住户都分散了。当年五金公司的经理是魏宏达,现在已经退休,我知道他家在哪。”

丁浩正准备带老孟去魏宏达家,胡晓娜拿着一份资料走进章毅办公室。

“孟队,我找到一份莫泰仁零八年的报案材料。”

老孟接过材料,从中找到一张孩子的照片。“这就是莫泰仁的女儿?”

“对,他女儿叫莫静桐。二零零二年十月十二日出生,失踪的时候还不到六岁。”

“十月十二日!”老孟愁眉紧锁,徐丹跳楼自杀的时间,是女儿失踪第二年的十月。“丁所,徐丹自杀的具体时间,你还记得吗?”

“呃,当时五金公司报案,所里留有底,你等一下,我去找找。”

丁浩钻进档案室,翻出当年徐丹跳楼自杀的卷宗。

“孟队,徐丹就是在十月十二日莫静桐的生日那天跳楼自杀的。”

老孟胸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让他感觉喘不过气。这位失去女儿的母亲,竟选择在女儿生日那天自杀!莫泰仁当时在哪?

第五十三节 联系

“姜队,必须立刻找到莫泰仁!”老孟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给姜华打去电话。

“老孟,你查到什么了?”姜华感觉老孟声音紧张。

“零八年夏天,莫泰仁未满六岁的女儿失踪,零九年国庆过后,莫泰仁女儿生日那天,他老婆徐丹跳楼自杀。我怀疑,滇东鎏龙水库那具浮尸就是莫泰仁的女儿!”

姜华拿着电话呆住了,老孟反馈的信息,实在令人惊心。

“姜队,姜队?”老孟听不到姜华的声音。

“呃,我在!”

“姜队,莫泰仁是五金公司职工,我和邵伟现在去找五金公司的领导进一步了解当年的情况。你那边……”

“我知道,我马上想办法找到莫泰仁。”姜华的心提了起来,他担心出差的莫泰仁突然销声匿迹。

“好,我把莫静桐的照片发过来,你们对比一下是不是滇东那名遇害女孩。”

“嗯!”姜华沉声应道。

方婕见姜华脸色难看,连忙问道:“姜队,出什么事了?”

“先等一下!”姜华摆了下手,拨通老宋电话。

“老宋,你和小刘还在莫泰仁住处?”

“是的,姜队。”

“好,你们就守在那,哪也别去。”

“是!”

姜华继续拨打电话。“蒋奇,你还在纺织厂吗?”

“在啊,姜队,怎么了?”

“蒋奇,你马上让办公室王主任给莫泰仁打电话,随便找个理由从侧面探听莫泰仁在哪,记住,叮嘱王主任,千万别惊动莫泰仁。”

“姜队,莫泰仁真有问题?”

“嗯,别问了,赶紧让王主任打电话。”

“是!”

王耀永正一脸不耐烦的等着下班回家,见蒋奇门也不敲冲进自己办公室,脸色越发难看。

“警官,还有事吗?”

“王主任,你马上找个理由,给莫泰仁打个电话,从侧面探听一下,他现在在哪,记住千万别引起他的警觉。”

“莫泰仁?警官,出什么事了?”

“王主任,先别问了,抓紧时间给莫泰仁打电话吧!”蒋奇知道姜华还急着等回话。

“嗯……,用什么理由打电话?”王耀永有些犯难。

“呃,你就说厂里安排他明天出差,问他今晚能不能赶回来。”

“安排业务员出差,是李总的事,我打电话怕是不合适。”

“谁是李总?”蒋奇在厂里没见着李总。

“李树森,管销售的副总,他还在外面出差!”

“不行,还是你来打!”蒋奇对素未谋面的李总不放心。

“呃,那好吧。”王耀永想了一下,“那我就说,厂里招了几名新的业务员,李树森不在,需要莫泰仁给作个简单培训。”

“行,打电话吧!”

王耀永轻呼口气,拿出手机拨了莫泰仁的号码。

“喂,泰仁!”

“王主任,有事吗?”莫泰仁乘坐的班车刚下高速收费站。

“泰仁,厂里招了几名业务员,李总在外面出差,还要过几天才回来,伍总的意思是,由你给新来的业务员作个简单培训,明天就开始,你今晚回来准备一下。”

“培训?”莫泰仁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好的,王主任,我刚下高速,马上就进城了。”

“哦,那我明天就安排他们在厂部等你。”王耀永没敢多问。

“行,王主任,没什么事了吧?”莫泰仁语气轻松自然。

“没事了,就这样吧!”王耀永挂了电话。

“警官,莫泰仁已经回林城了,刚下高速。”

“他没怀疑吧?”蒋奇紧张的问道。

“没有他的声音听着很轻松。”

蒋奇点点头,立刻给姜华回话。

“姜队,莫泰仁已经回到林城了,他坐的班车刚下高速。”

“好,蒋奇,你和许军立即去客车站,我们在那会合!”

“姜队,直接扣人吗?”

“呃,等我电话吧!”

姜华还没下决定,蒋奇在纺织厂早就查清楚,三起命案发生时,莫泰仁都不在林城。就算把莫泰仁控制住,姜华暂时也拿不出莫泰仁的犯罪证据。

“走吧,先去客车站。”姜华阴着脸,走出办公室。

“姜队,莫泰仁告诉王耀永,他已经回来了?”方婕觉得有些不对劲。

“嗯。他跟王耀永说,班车下高速了。”

“姜队,蒋奇和老宋在纺织厂的调查,动静闹得很大,莫泰仁不会没有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吧?”

“呃?方婕,你担心打草惊蛇?”姜华回头看了方婕一眼,脚步速度丝毫没有慢下来。

方婕紧跟上去。“姜队,如果你是莫泰仁,这个时候接到厂里的电话,不会起疑心吗?”

“诶!”姜华叹了口气,“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我们必须尽快控制住莫泰仁。”

“方姐,你担心莫泰仁接到王耀永的电话,中途突然下车?”严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我担心他不下车!”方婕也上了车。

“嗯?方姐,你是什么意思?”严颖有些听不懂。

姜华一言不发,猛踩油门,朝客车站方向驶去。

“莫泰仁要是中途下车逃走,恰恰证明他心里有鬼!但如果他装作一无所知大摇大摆的下车,而我们却找不到他的犯罪证据,就算控制他又能怎么样?”到目前为止,警方还无法把莫泰仁与董业凯、鲍翠莲、高延东三人联系起来。方婕不禁有些担心。

姜华深深叹了口气,这的确有些棘手。根据目前警方掌握的证据,根本看不出董业凯三人与莫泰仁,或是其失踪的女儿有任何关系。

“方婕,你的意思是暂时不动莫泰仁?”严颖听懂了方婕的意思。

“严颖,莫泰仁为什么要杀董业凯、鲍翠莲和高延东?”方婕口中质问严颖,眼睛却看着姜华。

“呃……”严颖哑口无言。

“徐丹到底是怎么死的?她为什么要自杀?”方婕继续质问。

“她女孩失踪,受不了打击,所以……”

“既然受不了打击,那徐丹为什么一年之后才自杀?”

严颖对莫泰仁家的情况完全不了解,当然无法回答。

“还有,滇东鎏龙湖水库的浮尸,如果不是莫静桐怎么办?如果真是莫静桐,那这个七岁的女孩究竟怎么死的?我们有什么证据,能把董业凯、鲍翠莲和高延东与莫静桐或者莫泰仁联系起来?”

姜华何曾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刚才在办公室他已经联系过鎏龙县警方,女孩的尸体早已火化,仅凭尸检报告上的死者血型,无法证实女孩与莫泰仁的关系。

鎏龙县警方也把女孩的照片传过来,与老孟发来的莫静桐照片进行对比,完全看不出是同一人。

老孟传来的照片,莫静桐白皙丰腴,脸色红润,两眼又黑又亮,看着天真可爱!可是鎏龙县警方发来的照片,那名女孩瘦得皮包骨头,双目无神,面容还有些扭曲,从五官压根看不到莫静桐的影子。

莫泰仁二零零九年十一月五日在鎏龙县攻击路人被捕,第二天当地警方才发现那名在水库遇害的女孩。姜华踌躇不决,莫泰仁与这一切真的有联系吗!

第五十四节 忧伤的父亲

姜华突然减速,把警车停在路边,给蒋奇打去电话。

“蒋奇,你到了吗?”

“姜队,我和许军已经到车站了。”

“班车进站没有?”

“还没有,怎么了姜队?”

“暂时别动莫泰仁,暗中盯着他,千万别跟丢了。”

“呃,好吧!”蒋奇没问原因,他看到有辆班车正在进站。

姜华挂了电话,迅速理清思路,现在有几件事急需弄清:一、零九年在鎏龙胡水库遇害的女孩究竟是不是莫泰仁的女儿莫静桐;二、遇害女孩到底是怎么死的;三、林城这三起连环杀人案的死者,与莫泰仁和莫静桐是否存在关联。

“姜队,那现在该怎么办?”姜华采纳了方婕的意见,严颖不太高兴。

姜华从后视镜瞟了方婕一眼,右手挂上档,继续前行。“去客车站!”

“你不是说暂时不动莫泰仁吗?”严颖回头皱眉看向方婕。

“不动他,但可以适当接触一下。”姜华作了个深呼吸,强自稳定心神。

“适当接触?你们不怕打草惊蛇了吗?”严颖见方婕不吭声,不觉有些气闷。

“刚才方婕说得很清楚,蒋奇和老宋他们在纺织厂里闹的动静很大,莫泰仁应该已经知道,警方对纺织厂员工进行全面调查,迟早会查到莫泰仁的背景。如果警方对一名刑满释放人员不闻不问,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姜华耐着性子解释。

“如果莫泰仁真有问题,王耀永给他打的那通电话,可能会引起他的警觉。”方婕补充一句。

“你是说,莫泰仁有可能中途下车逃跑?”严颖慢慢想明白。

方婕摇了摇头。“我担心的是,莫泰仁不会跑。”

“不跑?不跑是不是说明他没问题,我们还要继续寻找嫌犯?”

“无论莫泰仁有没有问题,该查的还得查。”姜华并没有放松对老猫和谢裕国的关注。

“姜队,你说莫泰仁会在车站出现吗?”严颖觉得有点悬。

“到车站就知道了。”姜华淡淡的说了一句,前面已经看到车站了。

找地方停好车,姜华的手机响了。

“姜队,莫泰仁出站了。”蒋奇隐蔽在人群中盯着莫泰仁,许军和莫泰仁见过面,回到车上等消息。

“注意他的举止,我已经到站外了。”姜华挂了电话,给方婕和严颖使个眼色,三人走到出站口。

莫泰仁挎着背包随下车的人流走出车站。看到姜华三人立在出站口,微微怔了一下,主动走到姜华面前。

“警官!”

姜华不动神色的点点头,“莫泰仁,找个地方聊几句吧!”

莫泰仁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去哪?警局?”

“也行,去我办公室吧!”姜华随即转身,向停在路边的警车走去,丝毫不担心莫泰仁会随时逃走。

严颖故意落后两步,走在莫泰仁身后。

姜华上车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示意莫泰仁上车。莫泰仁神色如常,镇定自若的坐到姜华旁边。

方婕和严颖上了车,姜华一言不发的把车开回警局。路上谁也没说话,莫泰仁若无其事的看着窗外拥挤的车流。

警车在警局大楼前停下,莫泰仁下车,抬头看了一眼高悬的警徽,大步迈上楼前台阶,目不斜视的跟在姜华身后,进了三中队办公室。

“坐吧!”姜华指了下办公桌前的椅子,示意莫泰仁坐下。自己绕到办公桌后,面朝莫泰仁。

方婕和严颖坐到墙边的木椅上,静静看向办公桌。

姜华面无表情的盯着莫泰仁,后者默不作声,脸上再次浮现苦笑。

“莫泰仁,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姜华语气平和,好似闲话家常。

“因为董总的案子,也因为我有案底。”莫泰仁丝毫没有回避,脸上依然挂着苦笑。

“二零零九年,你在滇东鎏龙县为什么无缘无故攻击路人?”姜华对这个问题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呵!”莫泰仁冷笑。“我没有无缘无故攻击路人,那人是小偷,偷了我的钱。”

“小偷?可当时你并没有向鎏龙县警方说明情况!”姜华心平气和的质问。

“当时,我心情不好,下手太重了。直到被警察制止,才反应过来,那人只是个小偷。那时徐丹刚走,我变得很抑郁,不想说话。警察询问我殴打那人的原因,我没有解释。”莫泰仁叹了口气,他知道警方一定已经把他的情况调查清楚。

“你攻击那个人是为了出气?”姜华猜测道。

“嗯。”莫泰仁微微低了下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你不担心会被关进监狱?”

莫泰仁缓缓摇着头,失神的看着窗外。“当时,我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

“那后来呢?被以故意伤害罪关进监狱,你也不解释?”

“解释什么?对于我来说,在哪又有什么分别?”莫泰仁对当时的处境心灰意冷。

“你去鎏龙县干什么?”

“找静桐。”

“但你被关进监狱,还怎么找孩子?”

“哼,就算不被关进监狱,又能找到静桐吗?如果真能找到静桐,早就找到了,徐丹也不会……”提起这段尘封的记忆,莫泰仁痛苦的仰头长叹。

“徐丹出事的时候,你在哪?”

莫泰仁眼里隐隐闪着泪光。“当时我在林城,刚从川渝回到黔州。”

“莫静桐,是怎么失踪的?”

“二零零八年八月二十一号那天下午,徐丹在家做晚饭,静桐在楼下玩。徐丹炒好菜,下楼去叫静桐回家,就找不到人了。我已经给静桐找好了学校,再过几天,她就要上小学了。”莫泰仁有些哽咽,眉间一派忧伤。

“当时,莫静桐多大?”

“再过一个多月,满七岁。她的生日是二零零一年十月十二号,徐丹……”莫泰仁顿了一下,喉咙强行作了一个吞咽动作,想止住哽咽。“就是静桐生日那天跳楼的!”

“徐丹出事以后,你怎么找到鎏龙县去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找到那了,处理完徐丹的后事,我继续到处寻找静桐,邻近的几个省,我都找遍了。”

“莫泰仁,你认识鲍翠莲吗?”

“谁?”莫泰仁对姜华突然转变话题不太适应。

“鲍翠莲!”

莫泰仁迷惘的摇着头,“她是什么人?”

“二零零九年八月中旬,她也去过鎏龙县。”

“零九年八月!她,她跟静桐的失踪有关?这个人现在在哪?”莫泰仁疾声问道,对鲍翠莲竟似一无所知。

“她死了!”

“死了?”莫泰仁莫名奇妙的皱着眉头,弄不清姜华是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是哪天攻击那个小偷的吗?”

“十一月五号!”莫泰仁记得非常清楚,从那天开始,他失去自由长达三年。

“十一月六号,你被抓的第二天,鎏龙县水库,发现一具无名浮尸,死者大约七岁,是名女孩。”

“你说什么?”莫泰仁悚然变色,变得焦躁不安。“那,那个女孩长什么样子?她,她左肩有没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红斑?”

第五十五节 胎记

姜华皱起眉头,鎏龙县警方下午传来几张受害女孩的照片,女孩尸体上,没有发现类似红斑。

“莫静桐左肩有胎记?”

“对,就在这个地方!”莫泰仁圈过右手,按着自己左肩肩胛。“有块小指甲盖那么大的红斑。颜色不深,但是很明显,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名女孩身上,没有红色胎记。”姜华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照片,推到莫泰仁面前。

莫泰仁激动的拿过照片,一名骨瘦如柴、皮肤黝黑的女孩映入眼帘。他缓缓摇着头,一张张翻看照片。眼神既有些安心,又有些失落。

“这不是静桐!”莫泰仁把照片放到桌上,推回姜华桌前。

姜华愕然看了方婕一眼,后者满脸疑惑。

“呃,你有静桐的照片吗?能看到那枚胎记的照片。”姜华希望莫泰仁能证实自己的话。

“有!”莫泰仁十分肯定的答应一声,从背包里翻出一本陈旧的五寸相册。

姜华打开相册,第一张照片,是一张三个人的合影。莫泰仁与一名容貌娟秀的女子,合拥着一个可爱的女孩。

“这是徐丹和静桐?”

“嗯!”莫泰仁凄然落寞,无神的眼睛,定在姜华手中的相册上。

姜华翻动相册,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仰面躺在床上,手脚轻轻舞动。

“这张是静桐满月的时候照的。”莫泰仁熟悉相册里每一张相片的顺序。

姜华又翻了几页,找到一张婴儿光着屁股趴在床上的照片。婴儿左肩肩胛上,清晰呈现着一枚小指甲盖大小的红斑。色泽虽淡,但一眼就能看到。

办公室那名遇害女孩的照片还没收起来,姜华找出一张肩胛裸露的照片与莫静桐的照片对比,遇害女孩肩胛上,的确没有丝毫印记。

方婕和严颖控制不住内心的好奇,走近姜华桌边,仔细对比两张照片,莫泰仁没有说谎。

“你知道这个女孩的事吗?”姜华把受害女孩的照片收进抽屉,把相册递给严颖,朝打印机使了个眼色。

严颖把莫静桐那张能看到胎记的照片,放进打印机进行扫描。

莫泰仁的眼睛,紧紧盯着严颖手上的动作,“警官,你们这是……?”

“我想把这张有胎记的照片存个底,也许对寻找静桐会有帮助。”

“哦!”莫泰仁感激的点了点头。“我不知道这个女孩的事。”

严颖觉得姜华有点明知故问,鎏龙县警方六号发现遇害女孩尸体,莫泰仁五号就被抓了。

“你没见过这个女孩?”

莫泰仁茫然的摇着头,“我没见过。警官,这个女孩也是被拐带失踪的孩子?”

“应该是吧!莫泰仁,那天在你们厂展示厅,你说只见过董业凯一次?”

“嗯,三个月前,董总来我们厂里谈业务,伍总叫我和管销售的李副总,一起陪董总在厂里的食堂吃了顿饭。”

“你知不知道董业凯上个周末会来林城跟伍卫红谈业务?”

“知道,我听伍总说过。”

“你去过顺云凯丰服装厂吗?”

“没去过,凯丰服装厂的业务不是我负责。”

“那是谁负责?”

“董总上次来我们厂,直接找的伍总,没经过李总和我们销售部。”莫泰仁的语调,似乎对董业凯绕过李树森和销售部颇有微词。

“你们厂的客户,一般都是直接跟伍卫红接洽吗?”

“不,与客户接洽是销售部的事,像董总这种情况很少。”

“你出狱后,就到林彩纺织厂上班了?”

“嗯,在监狱服刑的时候,五金公司宿舍拆迁,那房子是公司的,我出狱后公司垮了,又没房子住,我就来林城找工作。在人才市场,碰到林彩纺织厂招业务员,我就应聘了。以前在五金公司,我也是干的供销。”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我爸和徐丹的父母都在顺云乡下老家。”

“你和徐丹都没有兄妹?”

“嗯。家里三个老人,徐丹不在了,我必须挣钱照顾他们。”莫泰仁话中充满了无奈。“只有干业务员,才能到处跑,方便我继续找静桐。”

姜华对眼前这个不幸的男人,满怀敬意。他不知道莫泰仁在狱中,内心曾经历何种煎熬,才能坚韧坦然的面对绝境,重新树立起生活的信心。

“莫泰仁,我们把你找来警局,你不觉得奇怪吗?”

“呵!有什么奇怪的,厂里的客户出了事,我这个刑满释放人员,自然会引起警方注意。不过,警官……”莫泰仁突然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想请你们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别让厂里知道,我坐过牢。”莫泰仁很珍惜现在的工作机会。

姜华理解的点点头,“我知道,你回去吧!”

莫泰仁似乎有些意外,“我能走了?”

“走吧,好好工作!”姜华起身走到门边,拉开房门。

“谢谢警官!”莫泰仁不卑不亢的向三人点了下头,把桌上的相册收回背包,迈步走出姜华办公室。

严颖若有所思的看着莫泰仁离开去的背影,“姜队,莫泰仁好像还不知道鲍翠莲出事!”

姜华纠结的叹了口气,摸出手机联系蒋奇。

“你在哪?”

“我就在大楼外面,姜队,是不是要盯着莫泰仁?”

“嗯,莫泰仁没见过你,你盯着他吧!让许军换辆民用牌照的车随时准备接应。”

“知道了,姜队!”

姜华挂了电话,坐回办公椅中,身心俱疲的看着方婕。

方婕知道姜华的意思,恍然若失的微微摇头。“我感觉看不透他!”

“方姐,莫泰仁有什么不对劲吗?”严颖一直小心观察莫泰仁,没发现后者露出纰漏。

“他没有什么不对劲!莫泰仁的一切反应,都太自然了!”

“太自然?姜队,你怎么看?”严颖觉得方婕有点故弄玄虚。

“从莫泰仁的举止言行,完全看不出一丝反常。他的所有反应,似乎都合情合理。但不知道你们注意没有,莫泰仁明知我们为什么找他,却丝毫没有为自己的清白辩驳。”

方婕默默的点头,莫泰仁确实没有为自己辩驳,他好像完全不担心被会警方怀疑。如果莫泰仁不是真的问心无愧,那就委实太会做戏了。方婕有种奇怪的感觉,莫泰仁回答姜华那些问题显得十分高明。他提出女儿莫静桐的胎记,与董业凯的一面之缘,还有他对鲍翠莲的一无所知,似乎彻底撇清了他与林城近期发生的连环命案之间的关系!

莫泰仁看似轻描淡写的叙述当年悲惨不幸的遭遇,可实则却潜移默化的争取到大家对他的同情和敬意!

甚至险些让方婕忘记,鎏龙县能把鲍翠莲和莫泰仁联系到一起!方婕坚信,莫泰仁零九年十一月五日出现在鎏龙县绝非偶然。这个一心寻找失踪爱女的父亲,绝不会在妻子死后不到一个月,平白无故赶赴滇东那个小县城。

方婕看着严颖扫描进电脑的那张莫静桐左肩胎记照片,不由陷入沉思。

第五十六节 放弃希望

莫泰仁出了警局,信步走到最近的公交站,看了一下公交路线牌,转身站到路边候车。虽已过了下班高峰期,候车的乘客依然很多,蒋奇就在莫泰仁身后不远的地方,莫泰仁却浑然不觉。

253路公交车到站,蒋奇跟随莫泰仁上了车。车尾还有一个空着的位子,莫泰仁看了一眼,在后车门立柱旁靠着,没过去坐。蒋奇见车内除了莫泰仁没人站着,只好走到车位的空位坐下。

莫泰仁透过车窗看着华灯初上的街道,似乎满怀心事。他已经很久没有提起自己遭遇的那些不幸,而今天与姜华的对话,让他有种得到宣泄的快感。

车厢里突然响起孩子的笑声,蒋奇前面的位子上,有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在父亲的怀里咯咯的笑着,引得车内的乘客举目观望。莫泰仁回头看着女孩,眼里泛起淡淡的忧伤。

蒋奇侧头看向车窗外,错开莫泰仁的目光。莫泰仁扫了一眼蒋奇放在过道上的右脚,微微皱了下眉。蒋奇穿着一身便服,却忘了换掉脚上的警用制式皮鞋。

公交车驶到观音塘站,莫泰仁下了车。走进路边一家小吃店,点了一份炒饭,打包拎着回到他在华康小区租的房子。

蒋奇看了一眼小区内的监控,又绕到莫泰仁住的单元楼后,发现莫泰仁租的房子前后都安装着不锈钢防盗栏,放心的走出小区大门,上了许军的车。

“姜队,莫泰仁回家了。”蒋奇给姜华汇报情况。

“他住的地方有问题吗?”

“没问题,莫泰仁住一楼,出门就是小区监控,前后的窗户都装着不锈钢防盗栏。”

“好,你和许军轮换着休息,一定要把人盯住。辛苦了!”

“知道了,姜队!”

严颖从食堂打来的盒饭,方婕和姜华一口没动。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十分严峻,如果无法确定犯罪嫌疑人,谁也不敢保证,不会继续出现下一个受害者。

“老孟,找到莫泰仁的父亲了吗?”姜华忍住给老孟打去电话。

“找到了,姜队,我和邵伟现在就在莫泰仁父亲家里。”老孟压低声音,回头看着屋里的老人。

“怎么样?胎记的事问清楚了吗?”

“问了,莫静桐左侧肩胛确实有块红色胎记。”

姜华叹了口气,他完全找不出莫泰仁的破绽。

“莫泰仁在鎏龙县故意伤人的事,他父亲怎么说?”

“他父亲说,莫泰仁那段日子受的打击太大,变得十分暴躁、沉默寡言。拿那个小偷出气,把人打成重伤,也没有解释!”老孟心里其实并不认可这种说法。

“好吧,你抓紧时间去找徐丹的父母。”

“嗯,我知道。”

方婕见姜华神情沮丧,猜测老孟那边可能也没进展。

“姜队,董业凯、高延东还有莫泰仁,他们三个虽然都是顺云人,但是他们之间并无交集。莫泰仁没理由谋杀董业凯和高延东啊!”严颖对莫泰仁充满了同情,同时,她也看不出董业凯与莫泰仁失踪的女儿有何关系。

姜华无意识的轻轻点头,董业凯常年从事小百货生意,应该与拐卖人口扯不上关系。吴建丰与董业凯相交多年,也证实董业凯与莫泰仁素不相识。莫泰仁确实没有理由谋杀董业凯。

老宋从纺织厂拿到莫泰仁的照片,立即赶到兴隆街请馄饨店的老张辨认。在老张的印象里,鲍翠莲也从未与莫泰仁打过交道。

如果说高延东在快递公司上班之前的经历不明,有可能与莫泰仁或莫静桐扯上关系。但鲍翠莲自结婚后,一直待在家带孩子,她绝不可能去干拐卖人口的勾当吧?可偏偏那么巧,鲍翠莲竟与董业凯和高延东同样成为凶手的报复对象!

假设把连环杀人案的三名死者串联起来的关键,并不是失踪的莫静桐,那莫泰仁就不可能犯下这三起命案。

姜华郁闷的拿起手机,“老宋,你和小刘去永山和剑河,详细核实莫泰仁出差期间的活动轨迹,把莫泰仁的不在场证明落实清楚。”

“是,姜队。”老宋和小刘刚离开兴隆街,正想回警局,接到姜华电话,又赶紧出城上了高速。

严颖不解的问道:“姜队,华康小区的监控蒋奇不是查过了吗?鲍翠莲出事那晚,莫泰仁下班回家后,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出门上班。”

“还是查清楚为好!”姜华当然知道鲍翠莲出事那晚,莫泰仁也有不在场证明,可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方婕感到万分无奈。莫泰仁在警局与姜华的谈话,表现得非常自然,完全没有一丝伪饰造作,他对姜华的问题,回答得也算合情合理。并且,三起命案发生时,莫泰仁都有不在场证明。可方婕总觉得莫泰仁哪不对劲,但她又说不出来!

“姜队,莫泰仁是什么时候刑满出狱的?”

“去年三月份。莫泰仁被判四年,在狱中表现良好,减刑半年提前释放。”

“可是莫泰仁去年九月才进入林彩纺织厂上班,从出狱到上班之间这半年,他在做什么?”

姜华摇了摇头,莫泰仁说那段时间他在找工作,可是没人能够证实。

“姜队,莫泰仁去鎏龙县是找女儿,他在鎏龙县被捕入狱,刑满释放以后,莫泰仁重返社会最应该做什么?”方婕想看看姜华怎么想。

“呃,先回家看看老人,然后继续寻找女儿。”

“对,他出狱后应该继续寻找女儿!可是蹲了几年监狱,莫泰仁竟然放弃寻找女孩,这难道不奇怪吗?”方婕虽然没有孩子,但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是她的孩子不见了,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坚持不懈去寻找自己的孩子。

“方姐,莫泰仁不是说了,他必须挣钱照顾家里三个老人。”严颖认为莫泰仁的理由十分充分,莫静桐失踪那么久,能找到的希望渺茫。与其漫无目的的寻找莫静桐,不如实实在在的挣点钱赡养老人。再说,业务员东北西走,也便于莫泰仁寻找女儿。

“不!严颖,如果莫泰仁没有放弃寻找女儿的希望,他在鎏龙县被抓的时候,就不会毫不解释。莫泰仁当时只要稍加解释,他所攻击的人是小偷,他就不会被判那么长的刑期。法官鉴于他的遭遇和当时的神志,无论如何都会酌情考虑对他的量刑。”方婕多年从事法制宣传工作,对类似事件有一定了解。

“可是莫泰仁没有作案时间!”严颖一句话就把方婕顶了回去。

姜华却不停咀嚼方婕的话,那句“如果莫泰仁没有放弃寻找女儿的希望!”在姜华耳畔铿锵作响。

“方婕,你认为莫泰仁放弃了寻找女儿的希望?”

“对!只有放弃了寻找女儿的希望,莫泰仁才会心灰意冷的甘愿入狱,也不解释为何攻击他人!坚定不移的寻找失踪孩子是父母的天性,如果不是放弃希望,莫泰仁绝不会让自己身陷囹圄,白白丧失寻找女儿的机会!”方婕坚信,世间没有任何父母会放弃寻找失踪孩子的希望。

第五十七节 困惑

“可是,鎏龙县那名遇害的女孩,不是莫静桐!”姜华纠结的指着电脑屏幕上莫静桐儿时的照片。

方婕顿时无言反驳。

“刚才莫泰仁看到鎏龙县警方传来那几张遇害女孩的照片,他的神情你应该也注意到了。方婕,如果照片上的女孩就是莫静桐,莫泰仁会完全没有反应吗?”

方婕困惑的微微摇头,她一直仔细观察着莫泰仁的每一个细微表情。莫泰仁看到那名遇害女孩的照片,神情似乎松了口气,续而安下心来。同时,他的眼神又有些失落,因为他的孩子依然杳无音讯。

这些反应真实、自然,几乎完美的诠释了一名失去孩子的父亲,细微的心理活动。如果照片上的女孩就是自己的女儿莫静桐,莫泰仁还能如此冷静吗?

“姜队,当年在鎏龙县被莫泰仁攻击的人,真是小偷吗?”方婕有些疑心。

“据鎏龙县警方介绍,当时那名伤者报的是假名,送当地镇卫生所医治时,他身上也没找到身份证。估计很可能是社会闲散人员。”滇东那边的情况,姜华也不了解。

“现在还能找到那个伤者吗?”

“可能很难。镇卫生所把伤者转到县医院的第二天,他因为无力负担住院费,自行离院了。”

“自行离院?那个伤者不是被莫泰仁打成重伤吗?他自己能行动自如的离开医院?”方婕表示不解。

“当年处理这起案件的警员,去医院找这名伤者时,他确实已经离开医院。”

“那个伤者所谓的重伤,到底伤到什么程度?”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根据对莫泰仁的量刑,伤势肯定不轻。”

“不对!这完全不合常理!那名伤者被莫泰仁殴打致重伤,就算自己没有经济能力医治,他的家人朋友为什么不出面相帮?就算莫泰仁当时身上没钱,警方也应该联系莫泰仁的家人,为其垫付伤者的住院费用!伤者自行出院,这完全没有道理!”

“是没道理!可是据处理此案的警员说,莫泰仁被抓以后,一言不发,直到被送进监狱,莫泰仁都没说过一个字!鎏龙县警方也无法联系莫泰仁的家人。”

“那名伤者离开医院以后,就再没出现过?”

“当地警方找了很久,但是没找到那名伤者。他们推测,那名伤者也许是担心被报复,才躲了起来。”

“报复?莫泰仁只身在外,又被警方控制,还有谁会跑到医院去报复伤者?”

方婕难以置信的摇着头,她从未听闻此等怪事!被殴致重伤的受害者,竟然自行离开医院,他究竟是害怕报复,还是想回避警方的调查。

“难道,你认为那名伤者在回避警察?”姜华感到不可思议。

方婕无法设想当时的情形,但她确信,那名伤者的离奇消失,肯定隐藏着秘密!

“方姐,既然莫泰仁被抓后一句话也不说,那名伤者自己又交不起住院费,他肯定不好赖在医院里,只能离开医院。莫泰仁攻击他,有很多目击者,就算伤者不出面,莫泰仁难脱罪责。所以伤者出不出现,问题都不大。”严颖为伤者的离奇消失作了解释。

姜华微微摇头,不以为然。正想继续与方婕谈论,老孟的电话来了。

“喂,老孟,怎么样?”

“姜队,我刚从徐丹父母那出来,他们也证实莫静桐左侧肩胛上有红色胎记。我想,基本可以排除鎏龙县那名遇害女孩跟莫泰仁的关系了!”老孟亲自推翻了自己的猜测,不觉有些灰心。

“徐丹的父母和莫泰仁的父亲两家的经济情况怎么样?”

“不是很好,都是普通家庭,前几年为了找莫静桐,两家的积蓄也花得差不多了。徐丹父母说,莫泰仁自从找到工作后,每个月都给他们寄钱。近年来,生活条件才慢慢好起来。”

“他们对莫泰仁当年在鎏龙县伤人怎么看?”

“和莫泰仁父亲的说法差不多。徐丹死后,莫泰仁变得孤僻、忧郁,性格暴躁,平时也很少说话。他们也认为,莫泰仁是拿别人发泄情绪。”

“董业凯和高延东打听了吗?”

“打听了,两家的老人,都没听过这两个人的名字。居委会、派出所还有五金公司那边我也问过了,没人知道鲍翠莲,她好像从没在顺云市出现过。姜队,要是没什么事,我和邵伟是不是先回来?”

没有丝毫线索能把莫泰仁与三名受害者联系起来,老孟心里,又将怀疑重心偏向吴建丰。

姜华看了下时间,已是夜里十点。“好吧,你们暂时先回来。不用来办公室了,直接回去休息。明天早上我们再碰面。”

“知道了,姜队!”

严颖听姜华复述了老孟打听的情况,心里有些得意。

“姜队,怎么样,我说了莫泰仁跟三名死者没有关系吧!鎏龙县的遇害女孩也不是莫静桐,鲍翠莲也不可能参与拐卖儿童,莫泰仁没理由杀她!”

“行了,少说两句,先回去休息,明天还有好多事!”姜华挥挥手,把严颖打发走。

小丫头瞟了方婕一眼,姜华没让她送方婕回去,严颖心里有些不舒服,懒洋洋的跟方婕打了个招呼,先回宿舍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姜华拿了车钥匙送方婕回家,他确实有话想单独跟方婕说。

上了车,方婕一声不响的看着车窗外的路灯,满脑子全是莫静桐左侧肩胛的胎记。

“方婕,你是不是想去滇东?”姜华打破车内沉闷的气氛。

“呃……?”方婕没料到姜华竟猜中她的心事。

“我知道,你认为鲍翠莲和莫泰仁都去过滇东鎏龙县,就是他们之间的交集!对吗?”

“嗯,鲍翠莲当年从滇东回林城以后,突然不跳舞了,我认为一定有某种原因让她摒弃了自己的爱好。而莫泰仁在徐丹死后不到一个月只身前往鎏龙县,就在他被抓捕第二天,警方发现那名遇害女孩的尸体,也绝非偶然。但是我不知道,怎么把这些线索合理的联系起来。”

“你心里还有两个最大的困惑!”姜华微笑着看了方婕一眼。

“什么困惑?”方婕饶有兴趣的问道。

“一是,鎏龙湖水库那名遇害女孩竟然不是莫静桐。二是,莫泰仁攻击的那名伤者离奇消失。对吗?”

这不仅是方婕心里的困惑,也是姜华百思不解的谜题。姜华认为,如果那名遇害女孩不是莫静桐,那莫泰仁为什么会在那个奇怪的时间,出现在鎏龙县?莫泰仁伤人被抓与警方发现女孩尸体的时间如此接近,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而那名自行离院、离奇消失的伤者,就更加令人费解。

“对!莫泰仁说他打的是小偷,可被抓后却毫不辩解,任由警方把他送进监狱,他好像已经放弃寻找莫静桐!为什么放弃?除非他知道莫静桐不在了!莫泰仁被抓第二天就发现那名遇害女孩的尸体,这难道是巧合吗?”想起那名遇害女孩,方婕心里隐隐作痛。

第五十八节 家

漆黑的房间里,莫泰仁怀抱相册,静静的闭上眼睛,就像睡着一样。脑海中不时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爸爸,爸爸!”。

莫泰仁的心微微颤栗,他永远不会忘记,静桐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白嫩红润的小脸,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的马尾辫,和那一声声叫得甜甜的“爸爸!”

一个幼小的身影浮现在莫泰仁眼前,刚满一岁的静桐,两手扶着沙发,一步一晃慢慢沿到他身前,红红的小嘴一张一合,发出清晰的声音:“巴、巴……”。

莫泰仁脸上笑开了花,小静桐清晰的发声,仿佛充满了魔力,令整间屋子沉浸在无法言喻的喜悦之中。

“泰仁,这可不是我教的!静桐可是先叫的你哦!”徐丹笑面如花,深情的望着父女二人。

当地有种说法,小孩第一次清楚的叫出“爸”或“妈”,不管先叫谁,谁就会辛苦一些。莫泰仁对徐丹的话不以为意,开心的抱起小静桐,温柔的亲吻女儿白里透红的脸颊。

时间一晃,小静桐三岁,该上幼儿园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小静桐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一家子高高兴兴来到幼儿园。

可在幼儿园关上大门那一刻,小静桐突然冲到门边嚎啕大哭,小手抓住大门上的铁栏用力摇晃。“爸爸、爸爸!妈妈……,我要回家,我要跟你们回家!我不在这,爸爸,我要跟你回家。妈妈、妈妈……”

徐丹顿时红了眼圈,小静桐从小没离开过她身边,看着女儿害怕失去爸爸妈妈的样子,徐丹心一软,央着莫泰仁,向老师说明情况,又把小静桐接回了家。

“徐丹,你不能这样,静桐迟早都要上幼儿园!”莫泰仁拿徐丹没办法,每次看到徐丹掉泪,他只好迁就徐丹。

“我知道,过几天再送!”徐丹紧紧抱着静桐,怜惜的擦拭女儿脸上的泪水。

莫泰仁无可奈何的笑起来,“静桐,来爸爸抱!”

“爸爸,我不去幼儿园行吗?”静桐靠在莫泰仁怀中,怯怯的问道。

“静桐,每个小朋友都要上幼儿园,我和妈妈小时候也上幼儿园。幼儿园里有很多小朋友,老师会教小朋友唱歌、跳舞、做游戏、学知识。静桐,你不想跟小朋友在一起玩吗?”

“想!”小静桐被莫泰仁说动了心,可是回头看看幼儿园的大门,又使劲往爸爸的怀里钻。

“行了,我先带静桐回去,你去上班吧!”徐丹接过静桐,好像生怕莫泰仁强行把女孩送进幼儿园。

一个周末的早上,徐丹正在洗衣服,静桐跑到妈妈身边小声问道:“妈妈,你能教我煮面条吗?”

“煮面条?”徐丹笑着看向女儿,“静桐,你想学煮面条?”

“嗯!”静桐一本正经的点着头。“妈妈,我已经六岁了,老师说,六岁的小朋友可以帮家里做点事情了。”

徐丹擦干手,怜爱的轻抚静桐的头。“静桐为什么想学煮面条呢?”

静桐把食指竖到唇边,贼兮兮回头看了一眼客厅里看电视的爸爸。轻轻扯着徐丹的手,让她弯下腰,附到耳边悄悄说道:“妈妈,你昨天不是说,今天是爸爸生日吗?每次我过生日,都是爸爸给我煮面条。静桐今年六岁了,也想给爸爸煮面条。”

徐丹眼睛有些发酸,她猛然意识到,女儿已经渐渐长大。

“好,妈妈教你!”

静桐拿着妈妈找出来的小铁锅,装了半锅水,放到电磁炉上。徐丹开了火,静桐从橱柜里拿出面碗,把妈妈给她准备的调料,小心的放进碗里。

“妈妈,够了吗?”静桐的小手抽出一把面条。

“够了,水一开就把面条放进去,然后把火调小,煮三分钟就行了。”

“妈妈,那你帮我看时间!”

”好!”

电视上的纪录片,正在精彩之处。静桐用抹布垫着碗底,双手把面条端进客厅。

“爸爸!生日快乐!吃长寿面咯!”静桐兴奋的笑着,这是她第一次给爸爸煮面。

“长寿面?”莫泰仁惊讶的看了徐丹一眼,早上不是吃过早餐了吗!

“你别看我!这是你女儿亲手给你煮的长寿面。静桐说,她过生日,你给她煮长寿面。你过生日,她也要给你煮长寿面!”

“静桐自己煮的?”莫泰仁接过面条,闻了闻香味。

“是我自己煮的!爸爸,我已经长大了!你快尝尝,香不香!”静桐站在莫泰仁面前,满脸期待的看着爸爸。

“真是静桐自己煮的?”莫泰仁看着徐丹,还有点不相信。

“我只负责教她怎么煮。你这碗长寿面,可是静桐自己动手弄的。哼,还说先叫谁谁辛苦,我看是先叫谁谁享福吧!”徐丹吃醋了。

“爸爸,快尝尝!真是静桐自己煮的!”静桐见爸爸不动筷,不由着急。

“好!爸爸吃,爸爸吃!”莫泰仁心里暖哄哄的,全然不顾刚吃过早餐,几大口把女儿煮的面给吃了个底朝天。

“爸爸,好吃吗?”静桐拉着莫泰仁的手臂,瞪着黑亮有神的眼睛紧张的问道。

莫泰仁一把揽过静桐,紧紧拥在怀中。“好吃!静桐煮的面特别好吃!”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客厅里响起一家三口开心的笑声。

突然,一阵急促凄厉的电话铃声响彻耳际。莫泰仁拿起电话,只听见徐丹慌乱的喊叫:“泰仁,静桐不见了!你快回来!”

“什么时候不见的?楼下你都找过了吗?”莫泰仁快步冲出单位,内心希望只是虚惊一场。

“找过了,附近我全找过了!”徐丹着急的哭出声来。

“你别急,再找找,我马上回来。”

两口子把附近几条街找了个遍,天渐渐黑了,可是找不到静桐。莫泰仁和徐丹像疯了一样,不吃不睡,在顺云的大街小巷奔走了整整一夜。

“静桐到底是怎么丢的?”莫泰仁两眼喷着火,第一次向徐丹发了脾气。

“我不知道!”徐丹无力的哭泣,“我在楼上做饭,她在楼下玩,我下来就找不到人了!”

“你……”

徐丹泪流满面,莫泰仁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口。“你先回去吧,我去派出所报案!”

然而,警方和莫泰仁夫妇所作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静桐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完全消失了!

从静桐失踪那天开始,这个原本温馨、幸福的家庭,再也听不到欢声笑语。莫泰仁跟徐丹的话越来越少,徐丹有时甚至害怕面对莫泰仁。只要手边有点钱,心怀愧疚的徐丹就总往外地跑,满怀永不放弃的希望,四处寻找静桐。

不到一年时间,家里的积蓄全花到莫泰仁和徐丹分头寻找静桐的路费上。两口子饿了就啃馒头;渴了就喝自来水;困了就到火车站前的广场上猫一夜;在大江南北留下了寻找女儿的足迹。

莫泰仁闭着的双眼,悄然留下两行热泪。他紧紧抓着手里的相册,静静的感怀生命中最宝贵的记忆,嘴唇微颤,似乎默默念叨着什么!

第五十九节 移花接木

天亮了,一夜平安无事,警方没有再接到与浮尸相关的报案。

许军见莫泰仁挎着背包走出小区,连忙摇醒蒋奇。

“别睡了,蒋奇,莫泰仁出门了。”

“呃!”蒋奇睁开眼睛,看了小区大门一眼,脑袋有点迷迷糊糊。“他去哪?”

“看样子是去公交站,你快跟过去吧!”

“嗯。”蒋奇下车,走到街对面,又从路口的斑马线绕回公交站台。

开往林彩纺织厂方向的班车来了,莫泰仁上了车,照旧走到车后门的立柱旁靠着,无所事事的看着车窗外。蒋奇随后挤上车,在车头侧身站立。借着车内拥挤的乘客遮掩,密切注意车后门的情况。而莫泰仁与其他赶着上班的人没什么区别,不时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只希望早点到站下车。

老孟和邵伟走进姜华办公室,姜华正和蒋奇在通话,严颖独自站在窗前,神色好像不太高兴。

“好,你和许军轮换着休息,继续盯着他,这两天,就幸苦你们了。”姜华挂了电话,朝老孟点了点头。

“姜队,蒋奇和许军在监控莫泰仁?”老孟猜到姜华的安排。

“嗯!”

“姜队,根据目前我们掌握的线索,莫泰仁与三名受害者没有任何联系,我觉得不用在莫泰仁身上浪费精力!”证实了鎏龙县的遇害女孩不是莫静桐,老孟依然坚持自己原先的推测,认为吴建丰更具作案嫌疑。

“老孟,除了莫静桐的爷爷和外公外婆,还有谁能证明,莫静桐左侧肩胛有红色胎记?”姜华对莫静桐的胎记,还有些顾虑。

“姜队,你还是怀疑莫静桐与鎏龙湖水库的遇害女孩有牵连?”老孟也曾怀疑过,但见过莫泰仁的父亲和岳父岳母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老孟,鲍翠莲和高延东遇害时,吴建丰已被我们控制。虽然吴建丰与老猫过从甚密,但在三起连环杀人案中,完全看不到老猫的影子,你能肯定,这三起命案,都与老猫有关?”姜华很清楚老孟的想法,可现在同样没有证据表明吴建丰具有作案嫌疑。

“姜队,我之所以提出要从顺云回来,就是为了尽快找到老猫,证实我的推测!我相信,老猫近期一定来过林城。”

姜华心里很乱,吴建丰一年前就已对董业凯动了杀机,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吴建丰也坦白承认,周日晚来林城,就是想通过纪彤找到董业凯,然后在董业凯的车上动手脚,借车祸事故让董业凯死于非命。

可是周日晚上吴建丰从丁家坡一路走到红茶馆,上了出租车返回顺云。沿途六个主要路口的监控画面,都记录下吴建丰的身影。事实证明,董业凯遇害时,吴建丰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就算老猫周日真的来过林城,姜华认为老猫也不一定能顺利找到董业凯。

“老孟,鲍翠莲和高延东被害时,吴建丰已被警方控制。外面的人完全无法确定,吴建丰能否安然离开警局,那他收买的凶手,还会继续执行原定的计划吗?”姜华觉得,老猫不会那么愚蠢,在风头上继续按照原定计划行凶。

“姜队,正因为吴建丰已被警方控制,他收买的凶手,才更需要继续在外面以相同的手法作案,制造连环杀人案的假象,以洗清吴建丰谋杀董业凯的嫌疑。”老孟的看法恰好相反,他认为只有不断发生作案手法相同的命案,才能保证吴建丰能够安然抽身事外。

“还有,吴建丰在丁家坡从监控中消失的那三分钟,我认为十分可疑!”老孟继续说道。

“吴建丰从丁家坡走到红茶馆沿途路口的监控摄像头,也只拍到他的身影,并没有清晰的拍到吴建丰的脸部。周日晚上吴建丰在红茶馆附近乘坐出租车回顺云,当时他坐的是后排,晚上车内光线很暗,司机根本不会注意客人的相貌。司机只能证实当晚有客人在红茶馆附近打车去顺云,但是无法确认车上的客人就是吴建丰本人。”

姜华惊异的看向严颖,吴建丰从丁家坡走到红茶馆沿途路口的监控,是严颖负责调看。

“呃,监控视频放大以后,脸部确实有些模糊。”严颖调看监控视频时,主要是根据吴建丰的穿着确定其身份。

“监控没拍到吴建丰的脸部正面图像?”姜华追问。

“没有,姜队,监控安装的位置,不可能拍到脸部正面图像。”严颖感觉有些委屈,她也是经过认真查找比对,才从沿途六个只要路口找到吴建丰的身影。

姜华惊疑不定,立刻掏出手机联系蒋奇。

“蒋奇,你和许军去黔都出租车公司找那名载吴建丰回顺云的司机,带吴建丰的照片了吗?”

“带了,我把吴建丰的照片给司机看了,他说打车去顺云的乘客是吴建丰。”

“那个司机能确定?”

“应该能吧!”

“什么叫应该?”姜华有些光火。

“姜队,到底怎么了?”

“车上的监控看了吗?”

“呃,黔都出租车公司成立不久,车上虽然安装了监控,可还没投入使用,他们公司说,是联网平台系统还有点技术问题没解决好。”

“就是说车上没有监控?”

“嗯!”

“你怎么不早说!”姜华万万没想到,吴建丰乘回顺云的出租车竟然没有监控。“那司机叫什么名字?”

“叫曹睿。”

老孟见姜华挂断电话,估计自己的话姜华已听进心里。

“姜队,吴建丰在丁家坡消失的那三分钟,我想,极有可能是跟老猫会面。如果董业凯周日离开酒店时,老猫一路追踪,要想掌握董业凯的行踪并非难事!”

“吴建丰跟老猫会面?”姜华感觉老孟的猜测过于大胆,现在根本无法确定老猫近期是否来过林城,老孟作出这样的假设,简直毫无根据。

“姜队,如果出现在六个主要路口监控中的人不是吴建丰,他周日晚上也不是十一点乘坐出租车回顺云呢?”

“老孟,你认为吴建丰伪造不在场证据?”

“对!让一个体型相近的人,穿着吴建丰的衣服出现在监控中,又特意乘坐出租车去顺云。而真的吴建丰,却留在了林城。吴建丰在丁家坡消失的那三分钟,不仅是跟老猫会合,同时也是移花接木让替身上场伪造不在场证明。”老孟又提出一个更为大胆的想法,因为他认为,只有吴建丰才能轻易把董业凯约上青云山。

姜华难以置信的摇着头,如果吴建丰的心思真是如此缜密,他根本没有必要耍那么多花样亲自参与谋杀董业凯!蒋媛提过那种心脏病患者禁用的宫缩药,就能轻易要了董业凯的命,而且尸体特征与心脏病发无异。可吴建丰为了摆脱嫌疑,却甘冒风险雇凶在外继续制造命案,莫非他就不怕弄巧成拙、节外生枝!

还有纺织厂失踪的业务员谢裕国,他在连环杀人案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第六十节 分歧

“姜队,姜队!”老孟见姜华沉思不语,无奈出声打断姜华思路。

“呃,老孟,治安大队这两天,已在全城范围内发起对老猫的搜索。不过,我估计很难找到老猫。至于吴建丰移花接木让替身伪造不在场证明,我想,还需要进一步核实。”

“姜队,你放心,这方面我会想办法核实!但是仅靠我和邵伟,恐怕人手……”老孟的意思很明确,他希望姜华能加派人手。

“老孟,蒋奇和许军还盯着莫泰仁,老宋和小刘去剑河、永山还没回来。他们只要一回来,我就让他们帮着你搜索老猫。”姜华没有松口让蒋奇和许军撤回来。

老孟看了严颖一眼,突然发现少了个人。“姜队,方婕呢?”

“她有事,要离开林城几天。”姜华随口应道。

“有事?这个时候离开林城?”老孟狐疑的向严颖投去探询的目光。

严颖轻轻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方婕去哪了,她想给方婕打电话,但是当着姜华的面,还没找到机会联系方婕。

姜华没有回应老孟的疑问,叫上严颖,离开了办公室。

“姜队,方姐到底去哪了?”严颖下了楼,忍不住问道。

“你应该能猜到。”姜华没有正面回答。

严颖惊讶的轻呼:“滇东!方姐去鎏龙县了?”

“嗯!”姜华冷哼一声,走向警车。

“姜队,你让方姐一个人去鎏龙县?”严颖感到不可思议。“鎏龙湖水库的遇害女孩不是莫静桐!莫泰仁既没有杀人动机也没有作案时间!”

“不,鎏龙湖水库的遇害女孩很可能就是莫静桐!”

“为什么?那女孩肩后没有胎记!”严颖无法理解姜华和方婕的思路。

“严颖,有没有胎记,只有莫泰仁和他的家人知道。”

“莫泰仁在说谎?可他昨天看到那名遇害女孩照片时,完全没有作为生身父亲的应有反应!”

姜华赞许的点了下头,他对严颖逐渐培养起来的观察能力很是欣慰。

“莫泰仁的反应很真实,也很自然。从他的反应可以想象,那名女孩应该不是他的女儿。但是,有一点你没注意……”

“哪一点?”严颖觉得奇怪,自己已经很仔细的观察,还有什么疏漏吗?

“莫泰仁看到那名遇害女孩时太平静了!”

“太平静?”严颖经姜华提醒才恍然大悟。“我懂了!姜队,看到那张遇害女孩的照片,触景伤情,莫泰仁应该为失踪的女儿感到气愤,还应该非常伤心!可是莫泰仁对那名遇害女孩并未表现丝毫好奇,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这不是静桐!’就把女孩的照片推回到你面前。”

“对!莫泰仁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关于那名遇害女孩的话题!如果你处在莫泰仁的角度,也能如此平静吗?”

严颖摇了下头,“不能!我一定会向警方打听那名女孩出了什么事,问清楚那名女孩是不是被人拐带失踪!同时也会更担心,自己的孩子,会不会遭遇类似的情况……”

“对!我和方婕谈论了很久,认为莫泰仁的反应很有问题!”

“所以你才让方姐去滇东了解那名遇害女孩的情况?”严颖知道昨晚自己走后,方婕留下来与姜华谈论莫泰仁的反常,心里有些失落。

姜华一心扑在案子上,并未注意严颖的情绪。“方婕不仅想了解那名遇害女孩的情况,还想查清当年莫泰仁在鎏龙县无故攻击的那名受害者究竟是谁!我们怀疑,被莫泰仁殴致重伤的受害者,也许与莫泰仁失踪的女儿有关联。”

“但你没告诉孟哥,方姐去了滇东!”严颖隐隐露出埋怨之意,姜华不仅没有告诉老孟实情,也没在第一时间,告诉她这些情况。

姜华叹了口气,“老孟和方婕一样固执,老猫与吴建丰的关系,确实也让案子变得更加复杂。如果没有发现莫泰仁与滇东鎏龙县的瓜葛,我可能也会把注意力转到老猫和吴建丰身上。如果告诉老孟,因为方婕发现网上一则多年前的简讯,我们就把莫泰仁与连环杀人案联系起来,他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想法。”

“可现在你把重心转向了滇东鎏龙县!”严颖突然感到一阵心酸,姜华能如此顾及老孟的感受,可他在乎过自己的感受吗?

“我已经请求治安大队协助寻找老猫,老孟和邵伟并不是孤军奋战。”姜华并没有因为莫泰仁而完全消除对吴建丰的怀疑,作为中队长,他必须目视全局。

“我们现在去哪?”严颖淡淡的问道,似乎姜华的话题忽然没了兴趣。

“去顺云!”姜华启动警车,驶出警局。

顺云?严颖侧目瞥了姜华一眼,没有吱声。莫泰仁的情况,老孟和邵伟在顺云已经基本查清,姜华竟然还要亲自前往顺云,说明他已从心底认定了莫泰仁的嫌疑。

邵伟见姜华带着严颖离开警局,郁闷的看着老孟。

“孟哥,姜队好像对吴建丰和老猫没有兴趣!”

“诶!”老孟轻叹一声,“方婕可能已经去滇东了!”

“滇东?鎏龙县的遇害女孩不是莫泰仁的女儿,方姐还去滇东干什么?”邵伟认为这是白费工夫。

“方婕肯定想查清莫泰仁当年攻击那人的身份!”

“莫泰仁不是说那人是小偷吗?莫泰仁在那种情况下,殴打小偷出气,他的心情我觉得也能理解!”

“这个小偷不是关键。问题在于,莫泰仁虽在家住顺云,却与董业凯和高延东毫无交集。高延东的情况我们还不是十分清楚,但是董业凯和鲍翠莲两人,不可能与拐卖儿童的人贩扯上关系。”

“是啊,我们在顺云走访了那么多人,没有任何人听过鲍翠莲的名字。她的照片,也没有人见过。”

“邵伟,莫泰仁的父亲和岳父岳母你也见了,他们证实莫静桐左肩有胎记。你觉得他们像在说谎吗?”

“不像!三个老人说起胎记的神情,都很自然,不像是别人教他们说的。”

“对!三个老人提起胎记时的神情十分相似,如果莫泰仁事先交代他们说谎,三个老人中,总有一个会露出异样的神色。”

邵伟赞同的点着头,“既然遇害女孩不是莫静桐,鲍翠莲和董业凯与人贩又扯不上关系,那莫泰仁就没有作案动机!再说,董业凯和高延东遇害时,莫泰仁在外地出差,如果伪造不在场证明,很容易查出来。”

“估计老宋和小刘很快就会回来!”老孟根本不相信老宋能查出问题,因为在他看来,莫泰仁根本没有理由谋杀董业凯和鲍翠莲。

“孟哥,那老猫我们该怎么找?”邵伟心里没底。

“如果老猫从黔北来林城帮吴建丰杀人,他最需要什么?”

邵伟脑子一转,“需要车和栖身之处!”

“查不到老猫的身份证使用记录,说明他没住酒店。我想,老猫也许会联系他以前的朋友!”老孟心里已然有了方向。

第六十一节 滇东往事

方婕乘半夜开往滇东的火车,半睡半醒的在车上混了几个小时,上午十点走出鎏龙县火车站。一名身着便服的警员,在出站口举着写有方婕名字的牌子。

“你好,我是林城来的方婕。”方婕面带微笑走上前去。

“你好!”警员收起牌子,向方婕伸出手。“我是鎏龙县警局刑侦队的何子明,姜队已经正式给我们发函请求协助,我们黄队特意让我过来接你。”

“谢谢你和黄队了!”方婕与何子明握了握手,上了何子明开来的警车。

“何警官,我这次来……”

“呵呵,方婕,你的来意黄队已经交代。零九年办理鎏龙湖水库浮尸案和莫泰仁故意伤人案的警员,黄队已经让他们在队里等你。黄队这两天有事,就由我全程配合你工作,有什么需要,你尽管提!”何子明三十多岁,看着十分精明。

“那就要麻烦何警官了!”

“别客气,都是一家人!”

到了鎏龙县警局,何子明把方婕带进早已准备好的办公室,两名中年警员见何子明陪方婕进来,点头跟何子明打了个招呼。

“杨队,老马,这位是黔州省林城市局《林城警事》的主编方婕。方主编,这位是二中队副队长杨先华,警长马颂邦。当年的鎏龙湖水库浮尸案,就是派出所转到他们两位手上的。藤田派出所的杨所长,是杨队的堂兄。”何子明作了简单介绍。

“二位警官好!叫我方婕就行了!”方婕对主编这个头衔很不适应。

方婕与杨队和老马寒暄两句,马上进入正题。

“杨队,当年鎏龙湖水库那名遇害女孩,身份一直没有查清吗?”

“没有!当年我们向全省发了协查通报,可是没有找到符合死者特征的失踪儿童。死者尸体在殡仪馆放了三个月,一直没人认领。县殡仪馆条件有限,只能先将尸体火化。”杨队说话简单明了。

“女孩的死因是……?”

“被钝器猛击头部造成颅脑严重损伤,导致脑死亡。这是当时的尸检报告。”杨队拿出准备的材料。

方婕粗略的看了一下,女孩的死因与林城那三起命案的受害者基本相符。遇害女孩的尸体是零九年十一月六日早上被发现,但是死亡时间,却是十一月五日下午七点左右。

“呃,这名女孩身上有什么遗物吗?”

“死者身上没有任何遗物。当时发布认尸启示后,杨所长倒是接到一个匿名电话,来电者称,曾在农贸市场附近见过这名女孩。但是我和杨所长到农贸市场走访,却没有找到能够提供确切线索的知情者。”老马当年和杨所长在农贸市场附近转了几天,有几户商贩确曾见过这名女孩,但是没有看到他人与女孩接触。

“匿名电话?大概是什么时候?”

“电话是从农贸市场外面的一家烟酒店打出来的,但店老板没注意打电话的人是谁。我记得是在警方发现尸体一周左右,给杨所长打的电话。”

“据我所知,遇害女孩双脚残疾,你们发现尸体时,她的双脚……”

方婕话没说完,被老马抢白道:“她的双脚以一种很奇怪的角度扭曲到胸前,脚跟几乎顶到锁骨!法医认为,女孩受过严重的骨折伤,刚伤愈不久!而且那孩子极度营养不良,严重影响发育,导致无法准确检测骨龄。”

杨队补充道:“结合尸体身上破旧的衣物,我们当时判断,那女孩很可能是乞丐。”

“乞丐?”方婕很是诧异。

“对,乞丐!发现女孩尸体的第二天,我们联合县里各个派出所,对全县展开排查,据群众反映,确实有人见过那名女孩在路边行乞。”

“就她一个人吗?”方婕心头大震。

“无法确定。女孩在鎏龙县街头出现的时间,前后只有一个来月,而且每天行乞的地点并不固定。根本没人注意,是什么人一早把女孩送到路边行乞;也没人看到女孩晚上是如何离开。零九年县里的天网工程还不健全,我们调查了所有的旅社和出租屋,都没有找到一丝线索。”杨队颇感无奈。

“同期,鎏龙县街头没有发现其他行乞儿童吗?”

“没有,我们挨家挨户询问了闹市区的商铺、门店,除了这名女孩,没有发现其他的行乞儿童。”

“那滇东同期发生过类似的水库浮尸案吗?”

“前后半年,滇东只有渠敬一所公园的湖泊内发现一名女死者,是因为与男朋友吵架,一时想不开才跳湖自杀。女死者身上没有伤痕,尸检显示死因为溺亡,尸体身份也很快确定。”

“呃,杨队,能给我几张女孩的照片吗?”鎏龙县警方传到林城的照片,放在姜华办公室,方婕没带在身上。

“可以。”杨队打了个电话,很快有人把打印好的照片送了过来。

“杨队,这名女孩每天行乞的地点都不固定,据你们了解,她大概在哪些地方出现行乞呢?”

“呃,行乞地点我们都作了登记。”杨队从他准备的那叠材料里抽出一页纸。

方婕仔细看了一遍,纸上的地名她并不熟悉,但是其中一处地点她刚经过——火车站站前商业街口。

“感谢二位警官配合!耽误你们时间了!”方婕谢过杨队和马警官,何子明又把处理莫泰仁故意伤人案的警察找了过来。

办案的丰警官和彭警官,带来了当年故意伤人案的卷宗。

警方于二零零九年十一月五日晚上八点二十接到报案,有人在福兴宾馆门前施暴攻击路人。110接警后迅速赶到现场,群众已经控制住了施暴者——莫泰仁。被袭击的路人,当时已经昏迷。接警警员立即将伤者就近送到城关镇卫生所,经值班医生诊断,伤者左腿膝关节因外力导致骨折。

有目击者亲眼看见伤者倒地后,被莫泰仁奋力跳跃踩踏其双脚膝部。情绪似乎有些失控,全然不顾围观群众的劝阻对昏迷伤者施暴。

“两位警官,这份讯问笔录没有供词?”方婕虽然早就知道莫泰仁当时没有解释自己的行为,但没想到讯问笔录竟没有一句供词。

“莫泰仁从被警方控制一直到入狱,没有说过一个字!我们是根据目击证人的证词,确定了嫌犯故意伤人的罪行,才决定零口供办案。当时,局里请专家对莫泰仁的身体和精神状态进行全面检查和评估,认为莫泰仁是在神志清楚意识清晰的状态下施暴攻击路人。所以提请法院,对莫泰仁进行严肃处理,判处有期徒刑四年。”丰警官理出一份精神评估报告。

方婕看了一遍,莫泰仁在施暴过程中,只针对伤者进行暴力攻击,对上前劝阻的群众却多次避让。显然,他的攻击目标明确,头脑十分清醒,并未伤及他人。

令方婕感到无奈的是,多位目击证人目睹莫泰仁施暴攻击伤者,却没有一位证人,能说清这场暴力事件的起因。

第六十二节 神秘伤者

“也没有伤者的证词?”方婕在卷宗里没找到受害者的证词笔录。

彭警官摇了摇头。“案发当晚,由于伤者昏迷,接警的同事无法进行笔录。第二天卫生所将伤者转至县医院,我和老丰到院后,主治医生告知,伤者的情况暂时不便接受询问。我们第二天中午再去医院,伤者已经不见了。”

“不见了?伤者膝关节骨折,就没人看到他是怎么离开医院的吗?”

“伤者住的是两人病房,他离开病房时,另一名病人睡着了。家属去上卫生间,回来没看到这名伤者,还以为他被送去治疗室。医生查房才发现伤者失踪,同房病人的拐杖也不见了。”

丰警官点了点头。“对!我们到了医院,院方正在检查医院监控视频,发现伤者拄着双拐独自从后门离开医院。伤者在医院期间,除了告诉医生他叫赵吾亮,其他什么也没说。”

彭警官接过话头:“不过头一天我用伤者的手机,给我的手机打过电话,留存了他的电话号码!但我当时给伤者打电话,他的手机关机了。通过移动公司查询该号码,发现登记人用的是假身份证。”

“那通话记录呢?伤者的手机与他人联系过吗?”

“联系过,伤者转至医院后,与另一个假身份证登记的号码联系了三次,最后一次就是失踪那天早上,他离开病房前十五分钟。当时另一名病人的家属还在病房里,那名家属说,只听到伤者对着手机‘嗯’了两声,没听到通话内容。”

“医院后门外没有监控,我们向附近的小吃店打听,伤者离开医院那个时间段,曾有辆面包车停在医院后门,但是没人注意车牌号和车上的人,也没人看到伤者上车。”丰警官当时因为伤者失踪的事,还被领导狠剋了一顿。

“后来我们听说,伤者转至医院当天,院方敦促伤者缴纳住院费,伤者表示没有能力医治。所以我们怀疑,伤者一是无钱就医,二是担心施暴者的同伙报复,才联系了亲友接他离开医院。”

“与伤者联系的那个电话号码也关机了?”方婕感觉那个伤者的身份似乎非常神秘。

“是的,我们对这两个号码作了详细调查,结果令人十分惊讶!”

“为什么?”

“因为这两个电话号码,是一个月前在渠敬市一家移动收费处同时办理的。号码开通以后,两个号码几乎每天都在互相联系,但是没有拨打过其他号码!”

“单线联系?”方婕万分惊异。

“对,就是单线联系!是不是很令人惊讶?这简直就像特务组织搞秘密活动一样!”

“有这名伤者的照片吗?”

“没有,还没来得及给他照相,人就失踪了。我们当时就以渠敬市为中心,联系了周边十几个县市、几十个乡镇的医院和医疗机构,但是都没有发现这名伤者的踪迹,他完全消失了!”当年为了寻找这名离奇失踪的伤者,丰警官、彭警官还有他们的一干同事,可是煞费苦心,却劳而无功。

“这名伤者当时多大年纪,有什么特征?”

“看着大约二十五六岁,一米六八的个头,短发,相貌普通,没有特别之处,属于在人群里不会有人注意那种类型。与医生交流说普通话,但是带有南粤口音。”

“南粤口音,他不是滇东本地人?”

“不是。我们询问了福兴宾馆的保安和附近商铺多名店主,没人见过这名伤者。”

方婕翻开杨队留下的那张遇害女孩行乞地点记录,没有找到福兴宾馆。

“何警官,麻烦你看一下,这些地点,有没有与福兴宾馆距离较近的地方?”

何子明接过行乞地点记录,认真看了一遍,旋即摇了摇头。

“那,福兴宾馆距鎏龙湖水库有多远?”

“呃……”何子明眉头微皱,立刻明白方婕的意思。“很远,水库的位置差不多已是城郊,福兴宾馆位于鎏龙县老城区。方婕,你是不是怀疑,这两起案件有联系?”

“嗯……,我也不知道。何警官,从鎏龙湖水库到福兴宾馆,大约要多少时间?”方婕暂时还不敢肯定两起案件之间有关系。

“呃,开车的话十五分钟,步行起码一个小时以上。”

方婕看向丰、彭两位警官。

“莫泰仁没有开车,我们在他身上找到一张林城至鎏龙县的火车票,乘车时间是十一月五日凌晨两点,上午十一点到达鎏龙县。”

方婕清楚,从林城到滇东鎏龙县,只有一班快车。多年来,乘车时间基本没有变化,只是近年火车提速,比以前的行车时间缩短了一个小时。

“也就是说莫泰仁到达鎏龙县的当天晚上,就当街公然殴打赵吾亮!”

“对,早上刚到鎏龙,晚上就攻击赵吾亮。”

“莫泰仁身上带手机了吗?”

“没有。”

“没有!”方婕更加吃惊,“那莫泰仁怎么找到赵吾亮的?”

“这就不得而知了。莫泰仁直至进监狱,都没说一个字。福兴宾馆附近也没有发现可疑车辆,可以肯定,莫泰仁没有开车。”

“方婕,如果没有车,一个小时的时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水库赶到城内福兴宾馆。”何子明从时间上否定了莫泰仁当晚曾去过鎏龙湖水库的可能性。

方婕疑惑的看着手里的行乞地点记录,脑子里只想着一个问题“那名遇害女孩最后出现在什么地方?”

可是这个问题,经手此案的杨队和马警官也无法回答。

“丰警官,你们应该通过身份证核实过莫泰仁的身份吧?”

“对,核实过。他是黔州省顺云市五金公司职工,妻子在他犯案前一个月亡故。我们考虑过,莫泰仁当时的精神状况可能有问题,所以才请专家对他的精神状态进行检查评估。”当年处理这起故意伤人案时,丰、彭两位警官非常慎重,怎奈莫泰仁拒不开口,他们无法得知,是何原因导致莫泰仁的过激举动。

方婕已基本了解当年这两起案件的大致情况,可是,结果却令她更加感到困惑。

莫泰仁的故意伤人案,伤者身份不明,赵吾亮明显不是真名。此人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与接他离开医院的人进行“单线联系”,莫非,这二人的关系见不得光?他们真是从事什么秘密活动?

一个故意伤人事件的受害者,竟不积极配合警方惩治罪犯,反而无声无息的从医院消失。莫泰仁显然不可能有犯罪同伙,对受伤入院的赵吾亮实施报复。那此人消失的原因,很可能是为了逃避警方追查!这个所谓的受害者,似乎害怕自己的身份曝光。

可莫泰仁到底是如何确定赵吾亮为攻击目标的?他在鎏龙县并无亲友,抓到他时,身上也没有手机。而从赵吾亮逃离医院的怪异举动来看,此人心里有鬼,莫泰仁似乎并未找错攻击目标。

第六十三节 鎏龙湖

姜华刚到顺云,突然接到方婕电话,听到那名伤者也许是南粤人,不禁忧心忡忡。时隔六年,想从南粤寻找一名左腿膝关节曾骨折的男子,无异于大海捞针。

“方婕,鎏龙胡水可浮尸案一直没找到凶手?”

“没有,这起案子早已成为悬案。”

“这样,你尽力查清那名女孩最后出现的地点。我与南粤警方联系,碰碰运气。”

“嗯,那名伤者现年应该三十到三十二岁之间。当年他匆忙离开医院,没能及时得到医治,估计左腿会留下残疾。”

“我知道,滇东警方当时在渠敬市周边没有找到此人,我怀疑,那辆接他离开医院的面包车,直接把人送回了南粤。”

“你是说那名伤者回到南粤才进行医治?”

“对。而且,据丰、彭两位警官对他穿着的描述,我估计他应该是某个县城或乡镇的人。行了,我知道该怎么找。你注意安全!”

“我知道!”

方婕挂了电话,何子明见时近中午,安排方婕到食堂吃饭。方婕毫无胃口,随何子明去食堂简单垫了下肚子,提出想去鎏龙湖水库看看。

“行,我把老马叫上。当时是他负责勘查现场,具体情况他比较熟悉。”何子明一口应下,打电话给老马叫他到停车场见面。

三人在停车场会合,何子明开了一辆民用牌照的小车,向鎏龙湖水库出发。

“马警官,周官镇离鎏龙县远吗?”方婕满怀心事的问道。

“不远,一个小时的车程。”

“汽车?”

“对,周官镇没有火车站,只通汽车。”

方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可有个问题,她想不明白。鲍翠莲零九年八月中旬来滇东,而鎏龙湖水库发现女孩浮尸是十一月六日,时间相隔近三个月。处理浮尸案的杨队说,那名女孩出现在鎏龙县街头的时间,前后只有一个来月。按道理,鲍翠莲八月中旬到鎏龙火车站乘火车回林城时,不可能见到这名女孩。

那么鲍翠莲当时在鎏龙县火车站,到底看到了什么会让她如此害怕?

“马警官,零九年鎏龙县火车站前有监控吗?”

“有,当时我们查过火车站的监控,但是那名女孩在火车站行乞的位置,恰好处于监控盲区。”

“杨队说,那名女孩在鎏龙县街头出现的时间,前后只有一个来月。那十月份以前是不是没人在鎏龙县见过那名女孩?”

“呃……”老马略有迟疑。“之前应该没人见过!我和杨队走访了很多人,那名女孩最早出现在鎏龙县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来月。”

老马见方婕沉默不语,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其实,当时我们也曾怀疑,有人强迫女孩行乞,但是找不到与女孩接触的可疑人物。我们随即对周边县市进行全面彻查,也没有发现类似的行乞儿童。最后只能……,诶!”

方婕深知,这起案件难度确实很大。杨队和老马他们当年为浮尸案,也做了大量工作,但苦于没有线索,一切努力都是枉然。

车窗外吹来徐徐凉风,一座巍峨的青山,出现在公路前方。山上郁郁葱葱,虽已是深秋,树木却依然繁茂。

“方婕,这就是鎏龙山。”何子明开口介绍道:“鎏龙县以山得名,你坐火车过来,在高架桥上,应该看到山腰的鎏龙湖了吧?”

“呃,我没注意!”方婕有点不好意思,她在来的路上心绪纷乱,哪有心思欣赏窗外的风景。

“我们县四面环山,铁路的高架桥正好跨过鎏龙湖。火车进城,从车窗一眼就能看见山腰的湖泊。”

“哦!”方婕默默点了下头。心想,六年前莫泰仁乘火车来鎏龙县时,是不是也从车窗看到了桥下的鎏龙湖。

何子明把车一直开到半山。只见一泓碧绿的湖水掩映在静谧的山弯之中,湖面有如明镜,微微泛起涟漪,山水一色,蓝天白云倒影湖中,秀丽美景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鎏龙湖的景色的确很美!”方婕不禁感叹。

“是啊!你看那边还有游人拍照。”何子明语带骄傲,示意湖边星星点点的游人。

“水库还在前面。”老马指着湖边小路,带头走了过去。

沿着小路走了不远,山谷间修砌了一座大坝,坝上建有半人高的拦墙,站在坝上,大半个鎏龙县尽收眼底。

“尸体就是在那被发现的!”老马指着山谷一侧的水面。

方婕看了看水面上方的山崖,“有路能上去吗?”

“没路上去,我们估计,女孩的尸体,就是从坝上抛到湖里的。”

“那坝上没发现什么痕迹?”

老马摇了摇头。

方婕回看来路,从山脚只有一条水泥路直通水库大坝。两边的路灯相隔甚远,估计到了晚上,坝上罕有人至。

“马警官,晚上很少有人来这吧?”

“嗯!前几年山上安了路灯,现在晚上偶尔有人开车到湖边游玩。但是六年前,太阳一下山,整个鎏龙湖漆黑一片,水库附近几乎没有人来。”

“呃,这里距警局,差不多十公里吧?”方婕由何子明的车速估算了一下距离。

“嗯!福兴宾馆在警局的另一个方向,从那到鎏龙湖,差不多八公里。”何子明知道方婕在想什么。

“那女孩虽是骨瘦如柴,但是双脚残疾不便背负,要把她带到这,只能依靠车辆!”方婕探询的看着老马。

“当年鎏龙县只有两家汽车租赁公司,我们查过,十一月五日的前后几天,租用汽车的人,都能说清租车用途。警局那几天也没接到失车报案。”

方婕摇了下头,脑中想起接赵吾亮离开医院那辆面包车。

“马警官,当时在现场有什么发现吗?”

“在坝上发现少量血迹。经检验,证实是那名遇害女孩的血液。”

“也就是说,女孩是在坝上被人打击头部致死?”

“嗯,根据尸检报告,女孩落水前已经脑死亡,没有溺水现象。”

“能确定凶器吗?”

“呃,法医判断,凶器可能是石头。”

“石头?”方婕微微皱眉。“为什么是石头?”

“我们也觉得奇怪,既然特意把女孩带到水库杀害,凶手为什么没准备趁手的凶器!”

“附近没发现那块有可能是凶器的石头?”

“没有,也许被扔到湖里了。”

方婕看着坝下的湖水发了会呆,心中无法确定,接赵吾亮离开医院的那辆面包车,十一月五号晚上是不是到过鎏龙湖!

“马警官,发现女孩尸体的前一天晚上,县里福兴宾馆附近发生一起故意伤人案,你听说过吧?”

“嗯,听说过!怎么,你怀疑两起案子有牵连?”老马颇觉诧异,不明白方婕怎么会提起那桩案子。

“你们大概不知道,那起故意伤人案的案犯,他的女儿一年前失踪了。”

“什么?”老马惊讶的怔住。

何子明突然明白,林城警方为何对这两起陈年旧案如此关注。

第六十四节 重查旧案

黄成刚接到何子明的电话,立刻放下手边的事,把二中队的杨先华和一中队的丰泽叫到自己办公室。

“先华,老丰,林城来的同行你们都见过了?”

“见过了,黄队。那女的好像不是警察吧?”杨队认为方婕只是来收集一些罪案素材。

“哼哼,先华,她确实不是警察,可也算半个老刑侦了!”

“老刑侦?”杨先华大出意料。“黄队,那个叫方婕的不是林城警方负责对外宣传的文职人员吗?”

“你知道什么,方婕原来在黔州省《生活与法制》杂志社负责罪案跟踪纪实报道,常年参与黔州警方的侦破工作。近期又调到林城警局自办媒体《林城警事》担任主编,你可别小看她,方婕经历的大案要案可不比你少!”

“黄队,方婕到底来干什么?”

“先华,老丰,你们上午向方婕介绍的那两起案子,可能出现转机了!”

“转机?”杨先华眼睛一亮,六年前这件案子,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

“对!老丰,当年你和彭世庄核实过那起故意伤人案案犯的身份。你知道案犯莫泰仁的妻子为什么亡故吗?”

丰泽满脸疑惑的摇摇头,当时电话联系黔州省顺云市五金公司,对方并没有细说莫泰仁妻子死亡的原因。

“二零零八年八月二十一号,莫泰仁的女儿失踪。零九年十月十二号,莫泰仁的妻子在女儿生日那天跳楼自杀!”

“什么?女儿失踪?”丰泽惊异的看向杨先华,立刻联想到杨先华处理的浮尸案。

“黄队,莫非浮尸案的死者是莫泰仁的女儿?”杨先华失声问道。

“现在还无法确定。据方婕说,莫泰仁一口咬定,他女儿莫静桐二零零一年十月十二号出生,左侧肩胛后有块小指甲盖大小的红色胎记。可是尸检报告显示,当年水库那名遇害女孩大约七岁左右,无法根据骨龄确定死者实际年龄。所以,遇害女孩年龄上与莫静桐有出入。再者,我问过曹法医,当年在进行尸检时,他并未发现死者尸体肩胛的胎记。”

“那孩子身上没有胎记!”杨先华摇了摇头,当年他仔细检查过遇害女孩尸体,也没发现女孩身上有类似的印记。

“当然,也不能排除莫泰仁在说谎。也许,他女儿莫静桐身上并没有胎记!”

“黄队,如果那个女孩真是莫泰仁的女儿莫静桐,那他攻击的那名路人……?”丰泽顿时意识到当年莫泰仁的缄默,也许别有隐情。

黄成刚缓缓点头,“莫泰仁也许并不是‘无故’攻击那名路人!那个所谓的伤者,很可能与失踪的莫静桐有关!”

“黄队,问题是,我们现在根本无法确定遇害女孩究竟是不是莫静桐!”杨先华有些激动。

“所以,这才是方婕这次来鎏龙县的真正目的!”黄成刚表情郑重。

“黄队,你要我们重查这两件案子?”杨先华和丰泽齐声问道。

“对,我建议,将两起案件并案调查。你们成立联合调查组,全力配合方婕,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莫泰仁攻击的伤者与鎏龙湖遇害女孩之间的联系!”

“是!黄队!”

何子明把车开回警局,径直把方婕带到黄成刚办公室。杨先华、丰泽、彭世庄,已大致交换了意见。

“方主编,欢迎欢迎,这两天实在太忙,没时间去车站接你,希望不要介意!”黄成刚热络的向方婕伸出手来。

“黄队客气,我这次来,给你们添麻烦了!”方婕与黄成刚握了下手。

“刚才在电话里,子明已经把情况都跟我说了。当年具体经办这两起案件的人都在这,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成立联合调查组,把两起案件并案重新调查,全力配合林城警方的工作。方婕,你有什么要求和意见,就直说吧!”黄成刚性格直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感谢黄队和各位警官的大力支持!我这次来,只希望能弄清三件事!”方婕向大家点头致谢。

“哪三件事?”黄成刚正色看着方婕。

“第一:弄清那名遇害女孩最后出现的地点;第二:找到赵吾亮和遇害女孩是否有过接触的证据;第三:我想见见当年控制住莫泰仁施暴的群众。”方婕大方说出自己的要求。

“怎么样?有困难吗?”黄成刚目视众人。

“没困难!”杨先华几人异口同声答道,可是脸色并不好看。事隔多年,要想弄清前两个问题,难度非常大。

“方婕,如果你想见当年控制住莫泰仁行凶的群众,有一个人,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见他!”丰泽站起身来。

“好!现在就去!”方婕可不想浪费时间。

“那就先这样吧!”黄成刚向方婕点了下头,对大家说道:“大家立即行动起来,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弄清两起案件的关联。”

“是,黄队!”众人朗声答应,立刻分头行动。

丰泽说的那个群众,是福兴宾馆的保安魏文嵩。当年就是他,带头制止莫泰仁行凶,赵吾亮才保住性命。

“丰警官,六年了,魏文嵩还在宾馆上班?”方婕有些担心。

“嗯,宾馆老板是他舅舅。魏文嵩是退伍军人,分配到化工厂工作。下岗后就到舅舅的宾馆当保安,一干就是十多年。”

“哦!”方婕点点头,原来是退伍老兵领头制止了莫泰仁。

何子明把车开到福兴宾馆前停下,一位年近五十身着保安服装的男子正坐在宾馆门前的值班亭中。

“魏大哥!”丰泽向保安打着招呼。

“丰警官,你怎么来了?”保安走出值班亭。

“魏大哥,有点事找你。方婕,这位就是魏文嵩魏大哥。”

“魏师傅你好!”方婕客气的点头示意。

“你好!丰警官,到底什么事?”魏文嵩满脸疑惑。

“魏大哥,你还记得六年前有人在宾馆门前殴打路人的事吗?”方婕微笑着问道。

“哦,你们是为这事来的!”魏文嵩豁然开朗。“当然记得,当年要不是大家拦着,那小子就算不死也得掉半条命!”

“魏师傅,你能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形吗?”

“没问题!当时天已经黑了,我在值班亭里听收音机。隐约听到外面有人叫救命!”

“魏师傅,他们一开始不在宾馆门前?”

“对,他们是从路口那边一路追打过来的。我从值班室出来,那个莫……”魏文嵩顿了一下。

“莫泰仁!”丰泽提醒道。

“对,是叫莫泰仁。他纵身把前面的年轻人扑到在地,那年轻人口鼻流血,眼睛青肿。莫泰仁连踢年轻人头部几脚,那小子当时就晕了。莫泰仁又跳起身来,用尽全力踩踏年轻人的膝盖。我冲过去把他推开叫他住手,可他像疯了一样不听劝住,继续冲上前,逮着机会就踢打地上的年轻人。我想抱住他,可他拼了命挣开,不断跳起来踩踏人家膝盖。”魏文嵩提起这段往事,仍心有余悸。

第六十五节 转变

方婕感觉奇怪,莫泰仁如此执着攻击赵吾亮的膝盖,是不是为了那名双脚残疾的遇害女孩?

“魏师傅,当时莫泰仁手边没有凶器?”

“凶器?”魏文嵩一愣,摇了摇头。“他手上没凶器,把人扑到后,就是不停用脚踢打那个年轻人。”

“我感觉莫泰仁的主要攻击目标好像是那年轻人的膝盖?”

“呃……,对,年轻人倒地之后,他先踢了年轻人头部几脚,把人踢晕后,就疯狂踩踏年轻人的膝盖,好像恨不得把那人的脚踩断。后来我听说,那人膝关节骨折是吗?”魏文嵩向丰泽求证。

“对,伤势很严重。就算伤愈,估计也会留下残疾。”丰泽当时向县医院的医生核实过赵吾亮的伤势。

“莫泰仁没有帮手吗?”方婕继续问道。

“没有!就他一个人追打那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你以前在附近见过吗?”

“没见过,他们俩我都是第一次见。”

“魏师傅,你觉得莫泰仁当时的情绪和精神状态怎么样?”

“呃,情绪不太稳定,显得异常愤怒。精神状态……,怎么说呢,我觉得他很清醒。”

“很清醒?”

“对,我一直在阻止他殴打地上的年轻人,但他对我似乎没什么敌意,动手的时候还特意避开我。我开始抱住他的时候,他挣脱我的力量很大。但一直到最后,阻拦他的人慢慢多了,他也没对其他人动手。”

“莫泰仁当时说话了吗?”

“没说,他一个字都没说,两眼通红,死死瞪着地上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晕倒前,除了叫‘救命’,还说了什么?”

“没有,我就听到他叫救命,赶过去他倒地头部被踢了几脚就晕了。整个过程时间很短。”

“他们大概是从什么地方开始追打的?”

“应该就是路口吧!”魏文嵩也没看到莫泰仁和赵吾亮究竟是从哪跑过来的。

“那年轻人没有还手吗?”

“没有,我听到动静出来看时,年轻人在前面边跑边喊救命,莫泰仁紧随其后不停追打。”

方婕暗暗叹了口气,莫泰仁被抓住后的缄默,令人难以猜透他殴打赵吾亮的真正用意。就算赵吾亮真是小偷,莫泰仁为了发泄情绪,随便教训一下出气也能理解。但其紧追不舍,待赵吾亮倒地昏迷还继续施暴,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谢谢了,魏师傅!”方婕告别了魏文嵩,与丰泽、何子明回到车上。

“方婕,还想去哪?”何子明觉得方婕有些心神恍惚。

“呃,回警局吧,我想仔细看看莫泰仁的卷宗。”

“好!”何子明看了丰泽一眼,后者微微摇头,猜不透方婕在想什么。

回到鎏龙县警局,何子明把方婕带进自己办公室,丰泽找来莫泰仁故意伤人案的相关资料,全交到方婕手上。

“丰警官,赵吾亮被送往镇卫生所时,你们检查过他身上的物品吗?”

“检查过,当时赵吾亮处于昏迷状态。为了弄清他的身份,我们检查过他的随身物品。但是没有找到能够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赵吾亮身上有多少钱?”

“呃,好像就几十块吧!”

“莫泰仁呢,他身上有多少钱?”

“大概四五百块。”

“赵吾亮住哪?”

“这个……,不清楚。还没来得及询问,他就消失了。”

“我想,赵吾亮在鎏龙县一定有落脚的地方。”

“当时我们找过全县所有的宾馆、旅店,还有大部分出租屋,没有发现这方面的线索。”

方婕非常泄气,她这趟鎏龙县之行,完全没找到什么突破性的线索。

莫泰仁十一月五日上午到达鎏龙县,晚上八点十几分,在福兴宾馆门前殴打赵吾亮。他究竟是怎么找上赵吾亮的?

水库遇害女孩的死亡时间是晚上七点左右,从时间上看,莫泰仁应该没去过鎏龙湖,也就不可能知道那女孩出事。

但赵吾亮呢?他有没有去过鎏龙湖?

接赵吾亮离开医院的同伴驾驶面包车,如果有车的话,赵吾亮会不会去过鎏龙湖?

方婕遗憾的摇着头,这样毫无根据的凭空猜测,让她感到烦躁。

但这两起案件发生的时间,十分接近,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莫泰仁几乎是在遇害女孩死亡后一个小时,就当街殴打赵吾亮。这两者之间,到底有没有联系?

从魏文嵩的话中不难听出,莫泰仁对赵吾亮简直恨之入骨,似乎恨不得要了赵吾亮的命!他为什么如此偏执,非要踩断赵吾亮的膝关节不可?

法医判断遇害女孩是被石头打击后脑致死,凶手将女孩带至水库大坝,明显是预谋杀害女孩,却并未准备凶器。

而莫泰仁欲置赵吾亮于死地,也同样没有准备凶器,竟徒手当街殴打赵吾亮。他要真想杀人,为什么不选择更有把握的方式?难道莫泰仁真是借殴打小偷发泄?

方婕隐隐有些动摇,除了遇害女孩扭曲、残疾的双脚,她完全看不出鎏龙县六年前发生的这两起案子,与林城那三起连环杀人案有何关联!

唯一值得深思的是,那个被殴至重伤的赵吾亮,为何离奇消失?此人现在又身在何处?莫泰仁出狱后,有没有再找过他?

“对了,丰警官,莫泰仁被关在哪所监狱服刑?”

“滇东第四监狱,就在鎏龙县白水镇。”

“他入狱后的情况,你们了解过吗?”

“莫泰仁入狱一年后,我和老彭去第四监狱办事。我顺便问过他的情况,据管教干部介绍,莫泰仁在狱中几乎没说过话。”

“不说话?”

“嗯!他只回答管教干部的问题,没与任何人交谈过。”

“莫泰仁在狱中的表现如何?”

“除了很少说话,服刑表现良好,后来减刑半年提前释放。”

“那他平时与其他服刑人员相处的态度如何?”

“呃,应该还不错,莫泰仁在狱中从不惹事。他不爱说话,对性格蛮横的狱友百般忍让,没听说他跟其他服刑人员闹矛盾。”

“除了不说话,莫泰仁在狱中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呃,听说他喜欢看书,还喜欢锻炼身体。”

“看书和锻炼?”

“对,管教说莫泰仁什么书都看,入狱后一闲下来就看书、锻炼。”

方婕感觉越来越看不透莫泰仁。第一次在林彩纺织厂办公室见到莫泰仁,他态度和善彬彬有礼。第二次在姜华办公室,莫泰仁似乎对曾经的遭遇已然释怀。让人很难把他与疯狂攻击赵吾亮的那个莫泰仁联系起来。

而莫泰仁在狱中的转变就更加令人费解。他入狱时,女儿音讯全无,妻子跳楼离世不过三个月,莫泰仁居然还能静下心来看书!难道,他当时真的已经完全放弃寻找女儿的希望?

这根本解释不通!方婕疑惑的看着手边的卷宗,二零零九年十一月五日,莫泰仁在鎏龙县待了不到十二个小时,究竟是何原因,让一个急切赶赴滇东寻找女儿的父亲,放弃了希望?

第六十六节 谎言

方婕认为只有一个原因,能让莫泰仁作出如此转变,那就是莫静桐已经不在人世!

回想起在姜华办公室,莫泰仁见到遇害女孩照片时的反应,方婕更加认定莫泰仁有问题!一个失去女儿的父亲,不应该对另一个惨遭不幸的女孩如此冷漠!莫泰仁看了一遍遇害女孩的照片,立刻肯定那不是莫静桐,随即把照片推回姜华面前。

那一刻方婕一度有种错觉,莫泰仁似乎不想看到那些照片!

如果是方婕,她看过遇害女孩的照片,会随手把照片放到桌上,不会立刻把照片推到桌子的另一边。莫泰仁无意识的这个动作,似乎想让那叠照片离他远一点!他是在撇清自己与照片上那名遇害女孩的关系,还是害怕多看一眼那名不幸的女孩?

也许,那并不是方婕的错觉,莫泰仁就是不想看到那些照片!

“丰警官,你们把莫泰仁带回警局时,他的情绪怎么样?”方婕继续求证。

“呃,把莫泰仁带回警局时,他已经慢慢平静下来。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平静下来?”方婕感到奇怪。

“对,也不说话,也看不人。叫他抬头,他就抬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若无其事?怎么会若无其事?他不担心进监狱吗?”方婕十分惊奇。

“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从头至尾,他都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无论我们怎么劝导,他都保持缄默拒不配合。”

“呃……,丰警官,你说的那种‘无所谓’的表情,我能不能理解为心灰意冷、对什么事都失去兴趣?”方婕使者猜测莫泰仁当时的心理。

“嗯……”丰泽认真考虑了一下,轻轻点了下头。“有点那种意思。他好像对自己被指控的罪名满不在乎,对其犯罪行为带来的严重后果丝毫不以为意,似乎完全没有为自己开脱的念头。”

“可当时,莫泰仁的女儿已失踪一年有余。他从林城赶赴鎏龙县,目的也是为寻找女儿。如果入狱……”方婕别有深意的看着丰泽。

“如果身陷狱中,就不能继续寻找女儿。所以,莫泰仁不能进监狱!”丰泽万分懊恼,当年顺云市五金公司接到鎏龙县警方的电话,并未说明这一情况。就连莫泰仁妻子亡故,也只是一句带过。如果早知莫泰仁的特殊情况,当年这起案子绝不会就此草草结案。

“方婕,你说得对。莫泰仁当时不是若无其事,而是心灰意冷!他的妻子自杀,女儿又杳无音讯,不可能如此冷静!更不会满不在乎!”丰泽也有自己的孩子,如果置身莫泰仁的处境,丰泽绝不会像莫泰仁那样平静。他一定会向警方说明情况,尽力开脱自己的罪责,避免被送进监狱。

“方婕,如此说来,鎏龙湖水库发现的遇害女孩,莫非就是莫静桐?”何子明颇感困惑。

方婕无奈的微微摇头,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根本无法确定。

“莫泰仁如何得知那名女孩已于当晚七点遇害?”何子明提出疑问。

丰泽眉头紧皱,一言不发。莫泰仁当天早上到达鎏龙县,他怎么知道失踪的女儿会在此地?

方婕依稀感觉,莫泰仁好像知道女儿在鎏龙县,不然,他为什么不去别的城市,偏偏从林城径直跑到滇东这个小县城来?

假设当日莫泰仁去了别的城市寻找女儿,他还会当街无故攻击路人吗?或者,莫泰仁去的那个城市,也会出现类似的遇害女孩吗?

显然,不可能存在这种巧合!方婕几乎敢肯定,莫泰仁根本就是冲着女儿莫静桐,才特意赶赴滇东鎏龙县!

姜华接到方婕电话,刚敲开顺云市五金公司原经理贾浩仁家房门。

“嗯,我知道了!我和严颖刚找到贾经理家,好,保持联系。”

贾浩仁六十出头,去年刚退休。见警察再次登门,显得有点不耐烦。

“警官,你们还是为了莫泰仁来的?”

“对。贾经理,莫泰仁的有些情况,我们还想向你多了解一下。”

“警官,莫泰仁到底犯了什么事?他的情况,我知道的全告诉你们同事了。”

“呵呵,贾经理,你别误会!莫泰仁没事,我们来的目的,主要是想了解他女儿莫静桐失踪的具体情况。”

“你们是帮他找孩子?”贾浩仁态度有所改变。

“对,贾经理,当时你们公司的宿舍,是什么格局?”

“呃,我们公司职工不多,宿舍也就一栋七层小楼,分两个单元。宿舍楼紧邻路边人行道,楼前有花坛与人行道隔开。”

“没有院子?”

“没有,地盘有限,没院子,也没围墙。”

“莫静桐失踪的时候,听说是在楼下玩耍。也就是在花坛附近,对吗?”

“对。当时,公司宿舍的小孩都喜欢在花坛那玩。”

“这两个单元,每层楼住了几户人家?”

“四家,每个单元门对门住着两户人家,两个单元有四家人。但一楼是层高两米的煤棚,二楼才住人。”

“二楼和三楼住的都是公司的职工?”

“嗯,只有一家是租给了外面的人。”

“哪家?”

“二楼一单元楚艳茹家。楚艳茹是我们公司出纳,她爱人是包工头,当时在外面买了商品房,就把公司的房子租给了两个学生。”

“学生?”

“对,我们公司宿舍离顺云一中很近,当年附近很多出租屋都是租给从乡镇来顺云上学的学生。”

“你还记得那两个学生的名字吗?”

“不记得了。不过,莫静桐失踪的时候,正是学校放暑假期间,那两个学生都回牛昌镇了。”

“那另几户……?”

“静桐失踪是下午快下班的时间。当时二楼三楼的那几家,都没人在家。”

“他们家里有孩子吗?”

“你不知道,以前单位按年龄分配宿舍。年纪大的住低楼层,二楼三楼那几家住的职工年龄偏大,孩子都上初中了。所以孩子也不在家。”

“那就没人看见莫静桐是怎么失踪的?”

“对!”

“那宿舍楼里,有没有与莫静桐年龄相仿的孩子呢?”

“有一个,梁发庆的儿子比莫静桐小一岁,那天下午也在楼下玩。后来他奶奶把他叫上楼,就只剩莫静桐一个人在花坛那。平时静桐也经常在楼下等爸爸下班,所以梁发庆的母亲也就没太在意。”

姜华明白,这些情况莫泰仁当年早已弄清楚。看来,莫静桐的失踪,与公司内部职工无关。

“贾经理,徐丹死后那段日子,莫泰仁的情绪怎么样?”

“很不好,他成天窝在家,敲门也不开。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莫泰仁去滇东你知道吗?”

“他出事第二天警察打来电话,我们才知道他在滇东。”

“去滇东前,莫泰仁离开过顺云吗?”

“没有,他窝在家二十来天没出过门。”

姜华心头大震,方婕蒙对了。莫泰仁在说谎,处理完徐丹后事,他并没有四处寻找莫静桐,而是在家窝了二十来天,然后直接去了鎏龙县。

第六十七节 坚强的男人

贾浩仁记得非常清楚。当时,莫泰仁家对门的邻居小邹说,下班回去看到莫泰仁家防盗门上了挂锁,猜测莫泰仁可能出门了。隔了一天,公司办公室的肖全远,就接到了鎏龙县警局打来的电话,核实莫泰仁的身份。

“贾经理,这个肖全远是什么人?”

“他原来是我们公司办公室的文员,公司改制后,出来自己开了家五金店。”

“贾经理,这个肖全远是不是跟莫泰仁有什么矛盾?”

“矛盾?应该没有吧!”贾浩仁不太清楚这些年轻人之间的微妙关系。

“莫泰仁在滇东鎏龙县出事,鎏龙县警局给你们公司打电话核实莫泰仁的身份,接电话的人,并没有告诉鎏龙县警方,莫泰仁家的特殊情况。”

“啊?”贾经理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事。“小肖没告诉他们,莫泰仁的情绪不稳定吗?”

“接电话的人只说莫泰仁的妻子近期亡故,没有解释徐丹跳楼的原因和莫静桐失踪的事。”

“这个小肖,他为什么不告诉警察,帮莫泰仁说几句好话!”贾浩仁认为,当年肖全远如果向鎏龙县警方介绍了莫泰仁的特殊情况,念在其遭受沉重打击,情绪不稳定,也许鎏龙县警方就会对莫泰仁殴打他人的案子从轻处理。

“这就要问问肖全远了!”

“走,我带你们去问他!”贾浩仁有些不高兴,怎么说也是同事一场,肖全远不该坐视不救。

“贾经理,当时你们公司也没人去滇东看看莫泰仁究竟出了什么事?”姜华一边下楼,一边问道。

“唉,你不知道,那段时间正是公司改制的当口,成天不是这个会就是那个会,又要人员分流、又要资产重组,公司上上下下人心惶惶。我这个经理,根本抽不开身。其他职工,也没心思去理莫泰仁这档子事。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忙完,莫泰仁都已经判了。”贾浩仁也是有心无力。

“公司宿舍拆迁的时候,莫泰仁还在监狱吧?”

“嗯,公司改制前,有文件让大家按房改的政策,购买自家住的房子。可当时莫泰仁为了找女儿,家里的钱都花得差不多了,拿不出钱来购买公司的宿舍。全公司,就他一个人没住房。拆迁的时候,我找了辆货车,把他家里的东西,全给拉到他父亲那。不然,他回来连点念想都没有。”

“贾经理,莫泰仁出狱后,你见过他吗?”

“没见过。公司改制人员分流,莫泰仁因为有案底,被单位除名了。”

“他没回公司找领导要说法?”严颖心里隐隐为莫泰仁鸣不平,孩子丢了,老婆自杀,出狱后不仅没了工作,连家都不在了,人间惨剧,莫过于此!

“没有!当时公司只剩下我和财务几个人,办公室也搬了家,没听说莫泰仁来找过单位。”

姜华看着严颖忿忿不平的眼神,轻轻摇了下头。这个丫头,还是不够成熟,总是感情用事。

“警官,就是这家店。”不知不觉,贾经理将姜华二人领到一家五金店门前。

“小肖!”

贾经理在门前喊了一声,从店里钻出一个三十出头一身光鲜的男人。

“贾叔,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

“小肖,当年莫泰仁在滇东出事,警察给我们单位打电话,你是怎么跟人家说的?”贾浩仁语气不善。

“怎么了贾叔,怎么想起提这事?”肖全远狐疑的看着姜华、严颖。

“你当时到底是怎么跟警察说的,你原原本本的告诉我!”贾浩仁瞪着肖全远,一副“不说不行”的劲头。

“当时人家问我们单位是不是有个叫莫泰仁的职工,我说有。然后问他们莫泰仁出什么事了,他们说是故意伤人,把人打成重伤。问我他家还有什么人,我就说莫泰仁的爱人不在了,家里没什么人了。贾叔,我是担心他们让莫泰仁家里赔钱,才没告诉他们莫泰仁还有个老爹在乡下。他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哪有钱赔给别人!”肖全远一副委屈的模样。

“你怎么不告诉警察,莫泰仁的女儿丢了,徐丹是受不了打击才跳楼自杀。说不定警察念在莫泰仁可怜,情绪、精神有问题什么的,可能从轻处理呢?”

“我,我哪想到那么多啊?”肖全远满脸悔意。“那边打电话来,一个劲问莫泰仁家还有什么人,我,我只想赶紧把他们打发了,免得缠上莫泰仁的老爹。”

“诶,你呀!”贾浩仁听了肖全远的解释,也不好再说什么。

“肖全远,接滇东警方通知前,你知道莫泰仁去哪了吗?”姜华没亮明身份。

“不知道,我跟莫泰仁不在一个单元。”肖全远疑惑的看着姜华,正想发问,姜华却示意贾浩仁离开。

“那我回去了!”贾浩仁招呼一声,转身走了。

“贾经理,你听过鲍翠莲这个名字吗?”

“没听过,前两天你们同事也来问过,还有个姓董的,我都没听过。以前莫泰仁也没跟别的女人有什么来往。他和徐丹很恩爱,一家三口……,诶,可怜啊!”

“贾经理,徐丹死前,莫泰仁去过滇东鎏龙县吗?”

“我不清楚,滇东他应该去过。当年,莫泰仁和徐丹为了找女儿,走了很多地方。但是有没有去过鎏龙县,我就不知道了。”

“那徐丹跳楼之前,去过什么地方吗?”

“不清楚!不过之前他们两口子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在家。徐丹国庆过后回来,在家呆了两天,也是没出门,第三天就自杀了。是我给莫泰仁打的电话,当时他正好从川渝回到黔州,在林城刚下车,接到电话,就赶紧回来了。”

“贾经理,你知道徐丹当时是从什么地方回来吗?”

“不知道。自从莫静桐弄丢以后,徐丹和莫泰仁就慢慢不爱说话。见到单位的同事也不打招呼,总是低着头走路。”

“徐丹自杀时,身上有遗书或是遗物之类的东西吗?”

“不清楚。徐丹跳下来,浑身是血,没人敢动。警察来了,听说家属马上就到,只是检查了一下尸体,确认人已经死亡,也没乱翻徐丹身上的衣服。莫泰仁在路边跳下车,冲上前跪倒在徐丹身边,诶……”说到感人之处,贾浩仁深深叹了口气。

“莫泰仁呆呆的抱起徐丹尸体,他身上的衣服,也被徐丹的血染红了。我担心他把徐丹抱上楼回家,从侧面劝了他两句。莫泰仁还算理智,没把尸体抱上楼。我联系殡仪馆把尸体运走,莫泰仁就趴在运尸车的铁箱上,一路到了殡仪馆。他把家里的钥匙交给我,求我让人去他家里给徐丹找身干净衣裳,自己亲手给徐丹换上去。他已经哭不出眼泪,但我知道,他心里难过。”多年后回忆起当时的情形,贾浩仁依然觉得心里堵得慌。

严颖的泪水,不争气的缓缓落下。她简直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信念支撑着莫泰仁在失去一切之后,还能如此坚强的面对生活。

第六十八节 古怪

“贾经理,我想请你帮个忙!”姜华把贾浩仁送回家,分手时突然提出请求。

“姜队长,你说!”贾浩仁正色看着姜华。

“当初五金公司宿舍大概住了二十四户人家,贾经理,我想请你帮忙,联系这些人!”

“联系全体职工?”贾浩仁有些奇怪,姜华说想调查莫静桐失踪的案子,怎么查到公司职工身上了。

“对,刚才我跟你说起的那两个人,鲍翠莲和董业凯,这是他们的照片。”姜华拿出三张写着名字的照片。“还有这个人,他叫高延东。我想请你帮忙,让原来住在公司宿舍的职工看看这些照片,有没有人见过这三个人。莫静桐失踪,也许跟这三个人有关!”

严颖满脸惊异,鲍翠莲怎么会跟拐卖儿童有瓜葛!

“行,原来住在公司宿舍的职工,除了楚艳茹家搬到林城,其他人都在顺云。我马上就去找他们。”贾浩仁听说照片上的人与莫静桐失踪有关,顿时精神大振。

“那就麻烦贾经理了!不过……”

“不过什么?”

“贾经理,如果你在询问公司职工时,发现某个职工看见这三人照片的反应不太对劲,就立刻离开,然后马上联系我。”姜华塞给贾浩仁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片。

“嗯,我懂了!”贾浩仁郑重的点头答应,一种强烈的使命感油然而生。这么多年过去,终于能为莫泰仁和小静桐做点事了。

“好!贾经理,我等你消息!”姜华与贾浩仁握手告别,跟严颖上了警车。

严颖见姜华把车往市中心开,看样子暂时不回林城。

“姜队,现在去哪?”

“振兴商场。”

“姜队,你怀疑鲍翠莲与董业凯、高延东合谋拐带莫静桐?”严颖猜测道。

“我也不确定。但如果莫泰仁真与这三人的死有关,起因必定是因为失踪的莫静桐!”

“可方姐不是说,无法确定鎏龙县遇害的女孩是不是莫静桐吗?”

“徐丹死后,莫泰仁一直窝在家中哪也没去。贾浩仁说,大家敲莫泰仁家的门,他也不开。我想,那段时间莫泰仁应该没有接触过任何人。”

“所以莫泰仁突然出现在滇东并不是偶然?”严颖突然感到,方婕也许是对的。莫泰仁的故事,让她暂时忘记心里的不快。

“对,莫泰仁在鎏龙县被抓第二天,警方就已联系五金公司。从邻居发现莫泰仁离家的时间来看,莫泰仁是从林城直接赶赴滇东鎏龙县。而不像他在我办公室说的那样,徐丹死后,他继续四处寻找莫静桐。”

“莫泰仁为什么要撒谎?”

“因为他要守住心里的秘密!”

“什么秘密?”

姜华露出无声的苦笑,他如果知道莫泰仁心里的秘密,就不用像没头苍蝇一样,满世界寻找线索了。

“蒋奇,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姜华在路边把车停下,给蒋奇打去电话。

“一切正常!今早莫泰仁到了厂里,王耀永把刚招进厂的几个业务员,交给莫泰仁培训。莫泰仁在会议室给业务员讲了一天课,我一直在保安监控室盯着。”

“好,继续监控,告诉许军,千万别放松警惕。”

“姜队,莫泰仁真的有嫌疑?”蒋奇感觉莫泰仁跟没事人一样,他如果有嫌疑,昨天接到王耀永的电话,就应该溜之大吉。

“现在还不好说,反正你跟许军把人给我盯牢了!”

“是,放心吧,姜队!”

姜华和严颖下车走进振兴商场,在电梯口找到董业凯那个经营百货的摊位。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姐,正在摊位上理货。

“大姐,请问你叫苏昌欣吧?”姜华随意看了看摊上摆放的货物。

“嗯,你是……?”

姜华拿出工作证,“我是警察,苏大姐,耽误你一下,聊几句。”

“哦!”苏昌欣放下手里的东西,从摊位后面拿出两张凳子。“你们坐吧。”

“苏大姐,这个摊位经营好几年了吧?”

“嗯,快六年了。”

“董业凯从什么时候开始请你帮他找看生意的?”

“呃,零九年六月。”

“之前是他自己看着生意?”

“开张不到一个月,他就请我过来了。”

“你知道当时董业凯住哪吗?”

“环城西路园林巷,那是他父母的房子。”

“那房子现在还在吗?”

“在,不过董老板早就把房子卖了。”

“什么时候卖的?”

“继承遗产的时候,他把老房子卖了,另外买地建了新房。”

“我听说,以前董业凯很少来商场?”

“嗯,自从把我找来看摊子,除了进货和收货款,董老板平时很少过来。”

“你知道董业凯平时都在哪吗?”

苏昌欣摇了摇头,“不知道。有时候在家,有时候在外面。”

“你怎么知道他在外面?”

“有时候有些东西断货,我打电话给他好几天才把货送来。”

“据我所知,这个摊位,都是在批发市场吴建丰那进货。缺什么货,董业凯给吴建丰打个电话送货不就行了?”

“唉,不放心我呗!进货从来都是他亲自去。”

“董业凯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在外面干什么?他都去过哪些地方?”

“没说!他从来不跟我说他的私事!”

“也不聊聊家常?”

“呃……”苏昌欣想了一下,董业凯确实没提过与生意无关的事。“不聊!”

“你怎么认识董业凯的?”

“我有个表妹,嫁在园林巷,跟董业凯算是邻居。”

“你表妹现在还住园林巷吗?”

“嗯,还在。”

“你表妹和表妹夫熟悉董业凯的情况吗?”

“他们也不太熟,董业凯常年不在家,经常见不着人。”

“他们也不知道董业凯在外面干什么?”

“不知道!董老板只说在外面做小生意,没搞这个摊位前,也常在吴老板那拿些货到周边县份、乡镇去卖。”

“你怎么知道董业凯拿货到周边去卖?”

“他自己说的。”

“园林巷距茶园路远吗?”

“远,环城西路在城边上,茶园路在市区。”

“从这到茶园路不远吧?”

“不远,走两条街就到了。”

“苏大姐,请你回忆一下。董业凯认不认识市五金公司的人?”

“没听他提过。”

“那你听过徐丹和莫泰仁这两个名字吗?”

“也没听过。”

“苏大姐,董业凯喜欢孩子吗?”

“孩子?”苏大姐楞了一下,姜华的问题让她难以捉摸。“好像不怎么喜欢!”

“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商场也有不少小孩,可从没见过董老板逗小孩玩。”在苏昌欣的记忆里,董业凯从没亲近过谁家小孩,他对那些可爱的孩子总是不屑一顾。

“呵呵,耽误你不少时间。谢谢了,苏大姐!”姜华突然结束询问,面带喜色站起身来。

“不客气!”苏昌欣一头雾水,感觉姜华有点莫名其妙。

严颖跟着姜华离开商场,憋不住问道:“姜队,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哼哼,董业凯行踪诡秘,四十出头才结婚,孤身一人却不喜欢孩子,你不觉得古怪吗?”姜华冷笑道。

第六十九节 矛盾的董业凯

严颖有些不解。“姜队,董业凯喜不喜欢孩子,跟莫静桐失踪有直接联系吗?有些人就是不喜欢孩子,我觉得也没什么古怪的。不过,董业凯的行踪确实有点诡秘。竟然没人知道他在外面干什么。”

“事无不可对人言!董业凯却不从在苏昌欣面前提起自己在外面的情况,这极不正常。董业凯几乎没有常来往的朋友,这更不正常。苏昌欣与董业凯也算相交多年,可连她都不知道董业凯去过些什么地方,这其中必有古怪。”

“可是孩子……”

“董业凯父母都不在了,四十出头才与蒋媛结婚,你认为董业凯不希望有自己的孩子吗?”

“呃,有些人确实不喜欢孩子。”严颖强辩。

“不,董业凯不是不喜欢孩子!他与蒋媛结婚,就是想要孩子。”

“为什么?”严颖与蒋媛见面多次,从未见蒋媛提过孩子。

“董业凯常年在外,私生活也不检点,从他与纪彤的关系可见一斑。他这样的人,家庭观念淡薄。蒋媛婚前是KTV的包房公主,与吴建丰交情匪浅,以董业凯谨慎的性格,他应该很清楚蒋媛跟吴建丰的关系。可他还是选择与蒋媛结婚,婚后也并未改掉在外乱来的习惯,说明他不怎么在乎蒋媛。那么董业凯跟蒋媛结婚当然不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家’,而是另有目的!”

“你认为董业凯的目的,就是希望蒋媛给他生孩子?”

“你说呢?蒋媛虽然长的不错,但年龄已是三十出头。这种年龄在KTV当包房公主,恐怕不太吃不开吧?以董业凯如今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个更年轻的妻子。而他之所以选择蒋媛,就是因为蒋媛的年龄基本已经定性,他与蒋媛在一起,跟年轻小姑娘相比,肯定要稳定一些。”

姜华侃侃而谈,令严颖十分惊讶。平时两人很少谈及这方面的话题,严颖没料到,未曾结婚的姜华,脑子里对女人竟有这么多道道。

“没想到,你倒是把臭男人的心理摸得一清二楚!”

“呵呵,我也是胡乱猜测。”

姜华讪然一笑,不再与严颖纠结这个问题。拿出手机联系蒋媛。

“喂,蒋媛,我是姜华!”

“你好,姜队,有事吗?”

“听说你回顺云了?”

“嗯,我留在林城也没什么用,就先回家了。”

“蒋媛,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董业凯想要孩子吗?”

“孩子?”蒋媛心里微微一动。“姜队,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问题了?”

“蒋媛,方便告诉我吗?”姜华当然不可能把刚才那番“胡乱推测”告诉蒋媛。

“老董是想要孩子!可惜,结婚一年多,我一直……,唉!”蒋媛悠悠叹气。

“董业凯明确表示过,想要孩子?”

“嗯,他前段时间,还叫我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是什么原因,一直没怀上孩子。”

“平时,董业凯看到别人的孩子,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别人的孩子?”蒋媛颇感诧异,老董似乎对别人的孩子不怎么感兴趣。“没什么特别反应,厂里老汪的孩子非常可爱,谁见着都想抱抱。可老董好像从没逗过那孩子。我感觉,他好像并不是很喜欢孩子。”

“但是董业凯却很希望你怀上他的孩子!”姜华再次确认。

“嗯,为了这事,老董有点不高兴。”蒋媛能感觉到,董业凯迫切希望蒋媛早日给他生下一男半女。

“好了,谢谢你,蒋媛!”

姜华正准备挂电话,蒋媛疾声问道:“姜队,吴建丰……?”

“他还留在警局,有些问题他还没交代清楚。”

“老董真是他杀的吗?”

“蒋媛,具体情况我不方便透露。有消息,我会打电话通知你。”

“哦。”蒋媛悻悻的挂了电话。

严颖深知姜华判断正确,董业凯确实希望拥有自己的孩子,但董业凯又不太喜欢孩子,令她感觉矛盾。

“姜队,董业凯对孩子的态度,显得十分矛盾。但这与莫静桐失踪,有什么必然关系吗?”

“现在还不好说!”姜华看了下时间,催促严颖赶紧上车。

“去哪?”

“我想去董业凯的老房子那看看。”姜华已向苏昌欣打听过她妹夫的住址。

环城西路园林巷,是顺云市一处老旧的棚户区。巷口在七十年代建了一栋园林站的宿舍,巷子因此得名。

走进巷内,一路全是二至三层的自建房。姜华问了两三户人家,才找到苏昌欣的妹夫庭自勇家。

“请问庭志勇在家吗?”姜华站在敞开的房门前喊道。

“谁啊?”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从里间走了出来。

“哦,我是警察。是苏昌欣介绍我过来的。”姜华拿出了工作证。

“二姐?她介绍你……?”女人心里糊涂。

“你是苏昌欣的表妹吧?前几年,她给董业凯打工,你是介绍的?”

“哦!”女人恍然大悟,警察是为董业凯来的。“先进来吧,我是她表妹,志勇还没回来。”

姜华二人进了屋里,女人招呼坐下。

“警官,你们是想打听凯哥吧?”

“对。你对董业凯熟悉吗?”

“说熟也熟,说不熟也不熟!”女人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姜华笑了笑,顿时来了兴致。“怎么这么说?”

“凯哥家就住在后面,靠山那家。”女人示意巷子后部。“平时街坊邻居家里大事小事,凯哥都会到场凑个热闹,但是很少动手帮忙。平时见面,凯哥跟大家打招呼也还客气。但是凯哥不会跟人走得太近,他也不跟大伙聊自己的事。”

“董业凯不会跟人走得太近?”姜华觉得奇怪。“董业凯住在这,小时候总有要好的伙伴吧?”

“凯哥小时候不住这!听志勇说,凯哥一家是八几年才搬到园林巷的。当年凯哥的父亲几千块钱,就买了后面那几间房子。他们搬来的时候,凯哥都十六七岁了。”

“他们从哪搬来的?”

“好像是乡下,具体是哪志勇也不清楚。搬来没几年,凯哥的父母就病死了,只剩凯哥一个人。那时候凯哥二十出头,经常到外面打工,一走就是几个月。回来待段时间,又出门了。很少跟巷子里的同龄人在一起。”

“他在哪打工?靠什么生活?”

“谁知道啊!凯哥只说他在两广一带打工,具体干什么,谁也不知道。”

姜华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董业凯还真是行踪诡秘!就连一起住了十几年的街坊邻居,对他的具体情况也不甚了解。

“那董业凯在家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人常来找他吗?”

女人轻轻摇头,“我零七年嫁过来,那时候凯哥还没搬走。几乎没见着生面孔上过凯哥家。”

“那街坊呢?有哪个街坊邻居常去他家吗?”

“他在家的时候,也就周围我们这几家偶尔去他那串串门。”

“董业凯喜欢邻居家小孩吗?”

“小孩?”女人皱起眉头。“你别说,好像还真没见过凯哥逗过谁家孩子!”

第七十节 疏离

姜华拿出鲍翠莲的照片,请女人辨认。女人表示从没见见过鲍翠莲。

可当女人看到高延东的照片时,竟有些犹豫。

“我好像见过这个人……”

“你好好想想,在哪见过这个人?”姜华终于看到一线希望。

“就在这,他来过这条巷子……”

“什么时候的事?”

“呃……,应该是小宝刚出生的时候!”

“小宝?”

“哦,小宝是我儿子。对,是零八年,当时我抱着小宝在门外晒太阳。看到这个人叼着支烟,往后面走。他很瘦,边走边吸着鼻子。他走路的姿势很奇怪,脚下轻飘飘的,好像走不稳一样。和老韦舅家老二一个德行!”

“你确定是这个人?”姜华心情忐忑,担心女人认错人。

“嗯!”女人肯定的点了点头。“当时隔壁张婶也在,我们还悄悄议论过这个人。后来隔了几天,他又来过一次。”

“你和张婶议论这个人?”

“是啊!老韦舅家老二吃药(吸毒),那德行看着跟这个人简直一模一样。张婶还叫我看好门,千万别被他钻进屋里偷东西。”

“你知道这人往后面走,是去哪家吗?”

“不知道,我抱着孩子,没跟过去看。”

“那隔壁的张婶呢?”

“对,你等等,我去隔壁叫张婶过来。”

女人说完,跑到隔壁把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妈领了过来。

“张婶,你看看,还记得这个人吗?”女人把高延东的照片拿给张婶。

“呃……,这不是那个‘药鬼’吗?”张婶仔细看了半天,认出照片上的人。

“张婶,他们是林城的警察,来调查凯哥的案子。”女人给张婶介绍了一下。

“哦!”张婶点了下头,惋惜道:“小董也是命歹,刚发点财,人就不在了!”

“张婶,你确定照片上的人来过你们这?”姜华再次确认。

“嗯,来过。那时候小宝才几个月,我们一起坐在门口晒太阳,这个药鬼,晃晃荡荡往里走,鬼头鬼脑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张婶十分肯定。

“张婶,你知道这人是去哪家吗?”

“后面就三家,不是老潘家,就是老刘家。”

“还有一家是……?”

“还有一家就是小董家。”

“那他也有可能是去小董家吧?”

“小董那几天不知道在不在家。那几天好像没见着他吧?”张婶询问女人。

“嗯,那几天是没见着凯哥,他好像不在家。”

“张婶,你能带我们去后面潘家和刘家问问吗?”姜华没有放弃希望。

“行啊!这个点他们都在家,走,我带你们去!”张婶挺热心,拿着高延东的照片,带着姜华严颖岔进女人屋旁的巷道。

张婶指着一栋两层砖房,向姜华介绍:“这是老潘家,隔壁是老刘家,靠山那排瓦房就是小董家。”

姜华打量着董业凯家的老房子,那是一栋单层砖木结构的瓦房,看着已有些年头。

“潘叔,吃饭啊!”张婶走到潘家门前,热络的打着招呼。

“张婶,一起吃吧!”一个与张婶年纪相仿的男人走到门边。看到屋外还有人,楞了一下。

“不吃了,潘叔,他们是来调查小董案子的警察,想让你帮着认个人。”张婶把高延东的照片递给潘叔。

“认人?”潘叔疑惑的看着手里的照片,好像没什么印象。

“潘叔,你见过这个人吗?”姜华上前问道。

“没见过。”潘叔摇摇头,把照片还给张婶。

“潘叔,你再看看清楚,这人以前来过我们这。”张婶还不死心。

“真没见过。秀琴,你出来看看!”潘叔回头叫出一个五十出头的女人。

“秀琴,你看看,见过这个人吗?”张婶让潘叔的老婆辨认照片上的人。

“没见过,怎么了张婶?”

“没什么,警察来调查小董的案子!”

“哦!”

张婶拿着照片,又去了隔壁刘家。

“刘叔,有警察来调查小董的案子,你看看认识这个人吗?”张婶一副热心肠,帮姜华省了不少口舌。

“呃……,好像,在哪见过!”老刘六十出头,看着照片皱起眉头。

“刘叔,你好好想想,这人前几年来过我们这。”

“嗯,对对,见过,就在门口,我回家,他正准备出去!”老刘指着姜华刚才进来的巷道,想起了照片上的人。“他鬼鬼祟祟的,我还以为是小偷!”

“刘叔,你是在巷道那看见他的?”姜华有些灰心,刘叔也没看见高延东来这找谁。

“是啊,当时我们几家都没人在家,他鬼头鬼脑的从里面出去,我一看他那样就知道是药鬼,肯定是想来这偷东西。”

“刘叔,你见过这人几次?”

“呃,好像还有一次,我看见他从门口经过,往外面走。他走路的样子和老韦家老二一样。”老刘同样提起了老韦家老二。

“你们说的老韦家老二是……?”

“老韦家老二吃药,被抓去强制戒毒了。”张婶压低声音对姜华说道。

“老韦家不住里面吧?”姜华示意巷道内的几户人家。

“他家在外面,里面就老潘、老刘、小董三家。”张婶刚才已经说过一次。

“刘叔,你看见这个人的时候,董业凯在家吗?”

“不在,那段时间小董出去打工了,他家里没人。”老刘记得很清楚,当时他看见高延东从门外经过,还专门去隔壁看了下董业凯的家门,有没有被盗的痕迹。

姜华虽然无法证实高延东来园林巷是找董业凯,但他知道,高延东出现在董业凯家门前,绝不是偶然。

“刘叔,张婶,你们见过这两个人吗?”姜华续而拿出鲍翠莲和莫泰仁的照片。

“没见过!”老刘和张婶同时摇了摇头。

董业凯的几位邻居,居然没人见过鲍翠莲和莫泰仁,姜华心里作了无数猜想,始终无法将董业凯与鲍翠莲和莫泰仁联系起来。

离开了园林巷,姜华坐在车里,心绪起伏不定。既然高延东出现在董业凯家门前时,董业凯并不在家,那高延东来这个地方干什么呢?

“姜队,高延东难道有董业凯家钥匙?”严颖妄自猜测。

姜华微微点了下头,他也有些怀疑,高延东从老刘家门前经过,是从董业凯家中出来。可惜,老刘当时并未听到隔壁董业凯家有何动静。

“如果高延东能进入董业凯家,说明二人关系很不一般!”

“可是,吴建丰和蒋媛却不认识高延东,这又是怎么回事?”严颖满是疑虑。

“假设董业凯与高延东相识,可是近两年,他们却断了联系。那二人过去的关系,是不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姜华认为,董业凯与高延东似乎在刻意疏离过去的关系。

“不可告人的秘密?”严颖若有所思的撑在车窗上,困惑的看着姜华。

“他们的关系见不得光!假设董业凯和高延东联手拐卖儿童,他们的死,就能说得通了!”

“可怎么证实他们拐卖儿童?还有鲍翠莲,她也是董业凯的同伙?”严颖感觉,这次轮到姜华不讲证据了。

第七十一节 耳垂上的斑记

姜华嘴角浮起无声的苦笑,目前警方挖掘到的线索,别说证实董业凯伙同高延东拐卖儿童,就是两人隐秘的关系也无法证实。更是无从谈起,几乎从没在顺云出现过的鲍翠莲,是否与高、董二人存在关联。

“姜队,撇开鎏龙湖遇害女孩的身份。假设莫泰仁为莫静桐报仇而谋杀董、鲍、高三人,他又怎么确定莫静桐的失踪与这三人脱不了关系呢?”

严颖提出的疑问,不由令姜华一怔。假设莫泰仁作案杀人,怎么可能撇开鎏龙湖遇害女孩的身份不提?

徐丹于二零零九年十月十二日自杀,莫泰仁接到妻子死讯赶回顺云。丧事过后,莫泰仁把自己关在家中近二十天。十一月四日,却突然离家远赴鎏龙县。

到达鎏龙县当晚,便发生了那起所谓的故意伤人案。莫泰仁在妻子离世未过“三七”之时,贸然出现在鎏龙县街头,说明徐丹的自杀,与鎏龙县有直接关系!

而莫泰仁在街头疯狂攻击的赵吾亮,重伤未愈即行逃离医院以躲避警方追查,恰恰表明莫泰仁攻击的目标胆怯心虚!

徐丹已不在人世,女儿依旧杳无音讯。莫泰仁却在此时作出如此怪诞举动,原因只有一个:莫静桐!

“严颖,徐丹死前,可能给莫泰仁留下了寻找女儿的线索!莫泰仁从徐丹的遗物中找到线索,才会突然奔赴鎏龙县。我敢肯定,徐丹生前最后一次外出寻找莫静桐,去的就是鎏龙县!”姜华果决说出自己的推测。

“线索?车票?”严颖想到徐丹外出的凭据。

“对!也许就是车票!莫静桐失踪一年有余,徐丹夫妇从未放弃过寻找女儿的希望,一直分头四处寻找。如果徐丹接受不了女儿失踪的打击,早有自杀倾向,莫泰仁也不会放心让徐丹独自外出寻找莫静桐!我猜测,正是徐丹的最后一次外出,彻底摧毁了她寻找女儿的希望和信心,徐丹才会有了轻生的念头!”

“莫非,徐丹当时知道莫静桐已经死了?”

“不!徐丹在鎏龙县要是知道莫静桐已死,她也许当时就会想不开!不会回到顺云家中又过了几天,才想到跳楼!”

“那徐丹在鎏龙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但徐丹去过鎏龙县之后,寻找女儿的希望破灭了!她跳楼前,在家里待了几天,却在莫静桐生日那天跳楼……”姜华凝望远处的高楼,心里幻想着当时的情景。“她在犹豫,她心情很矛盾,徐丹在痛苦煎熬中独自度过了最后几天,在女儿生日那天终于承受不了痛苦的折磨,从楼上跳了下来。放弃了一切希望!”

“那莫泰仁……”严颖颇觉困惑,对于妻子突变的心情,莫泰仁难道一点都没有察觉?

“莫泰仁毫不知情!徐丹回到顺云时,莫泰仁还在外苦苦寻找莫静桐。如果当时徐丹把鎏龙县的事告诉莫泰仁,莫泰仁就会立即赶赴鎏龙县。而不是在徐丹死后近二十天,才突然想起到鎏龙县伤人。”

“姜队,如果只是一张鎏龙县返回林城的车票,莫泰仁怎么确定赵吾亮就是拐走莫静桐的人?”

“不,赵吾亮不是拐走莫静桐的人!”

“那是董业凯和高延东?”

姜华迟疑不决的看着严颖,没有证据,一切都是凭空猜测!

“莫泰仁零九年十一月五日上午到达鎏龙县,当晚七点左右,那名女孩在鎏龙湖水库遇害。八点十几分,莫泰仁在闹市街头攻击赵吾亮。被抓后三缄其口,在监狱服刑三年半的时间,去年年初出狱,几个月后应聘进入林彩纺织厂工作。莫泰仁出狱后那几个月会干什么?”

“呃,应该继续寻找女孩莫静桐!”

“可莫泰仁说他出狱后就来林城找工作!”

“他不是在找工作!莫泰仁是在找线索!”严颖低声惊呼。

“对!入狱前,莫泰仁来不及找线索,出狱后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去找一个人!”

“赵吾亮!”严颖眼睛一亮,终于跟上姜华的思路。“可赵吾亮是假名,南粤那么大,莫泰仁该怎么找?”

“莫泰仁和我们不一样,他见过赵吾亮,说不定两人有过交流。赵吾亮当年左膝关节骨折,没有及时医治,肯定会留下残疾。莫泰仁应该有机会找到赵吾亮的机会。”

“医院?到南粤各县市医院找线索?”

姜华长叹一声,南粤境内各县市的医院、诊所数以百计,莫泰仁真能在几个月内顺利找到赵吾亮吗?

方婕在何子明办公室里有些坐立不安。桌上的资料,她已反复查阅多遍,全然找不到更多线索。照片上遇害女孩的惨状,紧紧牵动着方婕的心。

这孩子会是莫泰仁夫妇的女儿吗?方婕看着照片上女孩无神的双目,隐然感到心痛。如果自己的孩子遭遇这样的不幸,自己又会怎么做呢?

“何警官,我听杨队说,法医那边,还留存着死者不少照片,你能带我过去看看吗?”

“方婕,法医那边的照片,都是尸检过程中照的。你……”何子明担心那些照片方婕看不下去。

“没事,何警官。”方婕明知那些照片极富视觉冲击力,可仍然坚持。

“好吧。”

何子明带方婕找到法医,翻出了当年尸检时的照片。

女孩赤着的身体,薄薄的一层皮包裹着嶙峋瘦骨。黝黑的皮肤多处呈现淡淡的瘀青,显示女孩生前曾受过不少皮外伤。那无神的双目还有略微有些扭曲的面容,让方婕感到阵阵心痛。

如果孩子的母亲看到这些照片……!方婕努力做了几个深呼吸,她不敢想下去,连连吐出内心的不快。

“警官,这是什么?”方婕拿起一张照片,指着女孩耳后的青乌询问法医。

“应该是瘀青吧!”法医沉声说道,女孩尸体上,有不少类似的瘀青。

女孩右耳耳垂后有一粒黄豆大小的青乌,颜色比身体上的瘀青略微偏黑。方婕盯着那块细小的青乌看了良久,暗自心惊,飞快的从包里拿出手机。

“姜队,你还在顺云吗?”

“在,怎么了方婕?”姜华听闻方婕语气急切,不知发生何事。

“姜队,你能不能想办法找到莫泰仁原来的邻居?”

“能找到,方婕,到底什么事?”。

“我马上给你传张相片,鎏龙湖遇害女孩右耳耳垂后有一粒黄豆大小的青乌斑记。我怀疑是胎记!”

“胎记?你想让莫泰仁的邻居辨认?”姜华猜到方婕意图。

“嗯!我不知道是不是,照片是法医尸检时照的,这块斑记我觉得很特别,跟女孩尸体上的瘀青,好像不太一样……”

“我知道了方婕,你马上把照片发过来,我这就去找莫泰仁他们单位贾经理。”

方婕挂断电话,赶紧用手机翻拍那张照片,把女孩耳垂上的斑记发给姜华。

法医惊讶的看着方婕,事隔多年,他的记忆有些模糊,不太肯定当时检查女孩尸体,究竟是否查看清楚女孩耳垂后那块斑记。

第七十二节 身份

姜华返回贾浩仁的住所,贾经理出门联系公司的老同事还没回来。拨通电话,问清贾浩仁此时正在莫泰仁过去的邻居小邹家,姜华立刻赶了过去。

小邹比莫泰仁小一岁,公司宿舍未拆迁前,住在莫泰仁家对门,两家关系还不错。

“警官,贾经理带来的三张照片我都看了,这三个人,我都没见过。莫泰仁和徐丹也没提过这几个人的名字。”小邹和爱人都表示不认识董、鲍、高三人。

姜华顾不上回应小邹的话,拿出手机翻出方婕发来的照片,递到小邹手上。

“小邹,你看看这张照片。莫静桐右耳耳垂后面有这个斑记吗?”

小邹看了一眼,立刻点头。“有,静桐耳垂后面是有一颗痣。”

“静桐耳后有痣?你确定?”方婕发来的照片并没拍到女孩正面,只是一个耳部和右侧后脑的特写。姜华担心小邹看走眼。

“确定!静桐的痣就在耳垂后正中的位置,静桐满月的时候,我还跟徐丹开玩笑,说静桐这颗痣比耳环还漂亮。小蕙,你看!”小邹把照片递给爱人。

“对,静桐耳后的痣有黄豆大小,跟这照片上的差不多。静桐小时候我常抱她,绝对不会弄错!警官,这张照片上的人在哪?”小蕙关切的看着姜华。

姜华十分纠结,默默拿出鎏龙县遇害女孩的照片,放到小蕙面前。照片上女孩的惨状,令小蕙不禁微微皱眉。

“这是谁?”

“你不认识?”

小蕙连续翻了几张照片,轻轻摇了摇头。“这不像是静桐!警官,这孩子……?”

“徐丹出事后二十多天,这女孩在滇东鎏龙县遇害。”

“我看看!”小邹一把抢过照片仔细查看。“是不太像静桐!”

“姜警官,你说鎏龙县?”贾浩仁颇感惊诧,莫泰仁就是在鎏龙县犯的事。

“对!莫泰仁零九年十一月四日离家,到林城乘火车前往滇东,五日上午到达鎏龙县。当晚七点,这名女孩死于城郊鎏龙湖水库。一个小时后,莫泰仁在鎏龙县街头无故伤人被抓。六日上午,鎏龙县警方发现女孩尸体。”姜华简单介绍了这两起案子。

“这是怎么回事?”贾浩仁惊讶的望着小邹。

小蕙与小邹疑惑的对视,他们谁也没听说过鎏龙湖水库浮尸事件。

“贾经理,你也仔细看看,这孩子是静桐吗?”姜华无法解释贾浩仁的疑问,让小邹把遇害女孩照片交给贾浩仁辨认。

“这,确实不太像,不过……”贾浩仁有些犹豫不决。

“不过什么?”姜华追问。

“这孩子的脸型要是再圆一些,倒是跟静桐有几分相似。”

“我看看!”小蕙急忙从贾浩仁手中抽走照片。

姜华众人静静的等待小蕙的再次辨别,小蕙连续比较了几张照片后,举棋不定的看着小邹:“我觉得还是不太像静桐,静桐的颧骨没那么高。”

小蕙记忆中,静桐脸颊丰腴嫩白红润,双目浑圆明亮有神,天真烂漫聪颖活泼,非常惹人喜爱。与照片上皮肤黝黑、骨瘦如柴、双目空洞的女孩简直判若两人。

“可依你们所说,这名女孩耳垂后的痣,与静桐耳后的痣基本吻合。”严颖低声提醒大家。

“警官,莫泰仁当年在鎏龙县打伤的究竟是什么人?”姜是老的辣,贾浩仁抓住了问题关键所在。

“不知道,鎏龙县警方还没来及调查,那名伤者就从医院跑了。”

“民不举官不究,没有受害者,莫泰仁还被关了三四年?”贾浩仁掩饰不住内心的不平。

“但是有好几位目击证人,亲眼看见莫泰仁把人打成重伤,受害者当场昏迷,莫泰仁还继续施暴。”

“这,这不像莫泰仁的性格!”

“莫泰仁是什么性格?”

“他性格随和,在单位对谁都是和和气气,从没跟同事闹过矛盾,更别说动手打人。”贾浩仁身为领导,对公司职工有一定了解。

“是啊!我们两对面住着,也从没听到莫泰仁和徐丹两口子吵架。莫泰仁向来和气,怎么可能无故动手打人?”小邹也觉得想不通。

“可目击证人亲眼所见,莫泰仁当时极度狂暴,如果不是围观群众制止,也许会闹出人命!”

“这人是不是与静桐被拐有关?”小蕙不由猜测。

“这个推测现在还难以证实,我们正在全力寻找当年这名伤者。小邹,小蕙,你们与莫家接触较多,请你们再好好回忆一下,莫静桐身上,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姜华对遇害女孩的身份异常烦恼。

“呃……,静桐失踪前,我和莫泰仁带静桐去游泳,静桐在泳池边摔了一跤,膝盖被划破了。她失踪的时候,膝盖上的伤还没好。”小邹快速翻动遇害女孩的照片,可女孩双脚反扭紧贴胸前,根本看不清膝盖的位置。

姜华赶紧联系方婕,让她查看法医提供的尸检照片,看清死者的膝盖部位是否有疤痕。

方婕找出几张法医强行掰开死者紧贴身体双脚的照片,发现死者双脚膝盖都有伤痕。照片发到姜华手机上,小邹一看也懵了。

姜华手机响起,方婕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匆忙打来电话。

“姜队,怎么样,能确定吗?”

“方婕,经莫泰仁的同事和邻居证实,莫静桐右耳耳垂后确实有一粒黄豆大小的痣。但是遇害女孩的照片他们都看了,说死者不像莫静桐。不过,贾经理说遇害女孩的脸再圆一些,倒与莫静桐的脸型有几分相像。”

“那到底能不能确定女孩就是莫静桐?”方婕心急火燎。

“暂时还不能完全确定。”

“姜队,我认为遇害女孩就是莫静桐!”方婕语气肯定的说道。

“为什么?”

“呃……,直觉!”

“方婕,鎏龙县警方有什么进展吗?”

“负责这两起案子的警官出去还没回来。南粤那边有发现吗?”

“南粤警方没有回话。”

“我想今晚就回林城。”方婕悠悠叹了口气,觉得继续留在滇东毫无意义。

“行,我会随时跟鎏龙县警方保持联系。你先回来吧!”

姜华与贾经理又说了几句话,随即离开小邹家,向莫泰仁乡下老家赶去。

天色渐黑,姜华道路不熟,找到莫泰仁父亲的住处,已时近晚上九点。

“大叔,请问你是莫泰仁的父亲吧?”姜华站在莫家门外,屋内昏黄的白炽灯下,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头正在打盹。

“嗯,你们是……?”老头态度冷淡。

“我们是林城的警察,想了解一下你孙女莫静桐的情况。”姜华说明来意,不等老头放话,给严颖使个眼色,两人走进屋里。

“静桐!”老人坐直身体,疑惑的看着姜华。

“对!大叔,请你看看这张照片,静桐右耳耳垂后,是不是有颗黄豆大小的痣?”姜华拿出那张耳后黑痣特写的照片,开门见山的问道。

“这,这是谁?”老头拿着照片的手微微发颤,深邃的双眼,不经意间露出几分忧伤。

第七十三节 确认

姜华静静的看着老头,隐隐感觉后者似乎略微有些激动。

“大叔,静桐耳后也有这样的痣?”

“嗯。”老头低沉的应了一声,继续追问照片上的人是谁。

“大叔,你再看看这张照片。”姜华又拿出一张遇害女孩脸部特写的照片。

老头双眉紧锁,目不转睛的看着手中的照片,许久才试探着问道:“这不是静桐吧?”

“这个孩子不像静桐?”姜华反问。

“呃……,不太像!”老头轻轻摇头,照片的孩子与他活泼可爱的小孙女迴然不同。“这,是谁家孩子?”

“这是邻省警方几年前发现的一名未成年受害者。”

“受害者?这孩子,死了?”老头拿着照片,脸色发白。

“嗯!”姜华十分难过。

“那静桐……”老头不敢想象自己失踪多年的孙女,会否遭遇类似不幸。

姜华无奈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回答老头。

“前两天来的警察,跟你们是一起的?”老头感觉有些不对劲,连续两拨警察上门,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对,我们是一起的。大叔,你说莫静桐肩后有块红色胎记,大概是什么样子?”

“呃,差不多小指甲盖那么大,淡红色,形状不太规则。”老头的描述与莫泰仁所说别无二致。

“大叔,你知道当年莫泰仁在滇东鎏龙县伤人的事吗?”

“知道,警察打电话到村里说过。”

“你知道莫泰仁为什么要伤人吗?”

“当时不知道,估计是心情不好吧。后来泰仁放回来,听他说那人是小偷,把他的路费全偷了。那段时间徐丹刚去,泰仁心里难过,就拿小偷出气,下手重了。”老头帮儿子说着好话。

“莫泰仁回来以后,在家待了多久?”

“待了几天,他就去省城找工作去了。”

“莫泰仁常回来吗?”

“嗯,每个月都会回来一趟,给我和徐丹的父母送点钱。”

“莫泰仁回来以后,没有继续寻找莫静桐?”

“诶!找得到吗?泰仁和徐丹找了一年多,要能找到静桐,徐丹也不会……,唉!”老头孤寂、悲哀的眼神,让人看了心里难受。

“大叔,莫泰仁回来以后,跟你提起过静桐吗?”

老头落寞的摇着头,“他没提,可我知道他心里还想着静桐和徐丹。他心里苦啊,每次回来,都躲在房里,一个人对着从顺云搬回来的那些东西。”

姜华明白,老头说的是五金公司宿舍拆迁时,贾经理运来的莫泰仁家中的物品。

“大叔,莫泰仁也没提起徐丹的事吗?”

“还提那些干什么!”莫泰仁从不在父亲面前提起那些伤心事,老头更是避免勾起儿子痛苦的记忆。

“警官,这个孩子,也是被拐走的?”老头对照片上的遇害女孩非常关注。

“嗯,应该是吧!”

“这些畜生!”老头愤恨的骂了一句。“警官,你们一定要抓住这些人贩子,这些畜生伤天害理、丧尽天良,害得人家破人亡,简直猪狗不如!”

“我知道,大叔!”姜华脸色微微发红,肩上的责任更觉沉重。

“警官,泰仁没什么事吧?”老头怯怯的问道,担心儿子又做出什么傻事。

“没事,大叔。我们来,就是想核实照片上孩子的身份。”

“哦,这孩子不像是静桐。”老头内心期望,孙女还活得好好的。

“大叔,能让我们看看你儿子的房间吗?”姜华提出不情之请。

“看泰仁的房间?”

“我想看看静桐的照片。”姜华说出自己的目的。

“哦,你们跟我来吧!”老头希望孙女的照片能对警察寻找静桐有所帮助。

姜华和严颖跟随老人进了里屋,打开一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

“这就是泰仁的房间。”老头开亮屋里的灯,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满满一抽屉相册摆放得整整齐齐。“他们的照片全在这,你们看吧!”

严颖把相册拿出来,细致翻看。姜华打量着屋子,一张莫泰仁一家三口的全家福,挂在床头的墙上。

莫静桐坐在莫泰仁肩头,徐丹紧紧依偎丈夫身旁,一家三口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姜华深深的叹了口气,自从挖出莫静桐失踪这条线索,他总觉有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头。

“大叔,徐丹和莫泰仁的关系很好吧?”

“嗯,他们很恩爱,从来没红过脸,逢年过节一家三口都会回来陪我。”老头眼眶隐隐泛起泪光。

严颖趁着老头不注意,将一张照片塞进衣服,给姜华打了个眼色。

“大叔,我们先回去了!”姜华会意,连忙向老头告别。

“哦!”老头看了一眼还没收拾的相册,从中抽出一张莫静桐的单人照。“警官,你们带张照片回去吧,帮泰仁找找孩子。”

“好!放心吧,大叔,我一定会尽力的!”姜华接过照片,郑重的放进自己包里。

“你们慢走!”老头把姜华两人送到门外,殷切的目光似乎对警察寄以厚望。

姜华默默的点了点头,上车离开了莫家。

“严颖,你找到什么了?”姜华见严颖面带得色拿出一张照片,车内光线昏暗,看不清楚照片上的内容。

“姜队,这张照片能看清莫静桐耳垂后的痣!”严颖把照片举到姜华身前。

姜华急忙刹车,接过照片,打开车顶灯仔细查看。照片里,莫泰仁躺沙发上,莫静桐背对镜头坐在莫泰仁腹部。只见莫静桐右耳后耳垂的位置,一个黑点清晰可辨。

“痣的位置完全一样,都是在耳垂正中。”姜华拿出遇害女孩耳后特写那张照片进行对比,从痣的位置和耳部轮廓来看,两张照片十分相似。

“姜队,把照片拿给技术部做比对吧!”严颖心情激动,想立刻回到林城警局。

“嗯!”姜华收起照片,迅速掏出手机。

“蒋奇,莫泰仁现在在哪?”

“莫泰仁下班就直接回家了,姜队,怎么了?”

“你确定?”

“确定,客厅的灯一直亮着,刚才许军在窗外听了一下,屋里有电视的声音。”

“你们马上进去敲门,把莫泰仁带回警局!”

“姜队,莫泰仁真有问题?”蒋奇有点不敢相信,他监视莫泰仁差不多二十四小时,没发现丝毫反常。

“别废话了,赶紧去!”姜华厉声呵斥。

“是!”

蒋奇立马叫上许军,二人下车快步走到莫泰仁的住处,屋里依旧响着电视剧的声音。

“嘭嘭嘭”蒋奇敲响房门,“莫泰仁,莫泰仁!”

屋里没人回应。

“莫泰仁,莫泰仁!”蒋奇继续敲门,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我去后面看看!”

许军绕到楼后,后窗的不锈钢防盗栏未见异常。窗帘透着客厅的灯光,可是卫生间和卧室却黑着灯。许军喊了几声,卧室和卫生间还是没人回应。

转回楼前,蒋奇的砸门声,已把小区保安引了过来。

“警官,出什么事了?”

“师傅,你那能找到撬棍吗?”蒋奇心知不妙,只想赶紧打开房门一探究竟。

第七十四节 突然失踪

小区保安找来一支撬棍,蒋奇和许军几下撬开莫泰仁住所房门,可莫泰仁却不见踪影。

“这怎么可能?”蒋奇哭丧着脸,他和许军一直盯着莫泰仁住所房门,丝毫没有松懈。可现在搜遍全屋所有房间,却找不着人,姜队那怎么交代?

“蒋奇,这块护栏是活动的!”许军打开里屋后窗,突然发现不锈钢护栏上有道锁栓,隐蔽在不锈钢管内侧。刚才他绕到屋后,从外面完全没发现防盗栏内侧这道锁栓。

“师傅,这栋楼后面有监控摄像头吗?”蒋奇的心悬了起来。

“没有,楼后没有监控。”

蒋奇看了一眼防盗栏外的院墙,赶紧拿出手机,向姜华汇报。

“姜队,莫泰仁失踪了!”

“你说什么?他跑了?”姜华接到电话,“嘎”的一声踩下刹车。

“我和许军敲不开门,把门撬开,屋里没人。后窗的防盗栏有道隐蔽的锁栓,估计他是……”

“别管他怎么跑的,你们赶紧想办法把人找回来。”

“是……”蒋奇原想解释两句,听姜华语气烦躁,连忙咽回嘴边的话。

“马上联系治安大队,协助搜索火车站、高速出口,我现在上高速,一个小时到林城。”

“是,姜队!”蒋奇收起手机,让保安暂时看好莫泰仁住所,急急忙忙跟许军走了。

姜华快速启动警车,心急火燎的向高速奔去。

“莫泰仁跑了?”严颖担心的问道。

“嗯!从后窗跑了!”姜华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四十,心里更加焦急,估计蒋奇和许军根本不知道莫泰仁是什么时候离开住所的。

“他,他怎么跑了?”

严颖想不通,昨天下午从剑河回林城途中,莫泰仁接到王耀永电话,他想跑的话,中途就可以下车逃走。可莫泰仁今天竟泰然自若的到纺织厂给新员工作了一天业务培训,晚上回到家才突然逃走。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莫泰仁一定有问题!严颖,你马上给方婕打电话,让她连夜赶回林城。联系老孟,让他放下手上所有的事,一小时后到我办公室会面。再通知老宋立刻回林城。”莫泰仁突然失踪,姜华立即调整了工作安排。

“是!”

严颖随即联系方婕,告知突发情况。

“莫泰仁跑了?”方婕同样感到疑惑不解,“他为什么现在跑?”

“不知道!方姐,姜队让你连夜回来。”严颖没有发表看法,她还有几个电话要打。

“好,我现在就去火车站。”方婕也不多话,心里却有些犹豫。

老孟接到严颖电话,感到十分惊讶。“莫泰仁跑了?”

“对,孟哥,姜队让你放下手边的事,一小时后办公室见面。”

“可是老猫……!”

“孟哥,你找老猫了?”严颖听出老孟口风。

“老猫近期就在林城!”老孟虽还未找到老猫,可已从老猫朋友口中探到老猫踪迹。

“严颖,叫老孟把找老猫的事交给治安大队,一小时后办公室见面,我有事跟他商量!”姜华已经从心里把老猫的嫌疑排除。

“孟哥,姜队说有事跟你商量,一小时后办公室见面。老猫那边,暂时请治安大队协助吧!”严颖重复姜华的意见。

“那好吧,待会见!”老孟遗憾的叹了口气。

严颖拨通老宋电话,老宋和小刘刚回到林城。得知莫泰仁失踪的消息,立即会合蒋奇、许军,全力搜索火车站和高速出口。

“姜队,所有人都通知到了!”严颖看着窗外朦胧夜色,脑中浮起莫泰仁一家三口那张全家福。“姜队,如果鎏龙湖水库的遇害女孩是莫静桐,董业凯、鲍翠莲、高延东三人,就是导致莫泰仁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吗?”

姜华沉重的点了点头,原本他还有些犹豫,莫泰仁与近期发生的连环杀人案是否有牵连。但是今晚莫泰仁的突然失踪,令他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可是,莫泰仁究竟如何确定,女儿失踪与董、鲍、高三人有直接关系呢?如果六年前,自己处在莫泰仁的位置,又该从哪方面寻找突破口呢?

董业凯在园林巷的邻居证实,高延东曾两次出现在董业凯家附近,但是当时董业凯并不在家。就算大胆臆断高延东也许跟董业凯存在不可告人的关系,可莫泰仁如何得知?

鲍翠莲的街坊邻居,还有汪泽、毕国胜,也从听闻董业凯、高延东二人。无论怎么看,鲍翠莲与拐卖儿童的人贩都难扯上瓜葛,她在莫静桐失踪事件中,又充当了什么角色呢?无数疑问充斥姜华大脑。

何子明将方婕送到火车站,最近一班开往林城的列车,是清晨六点。方婕买了车票,何子明提议到警局招待所休息一晚。方婕看了看熙熙攘攘的候车厅,想起当年鲍翠莲带着小敏乘火车返回林城的情景。

当时鲍翠莲到底看到了什么,令她如此害怕?方婕在候车厅里盼目四顾,许多旅客靠在座椅上休息,一些带着孩子的旅客,把孩子紧紧抱在胸前。

“方婕,方婕!”何子明见方婕好像是在找人,纳闷的环视一周,没看出什么问题。

“没事,何警官,走吧!”

方婕离开候车厅大门,刑侦队二中队副队长杨先华带了两名警员正在站前广场与一名保洁工人交谈。

“杨队,还没休息?”何子明上前打着招呼。

“嗯,方婕,你们怎么来火车站了?”杨队向方婕点了点头。

“林城那边来电话,有突发情况,让我尽快回去。”

“什么突发情况?”杨队猜测可能与方婕调查的案子有关。

“莫泰仁今晚突然失踪了!”方婕坦白相告。

“莫泰仁失踪!”杨队很清楚莫泰仁那起故意伤人案,今天在黄成刚办公室,他还猜测莫泰仁也许是鎏龙湖遇害女孩的父亲。

“对,所以我要先回去。杨队,这次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别这么说,方婕,这是我们份内的责任!”

一旁的保洁工人拿过警员给她的照片,微微怔住。

杨队发现不对,连忙问道:“大姐,你是不是见过照片上的孩子?”

“嗯,见过,好久以前了!”保洁大姐脸上浮起一丝怜悯之色。

“大姐,你在哪看见的?”杨队兴奋的瞥了方婕一下。

“就在附近!”大姐示意广场对面两侧的路口。

“大姐,你还记得是哪年吗?”杨队一脸担忧。

“呃,零九年!”

“零九年?大姐,你能肯定吗?”

“能,我们保洁公司零八年承接火车站的保洁业务。第二年七月半过后没多久,我就看到这个孩子在附近讨钱了。”

“七月半?”杨队万分惊讶,据他们走访的群众反映,这名女孩是零九年国庆过后,才出现在鎏龙县街头行乞。

“是啊,那年七月半过后十来天吧,我看到这个孩子在拐角那讨钱。大概有四五天的样子,人就不见了。”

方婕拿出手机查询日历。零九年的中元节是八月五日,往后十来天恰好是鲍翠莲和小敏从鎏龙县回林城的日子。

第七十五节 路口

姜华的车刚下高速,严颖接到方婕来电。

“严颖,我知道鲍翠莲当年在鎏龙县火车站看到什么,令她如此害怕了!”听筒里传来方婕激动的声音。

“她看到什么?”严颖很是好奇。

“她在火车站看到那个女孩了,当时那个遇害女孩正在火车站外行乞。”

“鲍翠莲认识那女孩?”

“我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鲍翠莲当时一定能看到那个女孩了!那孩子在火车站外行乞,只要经过站前广场就能看到她。”

“鲍翠莲看到一个乞讨的孩子怎么会害怕?”严颖脑子没转过来。

“如果那女孩鲍翠莲以前见过呢?”

严颖十分惊讶,今晚在莫泰仁父亲处找到莫静桐的照片,基本可以确定,鎏龙县那个遇害女孩极有可能是莫静桐。可是鲍翠莲与莫泰仁夫妇素无交集,莫静桐出现在鎏龙县街头行乞时,早已容貌大变,就算鲍翠莲曾见过莫静桐,应该也很难认出那孩子。

“方姐,那女孩八月份就出现在鎏龙县街头了?”

“对,那女孩八月中旬在鎏龙县火车站站前广场附近出现了几天。之后消失了一个多月,至国庆期间,那女孩再次出现在鎏龙县城区街头行乞,位置不固定,但以火车站附近居多。”

“方姐,你说鲍翠莲见过那女孩,难道她与莫静桐失踪有牵连?”

“严颖,你们应该回到林城了吧?”

“嗯,刚下高速。”

“我建议你们先去兴隆街一趟,让小敏看看遇害女孩和莫静桐的照片。”

“小敏?”严颖惊异的看向姜华。

“对,小敏。鲍翠莲无论去哪都带着小敏,如果鲍翠莲见过莫静桐,小敏一定也见过莫静桐!”

“好!我跟姜队说。”

“我买了早上六点的火车票,大概中午回到林城,你跟姜队说一声。”

“好的,方姐。”

姜华纳闷的看着严颖,她与方婕的对话,姜华没听真切。

“刚才方婕提起小敏?”

“对,方姐说,如果鲍翠莲见过莫静桐,小敏一定也见过莫静桐。”

严颖把通话内容告诉姜华,姜华一言不发的把车向兴隆街驶去。

在保洁大姐的帮助下,杨队找到一条新的线索,零九年曾在火车站站前广场上白班的保洁员丁师傅,三年前离开保洁公司,现在某商场值夜班,与保洁大姐还保持着联系。

“大姐,你说丁师傅也见过这名女孩?”杨队指着保洁大姐手上的照片问道。

“嗯,丁师傅跟我也说起过那个孩子。”

“大姐,丁师傅既然值夜班,你现在就带我们去找他吧!”

“好!”

保洁大姐带着杨队、方婕几人找到丁师傅上夜班的商场,丁师傅正在值班室里摆弄着收音机。

“丁师傅,这几位就是我电话里提过的警察。”保洁大姐把杨队一行介绍给丁师傅。

“哦!警官,你们是为以前在火车站讨钱的那个孩子来的?”丁师傅与保洁大姐通电话时,已经清楚警方找他的目的。

“对,丁师傅,请你看看这几张照片。”杨队没急着询问。

“是,就是这个孩子!”丁师傅一眼认出在火车附近行乞的女孩。

“丁师傅,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看见这孩子在火车站附近行乞吗?”

“就是那年十月……”

“哪年?”

“呃,公司接下火车站保洁业务的第二年,从国庆假期开始,这女孩隔三岔五的在站前广场两边的路口讨钱。一直到十一月初,具体是哪天我记不清了,就再没见过这女孩。”

“十一月初?丁师傅,你好好回忆一下,大概是几号?”方婕隐隐感觉,遇害女孩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火车站。

“呃……,我是立冬那天生日,应该就是我生日前两天吧,那孩子就不来了。我生日那天,儿子给我买了个小蛋糕,当时我想着给那孩子拿一块,可她再没出现过。”丁师傅总是时不时给那孩子送点吃的。

“立冬?”

方婕拿出手机准备查日历,丁师傅解释道:“七号,零九年、一零年,除了一一年,这几年都是七号这天立冬。昨天,我刚过五十岁生日。”

“七号!”方婕哑然怔住,七号的两天前,正是十一月五日!

“丁师傅,你确定在生日前两天,那女孩就没出现了?”

“嗯,我记得最后见到她那天,她走得特别早,平时我下班的时候,那孩子还在路边。可那天我还没下班,那孩子就不见了。从那天起,我就再没见过她。”

“那孩子平时都是什么时候离开站前广场?”杨队转而询问保洁大姐。

“呃,一般都是晚上九点半到十点之间,有个年轻人会把孩子抱走。”保洁大姐回忆道。

“年轻人?”杨队想起了莫泰仁故意伤人案的受害者。

“对,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

“当年警方到处寻找这名女孩的线索,你们没听到消息?”杨队觉得奇怪,当年为了确定女孩身份,警方也曾在火车站周边走访不少群众。

“我不知道啊!”从未有人向打扫卫生的保洁大姐打听过女孩的情况。

“从来没人问过我,那女孩的事。”丁师傅看着照片上的孩子,眼中有些感伤。“警官,这孩子是不是出事了?”

“她死了!零九年十一月五日晚上七点左右,这孩子在鎏龙湖水库被人杀害。当时,警方通过电视、报纸、还有网络发布过认尸启示。可是找不到任何线索。”杨队心中憋闷,他记不清当年是谁负责火车站一带的走访工作,要是能找到丁师傅和保洁大姐,说不定,鎏龙湖水库浮尸案就不会成为悬案。

“那孩子,就是那天死的?”丁师傅茫然看着杨队,“那天她走得特别早,难道那孩子就是那天出的事?”

杨队沉重的点点头,看来,站前广场就是女孩最后出现的地方。

“丁师傅,你看见过那个年轻人吗?”

“那女孩来的特别早,我每天七点半到火车站,那个女孩已经在路口了。有几次,到了中午,我看见一个年轻人给那孩子送馒头。”

“你看见的也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

“嗯,中等个头,样子我记不清了。”

杨队探询的看向保洁大姐,后者摇了摇头,她也没注意那年轻人的样貌。

“丁师傅,你说女孩那天走得特别早,她大概是什么时间离开的?”

“我没留意,中午我还看见她在路口,大概下午三点四点,我走到那边,才发现女孩已经不在路边了。”

“你说的哪边路口?”

“就是靠德克士拐角那个路口。”

方婕不禁默然,丁师傅说的路口,是由火车站出站口到公交站台的必经之路。十一月五日上午,莫泰仁下火车出站时,那名女孩就在路口行乞,当时莫泰仁能认出那孩子就是自己失踪的女儿莫静桐吗?

第七十六节 秘密

杨队留了丁师傅和保洁大姐的联系方式,跟方婕、何子明回到火车站广场,走进24小时营业的德克士餐厅。

值班经理叫卢浩,二十七八岁,在德克士工作已经五年。

“卢浩,你们餐厅有工作时间超过六年的员工吗?”杨队想找到看见那名女孩提前离去的目击者。

“没有,警官,我们这的流动性大,我在这干了五年,是工作时间最长的。”卢浩好奇的看着几位深夜来访的警察。

“你刚到这家餐厅工作时,有已经干了一年以上时间的员工吗?”杨队换了一种方式提问。

“呃,有两个,张珉和徐芳。不过她们前几年不干了。”

“你现在还能联系上她们吗?”

“我们已经好久没联系了,我换了手机,以前的号码也不在了。”

“你知道张珉和徐芳是哪人吗?”

“她们俩都是寻甸县的,具体地址我不知道。”

杨队记下张珉、徐芳二人名字,准备离开餐厅。方婕看了一眼玻璃窗外的路口,突然问道:“卢浩,外面路口常有人行乞吗?”

“呃,这几年附近基本上没看到乞丐。”卢浩对方婕的问题感到奇怪。

方婕没再多问,跟着杨队回了警局。

“方婕,你明天一早的车,还是休息一下,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何子明客气的请方婕去招待所。

杨队也回身劝道:“方婕,你先去休息吧!张珉和徐芳这两个名字,估计会有不少重名,我跟寻甸县那边沟通一下,尽快找到这两个人。有消息立刻通知你。”

“好吧,幸苦了杨队!”方婕昨晚在火车上没休息好,忙了一天,确实有点疲倦。

姜华和严颖到达兴隆街鲍翠莲家,小敏已经睡下。郭大妈听到敲门声,小心的从窗户看了一下,见是姜华,连忙给开了门。

“警官,这么晚,你们怎么来了?”

“郭大妈,你在这陪小敏?”姜华轻声问道。

“是啊,小敏一个人在家,我和老张都不放心。”郭大妈轻轻把门关上。“警官,那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吗?”

“郭大妈,我们想见见小敏?”

“见小敏?”

郭大妈为难的看了一眼小敏房门,正想过去听听房里的动静,房门突然开了。

“郭奶奶……”小敏出现在门口,见到姜华、严颖,眼里满是失望。

“小敏,怎么还没睡着?”郭大妈赶紧找了见衣服披在小敏身上。

“我听见有人敲门。”小敏怯生生的看着姜华,她多么希望是妈妈回来了。

“小敏,这位警察叔叔找你有点事!”郭大妈把小敏带到姜华面前坐下。

“警察叔叔,你们找到我妈妈了吗?”小敏稚嫩的声音,听得严颖心里难过。

“呃,还没有!小敏,叔叔想请你帮忙,认个人!”姜华没有废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孩子,只想早点问完问题离开。

“认人?”郭大妈疑惑的看着严颖拿出一叠照片。

姜华拦住严颖的手,翻了翻那叠照片,选出一张莫静桐的单人照,递到小敏面前。

“小敏,你见过这个小朋友吗?”

莫静桐的照片令小敏的神情变得有些奇怪,她呆呆的看着照片,仿佛被勾起了某段回忆。

“小敏,你认识这个小朋友?”姜华感觉小敏见过莫静桐。

“呃,不认识。”小敏收回目光,微微低下头。

“你真的不认识?”姜华觉得小敏好像不敢看他。

“嗯!”小敏侧开了头,脑中闪过妈妈曾经的叮嘱。

“小敏,这个小朋友,你见过!”姜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像讲故事一样,对小敏说道:“你上小学前,妈妈带你去外省看爸爸,当时在火车站,你看到一个双脚弯曲的小朋友,你还记得吗?”

小敏歪着头惊异的看向姜华,她不清楚警察叔叔怎么知道她和妈妈的秘密。

“小敏,叔叔说对了,是吗?”姜华静静的看着小敏,后者局促不安的转了下头,避开姜华目光。

姜华从那叠照片里选了一张,举到小敏眼前,小敏惊恐的看着照片上的遇害女孩,猛然站了起来。“我没见过!”

“小敏!”严颖一把拉住准备跑回房间的小敏,轻轻拥在身前。“小敏,你别害怕!你听阿姨说,这个小朋友,被坏人害死了!害死小朋友的坏人,也许知道你妈妈在哪!”

“真的吗?”小敏怀疑的看向姜华。

姜华用责怪的眼神斜了严颖一眼,无奈的点了下头。“小敏,告诉警察叔叔,你去看爸爸的时候,在火车站,见到这个小朋友了?”

小敏犹豫片刻,严颖轻抚小敏肩头,目光满是期待。

“你们真能帮我找到妈妈?”

姜华脸色微红,他知道此刻郭大妈正注视着他。

“小敏,你不想帮警察叔叔抓住害死小朋友的坏人?”

“我……”小敏迟疑不决,无意识的看向妈妈的房间。

姜华捕捉到这个细节,柔声说道:“小敏,我知道妈妈不让你乱说,因为她想保护你,不被坏人伤害。但是你跟警察叔叔说,是帮助我们抓坏人,妈妈不会怪你的!”

“真的?”小敏半信半疑的看着姜华。

“当然是真的,只要抓住了坏人,你就不会受到伤害,妈妈肯定不会怪你。”

小敏歪着头想了片刻,目光回到姜华手中的照片上,终于松了口。

“我见过小姐姐,她在火车站那讨钱。”

“就是上小学前,妈妈带你去外省找爸爸的时候,你在火车站看到小姐姐?”

“嗯!妈妈站在那看了小姐姐好久。”

“小敏,叔叔记得,前几天你说妈妈在火车上很害怕,你知道妈妈为什么害怕吗?”

“我不知道,妈妈什么也没说!”

“是不是看到那个小姐姐,妈妈才害怕的?”

“我不知道!”小敏记得,当时妈妈紧紧抓着她的手,一句话也没有说。

“妈妈是不是让你别把小姐姐的事告诉别人?”

“嗯,我上学的时候,有一天妈妈问我,还记不记得火车站那个小姐姐。我说记得,妈妈叫我不要跟别人说小姐姐的事。连爸爸也不能说,妈妈说这是我们俩的秘密。”

“小敏,你以前见过这个小姐姐是吗?”姜华又拿起了莫静桐的照片,与遇害女孩的照片放到一起。

“嗯,好像见过!”

“你在哪见到的?”

“我记不清了。”

“妈妈除了不让你说见过讨钱的小姐姐,还说了别的事吗?”

“妈妈叫我千万别乱跑,要是跑丢了,就会和那个小姐姐一样,到街上讨钱。”

“妈妈真这样说?”姜华极度震惊。

“嗯,妈妈说,小姐姐以前跟我在一块玩,后来乱跑被坏人带走了,她的脚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小敏指了一下遇害女孩的照片。

“你跟小姐姐在一块玩?”姜华不可思议的看着小敏。

“是妈妈说的,我记不清了。”

小敏迷惘的看着莫静桐的照片,她记忆深处,确曾在某个地方,跟照片上的小朋友一块玩耍。小朋友的影子,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出现在她脑海里。

第七十七节 暗示

“小敏,你好好想想,这两张照片,是一个人吗?”姜华从小敏的眼神中读到一些无法言喻的东西。

“我不知道,我好像见过这个小朋友。自从妈妈告诉我,千万不能乱跑,要是跑丢了,就会和小姐姐一样到街上讨钱。我就感觉,这个小朋友,是不听妈妈的话到处乱跑,才被坏人把脚弄成这样,去街上讨钱的。”

小敏心情非常复杂,向姜华比划着两张照片上的孩子。她总感觉在火车站看到那个双脚怪异的小姐姐,好像就是自己记忆中的玩伴,因为不听话才变成那副样子。

姜华有点听懂了小敏的话。“小敏,你感觉这个小朋友因为不听话,就被坏人把脚弄成这样,变成了这个小姐姐?”

“嗯,妈妈说到这个小姐姐,我就想起这个小朋友。但是我不知道她们是不是一个人,叔叔,这个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小敏指着莫静桐的照片,她觉得自己好像认识这个小朋友,可记忆却有些模糊。她与小朋友在一起玩耍的细节,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个小朋友叫莫静桐。”

“莫静桐?”小敏缓缓念道,但记忆中好像没有这个名字。

“小敏,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我没听过,但是,我觉得好像认识她。”小敏两眼迷蒙,绞尽脑汁回忆小朋友的身影。

“小敏,你刚才说,你妈妈在火车站看了小姐姐很久,妈妈是不是认识小姐姐?”姜华把问题转到鲍翠莲身上。

“嗯……,我不知道,妈妈看着小姐姐发呆,我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听到。”

“发呆?然后你就发现妈妈很害怕,是吗?”

“嗯,妈妈紧紧抓住我的手,拉着我进了火车站。”

“小敏,你小时候去过顺云市吗?”

“我记不清了,不过五年级学校组织春游去过一次。”

“你去春游时,妈妈有没有说什么?”

“嗯……,妈妈叫我听老师的话,一定跟好老师,千万别走丢了。”

姜华叹了口气,零九年小敏才六岁,还能记得这么多事,已经不错了。

“郭大妈,我们先回去了。小敏……”姜华纠结的看了一下小敏。

“警官,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小敏的。”郭大妈怜惜的揽着小敏。

“叔叔,你们能快点帮我找到妈妈吗?”小敏眼睛发红,目光满是殷切。

“嗯!”姜华难过摸了下小敏的头,与严颖黯然离开鲍翠莲家。

回到警局,老孟、邵伟已经等在三中队办公室。老孟见着姜华,迫不及待问道:“姜队,莫泰仁怎么跑了?”

“具体情况现在还不清楚。但是基本可以确定,鎏龙湖水库遇害女孩,就是莫静桐!莫泰仁故意伤人案的受害者,在遇害女孩生前,曾与其有过接触。”

“那董业凯……?”

“董业凯在顺云市振兴商场经商前,行踪十分诡秘。经董业凯的老街坊辨认,高延东零八年有段时间,曾数次出现在董业凯家老房子附近。而当时董业凯并不在家,我和严颖怀疑,高延东有董业凯家钥匙。”

“高延东与董业凯是什么关系?”老孟暗叫大意,他与邵伟在顺云,竟没想到去董业凯家老房子向街坊打听情况。

“暂时也不清楚。但我推测,高、董二人,应与莫静桐失踪有关。”

“有证据吗?”老孟对姜华的判断仍有疑虑。

“莫静桐失踪那段时间,没有任何人能说清董业凯和高延东的动向。行事如此隐秘,我怀疑,他们二人肯定做了见不得光的事。”

“那鲍翠莲呢?”

“鲍翠莲零九年在鎏龙县火车站见过那名遇害女孩,当时女孩正在火车站附近行乞。我和严颖刚去找过小敏,小敏认出了遇害女孩。”

“那鲍翠莲与董业凯、高延东是什么关系?”

“目前没有证据证明鲍翠莲与高、董二人有关系。但是据小敏回忆,她小时候与莫静桐见过面,还在一块玩过。只是当时太小,小敏记不清是在哪见到莫静桐的。”

“孟哥,那老猫……?”邵伟郁闷的看着老孟,他们查的这条线,看来方向好像错了。

老孟心中烦闷,姜华说的这些情况,虽还未找到实际证据,但是基本可以认定,突然失踪的莫泰仁,嫌疑十分重大。

“姜队,鎏龙县那女孩真是莫静桐?”

“莫静桐右耳耳垂后有一粒黄豆大小的黑痣。那名女孩的样貌,虽与莫静桐差异很大,但是两人右耳耳垂后的痣极为相似。莫静桐失踪一年有余,可能会因营养不良、受伤、日晒等原因导致样貌有所改变。据莫泰仁原单位同事辨认,那名女孩的脸型与莫静桐确有几分相似。”

“孟哥,这是遇害女孩和莫静桐耳垂后黑痣的照片,你看看!”严颖把方婕传来的照片和莫静桐骑在爸爸身上那张照片递给老孟。

邵伟挤到老孟身旁,两人看了照片,同时皱起眉头。

“所以我让你先把老猫的事放一放。”

“是不是有别的任务?”老孟明白,现在所有的线索都已将嫌疑指向莫泰仁。

“嗯!”姜华点了点头。“我们需要尽快了解,近十年来黔州省破获的所有拐卖人口案件。”

“十年来发生的所有拐卖人口案!”邵伟惊呼的看向老孟。

“重点调查零八年至一零年落网的案犯。”姜华补充了一句。

“好,我们马上去调档案。”老孟正色点了点头,拍了拍邵伟,大步走出姜华办公室。

严颖忍住倦意,看了下时间。“姜队,现在已经是半夜,蒋奇、宋哥他们能找到莫泰仁吗?”

姜华走到窗边,看着街道上寥寥无几的行人,心里颇觉气馁。“估计找不到了!”

“莫泰仁会去哪?他会不会跑回顺云?”

“应该不会!”

“那他会去哪?”

“不知道!”姜华出神的看着窗外漆黑的天际,背影显得有些孤寂。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严颖见姜华意志消沉,感觉少了主心骨。

“让我想想!”姜华靠在窗边,疲惫的闭上双眼。

严颖不忍打扰,俯身趴在办公桌上,静静的看着姜华。办公室变得异常安静,姜华脑中却思绪万千。

莫泰仁为什么选择今晚突然失踪?昨天莫泰仁从剑河回林城途中接到王耀永电话,他若起了疑心,客车下高速还未进城时就可以下车逃走;昨晚把莫泰仁请到警局谈话,如果打草惊蛇,他昨晚就应该通过住所后窗活动的防盗栏逃离。

可莫泰仁今天却泰然自若的去厂里上了一天班,晚上回到住所才突然离去!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回想起昨晚与莫泰仁的谈话,姜华竟有种感觉,莫泰仁之所以没在客车下高速后逃走,好像就是为了等机会到警局,向姜华亲口讲述他所遭受的不幸!

莫泰仁这样做的意义何在?他难道想暗示什么?

第七十八节 下一个目标

方婕在警局招待所辗转难眠,保洁大姐和丁师傅提供的线索,令她疑窦丛生。

从两位目击者的描述来看,当年在街头给行乞女孩送馒头的年轻人与莫泰仁呢疯狂攻击的年轻人身形非常相似。

年轻人不仅给行乞女孩送馒头,晚上还将女孩抱走,由此可见,行乞女孩被年轻人所控制。此人被莫泰仁殴致重伤,有人驾车到医院后门接他离院,说明此人还有同伙。方婕早已猜到,这是一个有组织的行乞团伙。毫无疑问,女孩残疾的双脚,就是被行乞团伙残害所致。

每每想到,如果自己的孩子,被犯罪分子如此迫害,方婕顿觉不寒而栗。她完全能够理解,莫泰仁疯狂攻击那名控制女孩行乞的赵吾亮时,会是什么一种心情!

但回想起莫泰仁说到自己殴打的那名“小偷”时,嘴角浮现的冷笑和他异常平静的神情,方婕感到迷惑不解。假设莫泰仁明知女儿被赵吾亮及其同伙残害,说起此人,他怎么还能保持这份平静?

莫泰仁到达鎏龙县当晚,就顺利找到赵吾亮,说明他清楚赵吾亮是行乞团伙成员。可莫泰仁被警方抓获时,为什么不吐露实情?

那名女孩的行乞地点在火车站附近,莫泰仁也许一出站,就看到了那名女孩。方婕相信,那名女孩应该就是莫泰仁的女儿莫静桐。莫泰仁这个父亲,当时是否认出了自己的女儿?

假设莫泰仁认出了自己的女儿,他会怎么办?是立刻将女儿带走,还是就在一旁蹲守控制女儿的犯罪分子出现?

丁师傅说那天下午行乞女孩提前离去,是莫泰仁把女儿带走?还是行乞团伙发现莫泰仁举止异常,将女孩突击转移杀人灭口?还有,莫静桐当时认出自己的父亲了吗?

方婕眼眶控制不住的有些湿润,脑中倏然浮起小静桐在路口看到父亲的感人画面。莫泰仁的出现,无疑意味着小静桐一切苦难定将终结。作为父亲,莫泰仁绝不会对女儿无动于衷。父女俩也许会抱头痛哭,激动、愤怒的父亲也许会立刻报警……!

可事实却大相径庭。鎏龙县警局当日并未接到莫泰仁的报案!莫泰仁乘坐的列车上午十一点到站,而丁师傅中午却看到那名女孩还待在路口。

难道,莫泰仁出站时,并未注意路口行乞的女孩?抑或他一时没认出女儿?

如果莫泰仁没认出女儿,当晚又怎么会疯狂追打控制行乞女孩的赵吾亮?

方婕感觉心烦意乱,那女孩最终仍被害死了!

也许,莫泰仁当时确实没认出女儿?对,莫泰仁如果当场认出那女孩就是自己的女儿莫静桐,那女孩就绝不会死!

那女孩样貌与莫静桐判若两人,莫泰仁就算留意到女孩耳垂后的痣,一时也难以确定那女孩是不是自己女儿!

这种情况下,莫泰仁可能会在一旁观望,小心观察那名女孩看到他的反应!但女孩对莫泰仁的出现显然没有反应,而控制女孩的赵吾亮发现距女孩不远的莫泰仁神色异常,即行将女孩转移。莫泰仁一定会跟上前去,查探赵吾亮是否还控制着其他孩子!

赵吾亮发现被人跟踪,担心残害、强迫孩子乞讨的罪行败露,急忙联系同伙,用面包车把女孩带到鎏龙湖水库杀人灭口。莫泰仁跟不上载着女孩离去的面包车,只能在城里四处寻找类似的行乞孩童,意图找到带走女孩的赵吾亮,询问女儿莫静桐的下落。

当晚八点,赵吾亮出现在街头,恰被莫泰仁撞个正着。莫泰仁向其追问女儿下落未果,思及莫静桐安危,一时控制不住怒火,愤而疯狂殴打赵吾亮。

然而令方婕感到奇怪的是,莫泰仁被警方抓获时,并未告知警方,赵吾亮带走行乞女孩一事!莫泰仁面对警方的询问,选择了缄默,直至入狱,不曾为自己辩解半句。

在姜华办公室,莫泰仁坦承殴打“小偷”出气,却极力隐瞒“小偷”的真实身份。他只有一个目的,不想警方找到这个所谓的受害者赵吾亮!

方婕微微皱起眉头,莫泰仁难道想亲手对付赵吾亮和他身后的团伙?所以他宁愿被送进监狱,也不向警方告发赵吾亮涉嫌残害孩童的罪行。

莫泰仁如此痛恨赵吾亮,莫静桐岂非也遭了赵吾亮及其身后团伙的毒手?正是知悉女儿已遭毒手,所以莫泰仁才放弃了寻找女儿的希望。在追打赵吾亮的过程中,莫泰仁从赵吾亮的口中探知女儿的噩耗,因此才疯狂将此人殴致重伤。

可是那颗痣又如何解释?被赵吾亮团伙灭口的女孩耳后,竟有一颗与莫静桐极为相似的黑痣,这难道是巧合?

林城近期发生的三起命案,假如真与莫泰仁有关,那董业凯、鲍翠莲、高延东三人,难道就是赵吾亮身后拐卖儿童的团伙?

董、鲍、高三人已死,那赵吾亮呢?如果他们这个团伙是残害莫静桐、导致莫泰仁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莫泰仁会放过赵吾亮吗?

当然不会!

方婕耳边响起莫泰仁平静的声音:“我没有无缘无故攻击路人,那人是小偷,偷了我的钱……当时,我心情不好,下手太重了。直到被警察制止,才反应过来,那人只是个小偷……”

这套说辞根本站不住脚,莫泰仁满心急切到鎏龙县寻找女儿,遭遇小偷,只要能把自己的钱拿回来,又怎会横生枝节,反有心情打人出气!这套说辞稍加推敲,就能发现问题,莫泰仁不会愚蠢的认为警方难以察觉他的谎言吧?

如果莫泰仁明知谎言终会被警方识破,那他执意说出这番话,显然另有用意。

方婕猛然意识到,莫泰仁是在暗示警方注意那个“小偷”,也就是离奇消失的赵吾亮。莫泰仁想告诉警方,他的下一个目标是“赵吾亮”!

今晚莫泰仁从后窗离家翻越院墙逃走,说明他清楚自己已被警方监视;但昨夜他并未逃离,今天还到厂里上了一天班,这又是什么缘故呢?

姜华正在苦思莫泰仁说谎的用意,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一阵手机铃声。

“方婕,那么晚了,有事吗?”

“姜队,高延东死后,林城没有再发生连环杀人案吧?”

“没有,怎么这么问?”

“我想,林城的连环杀人案已告一段落!”

“什么意思?”

“莫泰仁住所后窗有活动防盗栏不是偶然,他早知道会被警方监视!”

“所以莫泰仁是故意在警方监视下多留一晚,他今晚逃走,林城就不会再发生连环杀人案!”姜华瞥了一眼熟睡的严颖,低声向方婕印证自己的猜测。

“对!莫泰仁明知关于小偷那套说辞,会被警方识破,还特意抛出徐丹离世,他才拿小偷出气的借口,是想暗示我们,徐丹的死与赵吾亮有关,赵吾亮是他下一个目标!”方婕无奈低叹,除了莫泰仁,恐怕无人能够找到赵吾亮。

第七十九节 补票

姜华异常烦闷,他渐渐明白,莫泰仁的逃离其实并不“突然”。也许在莫泰仁制定谋杀计划时,早就考虑好了这一步。

据纺织厂王耀永介绍,莫泰仁进厂后就一直没换过住所。许军联系了房东,房东说莫泰仁看房前就问过住房有没有安装防盗栏。说不定当初为了寻找可以活动开启的防盗栏,莫泰仁曾挑选了不少房子。

现在莫泰仁不知所踪,赵吾亮又下落不明,就算知道莫泰仁暗示要杀赵吾亮,姜华也是束手无策。

“方婕,南粤那边一点线索都没有。赵吾亮肯定是假名,我们只怕很难找到这个人!”

“呃……”方婕顿了一下,脑子飞快转动。“姜队,联系过纺织厂没有?”

“联系了,这一年来,莫泰仁曾到南粤出差三次,地点分别是东莞、江门、佛山。其中,莫泰仁在佛山只待了一天,东莞和江门待了两到三天。我请厂长伍卫红协助,让他们连夜准备一份莫泰仁在这三个城市联系的客户资料,老宋已经过去拿了。”

“身份证使用记录呢?”

“小刘查了,除了我说的这三个地方,莫泰仁上个月国庆期间,又去滇东渠敬市待了三天。我们向纺织厂核实日期,那几天厂里放假。”

“十月初莫泰仁去滇东渠敬?”方婕有些莫名。

“对,只查到莫泰仁购买火车票的记录,查不到住宿信息。”

“既然不是出差,他为什么要去渠敬?”

“不知道。我觉得他应该是去鎏龙县。”

“姜队,袁克松那张手机卡是哪天办理的?”

“十月一号国庆当天,打给高延东那张手机卡是第二天办理。莫泰仁三号去渠敬市,六号回的林城。”

“他是去鎏龙湖水库,告诉自己的女儿,他的复仇行动开始了!”方婕顿然醒悟,自己一直摇摆不定的猜测,终于被莫泰仁上月的渠敬之行证实了。

“水库遇害的女孩就是莫静桐!”

“对!”方婕内心凌乱,与姜华通电话前,她还怀疑水库遇害的女孩不是莫静桐。

“莫泰仁怎么知道莫静桐在鎏龙湖遇害?莫静桐死亡与莫泰仁攻击赵吾亮的时间,只相隔一个小时,如果当时莫泰仁在鎏龙湖,一个小时的时间他赶不回城区殴打赵吾亮!”

“我想,莫泰仁到鎏龙县,出火车站时应该看到在火车站附近行乞的莫静桐。但是女儿容貌大变,莫泰仁不敢确定,就在一旁观望。从而引起赵吾亮的警觉,立即把莫静桐带到城郊鎏龙湖杀害灭口。莫泰仁当时并没去鎏龙湖,赵吾亮回城被莫泰仁逮住,他才从赵吾亮口中确认那女孩就是莫静桐。所以才会疯狂殴打赵吾亮。”

“那徐丹呢?莫泰仁去鎏龙县,应该是从徐丹的遗物中发现线索,才会突然找去鎏龙县。难道徐丹也在鎏龙县见到莫静桐了?”

“我不知道。但如果徐丹看到那名女孩,觉得难以确定是不是莫静桐,她为什么不马上联系莫泰仁,让丈夫赶紧到鎏龙县亲眼看一看呢?”

零九年国庆过后,徐丹从外地回到顺云家中待了几天,才在十二号女儿生日那天跳楼自杀。假设徐丹当时去的地方是鎏龙县,看到一个耳后黑痣与女儿极为相似的女孩,她应该第一时间联系丈夫去鎏龙县,确认那女孩究竟是不是莫静桐。

“徐丹回到顺云时,莫泰仁还在川渝。徐丹死后近二十天,莫泰仁才突然离家赶往鎏龙县。显然,徐丹并没有告诉莫泰仁,滇东鎏龙县有一名耳后黑痣与莫静桐极为相似的女孩!”姜华感觉徐丹的做法不合常理。

方婕叹了口气,徐丹当时的想法,谁也无法猜透。

“方婕,你还是休息一下吧,一早还要上火车。”

“姜队,我想,我还是直接去南粤吧!”莫泰仁已经离开林城,方婕认为回林城也没用。

“呃,这样也行,老宋和小刘去纺织厂要了资料,连夜赶去东莞。我想让蒋奇和许军去江门,我和严颖去佛山,老孟、小刘留守林城。你从鎏龙直接到佛山吧,我们在佛山会合。”

“好,我现在就去春城,乘最早的班机到佛山,大概明天中午能到。”

方婕挂了电话,给何子明发了一条信息。急不可待的奔向火车站,坐上凌晨的列车赶往春城。

清晨七点,林城开往羊城的列车,缓缓驶进贵定县火车站,站台上廖无几人。卧铺车厢的列车员送走几名下车的乘客,返回车厢,看到一名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已等在自己值班室门前。

“师傅,我补张票!”男子背着一个大背包,手上拿着身份证。

“你在哪上的车?”列车员看了一眼身份证,又还给男子。

“刚上来,车站窗口没卧铺票了。师傅,车上还有卧铺吗?”男子回头朝卧铺车厢看去。

“你到哪?”

“羊城。”

“还有一个上铺,要不要?”

“要,只有卧铺就行。”男子连连点头。

“三百二十四,手续费五块。”列车员打了一个哈欠,从值班室小桌上拿起换票本。

“谢谢了师傅!”男子把钱递给列车员,另一只手上亮着身份证。

“去羊城打货?”列车员看了一眼男子的大背包,随口问道。

“是啊,去进点货。”男子微微笑道。

“行了,在16号上铺。你自己过去吧!”列车员把卧铺牌递给男子,进了值班室。

卧铺车厢早熄了灯,男子慢慢寻到16号卧铺,一抹阳光从窗帘的缝隙照进车厢,莫泰仁那张刚才还在微笑的脸,渐渐变得有些阴郁。

贵定县距林城一百公里,昨晚莫泰仁离开住所,在街头找了一辆“黑的”把他送到贵定县。蒋奇和许军在他的住所破门而入时,莫泰仁已经走进贵定县火车站旁的桑拿中心。

黔州南部这个小县城莫泰仁来过多次,县火车站没有完全封闭,从火车站后的小路,可以不经车站安检进入站台。常年出差在外的莫泰仁,早已摸清上车补票的路数。神不知鬼不觉的登上开往羊城的列车,姜华却查不到他的购票信息。

莫泰仁爬到上铺,看着火车缓缓开动,轻轻呼了一口气,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现在虽已顺利离开林城,摆脱了警方的监视,可是莫泰仁仍有些担心,距他上次去江门已经过去几个月,那个跛脚畜生是否还住在原处?

再过一小时,警方应该会发现自己不见了吧?莫泰仁嘴角浮起无声的冷笑,心中暗自揣测,警察是否能够猜到他的暗示。

莫泰仁疲惫的闭上眼睛,在姜华办公室看到的遇害女孩照片骤然闪现脑海,两行热泪缓缓从眼角滑落。在他看到照片那一刻,心脏几乎已被撕裂,但当着警察的面,他必须装作不认识照片上的孩子。他很清楚,在杀掉跛脚畜生前,决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静桐!莫泰仁在心底默默念起女儿的名字:静桐,爸爸妈妈对不起你!

第八十节 齐赴南粤

老孟和邵伟在档案室开了个通宵,整理出一份零八年至一零年因拐卖人口落网案犯名单。在这份名单中,他们发现两名顺云市户籍的服刑人员。

姜华接到老孟电话,已经和严颖、蒋奇、许军到了机场,正准备登上飞往羊城的飞机。

“老孟,你和邵伟立刻到监狱见这两个人,试着打探董业凯、高延东的线索。”

“嗯,我尽力吧!”老孟心里没底,已经落网服刑的案犯口中恐怕很难挖出东西。

“那好,飞机马上就要起飞,到羊城再联络。”

邵伟伸了一个懒腰,嘴里打着哈欠。“孟哥,现在就去监狱?”

“嗯,走吧,姜队那边还等着消息。”老孟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拉着邵伟离开了警局。

方婕彻夜未眠,上了飞机迷迷糊糊坠入梦中。睡梦里,方婕和余波牵着一个天真可爱的女孩,女孩甜甜的叫着“爸爸妈妈”,余波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痴痴看着方婕母女。

突然女孩不见了。余波疯了似的冲上街头到处寻找,方婕呆立原地,四周都是浓雾,方婕被困雾中失去方向。

“孩子,孩子!”方婕声嘶力竭的呼唤,浓雾渐渐淡去,只见一个皮肤黝黑、骨瘦如柴的女孩瘫坐在地,双脚以一种怪异的角度反扭到胸前。

方婕的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心痛的浑身发抖,想走上前去,双脚却像被定住,迈不开腿。女孩呆呆的看着方婕,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像看着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

“余波,余波!”方婕叫着丈夫的名字,令人颤栗的恐惧感侵袭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小姐,你没事吧?”身旁的乘客,轻轻叫醒方婕。

机舱外刺眼的阳光,让方婕回过神来,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哦,没事,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乘客微微一笑,继续闭上眼睛小憩。

方婕心绪起伏不定,不禁想起徐丹。这个在女儿生日那天轻生的母亲,她在鎏龙县究竟有没有认出自己的女儿?徐丹跳楼那天,莫泰仁刚从川渝回到林城,徐丹为什么不等丈夫回家?

莫泰仁在女儿生日那天回来,徐丹难道不知道吗?她为什么要赶在丈夫回家前了结自己的生命?

方婕胸口像是堵着什么东西,令她感觉呼吸困难。她心里突然萌发一个奇怪的想法:徐丹好像不想面对自己的丈夫!

莫泰仁一动不动的躺在上铺,回想起徐丹给他打的最后一通电话。

“你在哪?”

“我刚到川渝,你呢?”

“我准备回家。”

“我过几天就回来!”

“嗯。”

夫妻俩谁也没提过几天就是女儿生日,但是莫泰仁早就决定,在静桐生日那天,一定要回家好好陪着徐丹。没了孩子,徐丹至少还有一个疼她爱她的丈夫。

可莫泰仁万万没想到徐丹会自杀。静桐失踪后,徐丹从未放弃过希望,她一直不遗余力的四处寻找女儿。徐丹的这份执着,也让莫泰仁充满了寻找孩子的信心。

那天接到贾经理的电话,莫泰仁几近窒息,他的心完全被抽空,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暗淡无光。静桐没了,徐丹也没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莫泰仁想冲出去,让飞驰的车轮,带他去与徐丹相聚。可他心底隐然传来一个声音“爸爸”,莫泰仁泪流满面,他不能死,静桐还在等着爸爸!

回到顺云,看着血泊中的妻子,莫泰仁心如刀绞。他撩开贴在徐丹额前那一缕缕被鲜血浸湿的头发,妻子曾经的俏面,已是面目模糊。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仿佛在控诉内心的不甘与愤恨!

从那天开始,莫泰仁只要闭上眼睛,脑中就会浮现妻子那张面目模糊的脸。他不敢闭眼,只有看着徐丹的照片,他才能想起妻子生前的模样;他也不敢睡觉,徐丹总是浑身鲜血面目模糊的出现在他的梦中;他更不敢相信,徐丹竟然放弃了寻找静桐的希望,也放弃了深爱自己的丈夫。

莫泰仁懊悔万分,他恨自己静桐生日那天为什么不守在徐丹身旁,更恨那些拐走静桐的畜生!

徐丹为什么要抛下他、抛下孩子?他不在妻子身边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徐丹为什么要放弃一直坚守的那份执着?只需要再等两个小时,他就能回到家,徐丹为什么不等等?

为什么?莫泰仁站在宿舍的阳台上,内心愤怒的嘶吼。他不知道徐丹在这站了多久,徐丹从阳台跳下时,有没有想过他这个丈夫的感受?

连续好几天水米未进,莫泰仁感到一阵晕眩,身体摇摇晃晃似乎随时会从阳台上掉下去。

不!莫泰仁两手抓紧护栏,他不能死!静桐还没找到,徐丹不在了,他必须找到静桐给妻子一个交代。

列车钻进隧道,车轮轰隆轰隆的回声,打断了莫泰仁的回忆。他痛苦的闭着眼睛,妻子那张面目模糊的脸和女儿空洞的眼神在脑中挥之不去。

姜华一行到达羊城,向当地警方借了两辆车。蒋奇和许军驱车前往江门,姜华和严颖直奔佛山。

“姜队,根据纺织厂提供的莫泰仁出差记录,他在佛山只待了一天。我想,莫泰仁应该没有时间寻找赵吾亮吧?”严颖认为,姜华更应该把精力放到东莞和江门。

“正因为莫泰仁在佛山只待了一天,相对来说,赵吾亮在佛山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才要先排除佛山,抓紧时间与老宋、蒋奇他们会合。”

严颖不屑的撇了撇嘴,虽然姜华没有明说,但严颖清楚,方婕乘坐的是春城直达佛山的航班,姜华选择亲自到佛山,也是为了接方婕。

“莫泰仁到佛山接洽的客户叫庞元亮,是佛山千叶印染厂的副总。”严颖翻着老宋发来的客户资料,不动声色的瞥了姜华一眼。

“你查查千叶印染厂的具体位置,我们先去机场接了方婕,再去印染厂找庞元亮。”

“姜队,你就这么有把握,莫泰仁一定会来南粤吗?”姜华与方婕思路上的合拍,令严颖有点小小的不爽。

“你相信莫泰仁在鎏龙县殴打的人是小偷吗?”

严颖迟疑片刻,不情愿的说道:“不相信。”

“那就是了。莫泰仁也知道我们不会相信。”

“所以这就是你们说的‘暗示’?”

“对,莫泰仁说,当时徐丹刚走,他变得抑郁,心情不好才会殴打小偷出气。这是变相的告诉我们,他是为了徐丹才殴打赵吾亮。”

“可徐丹是自杀!”

“徐丹为什么自杀?”

严颖一时语结,徐丹自杀的根结当然是因为女儿莫静桐。

“方婕在鎏龙县已经查明,赵吾亮控制那名女孩行乞,假设董、鲍、高三人因莫静桐而被杀,那么莫泰仁会放过赵吾亮吗?”

“万一莫泰仁早就杀了赵吾亮呢?”

姜华微微一怔,不禁暗自担心,莫泰仁真会来南粤吗?

第八十一节 民间中草医

春城飞往羊城的航班准时降落,方婕走出机场,姜华已在接机大厅等候。

“姜队,你先到了?”方婕朝姜华身后张望。

“嗯,严颖在外面车上,走吧!”

“现在去哪?”方婕随姜华快步走出机场。

“先去千叶印染厂找庞元亮,他是莫泰仁到佛山出差接洽的客户。”

“佛山警方有什么线索吗?”

“暂时还没有。”

严颖在车内见姜华和方婕走过来,把头伸出车窗,跟方婕打了声招呼。

方婕上了车,严颖忍不住问道:“方姐,鎏龙警方已经确定赵吾亮控制那名女孩行乞了?”

“嗯!昨晚鎏龙警方在火车站广场找到两名保洁工人,他们证实,那名女孩在火车站附近行乞是赵吾亮负责接送。”

“方姐,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莫泰仁能够找到鎏龙县,极有可能是从徐丹的遗物中找到线索。假设徐丹自杀前曾去过鎏龙县,她在火车站广场有没有认出自己的女儿?”

姜华启动车子,从后视镜看了方婕一眼,他也想听听方婕的看法。

“我不知道。目前基本可以肯定,那名女孩就是莫静桐。虽然她的行乞地点并不固定,但我感觉,徐丹应该见过莫静桐。”

“难道徐丹认不出自己的孩子?”严颖觉得奇怪,既然莫泰仁前往鎏龙县找上赵吾亮,说明他清楚莫静桐被赵吾亮控制。如果徐丹无法肯定那名行乞的女孩是不是自己的女儿,她又怎么能给莫泰仁留下鎏龙县这条线索。

“我想,莫静桐当时已面目全非,徐丹不一定能认出来。”姜华猜测,徐丹如果认出自己的女儿,一定会立即通知莫泰仁去鎏龙县。

“那莫泰仁去鎏龙县就是误打误撞咯?”严颖觉得应该没那么简单。

“假设徐丹死后,莫泰仁发现徐丹生前最后去的地方是鎏龙县,他可能会去鎏龙县看看,为什么徐丹去过鎏龙县后会自杀。”姜华认为,莫泰仁去鎏龙县之前,可能不知道莫静桐在鎏龙县。

“那莫泰仁在鎏龙县发现莫静桐就是偶然了?”

“嗯,也许就是偶然。”

“既然莫泰仁能认出莫静桐,徐丹为什么不敢肯定那女孩就是自己的女儿?”严颖对这个问题十分纠结。

方婕轻轻的叹了口气,严颖的疑问,早已困扰她多时。

“莫泰仁如果认出莫静桐,他当时为什么不阻止赵吾亮转移莫静桐?”严颖继续发问。

“我估计,莫泰仁可能也无法完全确定那就是莫静桐。”方婕一直认为,莫泰仁在一旁观望时,赵吾亮发现异常,才把莫静桐转移。

“到了,下车吧!”

姜华把车停下,严颖才发现已经到了印染厂大门。

庞元亮事先接到姜华电话,让人等在厂门口,把姜华几人领进厂部办公室。

“庞总,你好!我是黔州省林城警局的姜华,早上是我给你打的电话。”姜华向迎到门边的庞元亮自我介绍。

“你好,姜警官!大家请坐吧。”庞元亮陪着大家在会客区坐下。

“庞总,我想了解一下,林城林彩纺织厂的业务经理莫泰仁,你还有印象吗?”姜华开门见山的问道。

“有,几个月前,莫经理来过我们厂。”

“莫泰仁在佛山待了多久?”

“就一天,莫经理早上到佛山,晚上就乘火车回黔州了。那天,还是我让驾驶员把他送去火车站的。”

“是你们的人送莫泰仁上车的?”

“没送上车,但是驾驶员看着莫泰仁进站的。”

“莫泰仁一整天都待在你们厂里吗?”

“对。早上也是我们的驾驶员去火车站把他接过来的。”

“莫泰仁当时有没有向你打听佛山的某个地方?”

“没有,我们只谈业务。他说第二天还要去湘西,没准备在佛山停留。”

“那莫泰仁向你打听过什么人吗?”

“没有。”庞元亮皱眉看着姜华,不知道莫泰仁到底出了什么事。

“呃,庞总,你和莫泰仁的那次会面,时间是由谁定的?”姜华有些失望,隐隐感觉莫泰仁来佛山似与赵吾亮无关。

“是我定的,警官,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姜华无奈的笑了笑。“庞总,打扰你了!”

“不客气。”

离开印染厂,严颖郁闷的发起牢骚。“姜队,我觉得这么找不是办法。”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找?”姜华白了严颖一眼,拉开车门上车。

严颖嘟了下嘴,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姜队,莫泰仁最后一次来南粤出差去的是哪个城市?”方婕无意问了一句。

“江门!”

“姜队,莫泰仁如果来南粤,会乘坐哪种交通工具?”严颖想从交通工具想办法。

“很难说!飞机和火车都没有莫泰仁的购票信息,他如果中途乘坐长途汽车,我们无法掌握他的目的地。”

“南粤警方查询当地医疗机构没有消息吗?”方婕十分苦恼,这样盲目寻找,确实不是办法。

“没有,零九年十一月上旬在当地医疗机构就医的患者中,没有找到符合赵吾亮特征的人。”

“有些小型医疗机构,根本不会留存就医患者资料。”严颖不满的瞟了姜华一眼,作为三中队队长,姜华这次来南粤的决定似乎有些草率。

姜华沉默半响,突然开口说道:“也许,赵吾亮根本就不会到正规医疗机构就医。”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严颖冷冷问道。

“你还记得林城专治骨伤的司医生吗?”姜华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赵吾亮会选择民间中草药治疗骨伤?”严颖难以相信的看着姜华。

“民间中草医治疗骨伤很有一套,而且医治费用低廉,也不会深究患者伤情和身份。对,赵吾亮为了隐蔽身份,一定会选择民间中草医治疗骨伤。”

方婕赞同的点点头,姜华的分析很有道理。况且,各地有名的中草医不多,以专治骨伤出名的民间大夫就更少,寻找赵吾亮的范围也小了许多。

严颖半信半疑的蹙着眉头,对姜华提出的办法并不抱太大希望。

姜华却自信满满,立即通过佛山警方联系当地卫生医疗部门,打听到佛山的确有两位专治骨伤的大夫。

“蒋奇,你和许军到江门后,立即请江门警方协助,打听当地有名的中草医,找出专治骨伤的大夫。”

“知道了,姜队!”

严颖见姜华兴冲冲联系老宋和蒋奇,有些不以为然。“姜队,正规医疗机构就不查了?”

“当然要查,不过可以请当地警方协助!我们人手有限,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接触与莫泰仁有业务来往的客户和专治骨伤的中草医吧!”

“不知道莫泰仁现在在哪!”方婕幽幽叹了口气。

“他应该就在路上!”姜华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坚信莫泰仁一定会来南粤。

严颖矛盾的看着姜华和方婕,心中暗想,这次南粤之行,真的能揭开真相吗?

第八十二节 杨大夫

在佛山警方的协助下,姜华三人走访了佛山两名专治骨伤的民间中草医大夫。可是两名大夫在零九年十一月,并未收治过左腿膝关节骨折的伤者。

莫泰仁前几个月到佛山只待了一天,姜华对佛山原本也没有抱太大希望。可是接下来是该去东莞还是江门,却令姜华有些作难。

“姜队,莫泰仁到底是什么时候去的江门市?”方婕有种预感,莫泰仁向董、鲍、高三人动手前,应该先确定赵吾亮在哪。

“今年八月中旬。”

“他什么时候去的东莞呢?”

“六月。”

姜华好像猜到方婕的心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我们去江门!”

“那东莞呢?”严颖心头发闷,姜华与方婕似乎非常合拍。

“东莞有老宋和小刘。”姜华不再犹豫,立刻奔赴江门。

江门市辖三个区,代管四个县级市。与林彩纺织厂有业务往来的那家公司在台山市,蒋奇和许军马不停蹄赶到台山,通过当地警方联系上与莫泰仁洽谈业务的石经理。

“石经理你好,我是黔州林城警局刑侦队的蒋奇,想向你了解点情况,请问你在公司吗?”

“警官,我在羊城出差,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石康宁突然接到警察电话,觉得很是意外。

“呃,石经理,你们公司与林城林彩纺织厂有业务关系吧?”

“对,警官,有什么问题吗?”

“呵,没有,我想向你了解一下林彩纺织厂业务经理莫泰仁的情况。”

“莫经理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石经理,你还记得莫泰仁是什么时候来台山市的吗?”

“呃,八月中旬,莫经理代表林彩纺织厂来谈一批原料。”

“他是与你接洽的吗?”

“是的。莫经理先到江门,我亲自把他接到台山的。”

“莫泰仁在台山待了几天?”

“待了一天半,他头一天到江门,我下午亲自把他接到台山。第二天晚上他执意要走,我又把他送回了江门。”

“莫泰仁当晚离开江门了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把他送到江门以后,过了几天他回到厂里才给我打电话。”

“他有没有向你打听什么地方?”

“没有。”

“有没有打听什么人呢?”

“也没有。”

“莫泰仁有没有提过,他在江门要待多久?”

“他没说,那天晚上本来我已经安排好了酒店,但是吃晚饭时,莫经理说他在江门还有事,吃完饭必须回江门。”

“莫泰仁说没说是什么事?”

“没说。”

“他在江门住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莫经理只说酒店他已经定好了,具体住哪他没说。”

“石经理,莫泰仁在台山期间,你一直跟他在一起吗?”

“呃,头一晚把他安排进酒店,我就回家了。第二天我们一直在一起。警官,莫经理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谢谢了石经理!”蒋奇不想应付石康宁的追问,赶紧挂了电话。

许军侧头看着蒋奇。“怎么样?”

“应该不是台山,莫泰仁在台山只住了一晚,就回江门了。”

“那中草医还要不要查查?”

“还是查一下吧!”蒋奇不敢大意。

经过了解,台山市内有一位名叫杨有奇的祖传草医大夫,接骨非常有名。蒋奇和许军慕名找到这为大夫的草药馆,杨大夫正在给病人配药。

“杨大夫,你好!我是黔州林城警局的蒋奇,想跟你打听点事。”

蒋奇表明身份,杨大夫瞟了蒋奇二人一眼,冷淡的问道:“什么事?”

“杨大夫,你这药馆开了不少年头了吧?”

“嗯。”

“杨大夫,请问一下,二零零九年十一月上旬至中旬,有没有一位左脚膝关节骨折的伤者到你这就医?”

“零九年?”杨大夫微微皱眉想了一下,“那段时间没有膝关节骨折的病人。”

“杨大夫,麻烦你再回忆一下,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大概二十五六岁,他脸上有瘀伤。”

“没有。膝关节骨折很麻烦,如果收过这样的病人,我肯定会记得。”

“杨大夫,台山市内还有别的中草医能治疗骨伤吗?”

“当然有,不过除了我,别的地方恐怕不会收治膝关节骨折的病人。”杨大夫非常自信。

“呃,杨大夫,整个江门地区,除了你,还有能够治疗膝关节骨折的中草医吗?”

“我只知道两个。鹤山市的曾定凡,开平市的伍华锋,他们是我师兄,我父亲的徒弟。”

“江门市内没有特别出名的骨伤大夫吗?”

“有啊,市一医骨伤科的韦建国,江门骨伤医院的范院长。”杨大夫对他这个行当十分了解,但这两位医生都是西医。

“杨大夫,你有曾定凡和伍华锋的联系电话吗?”

“有。”杨大夫拿出手机,翻出两位师兄的号码。

“谢谢了杨大夫!”

蒋奇记下号码,赶紧联系杨大夫的两位师兄。可是得到的答案与杨大夫一样,曾定凡和伍华锋在零九年同样没有收治过膝关节骨折的病人。

“蒋奇,我看还是请台山警方帮我们联系一下卫生医疗部门吧。”许军担心杨大夫有自夸之嫌。

蒋奇立即联系台山警方,了解得知,杨大夫所言非虚。杨氏祖传的接骨技术,在整个江门地区的确赫赫有名。

“姜队,我跟台山的石经理已经通过电话了。他说莫泰仁在台山之待了一天半,住了一晚,第二天晚上就会江门了。你让我打听的中草医,我也问了,在整个江门地区,有名的骨伤大夫只有师兄弟三人。一个在台山,一个在鹤山,还有一个在开平。他们三人零九年十一月都没收治过膝关节骨折的病人。”蒋奇向姜华作了汇报。

“除了他们师兄弟三人,江门就没有别的挂上大夫?”姜华隐隐有些失望。

“有是有,不过名气没他们大。”

“名气大不大不要紧,只要是能治疗骨伤的中草医大夫,你和许军一个个的打听。”

“知道了,姜队!”

“我现在离鹤山很近,你把鹤山那位大夫的电话发给我,我亲自上门问问。”

“行,我现在就发。”

蒋奇把鹤山曾定凡的号码发给姜华,回头又进了杨大夫的草药馆。

“杨大夫,还得打扰你一下,我想问问,整个江门地区,有多少中草医大夫能治疗骨伤?”

杨大夫见蒋奇再次问起骨伤大夫,不禁皱了皱眉。

“警官,你说的那个病人的情况,可不是哪个大夫都敢随便收治。”

“杨大夫,麻烦你再帮忙想想,除了你们师兄弟,江门地区就一个敢收这种病人的大夫都没有吗?”

杨大夫放下手中的秤盘,看蒋奇一脸急色,缓缓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泽敏,几年前,你有没有收治过一名左腿膝关节骨折的病人?到底有没有?是不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还记得是哪年吗?那人你认识?他的腿瘸了吧!哼!”杨大夫脸色铁青,气愤的挂断电话。

第八十三节 欧鹏

蒋奇见杨大夫一脸愧色,不由欣喜的与许军对视。

“杨大夫,你说的泽敏是谁?”

杨大夫低叹一声,“是我表弟金泽敏,我父亲还在时,他跟着学了两年。但是泽敏性格浮躁,我父亲说过,不许他行医。”

“金泽敏收治过左腿膝关节骨折的病人?”

“嗯。”杨大夫不好意思的点点头。“零九年十一月,泽敏确实给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治过骨伤,可能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

“金泽敏认识这个年轻人?”

“他说是一个朋友介绍到他那的。”

“杨大夫,金泽敏现在在哪?”

“北徒镇。”

“有多远?”

“一小时车程。”

“杨大夫,你能带我们去找金泽敏吗?我们有很重要的事需要找他。”

“警官,你们找的究竟是什么人?”杨大夫忍不住问道。

“呃,杨大夫,具体情况我不方便透露。不过,这个人很可能有危险。”

“危险?”杨大夫有些不解。

“对,有人可能对他不利。”蒋奇没有细说。

“杀一个瘸腿的残疾人?”

“杨大夫,情况十分紧急,希望你能协助我们的工作。”蒋奇满脸恳切,郑重的看着杨大夫。

“好吧,我带你们去。”

杨大夫关了草药馆的门,跟着蒋奇上了车。

“要不要给姜队打个电话?”许军估计姜华现在已经到了鹤山。

“不急,到北徒镇问清楚情况再向姜队汇报。”蒋奇向杨大夫问明方向,立刻急驰而去。

姜华到达鹤山,正准备联系曾定凡,老孟打来电话。

“姜队,我和邵伟刚到第二监狱见了两名一一年因拐卖人口入狱的犯人。其中一名叫田昌进的犯人,认识高延东。据田昌进交代,高延东有段时间常与一名叫坤哥的人在混在一起,这个坤哥也是南粤口音。”

“坤哥?知道全名吗?”

“不知道。田昌进只见过坤哥两次,一次在林城,一次在春城。”

“春城?这个坤哥是干什么的?”

“不清楚。田昌进说高延东和坤哥看起来神神秘秘的,他只知道高延东吸毒,不知道高延东具体在干什么。”

“田昌进是在春城什么地方见到高延东和坤哥的?”

“火车站附近的宾馆。当时与高延东和坤哥同行的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据田昌进描述,我感觉那个男人很可能是董业凯。”

“那女的呢?”

“女的二十出头,应该是坤哥的女人,不像是鲍翠莲。”

“是哪家宾馆?”

“祥云宾馆,当时田昌进去宾馆找人,正好碰到坤哥和像董业凯的那个男人从电梯出来,高延东和那个女人在宾馆大厅等候。田昌进跟高延东打招呼,高延东没理他。那个女人看见坤哥,上前挽着坤哥,几人马上离开了宾馆。我已经问清楚,田昌进当时是去宾馆见下家。”

“下家是谁?落网了吗?”

“田昌进只知道下家叫老庄,估计是假名。老庄在警方抓捕时,出车祸死了。”

“老孟,坤哥和高延东应该不住在那家宾馆。”

“嗯,当时高延东和坤哥的女人在宾馆大厅等候,我也觉得他们应该不住那。坤哥和像董业凯的男人上楼可能是见什么人。”

“也许就是见田昌进那个下家老庄!”

“我问了,田昌进说,老庄不收孩子。”

“不收孩子?”姜华有些意外。

“嗯,老庄只收智力有点问题的女人。”

“老孟,坤哥和高延东出现在春城祥云宾馆是哪年的事?”

“田昌进说是零八年奥运会结束后没几天,正是莫静桐失踪后那段时间。”

“老孟,坤哥和高延东他们那个时候去滇东春城,一定是找下家。你想办法一定要尽快打听到坤哥的情况。”

“是,姜队!”老孟早已意识到,这三起连环杀人案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

杨大夫带着蒋奇、许军到了北徒镇金泽敏家,他这个表弟显得十分意外。

“大哥,你怎么来了?”金泽敏好奇的瞄着蒋奇、许军。

“泽敏,这两位是黔州省林城警局的刑警,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杨大夫暂时压住对表弟的不满,给金泽敏介绍了他带来的警察。

“黔州省的刑警?”金泽敏疑惑的看着没穿制服的两位警察。

“金大哥你好,我叫蒋奇。”蒋奇亮出工作证。

“你们找我了解情况?”金泽敏很是莫名。

“对,金大哥,听杨大夫说,零九年十一月份,你收治了一名左腿膝关节骨折的病人?”

“嗯。”金泽敏尬尴的瞟了一眼表哥杨大夫。

“那个年轻人多大年龄?”

“二十五块六岁吧。警官,你们想打听的就是他?”金泽敏疑惑的问道。

“对。这个人具体是什么时候来找你治疗的?”

“十一月几号吧,具体哪天我记不清了。”

“你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他是我一个朋友介绍来找我的,我只知道他叫欧鹏。”

“你那朋友叫什么名字?他现在在哪?”

“何荣发,他在镇上开五金店,欧鹏当时就住在他家。”

“欧鹏也是北徒镇的?”

“应该不是,他好了以后,我在镇上没见过他。”

“何荣发和欧鹏是什么关系?”

“何荣发说欧鹏是他亲戚。”

“金大哥,你能带我们去找何荣发吗?”

“可以。警官,那小子是不是犯什么事了?”金泽敏好奇的打听。

“呃,金大哥,对不起,我不方便透露。”

“哦!”金泽敏讪讪的避开杨大夫严肃的目光。“那我带你们去找何荣发吧。”

从金泽敏家出来,走过两条街,金泽敏远远指着路边一户自建房,一楼门面就是五金店。

“警官,那就是何荣发家。”

“谢谢了,金大哥!”蒋奇明白,金泽敏不想亲自带他们进去。“杨大夫,你先去金大哥家坐坐,等会我再送你回台山。”

“不用了,警官,你们先忙吧,不用管我。”杨大夫瞪了金泽敏一眼,两人先走了。

蒋奇和许军走到五金店前,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坐在柜台后看着电视。

“老板,请问你就是何荣发?”蒋奇环视店内,只有何荣发一人。

“我是何荣发,你们是……?”何荣发奇怪的看着蒋奇、许军。

“我们是黔州省林城警局刑侦队的,我叫蒋奇,这是我同事许军。”蒋奇拿出工作证表明身份。

“黔州,刑侦队?”何荣发十分惊诧。“你们找我?”

“对。何荣发,你是不是有个叫欧鹏的亲戚?”

“欧鹏!”何荣发皱起眉头,面上浮起几分紧张不安。“呃,那不是我亲戚。”

“不是你亲戚?”蒋奇感觉何荣发表情有异。

“他是我一个朋友的亲戚,那年脚受了伤,请我帮忙找大夫给他治伤。”

“你朋友叫什么名字?他现在在哪?”

“雷阳,他住在台山四九镇。”

“那欧鹏呢?他家住哪?”

“他也住在四九镇。”

蒋奇大喜过望,“赵吾亮”的下落总算有眉目了。

第八十四节 特殊职业

“你怎么认识雷阳的?”蒋奇不敢放松警惕,要找欧鹏必须先弄清何荣发与雷阳的关系。

“他在羊城五金建材批发市场上过班,我去羊城进货认识的。”

“你们认识多久了?”

“七八年了。警官,其实我跟他也不是很熟。”何荣发想跟雷阳撇清关系。

“认识七八年还不熟?”蒋奇调侃道。

“真的不是很熟,雷阳在批发市场干了两年就换工作了,我们很少联系。”

“可他让你帮忙找人给欧鹏治伤。”

“那是因为我以前摔断了腿,让金师傅给治好,一点毛病没落下。我曾经跟雷阳说过这事,所以他才让我帮他亲戚请金师傅治伤。他,他还给了点钱,让我安排欧鹏在我家住下,方便金师傅上门换药,这样他们就不用每天跑北徒了。”

“何荣发,雷阳和欧鹏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蒋奇觉得奇怪,何荣发并未好奇的打听雷阳和欧鹏犯了什么事,可他却总想与雷阳划清界限。

“呃……,雷阳把欧鹏送来我这就走了,那欧鹏不爱说话,问他什么他都是支支吾吾。我,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异常。”何荣发感觉欧鹏有点神神秘秘的。

“欧鹏在你这住了多久?”

“一个多月吧。”

“其间有人来找过欧鹏吗?”

“没有。”

“伤好以后欧鹏自己走的?”

“不是,本来雷阳说好来接他,但是临时有事来不了,我这有车,雷阳就让我把欧鹏送回四九镇。”

“欧鹏住在你这,雷阳给了你多少钱?”

“三千,负责他一日三餐。”

“金泽敏的医药费是谁付的?”

“欧鹏自己付的。”

“你把欧鹏送到四九镇什么地方?”

“送到新竹路口,他就下车了。”

“你不知道他具体住哪?”

“不知道,欧鹏没说。”

“欧鹏的脚是不是瘸了?”

“嗯,走路一瘸一拐的,膝关节有点变形。金师傅说欧鹏受伤后没有及时医治,拖时间长了,能恢复到这个程度已经不错了,至少不用拄拐。”

“之后你见过欧鹏吗?”

“没见过。”

“雷阳呢?”

“前两年在羊城遇到过一次,我问起欧鹏,他说得含含糊糊,好像也是很久没跟欧鹏联系了。”

“你现在能找到雷阳吗?”

“我知道他住哪,呃,警官,雷阳是不是犯事了?”何荣发终于忍不住打听。

蒋奇盯着何荣发看了片刻,“何荣发,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欧鹏可能涉及我们正在调查的一起恶性案件,不然我们也不会专程赶到台山来。”

何荣发很清楚蒋奇的意思,连连点头。“我懂的,警官,你们放心,我不会给雷阳通风报信的。”

“你现在能带我们去找雷阳吗?”蒋奇看了一眼时间,已近下午五点。

“可以,我带你们去。”何荣发拿起柜台上的车钥匙,准备走出来。

“你不用开车了,坐我们的车吧!”蒋奇微微笑道。

“呃,好。”何荣发放下钥匙,走出柜台上了蒋奇在羊城警局借的车。

上车后蒋奇给许军使了眼色,许军会意,赶紧联系姜华。

“姜队,我们找到一个零九年在北徒镇治疗左腿膝关节骨折的病人,基本符合赵吾亮的情况。我和蒋奇正往台山四九镇赶,准备去找带这个病人来北徒镇就医的人。”许军简单向姜华作了汇报。

“好,我已经从鹤山出来,我们就在四九镇会合。”

何荣发一路指引,来到四九镇建设街,在路边一栋居民楼前让蒋奇把车停下。

“警官,雷阳就住在这栋楼二单元三楼左边。”

蒋奇下车看了看,这是一栋普通商品楼房,楼下有间保安值班室。

“许军,我过去看看。”蒋奇交代一声,走向保安室。

“师傅,请问一下,二单元三楼有一个叫雷阳的住户吗?”

“有,他还没回来。”保安师傅打量着蒋奇,觉得不像是送快递的。“你是他朋友?”

蒋奇掏出工作证,亮明身份。“师傅,你知道雷阳家还有什么人吗?”

“他和他爱人,还有个儿子在上小学。警官,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想找雷阳了解点情况。师傅,雷阳做什么工作?”

“他在装修公司上班,负责水电安装。”

“雷阳在这住多久了?”

“听说有十来年了吧。”

“师傅,你在这干了多久?”

“快五年了。”

“有没有一个三十多岁,脚有些瘸的男人来找过雷阳?”

“我没见过。喏,警官,雷阳回来了。”保安师傅指着路边身着灰色工作的人说道。

蒋奇回头一看,雷阳大约四十来岁,工作服上印着“创意装饰”的字样,手里拎着一个工具袋。

“雷阳!”蒋奇叫了一声。

“你是?”雷阳疑惑的看着蒋奇。

“进来坐坐吧!”蒋奇挽住雷阳的手往值班室拽。

“你干什么?”雷阳用力挣扎,郁闷的扫了无动于衷的保安一眼。

“别急,我是警察。”

蒋奇一手挽着雷阳,一手摊开工作证,雷阳老实下来。

“警官,到底有什么事?”

“听说你有个上小学的儿子,现在应该已经放学回到家了吧?”蒋奇示意雷阳坐下。

雷阳立刻明白蒋奇的用意,顺从的坐下。

“警官,你到底找我干什么?”

“你有个叫欧鹏的亲戚?”

“欧鹏?”雷阳楞了一下,“他怎么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哦,他是我舅舅的儿子。警官,他出什么事了?”雷阳好奇问道。

“欧鹏住在什么地方?”

“他家在高岭村,不过他不在家。”

“他现在在哪?”

“在羊城。”

“欧鹏在羊城干什么?”

“他,在羊城讨钱。”雷阳面色微红。

“讨钱?行乞?”蒋奇感到惊讶。

“嗯。”

“他怎么会去行乞?”

“哼,他觉得那样来钱快。”雷阳满脸不屑。

“欧鹏在羊城什么地方行乞?”

“京城路一带,具体地点我不清楚。”

“零九年十一月,欧鹏的膝关节怎么受的伤?”

“他说是爬山的时候被山上滚落的石头砸伤的。”

“你能把他受伤后找你的情况说一下吗?”

“我北徒镇有个朋友,认识专治骨伤的大夫,我以前跟舅舅说起过。欧鹏受伤后给我打电话,让我带他去北徒镇治伤。我就在公司借了辆车,把欧鹏送去北徒,安置在我那个朋友家,请他帮忙找大夫给欧鹏治伤。”

“当时欧鹏在家?”

“嗯。”

“他受伤前做什么工作?”

“听说是在沿海一家电子厂打工。”

“欧鹏有什么常来往的朋友吗?”

“他二十来岁就出外打工,以前要好的朋友都很少联系。伤好以后,他去羊城行乞,跟那些朋友更是断了联系。”

“你家里有欧鹏的照片吗?”

“有几张小时候的照片。近几年,我跟他也没联系。”

“何荣发跟你是什么关系?”

“何荣发?”雷阳一怔,立刻明白蒋奇是怎么找上他的。“普通朋友。”

蒋奇默默点头,心里基本确定,这个从事特殊职业的欧鹏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第八十五节 杀人顺序

“姜队,你们暂时别来台山,赵吾亮的真名应该叫欧鹏。此人现在羊城京城路一带行乞。”蒋奇立刻通知姜华。

“行乞?”姜华略感意外。

“对,据欧鹏表哥说,自从他脚瘸了以后,一直在羊城街头讨钱。我现在马上去欧鹏家里拿他的照片,你在羊城等我和许军吧!”

“好。蒋奇,问清楚欧鹏平时常与什么人接触。”

“我知道,姜队。”

蒋奇打完电话,让雷阳跟家里说一声,然后立即带他去欧鹏家。雷阳上楼放了工具袋,几分钟后跟着蒋奇上了车。

何荣发见到雷阳,尴尬的点头致意。雷阳报以无奈的苦笑。

“何老板,我们现在要赶去羊城,我把你送去附近派出所,让人送你回北徒镇行吗?”蒋奇笑着征求何荣发的意见。

“我能走了?”何荣发喜形于色。“警官,不用麻烦派出所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那就不好意思了,何老板,谢谢你的配合!”

“没事,那我就回去了。”何荣发赶紧跳下车,朝雷阳点了点头,快步离去。

蒋奇在雷阳的引导下,来到高岭村。雷阳指着一栋漂亮的四层小楼告诉蒋奇,那是欧鹏家前两年刚建的新房。

“雷阳,欧鹏家里还有什么人?”

“就我舅舅一个人,欧鹏八岁的时候,他妈就不在了。”

“欧鹏还没结婚?”

“哼,谁愿嫁给乞丐?”

蒋奇摇了摇头,有些无言。

“呃……,警官,要不,你们自己进去吧!”雷阳不想陪着警察去见舅舅。

“行。那你在车上等我们。”蒋奇瞥了许军一眼,自己下车敲响欧鹏家的房门。

一个五十多岁的干瘦男人给开了门,见到蒋奇觉得面生。“你找谁?”

“大叔,请问这是欧鹏家吧?”

“是啊,你是……?”

“我是羊城城市综合管理局的。你是欧鹏的父亲欧新旺吧?”蒋奇拿着证件在男人眼前快速晃过。

“呃,你有什么事?”

“大叔,欧鹏长期在羊城行乞,你知道吧?”

“我,我不知道。”欧新旺装糊涂。

“据我们了解,欧鹏的脚有残疾,你们给他办了残疾证吗?”

“没办。”欧新旺疑惑的摇头。

“欧鹏的情况,基本符合办理残疾证的相关规定。大叔,我可以帮欧鹏办残疾证,以后拿点补助,他就不必出外行乞了。”

“补助?”欧新旺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趣。“多少补助?”

“具体金额需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定,大叔,你有欧鹏的照片吗?”

“有,有,快请进来吧。”欧新旺让开房门,把蒋奇请进屋里。“你先坐一下,我去拿照片。”

蒋奇环视客厅,室内装修简单,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呃,领导,这是欧鹏的照片。”欧新旺很快找出欧鹏的照片。

“我叫刘琦,大叔,你叫我小刘就行了。”蒋奇微笑着接过欧新旺递过来的一叠照片。“大叔,欧鹏多久没回家了?”

“有一个来月了吧。”

“你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他也不打个电话回来?”蒋奇一边看着照片,一边拉起家常。

“唉,我身体还行,不用人照顾。欧鹏给我买的那手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几天打不了电话了。”

“大叔,你把手机给我看看能不能修好。”

“好,你等等,我回房去拿。”

欧新旺高兴的上了楼。蒋奇赶紧抽出两张照片,放进包里。

“小刘,你给看看是怎么回事?”欧新旺拿着手机返回楼下客厅。

蒋奇装模作样摆弄手机,发现开不了机,趁欧新旺不注意把手机卡拆了下来。

“大叔,你这手机确实坏了。村里要有修手机的,你还是拿去看看。”

“哦!”欧新旺失望的拿回手机,随手丢在一旁。

“大叔,这些照片都不是证件照,要办残疾证,得重新照一张正规证件照,我还是回羊城带欧鹏去照吧。”

蒋奇把那一叠照片还给欧新旺,起身准备离开。

“那就麻烦你了,小刘,多谢你们关心!”欧新旺客气的把蒋奇送到门外。

蒋奇上车没开多远,看到村里的警务室,连忙停车钻了进去。没一会,一名警察陪着蒋奇出来,朝欧新旺家走去。

许军用手机把蒋奇从欧新旺家带出来的照片翻拍,发给姜华。雷阳提出不想跟蒋奇、许军去羊城,但蒋奇没同意,愣是载着雷阳上了通往羊城的高速。

姜华接到许军传来的两张照片,猛踩油门提高车速。

“这就是欧鹏?”方婕看着姜华手机上的照片,欧鹏大约三十出头,皮肤黝黑,相貌普通。左脚小腿自膝部略微朝外弯曲。

“嗯。”姜华点点头。

“这家伙怎么跑到羊城行乞?”严颖无法理解。

“哼!”姜华轻蔑的冷哼一声。“他认为这样来钱快!”

“赵吾亮控制莫静桐行乞,凭借孩子肢体残疾的惨状博取路人同情,应该赚了不少钱吧?”严颖心头火起。

“哼,这恰恰能够帮我们确定,欧鹏就是当年的赵吾亮。他化名赵吾亮控制残疾儿童行乞,发现收入可观,自己伤愈后就干起了职业乞丐。”姜华异常憋闷,他清楚,赵吾亮身后一定还有同伙。

“莫泰仁知道欧鹏在羊城吗?”方婕喃喃自语。

“姜队,你说莫泰仁现在会在哪?”严颖担心的问道。

“莫泰仁应该知道欧鹏在羊城!但他需要隐匿身份,不会那么快到达羊城。”姜华早已分析过莫泰仁赶往羊城的路线,无论是乘坐火车还是客车,莫泰仁赶到羊城都已是半夜。

“姜队,如果欧鹏就是当年的赵吾亮,莫泰仁既已把他列为下一个目标,他为什么要暗示我们?”方婕觉得奇怪,莫泰仁没理由提前暗示警方,他下一个谋杀的目标。

“我想,莫泰仁想借助警方,挖出欧鹏身后的同伙。”姜华有些担心,时隔多年,欧鹏与当年的同伙是否还有联系。

“莫泰仁难道不担心他对警方的暗示,会给他杀掉欧鹏带来阻碍吗?”方婕认为,如果警方提前找到欧鹏,莫泰仁的杀人计划就会落空。

“是啊,莫泰仁就不怕动手时被我们当场抓获吗?”严颖也觉得奇怪。

“方婕,你有什么想法?”姜华估计方婕有话要说。

“我也拿不准。不过,我觉得莫泰仁杀人的顺序很奇怪!”

“杀人顺序?”严颖困惑的看着方婕。

姜华心头一震,稍稍放慢车速。“方婕,你怀疑莫静桐不是赵吾亮杀害的?”

“我不知道!”方婕脑子很乱。“如果莫静桐是赵吾亮杀的,莫泰仁又知道欧鹏就是赵吾亮,他在决定实施复仇行动时,就应该第一个杀掉残害女儿的凶手!”

“难道杀害莫静桐的凶手不是赵吾亮?”严颖一脸茫然。

“那天到底是谁从火车站把莫静桐带走的?”姜华从后视镜瞟了一眼方婕。

“鎏龙县的杨队去寻甸县寻找目击者还没回音。”方婕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第八十六节 令人头痛的问题

姜华的车刚下高速,老宋打来电话,他和小刘已从东莞赶到羊城。

“老宋,你和小刘马上去京城路步行街,根据发给你的照片寻找目标。”姜华十分心急,他吃不准欧新旺会不会联系欧鹏。

“是,姜队,我们大概十分钟就能到京城路步行街。”

“让小刘联系羊城市局,借几个人。”

“好,知道了。”

京城路步行街是羊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街道上霓虹闪烁,夜市中行人如织。

老宋在步行街派出所与羊城警方抽调协助的警员会合,立即向大家转发了欧鹏的照片。

“辛苦大家了,照片中这名男子,就是我们这次寻找的目标。根据我们掌握的线索,此人名叫欧鹏,现年三十二岁,容貌也许比实际年龄偏大。欧鹏左腿膝关节受过重创,行动不便。据说他常在步行街附近行乞……”老宋举着手机,看了派出所的警员一眼。

“我见过这个人!”派出所的老萧,对欧鹏有点印象。“他常在华都商场那个路口行乞。”

“好,老萧,那你请你带我们过去。其他的人,尽量分散,暂时不要惊动欧鹏。”

众人点头会意,待老萧换了便装,稀稀拉拉跟着老萧往华都商场路口走去。到了地方,老萧转了一圈,却没看到欧鹏。

“老宋,他今天不在这!”老萧有些无奈。

“通知大家分头寻找吧!”老宋看了看熙熙攘攘的人流,和小刘走进了华都商场临街的化妆品柜台。

靠窗的柜台后,一名导购小姐正无聊的看着玻璃幕墙外的行人等待下班。

“小姐,你好,请问平时是不是有个乞丐在拐角路口那行乞?”老宋把警官证放到柜台上,推到导购小姐面前,没有惊动他人。

“对。”漂亮的导购小姐朝路口看了一眼。“刚才还看到他在那。”

“小姐,请你看看,是这个人吗?”老宋把欧鹏的照片递了过去。

“是,就是他。警官,这个乞丐怎么了?”

“没什么,我想找他问点事。对了,他平时什么时候离开?”

“十点半左右,和我们下班的时间一样。”导购小姐笑了起来。

老宋看了一下时间,还不到十点。“除了这个路口,他平时还去别的地方吗?”

“有时候他也在前面丁字路口,不过这个路口的人流量大一些,他一般都在这边。”

“谢谢了!”老宋收起手机,在商场里逛了一下,眼睛不离玻璃幕墙外的路口。

“宋哥,我们要不要去前面丁字路口看看?”小刘担心欧鹏换了地方。

“老萧刚才已过去了!他对步行街比我们熟悉。”

“宋哥,这个欧鹏真跟董业凯他们有关系?”

“从目前的线索来看,欧鹏跟董业凯和高延东肯定有关系。”

“真看不出来,鲍翠莲也跟董业凯他们干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小刘原本对鲍翠莲的几分同情早已荡然无存。

老宋摇了摇头,“从时间上看,鲍翠莲应该没有参与犯罪。莫静桐失踪那段时间,鲍翠莲热衷于跳舞,经常跟柯丽芬在一起,她去哪都带着女儿小敏。”

“那莫泰仁为什么要杀鲍翠莲呢?”小刘对鲍翠莲的死心存疑惑。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鲍翠莲是莫泰仁所杀?”老宋反问。

小刘一时哑然。他和老宋到剑河和永山调查过莫泰仁出差期间的行踪,莫泰仁出差两地所住的廉价旅社,后门都没有摄像头。旅社值班人员只看见莫泰仁回旅社,但看见莫泰仁晚上离开旅社外出。

鲍翠莲被杀当晚,莫泰仁没有出差。可同样没人看见莫泰仁离开自己的住所。目前,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表明,董业凯、高延东被杀时,莫泰仁曾回过林城。

“欧鹏!”老宋突然轻呼一声,眼睛被玻璃幕墙外的一个身影定住。

小刘快步走到商场门边看去,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正一瘸一拐的走向路口,腋下夹着一张厚纸板,手上拿着一只脏兮兮的小铝盆。

“先别出去。”老宋轻轻拉住小刘。

化妆品柜台里的导购小姐悄悄向老宋做了个手势,确认在外面路口坐下的乞丐就是欧鹏。

“走吧,绕过去,别回头看他。”老宋慢悠悠的信步走出商场,小刘拿着手机,边走边玩。

欧鹏穿着一身邋遢的破旧衣裳,在路口席地而坐。他左腿的裤管高高卷起,露出粗大变型的膝关节。身前的厚纸板上写着一些博人同情的字句,残破的小铝盆里,放着几张一元、五元的纸币。

小刘的眼睛紧盯手机屏幕,没有看向欧鹏。在经过欧鹏身前时,连续按下相机的拍照键。

老宋走到马路对面,在一家商场巨大的廊柱后隐住身形,借着来往的行人掩护,回头看向对面路口。欧鹏低着头,静静在闹市中继续他的工作。

“姜队,欧鹏找到了!”小刘走到老宋身后的廊柱给姜华打电话。

“暂时别惊动他,我已经到步行街口,你给我发个定位。”姜华心里有些忐忑,找到了欧鹏,可莫泰仁此刻又在哪?

几分钟后,姜华、严颖、方婕三人按定位找到老宋和小刘栖身商场门廊。

“老宋,就你们两个?”姜华在廊柱后观察对面路口的欧鹏。

“羊城警方的人就在四个路口附近,全都穿的便服。”老宋早把老萧等人都召到欧鹏附近。

“莫泰仁的照片发给大家了吗?”姜华紧紧盯着远处的欧鹏。

“发了,羊城警方给我们支援了八个人,还有步行街派出所的老萧,手上都有莫泰仁的照片。”

“步行街的行人大概什么时候散?”

“十点半。这附近的商场十点半关门,行人一般都是这个散去。欧鹏通常也是这个时候离开路口回去。”

姜华看着手表,还有半个小时。“让大家密切注意,行人开始散去的时候,莫泰仁可能会出现。”

“已经交代过了。姜队,如果莫泰仁不出现怎么办?”老宋更担心这个问题。

“跟踪欧鹏,弄清他的住所。二十四小时严密监视。”

“姜队,万一莫泰仁出现了怎么办?”严颖满是疑虑。

姜华看看老宋,又看向方婕,这的确令人非常头痛。

“姜队,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莫泰仁与林城发生的三起连环杀人案有直接关系!”老宋提醒姜华。

“欧鹏也许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方婕心里十分纠结。

“宋哥,方姐,你们想等莫泰仁动手杀人时再收网?”严颖听懂了方婕的意思。

“严颖,疑罪从无!我们根本无法证实,连环杀人案发生时,莫泰仁曾出现在案发现场。至于董高二人有可能参与拐卖人口,目前也只是怀疑,没有充分证据。仅凭猜测莫泰仁具有杀人动机,根本无法解释连环杀人案的所有疑问,更不可能给他定罪。要是贸然抓捕,他再来一次三缄其口怎么办?”老宋很是郁闷,矛盾的看向对面路口的乞丐。

第八十七节 莫泰仁的“局”

“盯死欧鹏!”姜华心里有了决定。“莫泰仁如果出现,暂时不要惊动他。密切监视,只要发现他有动手的迹象,立即实施抓捕。”

“是,姜队!”老宋把姜华的决定转达四周路口的警员,众人严阵以待,等候莫泰仁的出现。

步行街上的商场十点半准时下班,不一会临街商铺也开始打烊。欧鹏将面前小铝盆中的零钱塞进衣服口袋,起身收起那张厚纸板,一瘸一拐的朝右边路口走去。

姜华、老宋几人迅速散开,沿着步行街两旁的人行道远远的跟着欧鹏。严颖和小刘赶紧去取了车,开到前方路口附近。羊城警方的人也准备好跟踪的车辆。

出了路口,欧鹏朝周围看了一眼,慢慢拖着瘸脚,朝建业大厦停车场方向走去。

姜华给马路对面的老宋使了个眼色,老宋加快步伐,先欧鹏几步进了停车场。欧鹏瞥了老宋的背影一眼,绕进停车场旁的一条小巷内。

羊城的警员钻进巷子,方婕快步跟了上去。刚走到巷口,巷内闪起车灯,一辆电动车缓缓从巷内驶出。

方婕抬手挡着刺眼的车灯,与电动车擦身而过,欧鹏赫然坐在电动车上。

严颖把车开到路边,姜华上车给方婕发了一条信息。方婕看到信息,连忙掉头走回路边上车。

“严颖,跟远一点。前面有羊城的警员盯着,不用担心。”姜华嘱咐一声,皱起眉头看着前方的电动车。

“哼!乞丐都骑电动车上下班了!”严颖对着挡风玻璃嗤笑。

“莫泰仁好像没来!”方婕忧心忡忡的透过车窗盼目四顾。

姜华没搭话,这个结果基本在他意料之中。从莫泰仁离开住所的时间计算,如果他自己开车来羊城,早就应该到了。但是姜华猜测,莫泰仁要准备一辆随时可以上路的汽车,即麻烦又招眼。所以他自己开车的可能性不大。

为了隐蔽身份,莫泰仁能搭乘的只有客车和火车。不过,最早的班车也要凌晨六点以后才发车,那么莫泰仁到达羊城的时间,就会推迟到午夜至第二天凌晨。

“他一定会来的!”姜华相信,不管莫泰仁什么时候到达羊城,只要盯住欧鹏,莫泰仁就一定会出现。

“姜队,欧鹏拐进巷子了!”严颖放慢车速,欧鹏的电动车消失在前方路口。

“靠边停车,严颖,你留在车上。”姜华示意方婕下车。

严颖看着姜华二人走进巷口,表情有些失落。

羊城的警员在巷口一家小吃店门前坐了下来,点了两碗鱼蛋粉,眼睛时不时瞟向巷子深处。

姜华让方婕就在小吃店等候,独自往巷内走去。

欧鹏在一栋三层高的砖房外下了车,打开一楼第二个房间的门,把车推了进去。关门的时候,姜华正好从门外经过。看到房里靠墙摆着一张单人床,电动车就靠在大门墙边。

姜华绕到砖房后,没有发现后门,几扇窗户上都是锈迹斑斑的窗栏。欧鹏房间的窗户拉着窗帘,看不到室内的情况。羊城的警员,迅速散布房屋四周。

“姜队,这栋砖房是民房,户主叫郝连升,一楼二楼都租给了外来务工人员。”羊城警局的吴涛向辖区派出所了解了房屋的情况。

“一楼还有空房间吗?”姜华发现除了欧鹏那间房子,其余几间房屋都黑着灯。

“不知道,郝连升住三楼,我上去问问?”

姜华看了看三楼,微微摇了下头。“算了,还是别惊动目标。”

“嗯!”吴涛应了一声,转身消失在暗处。

姜华到巷口的小吃店叫上方婕,一起回到严颖车上。

“怎么样姜队?”严颖好奇问道。

“欧鹏应该是独自居住,暂时先守着吧!”姜华靠在座椅上,疲倦的活动着肩颈。

“姜队,你说莫泰仁能猜到我们已经找到欧鹏了吗?”

姜华回头看了方婕一眼,方婕说道:“我觉得应该知道!我们本来就是被莫泰仁引来的。”

“被他引来的?”严颖有些诧异。

“对。莫泰仁在林城以相同的手法制造连环杀人案,其实就是想引起警方对类似案件的重视。我们只要查到鎏龙县曾发生类似的水库浮尸案,就会把莫泰仁在鎏龙县故意伤人案与莫静桐失踪和林城的三起水库浮尸案联系起来。”

“可莫泰仁怎么知道,我们一定能查到欧鹏身上?”严颖还不太明白。

“因为莫泰仁给我们留了提示!”

“提示?”

“对啊,他向我们暗示,因为徐丹自杀,他心情不好才会殴打小偷致其重伤。我们只要调查当年的故意伤人案,就会发现蹊跷,继而把目光转向受害者‘赵吾亮’。”

“莫泰仁就那么有信心,警方仅凭‘赵吾亮’的南粤口音,就能找到欧鹏?”严颖再次打断方婕。

“莫泰仁在纺织厂的出差记录,就是他留给我们的提示。在实施复仇行动前,莫泰仁肯定会确认复仇目标是否还在羊城,所以他借最后一次到南粤的出差记录,向我们指明‘赵吾亮’的踪迹。如果不是那份出差记录,我们也不会这么快找到台山去。”

“可是欧鹏受伤回到台山,并没进医院。如果不是姜队想到从中草医打开突破口,也许我们现在还在一家家调查台山大大小小的医疗机构。”严颖觉得方婕的说法有些牵强,同时向姜华投去钦佩的目光。

“其实,是我们太疏忽了!”姜华终于开口。“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请南粤警方调查正规医疗机构。”

“为什么?”

“赵吾亮如果愿意在医院就医的话,何必从鎏龙县医院逃走?他之所以逃走,是因为他的身份见不得光。既然见不得光,他不管在哪,都不会选择正规医疗机构就医。就算赵吾亮回到台山想进医院,他身后的人也不会同意。他们不想冒险被暴露,才把莫泰仁从医院接出来,直接送回老家。而不是就地在渠敬周边县市的医疗机构就医。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应该想到,赵吾亮回到南粤老家也不会进医院。”

“我想,我知道莫泰仁为什么明知已被监视,却第二天才从住所逃走了。”方婕突然想通了这个细节。

“为什么?”严颖有些不解。

“莫泰仁多给了我们一天时间寻找欧鹏!”姜华猜到了方婕的意思。

“对!莫泰仁在警局暗示我们当晚就已被监视,但他并未逃离住所。他知道我们需要时间消化他的‘暗示’,还特意留给我们一天时间,通过出差记录寻找欧鹏的下落。你说得对,我们早就应该想到,欧鹏不会进医院。不去医院,又要治疗骨伤,唯一的途径,就只有中草医!”方婕暗自惭愧,这么简单的道理,她竟没有想到。

“这个莫泰仁的思维也太可怕了!”严颖渐渐明白,莫泰仁布了一个很大的局,他在林城制造连环杀人案,最终却把警方的视线引向了欧鹏和他身后的人。

第八十八节 守候

凌晨一点,由林城开往羊城的列车驶进东关站。莫泰仁背着背包下了车,借着出站的人群遮挡,沿着站台绕出了火车站。

莫泰仁在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送他去客车站旁的一家小宾馆。下车看着出租车驶远,莫泰仁回头走了一站路,钻进路边的洗浴中心。

东关的下一站就是羊城,他必须更加谨慎。谁也说不清,警方会不会在羊城前方的火车站布网。莫泰仁时时提醒自己,在事情还没完结之前,他绝不能落网。

姜华和方婕没有猜错,林彩纺织厂的出差记录,确实是莫泰仁有意留给警方的提示。可姜华想不到,在董业凯被杀前一周,莫泰仁去出差记录显示的桂东出差,却顺道来了羊城。最后一次,确定欧鹏的踪迹。

莫泰仁洗了个澡,在休息大厅靠近出口的沙发床躺了下来。大厅的灯光很暗,不时传来客人的呼噜声。莫泰仁轻舒了一口气,疲惫的闭上眼睛,他觉得好累。

四周不知何时升起淡淡薄雾,莫泰仁身处雾中,突然发现一个身着白裙的亮丽身影。他看不清那道白影的脸,只觉得那身白裙很像一个人。

“徐丹!”莫泰仁轻声呼唤,那白影却没答应。他尽力睁大眼睛,发现那白影好像还牵着一个孩子。

那孩子同样穿着一身亮丽的白裙,静静的立在白影身旁。莫泰仁的目光落在孩子脚上,只见两条白皙丰腴的小腿,犹如莲藕般惹人喜爱。

薄雾渐渐散去,莫泰仁终于看清,徐丹牵着静桐,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两人脸上带着甜甜的微笑。

“爸爸!”静桐黑亮的眼睛闪出耀眼的光芒直刺莫泰仁心房。他心里一阵剧痛,静桐,这真的是静桐!

莫泰仁惊喜的狂叫静桐的名字,可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身体像被定住,口中说不出话。心里却像敲钟一样,一遍一遍响起呼唤静桐的声音。

“呃……”莫泰仁奋力挣扎,口中发出痛苦的哼声。可他怎么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徐丹和静桐的身影如烟散去。

“先生,先生!”休息大厅值班的服务员,听到莫泰仁的闷哼,快步走过去试图把他摇醒。

“呃?”莫泰仁睁开眼睛,昏暗的光线中,一个穿着制服的服务员站在沙发床边。

“先生,你没事吧?是不是睡迷了?”服务员弯着腰低声问道。

莫泰仁看看四周,不远处有个客人正看着他。“哦,没事,睡迷了,谢谢!”

服务员点了点头,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莫泰仁胸前的衣裳已经汗湿,大脑却猛然惊醒。这是怎么回事?刚才竟然会梦到徐丹牵着静桐!

自从徐丹死后,莫泰仁从未梦到徐丹和静桐在一起。每次徐丹出现在他梦中,都是一身血污,而他每次梦到静桐,最先进入眼帘的总是静桐扭曲、怪异的双脚。

她们竟然手牵手对着我笑!莫泰仁百感交集,他几乎早已淡忘徐丹和静桐微笑的样子。一滴欣慰的眼泪,从莫泰仁湿润的眼眶滑落,他内心深处发出期盼的呐喊:静桐,徐丹,等等我,我就要跟你们团聚了!

严颖焦躁不安的频频看表,已时近中午,欧鹏一直没有出门。姜华靠着车座闭目养神,表面看似平静,心里却波澜暗涌。

方婕心情沉重,她十分清楚警方暗中保护的欧鹏是什么人。从个人情感来说,欧鹏这种人根本不值得警方保护。就算莫泰仁杀了欧鹏,他也是罪有应得。但方婕深知,她此刻的想法,已经违背了她一直坚守的法治精神。

车内响起电话铃声,打断了方婕思绪。姜华飞快拿出手机,一看是蒋奇来电。

“怎么样?”姜华急切问道。

“姜队,人找到了,就在高岭村。”蒋奇按捺不住内心的欣喜。

“把人看好了,先别惊动他。记住,这次千万别让人再跑了!”姜华语气非常严厉。

“我知道。放心吧,姜队,同样的错误我们不会犯第二次!”蒋奇郁闷的看了许军一眼。

“好,等我电话收网!”姜华稍稍安下心来。

严颖听到姜华的话,顿时喜上眉梢。“姜队,夏炳坤找到了?”

“嗯!”姜华镇定的点了点头。

方婕长出一口气,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与高延东、董业凯一同出现在春城的“坤哥”,竟是欧鹏同村的夏炳坤。

“哼,蒋奇和许军也太大意了。居然忘了询问欧新旺,是谁把欧鹏送回家的。”严颖越发敬佩姜华,如果不是姜华让蒋奇连夜返回高岭村询问欧新旺,这个神秘的“坤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浮出水面。

“也不能全怪蒋奇,他去欧新旺家,本就不想打草惊蛇。直接询问当年是谁把受伤的欧鹏送回家,肯定会引起欧新旺的疑心。”

姜华暗叫侥幸,他昨晚接到蒋奇电话时,头脑很乱,当场也没有想起询问此事。直至欧鹏回到住所,姜华冷静下来,仔细推敲莫泰仁布下的“局”,才意识到莫泰仁把警方引到台山高岭村欧家的真正用意。

方婕低叹一声:“我们都搞错了。当年,夏炳坤可能就住在春城祥云宾馆,董业凯独自上楼,其实是跟夏炳坤谈生意。夏炳坤的女人,也许并不知道夏炳坤干的勾当,高延东才会在宾馆大厅陪着那个女人。”

“早已落网的田昌进几次遇到高延东与夏炳坤在一起,说明他们拐卖儿童的恶行已不是一次两次。”姜华满腔怒火,这些抓不尽的人贩令他深恶痛绝。

“姜队,莫泰仁,会被判死刑吗?”想起莫泰仁犯下的连环杀人案,严颖颇觉揪心。

姜华遗憾的摇头,莫家的遭遇的确令人同情,但这并不能成为莫泰仁触犯法律的理由!

“他该到羊城了吧?”方婕盯着街面喃喃自语。

”我感觉他就在附近!”姜华神经质的环视周围的街道。

“大家注意,欧鹏出门了!”严颖手中的步话机骤然响起。

“严颖,别急着跟上去,让羊城警方盯紧他就行了。”姜华冷冷的看着街对面的巷口,欧鹏骑着电动车驶上马路。

“嗯。”严颖明白,姜华担心莫泰仁在暗处看到林城警方的人。

“大家都分散一些,尽量不要引起路人注意。”姜华拿过严颖的步话机,不放心的叮嘱,他怀疑莫泰仁就混在路人之中。

欧鹏的电动车渐渐驶远,严颖启动车子缓缓跟了上去。姜华没有猜错,莫泰仁此刻正坐在临街二楼的一家茶餐厅里,目不转睛的看着楼下巷口的异动,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姜华心里隐隐觉得不妥,拿出手机拨打电话。“老宋,欧鹏出门了,火车站不用盯了,你们还是到欧鹏住所附近守候吧!”

方婕心里一惊,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巷口。“姜队,莫泰仁会去欧鹏的住所?”

“我不知道!让老宋和小刘去看着,莫泰仁没见过他们。”姜华有些疑心,他不想这次的行动变成一场没有结果的守候。

第八十九节 徒劳

欧鹏到建业大厦旁的小巷停好电动车,在附近一家小吃店吃了点东西,才慢悠悠走到步行街华都商场外的路口,开始一天的工作。

“呵呵,欧鹏的日子过得还挺滋润,一觉睡到中午,吃了午饭才来上班。”严颖语带讥诮,忿忿不平的看着马路对面的欧鹏。

姜华四处看了看,华都商场对面大厦二楼有间咖啡厅,靠窗的位置恰好能看到路口的欧鹏。

“我们去那边的咖啡厅等吧!”姜华示意方婕严颖先过去。

方婕走到对面大厦上楼时,发现华都商场的保安,已经换成了羊城警方的人。街角的报亭里,也多了个人,是步行街派出所的老萧。

姜华到报亭买了份报纸,不动声色的瞥了欧鹏一眼。

“萧哥,这附近还有其他乞丐吗?”

老萧摇了摇头,“就他一个。因为脚有残疾,也不好管。”

姜华那了报纸走到马路对面,走上二楼的咖啡厅,再次联系老宋。

“老宋,你们到了吗?”

“马上就到,姜队。”

“欧鹏的住所,后面有窗户,你和小刘留意一下。顺便问问房东,欧鹏隔壁的房间租出去没有,如果空着,你们就暂借那个房间一天。”

“知道了。”

老宋和小刘在欧鹏住的那条巷口停了车,小刘到小吃店里远远看着那栋三层砖房,老宋独自走上砖房的三楼。

“你找谁?”三楼楼梯口,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妈正在阳台上晾衣服。

“大姐,我想找房东。”老宋满脸堆笑。

“你想租房子?”

“是啊,大姐,不知道楼下还有空房间吗?”

“二楼最后一间还空着,你下去看看行不行,门开着。”

“大姐,一楼没有空房间了吗?”

“没了,就剩二楼一间,二楼还不是一样。”

“大姐,能到屋里说吗?”老宋走近房东,掏出了工作证。

房东一脸警惕的看着老宋,不太明白老宋的用意。

“大姐,我是警察,想了解一下一楼住户的情况。”

“你要查暂住证?”房东会错了意。

“大姐,就你一个人在家?”老宋走到一间敞着门的房间前轻声问道。

“嗯,两个儿子都去上班了。”房东把手上的衣服放进盆里,带老宋进了屋。

“大姐,一楼第二个房间是不是住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瘸脚男人?”

“是啊,他叫欧鹏。在这住了好几年了。”

“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哼哼,他说他在金鹏物业打杂,可是我儿子在京城路步行街看到他在路边讨钱。不过,他的房租倒是从没拖欠过,一交就是一年。”

“大姐,有人来这找过欧鹏吗?”

“呃,他爸来过几次。”

“没有其他人找过他?”

“我没留意,我住楼上不太清楚。”

“欧鹏隔壁的两个房间都租出去了?”

“嗯,第一间是豫西来的两口子,在工地上班,一早就出门了。第三间前个星期刚租出去,人还没来住,倒先把锁换了,我也打不开门。”

“是什么人租的?”

“一个叫王勇的男人,三十多岁,东莞人,说是要来羊城上班,所以先把房子租好。”

“哦!大姐,能不能让我进去看看?”老宋打起这个房间的主意。

“不行,人家房租都交了,门锁也换了,你要把锁撬了,万一丢了什么东西,我可没法跟人家交代。”房东嚷了起来。

“好好,不行就算了!”老宋担心房东声音太大,连忙放弃征用房间的想法。

“你到底想查什么?”房东纳闷的看着老宋。

“呃,大姐,我调查的案件需要保密。希望你不要把我来这的事,透露给任何人。”老宋表情十分严肃。

“哦!警官,那个欧鹏不会有什么问题吗?”房东好奇的打听。

“大姐,你看他有问题吗?”老宋反问。

“我倒是没看出有什么问题。”房东的确没发现欧鹏有何不妥。

“对了,大姐,你有王勇的电话吗?”

“有,他留了电话。”房东到里屋找出租房合同,上面留了王勇的联系电话。

老宋照着号码打过去,号码归属地显示,这是一张羊城本地的手机卡。

“大姐,王勇关机了!”

“那我就没办法了,反正你不能撬门。”房东毫不让步。

“我没想撬门!”老宋怕房东再次嚷起来,赶紧表明态度。

“你要找欧鹏,晚上再来吧,他一般十一点回来。”房东想送客了。

“哦,行,那我晚上再来。大姐,记住千万别把我来这的事告诉任何人。”

“嗯!”房东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

老宋回到巷口的小吃店,小刘正在吃午饭。

“怎么样?”

“附近没发现异常,先吃饭吧,宋哥!”小刘抬手叫服务员点餐。

严颖百无聊奈的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在咖啡厅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她连莫泰仁的影子也没见着。

“姜队,莫泰仁可能晚上才会出现吧?”

“嗯!”姜华厌恶的看向对面路口的乞丐,明知莫泰仁不会白天出现,可姜华还是得死死盯着欧鹏。

“莫泰仁到底想干什么?他把我们引到欧鹏身边,根本不方便他动手啊!”方婕有些焦躁不安,莫泰仁肯定能想到,欧鹏已被警方严密监视。

“是啊,这种情况下,莫泰仁完全不可能从我们眼皮子底下对欧鹏动手。”严颖看了一下,距欧鹏不到十米的促销花车后就有羊城警方的人。

“莫泰仁绝不会放过欧鹏!”姜华十分肯定。

“可他一踏入下面的十字路口就会被发现!”严颖不相信莫泰仁能够得手。

“我们下去吧,去华都商场。”

姜华觉得不放心,让派出所的老萧协调华都商场,几分钟后,商场化妆品柜台多了两个面生的导购小姐——方婕和严颖,商场侧门的保安也换了人。

“老宋,你那边怎么样?”姜华联系老宋询问情况。

“没动静。租住欧鹏隔壁房间的两口子已经回去了,另一边的房间,租客还没住进来,房东不同意撬锁。小刘在屋后看着,我在小吃店盯着欧鹏的房间。”

“没人接近过欧鹏房间吧?”

“没有。”

“好吧,随时保持联系!”

天色黑了下来,步行街上又亮起了绚丽的霓虹灯。川流不息的行人,一拨拨涌过欧鹏行乞的路口,欧鹏突然起身,收起面前的厚纸板和小铝盆。

姜华混迹在行人中,警惕的尾随欧鹏,绕到商场后的一条小路,看着欧鹏进了公厕。

羊城的警员不敢大意,跟着欧鹏也去了厕所。

几分钟后,欧鹏空着手从公厕出来,走近路边一家小菜馆。

派出所的老萧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靠近姜华身旁。“姜队,放心,我们的人跟进饭店了。”

“嗯!幸苦大家了!”

“姜队,你们要找的人,今晚会出现吗?”老萧有点没信心。

姜华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坚信莫泰仁一定不会放过欧鹏。但从目前的情况看,大家的辛苦也许只是徒劳。

第九十节 最后一击

欧鹏非常敬业,吃过晚饭,去公厕拿了厚纸板和小铝盆,又一瘸一拐的走回自己的“岗位”。

“姜队,九点过了!”严颖沉不住气,给姜华打去电话。

“我知道。”姜华就在距欧鹏不远的廊柱后。

“姜队,莫泰仁是不是不会来了?”严颖有些失望。

“别问了,集中注意力!”姜华焦躁的挂断电话。

方婕透过玻璃幕墙注视欧鹏的背影,她有种预感,莫泰仁不会出现在那个路口。

“方姐,莫泰仁会不会在欧鹏回去的路上动手?”严颖开始猜测莫泰仁的杀人方式。

“不知道!但我觉得,莫泰仁应该会打碎欧鹏的后脑!”方婕无法忘记,董、鲍、高三人脑后相同的致命伤。

“可是到处都有人盯着,莫泰仁不可能得手,他只要一靠近欧鹏,就会被发现。”

方婕困惑的叹息,严颖说得对,莫泰仁的确没有机会接近欧鹏。

商场的广播,终于响起萨克斯演奏的那曲《回家》。严颖着急的拉着方婕换掉导购员的制服,到商场外与姜华会合。

“严颖,你把车开到路口!”姜华估计,欧鹏也要下班了。

“好吧。”

“姜队,你怀疑莫泰仁不会来了?”方婕发现街道上的行人正渐渐散去。

“嗯!”姜华点了点头,但表情却未见失落,眼睛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方婕颇感意外,“你好像并不担心?”

“这个夜晚还没结束!”姜华抬头看着夜空。

“他一定会在今晚动手?”方婕隐约猜到了什么。

“嗯!走吧,欧鹏下班了。”姜华走上人行道,示意方婕跟上。

欧鹏夹着厚纸板和小铝盆,一瘸一拐的走向建业大厦旁的小巷,骑上电动车回住所。

姜华上了严颖停在路边的车,立刻联系老宋。

“老宋,你马上到楼上房东家,把莫泰仁的照片给她看。”

“让房东看莫泰仁的照片?”老宋有些惊讶。

“快去,我们马上就到。”

“是。”

老宋急忙登上三楼,轻轻敲响房东屋门。

“是你?”房东大姐有点不耐烦,客厅里有个年轻人站了起来。

老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掏出莫泰仁的照片。“大姐,你见过这个人吗?”

“这不是王勇吗?”房东极为诧异。

“王勇?”老宋心里一惊。“大姐,你确定照片上的人就是租住欧鹏隔壁房间的王勇?”

“是啊,我怎么会认错!”房东十分肯定。

老宋不敢怠慢,立即向姜华汇报。“姜队,租住欧鹏隔壁房间的人,就是莫泰仁。”

“你和小刘守好那间屋子,等欧鹏回住所。”

“是,姜队!”

老宋让房东和儿子待在家别出来,匆忙下楼在暗处等候。

巷子里传来电动车的声音,欧鹏在砖房前下了车,打开住所房门,把车推进屋里。就在欧鹏关门时,老宋听到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

“老宋,破门!”姜华不等跑近即高声叫道。

老宋从暗处冲出,“嘭”的一声撞开欧鹏房门。只见欧鹏倒在门边,脑骨塌陷,后颈一片殷红。莫泰仁站在一旁,脚下扔着乌黑无光的甩棍。他身后有道木门,通向隔壁房间。

姜华冲到门口,莫泰仁脸上浮起怪异的微笑。

“你中午就来了?”姜华示意通往隔壁房间的木门,莫泰仁笑而不答。

老宋探了探欧鹏的鼻息,后者呼吸微弱。“老萧,叫救护车!”

姜华把莫泰仁拉到一边,给他上了手铐。“董业凯、鲍翠莲、高延东都是你杀的?”

“哼!”莫泰仁冷笑着看向地上的欧鹏。

方婕和严颖挤进屋子。看到欧鹏的惨状,方婕不由皱眉:“你要了欧鹏的命,谁来指证夏炳坤?”

“他那儿子,会告诉你们!”莫泰仁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夏炳坤的儿子也是拐来的?”姜华疾声问道。

“哼!”莫泰仁冷笑着闭上眼睛,脑海中瞬时闪现徐丹和静桐的身影。

方婕愤然责问:“莫泰仁,莫静桐是你亲手杀的?”

莫泰仁惊诧的睁开双眼,眼眶骤然浮起泪光。

“徐丹在鎏龙县是不是认出静桐了?”方婕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大声喊道:“可她为什么没把静桐带走?就因为静桐的脚残了?”

莫泰仁泪流满面,嘴唇瑟瑟发颤。“不!徐丹……也不想这样!”

“为什么?你们既然已经找到了女儿,为什么不把她带走?”方婕完全无法理解。

“你什么都不知道!”莫泰仁痛苦的瘫坐在地,哽咽着说道:“徐丹,都是为了我!静桐,她已经不认识爸爸妈妈了!”

“不认识爸爸妈妈?”方婕心头大震,莫静桐失踪时已近七岁,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怎么可能忘记自己的父母?除非……,方婕看向欧鹏后脑的伤,猛然意识到莫泰仁为什么要打破这些人的头。

“你找到徐丹从鎏龙县回黔州的火车票了?”方婕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莫泰仁凄然点头。“走出火车站,看到那孩子耳后的痣,我根本不敢相信,那就是静桐!她变得面目全非,空洞的眼神,完全没有一点神志。我试着叫她名字,可她没有反应。那时我才明白,徐丹为什么跳楼,她没有勇气面对静桐一辈子!”

方婕难以想象徐丹看到静桐的情景。母亲认出了女儿,可是静桐却对母亲浑然不识。徐丹也许幻想过无数母女重逢的画面,但她肯定想不到结局竟是这样。当她看到双脚扭曲、面目可怖、神情怪异的女儿,心中没有一丝寻回爱女的喜悦,只有深深的恐惧。她退缩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动步上前相认。一辈子很长,徐丹没有勇气带着女儿在痛苦中了却残生。

“所以你把静桐带到水库,杀了她?”方婕的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要救她!我不能让她再继续遭受折磨!”

莫泰仁痛苦的呐喊,他的心在流血,他很清楚徐丹是为了他和那个家不被拖累,才狠心抛弃了静桐。他深感自己和妻子根本不配为人父母,放弃残疾的亲生女儿,任其饱受折磨,这是世上最不可饶恕的罪恶!他必须为自己和妻子赎罪,必须拯救女儿悲惨的命运!

“你在远处看着静桐,发现欧鹏给她送馒头?”姜华猜测道。

“我的静桐,不会无缘无故变成徐丹不敢相认的废人!”莫泰仁激动得满脸通红。

“所以你一直保持缄默,宁愿入狱,也不愿向警方透露攻击欧鹏的原因?”

莫泰仁癫狂的喊道:“这些人必须死!从我被警方抓住那一刻,我就告诫自己,所有残害静桐、让她饱受非人折磨、害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畜生,一个都不能活!他们必须为自己犯下的罪行,付出最沉重的代价!”

姜华觉得心口被堵得发慌。严颖背过身去,忍不住轻轻抽泣。方婕看着这位坚忍的父亲,泪眼中依稀多了几分敬意。

“姜队,他嘴唇发乌。”老宋突然发现莫泰仁似有不妥。

“马上送医院!”姜华迅速扶起瘫坐在地的莫泰仁,用力拽出门去。

第九十一节 尾声

莫泰仁被姜华塞进汽车,严颖立即向最近的医院驶去。

方婕从后视镜看到莫泰仁脸上怪异的笑容,内心百感交集。她不希望莫泰仁有事,但她能够理解莫泰仁的心情。莫泰仁已经顺利完成自己的计划,此刻他只想去跟妻子和女儿团聚。

“严颖,开快点!”

莫泰仁呼吸开始困难,潮红的脸上却笑意甚浓。姜华十分纠结,对身边这个连杀四人的罪犯,他提不起一丝恨意。

“医生,医生!”到达医院,姜华立刻叫来医生,把莫泰仁送进抢救室。

严颖踏进医院走廊,姜华和方婕在抢救室门外一言不发的站着。

“姜队,有救吗?”

姜华矛盾的摇头,他的心很累。莫泰仁服毒一心赴死,他不知道是该成全莫泰仁与妻儿相聚,还是把莫泰仁抢救下来送上法庭!姜华能做的,只是把莫泰仁送到医院,一切,让天意决定。

“姜队,你早就知道莫泰仁藏在欧鹏屋里?”严颖狐疑的看着姜华。

姜华背过身去,对着窗外浓浓夜色,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严颖看向方婕,后者摇了摇头。方婕想过,欧鹏被警方团团包围,莫泰仁根本没有机会下手。除非,莫泰仁能找到避开警方视线与欧鹏单独相处的机会。但方婕什么也没说,因为她没想到莫泰仁能进入欧鹏的屋子。

抢救室的门开了,姜华疾步走近门边。

“医生,病人怎么样?”

“他服的是砒霜,已经给他催吐,用了二巯基丙醇,情况还算稳定,没有生命危险。”医生脱下手套,离开了抢救室。

莫泰仁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神色萎靡。“为什么要救我?”

姜华深深的叹了口气。“你本不该死!”

莫泰仁厌倦的仰头看着屋顶,口中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你怎么把静桐带到水库的?”姜华走到床边,想了解一些细节。

“我在附近找了一辆三轮车。”莫泰仁回想着当时的情形。“等欧鹏走后,把静桐抱上车,带到水库。静桐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呆呆的看着我,手里抓欧鹏给她的馒头。我的心好痛,她一手撑着地,坐都坐不稳,我告诉她我是爸爸,可她只知道攥着手里的馒头,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这个坚忍的男人,泪水不受控制的奔涌而出。方婕站在床头,眼里泛起泪光,她不敢去想象莫泰仁面对静桐的画面。

“你骑三轮车回城,在街上找到了欧鹏?”姜华继续问道。

“我知道那个畜生一定会到处找静桐。”

“你是不是看到欧鹏的身份证了?”姜华已经接到蒋奇汇报,欧鹏伤愈后去补办了身份证。

“我追他的时候,他的包掉了,我在里面找到了他的身份证。”

“董业凯和高延东的名字,是欧鹏告诉你的吧?”

莫泰仁看了姜华一眼,点了下头。“我打他的时候,他就把这两个畜生的名字告诉我了,可他死活不说是谁把静桐的脚折断的。”

“那静桐的脚到底是谁折断的?”严颖义愤填膺。

“哼,他不说,是因为他不敢承认!”莫泰仁愤而叫道。

“你决定最后再杀欧鹏,是不想过早引起警方注意?”姜华猜道。

“嗯。”

“董业凯与林彩纺织厂产生业务关系,应该和你有关吧?”

“对,是我把董业凯引到林彩纺织厂的。”

“你打电话约董业凯去青云山,他一点防备都没有?”

“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谁!我打电话威胁他,说已经掌握了他拐卖人口的证据,他如果不给我一笔钱,我就把证据交给警方。董业凯接到我电话上了山,他没带钱来,但身上藏了一把刀。”莫泰仁狡黠的笑着,他断定董业凯会上山杀人灭口。

“那把刀你扔了?”

“嗯!”莫泰仁没在现场留下任何线索。

“当天你在永山出差,跟顺祥制衣厂何经理吃了晚饭,回到宾馆从后门离开,租车到林城杀了董业凯,又连夜赶回永山,第二天坐客车返回林城上班?”

“嗯,只要有不在场证据,你们暂时就不会怀疑到我身上。”

“那天你是故意在你们厂市区的办公室等着我们吧?”

“我想看看你们什么时候能查清死者的身份,但没想到那么快你们就查到董业凯。”

“杀高延东也是一样?你去剑河出差,然后租车回林城作案?”

“嗯!”

“你从剑河回来,我把你找去警局,当晚你就知道已被警方监视了?”

“我从警局出来,有个人跟着上车,他穿着便服,但脚上是警用制式皮鞋。我下车,他也下车,我就知道你们已经把鎏龙县的案子跟林城三起浮尸案联系起来了。”

“你当晚没有离开林城,多给了我们一天时间,让我们去查欧鹏的下落?”姜华印证自己的猜测。

莫泰仁脸上露出几分敬意,“你很厉害,听懂了我的暗示。”

“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能找到欧鹏?”

“我拿走了所有证明董业凯身份的东西。但你们只用了几个小时,就弄清董业凯的身份。我的出差记录会为你们指明方向,我想,你们应该能够猜到欧鹏不会去医院。”

严颖暗自惊叹,为了复仇,莫泰仁将思维发挥到了极致。

“你怎么知道欧鹏的房间有扇门与隔壁相连?”姜华有些好奇。

“我事先并不知道,这是天意。我本想趁着欧鹏出门,潜入他的房间,我还特意学了怎么开那种锁。可前段时间,我来羊城最后确认欧鹏的行踪,发现隔壁房间招租,房东打开门我才发现两间屋子中间有扇门,我就租下了那间屋子。”那扇门,给莫泰仁省了不少麻烦。

“你不杀夏炳坤,是想把他留给我们?”

“他和欧鹏,我只能选择杀一个,我知道,不管先杀谁,你们都会抓到我。夏炳坤是头,所以我把他留给你们。”莫泰仁更想亲手杀掉折断女儿双脚的欧鹏,同时也希望夏炳坤的团伙被警方铲除。

方婕沉声问道:“静桐被拐那天,鲍翠莲的女儿是不是跟静桐在一起?”

莫泰仁露出惊奇的目光。“鲍翠莲在楼上跟人私会,让女儿跟静桐在楼下玩儿,董业凯要带她们走,她女儿惊慌的把鲍翠莲叫下来,鲍翠莲眼睁睁看着静桐被人带走!”

“在楼上跟人私会?”姜华猛然惊醒,“是不是宿舍二楼楚艳茹家租出去那套房子?”

“对!鲍翠莲的老情人,是其中一个租房学生的表哥。”

“你出狱后,去找过那两个租房学生?”

莫泰仁点了点头,莫静桐失踪那天,他记得二楼楚艳茹家好像亮着灯。第二天一问,楚艳茹说那两个学生放假回家房子里没人。莫泰仁当时心烦意乱,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直至入狱,莫泰仁回想静桐失踪当天的情形,总怀疑自己没看错,楚家当时的确亮着灯,而第二天却没人在家。莫泰仁觉得蹊跷,出狱后就去找那两名学生,才问到当时一名学生的表哥借用过那套房子。

“那学生的表哥,是林城七星山的?”姜华想到鲍翠莲的老家。

“对,他早就到顺云给人当了上门女婿。我找到他,才知道鲍翠莲听到女儿在楼下喊叫,下楼匆忙带女儿走了。鲍翠莲很清楚发生什么事,但她什么也没做,就这样看着静桐被人带走。”莫泰仁满脸怨恨。

怪不得鲍翠莲在鎏龙县火车站会被行乞女孩吓到,她本就在莫泰仁宿舍楼下见过莫静桐。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姜华轻叹,他没想到鲍翠莲竟因不作为而枉送性命。

莫泰仁微微一笑,闭上眼睛轻声自语:“徐丹,我们的罪,已经赎清了!”

严颖与姜华凄然相视,方婕突然很想念远在林城的丈夫。他们蓦然意识到,这一桩桩残忍血案背后,上演的其实是一幕父亲与爱人的救赎悲剧。

(第七卷 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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