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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黄金家族(上)

一千多年前,蒙古草原曾经崛起一个战力极度强盛的部族,凭着弓箭和烈马建立了举世闻名的庞大帝国,版图横跨欧亚大陆,国力举世无双。

然而,这个雄伟的帝国仅仅存在了九十八年就走向消亡,史学家对此众说纷纭,始终没有统一的观点。唯有部族的名称,在历史长卷深深烙印——黄金家族!

据说,这个家族与一种神秘生物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我磕磕绊绊地把奉先的话复述了一遍,月饼皱着眉一言不发,接过手机查看奉先发过来的照片。

桌子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喻示着任务线索的书本,和我们出发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奇怪的是,许多书本的线索图案消失了。

“会不会是奉先做了手脚?”我开始怀疑是否对奉先太信任了。人不能联想,一旦针对某个人有了想法,各种负面的念头越来越多,最终导致彻底怀疑。我就是这种状态,想得越多,越觉得李奉先有很多疑点。

“奉先要是有别的想法,早就有动作了,还会等到现在?”月饼放大了手机图片,“书本蒙了一层灰尘,散落均匀,没有指印,不会是有人动了手脚。”

“书本敞开接触空气造成氧化,颜色褪了?”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有些任务图依然保留着,所以不会是氧化造成的图案褪色。”月饼摸摸鼻子,沉默片刻,“我倒觉得有可能是某种神秘力量对任务进行了筛选,保留必须完成的任务。”

我有些不理解月饼这句话的意思,且不说“神秘力量”这个概念玄之又玄,何况这些任务又不是一桌子酒菜,还要挑肥拣瘦,专门对着好吃的下筷子?

“自从接受‘异徒行者’这个任务,我一直思考几个问题。”月饼推开窗户,遥望着北斗星方向,“为什么是选择咱们执行任务?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这个问题好像有了解释,我始终有种‘这根本不是真正原因’的困惑。另外,老馆长、韩立、明博、万莫、李文杰忍了这么多年,却在这个时候爆发式的急切完成任务?你还记得么?他们都说过同样一句话,‘时间不多了’。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其实月饼这几个问题我也想过,始终琢磨不出答案,索性懒得去想。人生么,走一步是一步,何必纠结走过的坑坑洼洼,喜气洋洋地继续往前走就行了。

如今月饼这么一说,我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关联。

我和月饼都看到了死兆星,是否那几个人也是因为看到死兆星,知道生命即将走向尽头,所以急切地寻找终极任务,以此延续生命?如此一想,以前很多不明白的问题好像有了答案。

然而,这个答案更让我觉得恐怖!反过来想,这些人都看到了预示死亡的死兆星,无论怎么抗衡宿命,终究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也就是说,我和月饼也会……

“那股神秘力量也察觉到这一点,选出必须要完成的任务让咱们执行。类似于玩游戏的NPC,只需要完成主线任务,不用理会副线任务,这样才能把有限的时间用来探寻终极任务。”月饼伸了个懒腰,“南瓜,你也看到了死兆星对么?”

我没有在意月饼关于终极任务和游戏NPC的比喻,耳边不停重复着“死兆星”三个字:“你……你怎么知道我看到了死兆星?”

月饼指着眼睛,嘴角扬着笑:“看到死兆星,左眼白会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出现一条血丝。”

我打开手机自拍,若隐若现的血丝贯穿瞳孔,像是一根红绳深深勒进眼球,渗出一溜血痕。

“咱们的时间也不多了。”月饼扬扬眉毛,挎上背包,“那股神秘力量似乎没有恶意,倒像是暗中帮助咱们摆脱死兆星的诅咒。”

我的心脏“砰砰”跳得厉害,愈发觉得那股神秘力量和“我们”有关,甚至有可能就是“我们”。在那一瞬间,我有种很玄妙的虚幻感,满天星辰仿佛虚化成圆脸、黄衫两个老人,是我和月饼年老的模样,正坐在图书馆,认真地画着任务线索……

“许多星星其实早已毁灭,我们看到的只是几亿年前它发出的光芒,就像图书馆那些任务喻示。”月饼重重地拍着我的肩膀,“不管那股神秘力量是谁,不管死兆星的诅咒是否应验。南瓜,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很想跟着月饼激情澎湃,可是那颗天杀的死兆星就在脑门上面烁烁生辉,要多别扭就多别扭,哪还有心情热血人生?

“唉!南少侠的心思比老娘们儿都难懂。”月饼紧紧背包,径自出了门,“我去老杂货店采购桃木。等我半小时,出发回古城,你开车。”

“我又不是老司机,凭什么是我开车,困得眼都睁不开了。”我收拾着零碎东西,“刚回来就要走,二半夜的就不能睡一觉再出发?”

“你要真有心思睡觉我也不反对,”门外传来月饼的声音,“南少侠,一定要加油啊!”

“一定!”我回答得有气无力。

两个小时后,去往古城的高速公路,房车打着双闪停在路边。我和月饼满脸堆笑,见到呼啸而来的车辆就连蹦带跳大呼小叫,然后目送车辆呼啸而过。

“世道变了,人心坏了。”我靠着轮胎盘腿坐下抽着烟,“就没有一个人愿意‘学习雷锋好榜样’么?”

月饼抢过烟抽了一口:“跟你说了加油,你加哪儿去了?耳朵呢?”

“我他妈的以为你让我加油努力完成任务。”我又点了根烟闷闷地抽着,“下次有事儿能把主谓宾都用上么?你丫语意不详怪我没长耳朵?”

“别以为是个作家就可以咬文嚼字,上大学的时候也没见你多认识几个大字,”月饼斜着眼瞥我,“回回考试都是‘六十分万岁,多一份犯罪’的学渣属性。”

“你丫哪回考试不是抄我的?”

“我是为了把有限的精力放到无限的经历中,哪有空儿啃书本?再说那次考毛概,我抄你的还抄了个62分。如果没记错,南少侠考了59分吧?”

“毛概老师觉得我比他帅,故意整我。”

“你快拉倒吧,你的颜值去演个恐怖片不用化妆!”

“月无华,枉我出生入死陪你这么多年,还能愉快历险不?”

“呵呵……”

友情的小船说翻就翻!

回到古城酒吧,已经是第二天傍晚。多日不见,奉先又胖了两圈,陈木利和燕子正在厨房忙活,过了油的辣子香味儿勾得我直咽口水。

奉先拽着我肚子的肉膘“嘿嘿”直乐:“南爷,小生活不错。咱可不能光长脂肪不长脑子,下次可别忘了加油。”

我红着老脸没有搭腔。说来惭愧,我和月饼在高速路上吵了半天也没遇到仗义援助的路人,这才想起给奉先打个电话,终于弄明白了道路救援可以送汽油。

当救援车开过来的时候,我头一次对车顶闪着灯的车这么感恩戴德,比见了亲人还亲。

月饼径自走向图书馆:“奉先,把最近三天的视频监控调出来。”

奉先对月饼明显不像和我那么随便,规规矩矩板着脸回答:“月爷,按照您的吩咐,都准备好了。”

月饼“唔”了一声,穿过酒吧后门进了院子。

我心说月饼你丫懂不懂生活?天大的事儿也不如吃口饭喝个酒重要。那颗死兆星又不是陨石,还能砸下来正中天灵盖?

心里虽这么想,但我也知道事情紧急,跑到厨房和陈木利夫妻打了个招呼,上楼去了图书馆。

看到摆在桌上的那些书,我倒吸一口凉气,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又有三本书的线索图案消失了!

更诡异的是,我眼睁睁地看到第四十八本书的图案,像是逐渐晒干的水迹,一点点褪掉了颜色,书页留下几道干硬的痕迹。

“还记得任务程序么?”月饼扬扬眉毛,“完成任务,线索图会自动消失。”

“也就是说,那股神秘力量正在替咱们做任务?”我直勾勾地看着那些书,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想法。如果这些任务被“他们”完成了,我们会怎样?是否无法摆脱死兆星的诅咒了?

“还记得出现在泰国、日本、印度、韩国的青铜棺么?古城别墅有一间完全相同的图书馆,说明图书馆并不是独一无二的秘密,‘他们’如果拥有同样一间图书馆,也可以执行任务。”月饼围着书桌转了两圈,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着,“他们抢着完成任务。”

我从来没想到这一层,愣了片刻:“敢情这图书馆也有山寨版?”

“山寨手机同样可以上网打电话。”月饼打开视频监控,时间调到三天前,“说不定这间图书馆才是山寨版。”

我的脑子有些乱,琢磨了两根烟才弄明白其中的关联——

图书馆不只有一间,另外的一间或者几间,也会有人担任“异徒行者”。如果把“异徒行者”比作“程序员”,几间图书馆类似于共用一台主机的电脑,不同的程序员操作,同样可以完成所需的工作。

这么一想,我倒不觉得这是坏事儿。IT公司分配的工作许多人一起做,有些工作狂主动加班加点,这不正好可以偷懒么?我们只需要按照线索找到“他们”,等待终极任务抢先完成不就解决了么?还省得上山下海、出生入死的遭罪受累。

“南瓜,快来看!”月饼定格了画面。

我凑头看去,视频里是院子的静态图,完全看不出端倪。月饼倒回三分钟的时间,放慢视频播放速度:“再仔细看。”

我眼珠子都快瞪进屏幕,看到一件奇怪的事——

院落的西墙,一块两米见方的墙体,很缓慢地向图书馆正门移动。当这块墙体移动到阴影、树枝,又随着周围颜色产生不同的色泽变化,就像是一条巨大的变色龙,身体幻化出不同的伪装色适应周边环境。

我突然想到两个人,心脏猛地一紧。

“伪装术。”月饼声音冷得像冰,“但愿不是我想的那样。”

伪装术源自于日本忍术,简单来说,就是忍者利用一块和周围颜色接近的布遮挡身体,起到隐藏行踪的作用。这种随着环境改变颜色的伪装术,是活跃于日本平安时代的阴阳师安倍晴明,给衣服施加阴阳术隐藏行踪的高深技巧。及至日本战国时代,忍者根据此法创造了伪装术。

我在日本曾经有一段异常奇诡的经历,认识了两个曾经是顶级阴阳师的好友。我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月饼也想到了他们?

我正胡思乱想着,那块墙体移动到房门位置,左边微微皱起,探出一只女人的手,摸索着转开门把手,悄身没入图书馆。在她进门收起伪装布、房门即将关闭的一瞬间,模糊的面孔一闪即逝。

虽然只有短短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我却看得异常清晰,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这张脸实在太熟悉了!熟悉到了我甚至能隔着屏幕听到她的呼吸声。

我最不想承认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个人是——月野清衣!

月饼嘴角挂着一丝很奇怪的笑容,拨通一个电话,无法接通。

“为什么会是她?”月饼手指颤动着划着屏幕,连续拨打了三个电话。

无法接通!

我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就那么傻站着。心脏猛烈跳动,震得肋骨生疼,脑子里更是如同塞了根点燃的香烟,把脑膜烫得焦红,疼得无法忍受。

“南瓜,我不相信,”月饼的声音很空洞,“那股神秘力量会是他们。”

他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四个人的电话。

月野清衣!

黑羽涉!

柳泽慧!

杰克!

我也想说“不相信”,可是种种证据证明,抢在我们之前完成终极任务的人,除了这四个曾经最好的朋友,还会是谁?

他们,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是谁,引导他们执行“异徒行者”任务?

体内的肾上腺素因为过度激动导致急速分泌,我的嗓子火烧火燎,脑袋阵阵晕眩。我从背包里取出矿泉水,仰脖灌了大半瓶,冰冷的水呛进嗓子,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水瓶迸出几滴水,洒到那块从贺兰山得到的龟卜玉。

“呲”的一声轻响,水珠在玉石表面滚动,残留的水迹化成水蒸气飘起。不多时,水珠蒸发殆尽,水蒸气在玉石周围聚而不散,聚拢成白茫茫一片,隐约看到玉石内部亮起一团耀眼的白光,逐渐转为红色,骤然暴亮。一道红光穿石而出,把玉石纹理映在天花板上,出现了一幅奇怪的图案——一柄铁斧,柄分十节。

我被异象吸引,隐隐觉得这个图画在哪里见过,只是脑子太混乱,一时间想不起来。

月饼从书桌拿起一本书,线索图案与天花板的映像完全相同。

“《推背图》第25象,戊子,艮下巽上渐。”月饼扬扬眉毛,“铁木真……”

“唰”,龟卜玉里的红光如同即将熄灭的火焰,忽忽跳动几下,光芒黯淡直至完全消失,映像也随之不见。

我眼前残留着那道影像,想起金圣叹对袁天罡、李淳风所做《推背图》里关于第25象的释意——

谶曰:北帝南臣,一兀自立;离离河水,燕巢补缺。

颂曰:鼎足争雄事本奇,一狼二鼠判须臾。北关锁钥虽牢固,子子孙孙五五宜。

这一象预言了元太祖建国及整个元朝的气数。斧柄(木)十节的铁斧(铁),暗指元太祖叫铁木真,斧柄分十节是元朝有十个皇帝,正与“子子孙孙五五宜”,“五五”为“十”吻合。

“北帝南臣”预示着南朝(汉人)将向北方(蒙人)臣服,“离离河水”指元太祖称帝于离河。

“下一个任务,应该在离河。”月饼嘴角扬着笑,“南瓜,与其纠结他们的行为,不如探寻真相,才能知道更多的真相。”

“就不能吃顿饺子再走么?”我坐在副驾驶打着呵欠,“好歹歇歇脚补个觉,疲劳驾驶可是大忌。”

月饼仰起脖子,一口气灌了瓶红牛:“你要是困了就去车厢睡会儿。我们在古城搜集的线索足够多了,也确定了奉先和陈木利夫妻没什么问题,抓紧时间吧。”

月饼不这么说,我心里也有数,且不说那股神秘力量处处抢占先机,如果真是月野他们几个人,说不得也要抓紧时间行事,才能弄清楚其中的谜团。我们在图书馆确定了任务目标和蒙古草原最著名的那个人有关,根据那个人的资料进行了分析。月饼推翻了“任务目标在离河”的观点,认为真正的任务目标应该是千年来最神秘的历史谜团——那个人的陵墓所在地。

据说,那个人死后,他的后代用两片厚木板按人形大小凿空,把遗体放入,再将两块木板合上,制成“棺材”。然后把棺材放在一辆平板牛车上面,对着牛屁股捅上一刀,牛吃痛拉着车狂奔,棺材落在什么地方就是安葬地。定好了地点,奴隶们挖一个很深的坑,把棺材埋进去。

棺材入土,奴隶们五花大绑地平躺在草原,眼睁睁看着士兵们纵马来回驰骋,被马蹄践踏得血肉模糊,与踩得稀烂的青草一同融进土里,士兵们随即封锁住这一地区,不准任何人入内。这种人血、油脂灌溉的土壤异常肥沃,来年青草长得极为茂盛,完全看不出陵墓痕迹,只是青草叶边会长出一圈淡淡红晕,枯荣三年后消褪。直到这时,士兵们才撤走。

为了避免祭祀时找不到地方,陵墓初建成时,士兵当着母骆驼的面杀死小骆驼,来年祭祀的时候,由思子心切的母骆驼寻找墓地。

若是母骆驼死去,再换一对骆驼母子进行这个异常残忍的寻墓方式。

按照前几次任务的经验,线索藏在那个人陵墓的可能性极大。

我琢磨着这个可能性还算靠谱,心里多少有些很难形容的兴奋。如果发现了那个人的陵墓所在地,就算不能公布于众,也有种“解决了历史谜团”的参与感。

下面问题来了,陵墓究竟在什么地方?那个人所建立的朝代短短百年,号称草原最辉煌的“黄金家族”就此分崩离析。尤其是朝代即将灭亡的那几年,战火连天,估计没有人记得“杀小骆驼,母骆驼寻墓”的祭祀方式,这条唯一的线索算是断了。

各国考古学家对墓地位置有四个推断:一是蒙古国境内的肯特山南,克鲁伦河以北的地方;二是蒙古国杭爱山;三是中国甘肃的六盘山;四是鄂尔多斯鄂托克旗境内的千里山。

根据史料记载,那个人在远征西夏时受伤,1227年盛夏季节在六盘山避暑养伤时去世。按照黄金家族的风俗,去世三天就应送回草原下葬,是怕尸体腐烂,灵魂无法升天。考古学家将陵墓的地点推测于六盘山,考虑的就是“去世三天下葬”这个因素。可是按照路程距离推算,以当时的人力物力,完全可以在三天内把那个人的尸首由甘肃六盘山运至草原,所以最有可能的地点就是千里山。更何况六盘山当时属于西夏境内,还没听说哪个朝代的君主埋在敌国的,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

从千里山格局上看,沟谷浅缓,地势平坦,西有大河,东为山屏,山虽不高,却形如王座,山前草原纵横开阔,正应了“王气居中,西兵东庭,国运昌平”之相,倒是君主陵墓的上佳走势。

何况《元史》中记载:“太祖二十二年围西夏,闰五避暑于六盘山,六月西夏降,八月崩于萨里川哈剌图行宫,葬于起辇谷”。起辇谷正是千里山中的千里沟另外一个称呼。

科普完毕,还有件事不得不说。

之所以毫不犹豫排除前两个推断,倒不是其他原因,我们总不能开着福特房车大摇大摆冲过国境线,直抵蒙古国吧?

古城距离千里山不远,月饼一路开得风驰电掣,到了山脚下还不到零点。

正是深冬季节,“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景象压根儿没有,北风卷着积雪打着旋儿,地面凝固着一层掺杂黄泥的积冰,黄白相间,显得无比肮脏。远眺千里山,乌黑的山体覆盖着斑驳白雪,稀稀拉拉的树木横生竖长,更是杂乱不堪,早就没了曾经的雄浑之势。

很难想象,这是叱咤风云的一代天骄葬身之地。

我下意识地望向北斗星方向,墨黑色的夜幕笼了层乌云,许多星星隐约不见,那颗死兆星却依旧耀眼。我联想到贺兰山的经历,一阵冷风吹过,顺着衣领灌进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里不会有什么人獒、雪女、阴尸之类的玩意儿吧?”

月饼检查背包里的装备:“说不定还有吸血鬼哦。”

我灌了口二锅头暖暖身子,听了这句话差点把酒呛进嗓子眼:“月饼,你丫也学会忽悠了?吸血鬼是欧洲的好不好?闲得没事跑千里山来一场‘说吸血就吸血的旅行’,估计国境线都过不了就被凡赫辛用银枪做了吧?”

“也就南少侠的脑洞能把这么多事儿塞到一起,”月饼扬扬眉毛,眯眼望着千里山,一把摁住我的肩膀。

我没反应过来,“扑通”跪进雪窝子,膝盖又疼又冷:“你丫干嘛?拜山神啊!”

月饼伏低身子,指着千里山东边半山腰:“看那边。”

我顺着方向看去,只见十多个忽忽闪闪的火苗在山间若隐若现,火苗间距大约一米,隐隐看到一队人在山间穿梭。

“他们也找到这里了?”我想到那股寻找任务线索的神秘力量,说不定月野也在队伍中,忍不住有些兴奋。

“还不好说。”月饼挎上背包,“抓紧时间。”

我收拾着装备,又多瞥了那队人几眼,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时间愣住了神。

月饼见我戳着不动,伸手在我眼前摆动:“想女神月野清衣了?那还不麻溜的?”

我从月饼的指缝往山间看去,心中一动,终于明白了哪里不对劲。

想通了这一点,我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月饼,那队人,可能不是人。”

月饼愣了片刻,眯眼望去,长长吸了口气:“冥人赶山?”

我仔细数了数,18支火把,正应了“冥人赶山”所需的“双九互阴阳,千里寻坟场”这句话。

我之所以觉得不对劲,是因为古城图书馆有本《寻墓密扎》,详细记载了古往今来各种探墓术。常见的“观星定穴”、“望山启墓”、“探土搜陵”暂且不提,最让我感兴趣的就是“冥人赶山”。

“冥人赶山”的由来倒也有趣——

东汉末年张角创立太平道,自称“天公将军”,率领信徒发动“黄巾起义”,不久张角病死,义军被东汉军队镇压。张角死后,他的《太平要术》为夏侯氏所得。

这本书可是大有来头!

据说张角本是个不第秀才,入山采药,遇一老人,碧眼童颜,手执藜杖,唤角至一洞中,以天书三卷授之,曰:“此名《太平要术》,汝得之,当代天宣化,普救世人;若萌异心,必获恶报。”

张角拜问姓名,老人曰:“吾乃南华老仙也。”

言讫,化阵清风而去。张角得此书,晓夜攻习,能呼风唤雨,号为“太平道人”。

《太平要术》分为“天、地、人”三卷。天卷以星辰变换,气候更迭推知人间气数,朝代兴衰;人卷记录了符水治病,咒语祛邪种种法门。最神奇的当属地卷,书中详细记载了百川名山的格局走向,其中包括如何操纵“冥人”寻墓探穴。

“黄巾之乱”带来的影响实在太大,东汉朝廷将《太平要术》列为禁书,十多个赝本全都销毁,民间私藏此书者必诛九族。

夏侯氏得到真本,秘密研习,推知曹家幼子阿瞒(曹操)必为一方雄主,主动与曹家交往靠拢,将此书送与曹操,算是交了投名状,这也是历史中曹氏与夏侯氏亲如家人的缘由。

曹操得了《太平要术》,依天命而行,短短几年崛起中原,又凭此书喻示,打赢了历史中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战役——“官渡之战”,大败袁绍,确立了北方霸主的地位。

及至三国时期,连年战乱,国力消耗甚巨,曹操建立虎贲军,意为“如同老虎勇猛地奔走追逐野兽”,明着是禁军,暗着却是依照《太平要术》的“地卷”四处寻墓,挖掘陪葬品充斥军资。

“冥人赶山”是“地卷”中最诡异的寻墓方法。

所谓冥人,是在掠国夺城之后,选皇族或者达官贵人血脉的后裔,自三岁起豢养在体型相仿的瓦瓮里,荫于地下三丈的暗室,终年不见阳光。每日以尸液浸泡,喂食同族的人骨、血肉捣成的糊糊。随着年龄增长,不断加大瓦瓮,直到冥人十六岁时,五脏六腑、血脉筋络完全纳入尸气,与死人无异,才从瓮中取出,用细竹筒刺入筋脉,注入红花、接骨丹、藕梗、鸡爪等药材研磨的浆液,促使肌肉迅速生长,使萎缩的胳膊、双腿能够自由行动。

冥人常年在暗室浸泡尸液,双目看不见东西,瞳孔为白色,皮肤早已泡得糜烂不堪,根本不能接触阳光,只能夜间行动。冥人虽然手脚能动,关节却僵硬无比,走路宛如僵尸,直着腿儿左右摇摆肩膀,必须由赶尸人用铁丝穿过锁骨,首尾相连才能统一行走。

冥人寻找墓穴,是利用冥人体内尸气与地下陵墓的尸气产生共鸣寻穴,倒有些类似于“杀死小骆驼,用母骆驼寻找方位”的原理。至于举着火把,是为了用阳火驱散杂乱的阴气,避免冥人被外气干扰。

这种探墓术不仅消耗时间财力,又过于残忍,而且培养冥人的成功率极低,据说早在三国末年就已失传了。

我之所以想到这是“冥人赶山”,一是这都什么年代了,半夜里,一群人不用手电筒居然打着火把,这不是脑子进水么?二来这群人走路姿势很奇怪,彼此始终保持着相同的距离,这完全不符合队伍夜里走山路的常识。尤其是月饼把手指竖在我眼前的时候,挡住了周遭的虚光,勉强能看到这群人的肩膀处连着一根极细的绳子。

“八族里除了魇族,谁还擅长赶尸?”我脱口问道。

月饼摸摸鼻子:“不知道,反正不会是蛊族。”

我眯着眼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却发现了更诡异的一幕。

按照正常姿态来说,登山的人会不由自主地前倾,以此保持身体平衡。如以此来,从远处看,每个人的背部略高,肩膀前耸,头部向前探伸,目视地面。如果这队人是冥人,身体僵硬,断不会出现这种生理特征。

可是这些人走山路的特征似乎和正常人没区别。

再一细看,我发现他们背部高得有些夸张,像是长了个篮球大小的肉瘤。头部比正常人大了起码两圈,头发更是毛茸茸的一大片,几乎包住脖子。就着火把的光线,隐隐能看到他们嘴巴向前突出,鼻孔喷出粗重的水汽。更让我觉得脊梁发寒的是,那些人的手脚特别长,没有拿火把的那只手几乎垂到膝盖。

远远看去,倒像是一群直立行走的动物。

月饼显然也发现了这个异状:“人獒?狼人?有点意思。”

我打了个哆嗦:“快拉倒吧,哪能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冥人倒还好说,从涌泉穴泄了阴气也就老实了。要真是狼人,我扭头就跑,千万别拦着我。”

“黄金家族远征欧洲,带回来几只人狼守墓也说不定,”月饼仰头深深吸了口气,“搞不好这支队伍不是寻穴,而是守陵人。”

我心说月饼你这脑洞都开到马里亚纳海沟去了,且不说人狼守墓这事儿是真是假,这小一千年都过去了,难道就没别人察觉,单单等着我们发现?

“叮咚……”山间传来清脆的铜铃声,那队人听到铃声,略微探直脊梁,加快了步伐,隐入山坳之中。

“肯定是魇族的赶尸铃!”听到铃声我反而踏实了,“杀千刀的魇族阴魂不散,不知道又冒出哪门妖魔鬼怪。”

月饼侧耳停了片刻,脸色微变:“赶尸铃沾着阴气,是‘噗噗’声。这个声音有点儿像……”

我极少见到月饼欲言又止的模样,正想追问,脑子里忽然想到“月野进入图书馆”这件事,眼前闪过一个人的模样,连冷汗都顾不得出:“她?”

“但愿不是,”月饼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快跟上!”

山路看着近走着远,好不容易赶到发现那队人的地方,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我心里惦记着一个人,脑子乱糟糟的混成一团浆糊,一路跑得磕磕绊绊,小腿被横突的岩石蹭了几道血口子,火辣辣的,心脏更像是塞了团火,烧得焦躁。

一路赶来,我始终有个疑惑。此时虽是寒冬,地面坚硬,可是沿途根本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脚印,那堆人就像是凭空出现在山间,又凭空消失一般。

月饼见我喘得厉害,示意我简单休息,自己调开手机的电筒功能,照着四周寻找线索。

我本着“不休息好怎么探险”的懒汉原则,一屁股坐了块岩石准备歇口气。哪曾想石头不结实,直接让我坐塌了一角,结结实实墩在地上,碎石子差点把盆骨硌裂了。

“跟你说了多少次,减个肥就能改变人生。”月饼慢悠悠地举着手机,照着山路边的枯树。

我老脸一红也没空搭腔,右手撑着地准备起身。正所谓“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手掌陷进一个地窝子里,身体失去平衡,左手连忙扶着地面,结果又是一个坑,我直接连泥带水来了个扑街。

“坑爹啊!”我恼羞成怒喊了一声,两手摁着坑正要起身,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手指摸着坑的形状,忍不住“咦”了一声。

“咦?”月饼从树枝上摘下一丛东西。

“月饼,照照这里。”

光线所及之处,地面有两个距离将近一米的圆窝,看轮廓类似桃子,顶端分瓣,突出两个尖角,整体看上去很像加菲猫那张胖脸,应该是某种动物的脚印。

月饼顺着脚印向前照去,地面果然有一排或深或浅的相同印痕,一直延伸到山路拐角处。我此时也看清了月饼手里的东西,是一簇白色绒毛,闻着有淡淡腥膻味儿。

我恍然中冒出个大悟,难怪一路没看见人的脚印。我们一直认为那队“人”走山路,所以一直寻找人的脚印,这种圆窝即使看到,也主观排除了脚印的可能性。

“还好不是人獒、狼人什么的。”我刚松了口气,突然从心里泛起一层更深的恐惧!

留下这种脚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马蹄印?”

“人丑就要多读书。”月饼捻着绒毛闻了闻,“马是奇蹄类,这明显是偶蹄类,应该是牛或者羊。”

我没心思和月饼斗嘴,只觉得如果这是一群直立行走的牛羊,比人獒、狼人更难接受,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细想倒也有几分道理,黄金家族本就是游牧民族,说不定整出什么幺蛾子,用什么驯兽术让牛羊两条腿儿走路。

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月饼拍了张蹄印的照片:“她会萨满巫术。古代巫医不分,巫术是医术的一种。”

我敲着脑袋,试图让思路清晰,心里却翻腾着同样一句话:“她是医族?她怎么可能是医族?”

月饼哑着嗓子,眼神有些疲惫:“还记得牛头马面的传说么?”

月饼的话如同一瓶冰水注入血管,我浑身冰冷!

“牛头马面”源自于《楞严经》卷八,“亡者神识,见大铁城,火蛇火狗,虎狼狮子,牛头狱卒,马面罗刹,手持枪矛,驱入城内,向无间狱。”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牛头马面”是中国佛教、道教的两个阴间的角色,负责捉拿阳寿终结的亡魂到地府审判,又称为“勾魂使者”。

然而关于牛头马面,在民间有个更凄凉的恐怖传说——

西汉年间,辽东半岛有牛、马两姓村落,世代为耕地、水源纷争不休,村民死伤无数,世代下来,两村人丁凋落。双方族长眼看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便划河为界,在河边宰杀一牛一马,立下了“牛马两族老死不相往来,否则必受天谴”的诅咒,这才罢休。

光阴苒荏,岁月如梭,黑发送白头,村前草枯荣。上几代的恩怨,随着村民们老去死亡,早已随着潺潺河水远逝。唯有那个可笑的诅咒,根深蒂固地铭刻在两村人的心里。

又过了几十年,两村中间的河畔,来了一个说书人,盖草庐住了下来,逢年过节进村说书。他书说得精彩,还有一手好医术,常给村民免费看病祛邪,深受两村人爱戴。只是说书人有个奇怪的规矩,看病时需紧闭大门,病人不得说出如何治疗。

久而久之,村民私下里聊天,说书人是精通萨满巫术的出马仙,能通鬼神,对他自然是愈发敬重。

闲暇时,说书人喜欢坐在河边的树荫里喝茶乘凉,两村的孩子围在树下,听他讲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只是孩子们都记着长辈的叮嘱,都是同村挨着坐,绝不和邻村往来,彼此间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马家有一个小女孩,特别爱听书,即使一个人,每天也要跳过水坑,绕过小村,用充满乡音的口吻央求说书人多说几段。说书人总会摸着她的小脑袋,皱纹里满是慈祥的笑容,笑呵呵地讲着故事。

小女孩没有注意到,每次她歪着小脑袋听书的时候,有个牛家的小男孩,躲在树后面偷偷地看着她,眼神里全是爱恋。

一晃几年过去了,听书的孩子们早已听腻了那些故事,再也不来。唯有那个小女孩,出落成长发及腰。明眸皓齿的半大姑娘,依然每天蹦蹦跳跳地跑到大树下听书。其实,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从树影里看到了小男孩。少女的羞涩萌动着一种异样的情愫,她分不清到底是为了听书,还是为了看到小男孩怯怯的影子。只是每天看不到那条小小的影子,她心里就像缺了点什么。

而且,她也知道,小男孩每天都会远远跟着她,直到她走进村里,小男孩才痴痴地傻站半天,放心回村。她会躲在村里的屋后,又酸又甜地望着小男孩远去的背影,很久很久……

只是,他不说,她一个姑娘家,怎么会主动开口?

或许,在很久以前,两个孩子第一次听书,相视一霎的眼神,就已经把彼此放进了一见钟情的心里。

说书人怎能不明白两个孩子的心事?他原本就是出马仙,生性洒脱,自然不把两族誓言放在心上。这天,小女孩听他说书,他讲到一半,“哈哈”一笑,扬长而去:“情到深处自然来,是孽是缘何须怪。小娃娃,你们俩天天拿我这个老不死当幌子,该见面了。剩下的时间留给你们年轻人吧!”

小女孩娇羞了脸,手指绞着长发,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你在么?”

小男孩怯怯懦懦地走出树影:“在。”

小女孩“噗嗤”笑了:“你好呆哦。”

小男孩抓着乱蓬蓬的头发,傻笑着:“我带你去山上玩好不好?”

爱情,很自然地蓬勃生长,如同山野间盛开的野花,野蛮茁壮。

山间,留下了他们的笑声;田野,印下了他们的脚印。他在河边,用泥巴捏了一座城,发誓将来要娶她进门;她靠着他的肩膀,入迷地守着他,小小地打着盹儿。

他会突然醒来,学着说书人的口吻,豁着牙的发音还不稳,给她讲着自己编的故事。

她拍着巴掌:“你要为我讲一辈子书哦。”

他很认真地点头,两张稚嫩的嘴唇,还不会亲吻,只是轻轻碰触。

她问:“你姓牛,我姓马,咱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他说:“风马牛,不相及嘛。”

“不许胡说!”她捂住他的嘴。

那一刻,恒立在两族之间的狗屁,统统滚蛋!

他们没有察觉,一双妒忌的眼睛,久久注视……

说书人走的第二年,两村突遭瘟疫,村民们或者病死,或者背井离乡逃荒,一时间人心惶惶。

他们俩虽然没有染病,却被锁在家里,不得外出。两人只能趁着河边取水时,在约定好的那块大青石,写下彼此的思念。

这天夜里,小女孩正熟睡,院门被踹开,族长带领族人冲了进来,不由分说把父母五花大绑,架了出去。女孩家是村里的大户,父亲哪受过这等羞辱,破口痛骂族长。

族长“嘿嘿”冷笑:“你养的好闺女,居然和牛家孩子私通,给村里带来瘟疫。”

“什么?”父亲从人群里找到瑟瑟发抖的女孩,眼睛里喷出羞耻的怒火,“你……你……畜生!”

“孩子没有错。”妈妈绝望地嗫喏。

族人哗然,鄙夷、嘲笑、唾弃、咒骂,把对大户人家的羡慕嫉妒一股脑发泄出来。

女孩“哇哇”地痛哭,扒开人群跑出村。

那一刻,她只想跨过那条隔断两村百年的河,不顾一切冲进男孩怀里!因为,他为她用泥巴捏了一座城,他说将来要娶她进门!

他,是她,最后的希望!

她跑到河边,摔在大青石旁。惨白的月光下,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如同一把把尖刀,一点点剜掉了她的希望。

“我爸妈知道了咱们的事,如果再和你在一起,就会打死我,对不起。”

她久久地,久久地,盯着那行字,指甲顺着字的笔画抠进石缝。

“咔嚓”,指甲断了,血缓缓流出,她丝毫不觉得疼。因为,心太疼了。

她对着夜空嚎了一声,嘴角挂着凄惨的笑,跌跌撞撞回去了。

第二天,族长宣布,娶她为妾,为族人祛除诅咒,为族落洗刷耻辱。族人都为族长舍身为族的气魄叫好,婚礼很简单,只是一顶小小的轿子,还有她脸上两行小小的泪珠。

春去冬来,布谷鸟鸣叫的季节,女孩父母忍受不了族人奚落,郁闷而终。族长说她天生命硬,克死了亲人,收了她的家产,大老婆把她赶出门,嫁给了村里一个破落户。

自此,她的脸上没了笑容,只是多了破落户喝醉后拳打脚踢的青紫。傍晚,她总是搬着破旧的板凳,坐在河边大青石旁,望着那棵老树,夕阳映着她依然娇媚的脸庞。

只有这时,她才会傻傻笑着,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直到露水湿了脸颊,才蹒跚回村。

时间不能治愈疾病,却能让人们遗忘心病。几年后,她有了儿子,破落户当爹转了性子,日出耕种,日落回家,日子虽然清贫,倒也不失滋味。

族人们忘记了她当年带来的瘟疫诅咒,或许是因为她的家境败落,族人的仇富心理得到了平衡。

她安心拉扯孩子,早已把小男孩小小的影子,遗忘在那棵老树的树荫里。只是每次到河边洗衣服时,她从来不看那块曾经记录着两人爱情和背叛的大青石。

这年秋天,一个满脸烧伤,相貌丑陋的独臂男子,带着粉雕玉琢的小丫头住进了说书人留下的草庐。

独臂男子虽然相貌可怖,却精通岐黄之术。两村人有个头疼脑热,两三副草药就能痊愈,更何况小丫头着实可爱,逢人未语先笑,人们也就接受了这对父女。

男子看病之余,经常进山采药,偶尔还拎着牛角、马蹄、兽骨出山,随手丢在河边。时间久了,竟堆出一座兽骨坟冢,每当山风吹过,“呜呜”声宛如鬼泣,搞得村妇们结伴才敢在河边洗衣。

两村族长看不过去,找男子商量把兽骨搬走。男子那张烧得满是红肉的脸没有丝毫表情,取出一张地图,讲了两村百年来水火不容的原因。

牛、马两村都是半圆形,合起来正好是个整圆。河道位于中间,由南蜿蜒至北。从山上鸟瞰,两村恰似太极图,河道正是阴阳分界线,这种格局必会导致阴阳相抵,两村也由此争斗不休,死伤无数,导致怨气极重,妨了运势。兽骨坟冢位于太极图的正中央,以煞克阴,历经三个寒暑,方能彻底消了怨气。

两村族长听得懵懵懂懂,哪里相信这些?男子咧嘴一笑:“信与不信皆随心意。如果没有算错,这股怨气在几年前曾经带来一场瘟疫吧?”

牛家族长这才相信,千恩万谢地走了。倒是马家族长脸色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急匆匆回了村。

男子盯着马家族长的背影,僵硬的嘴角微微抽动。小丫头拉着他的手:“爸爸,你怎么了?”

“你觉得爸爸是坏人么?”

“爸爸为了救妈妈,差点被烧死,”小丫头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怎么会是坏人?”

“可是,爸爸有件事情不得不做。”男子摸着小丫头的脖颈,轻轻一摁。小丫头晃着身体,昏沉沉地睡去。

男子把小丫头抱到床上,对着她光洁的额头轻轻一吻,凝视了很久,才从床下拖出一个沾满蛛丝的木箱,取出两张淡黄色的整张人皮,七枚核桃大小、刻着鬼脸花纹的青铜铃铛,拓着一行歪歪扭扭文字的粗布。

他单手颤抖地捧着粗布,长叹口气揣进怀里,把铃铛别在腰间,直奔河边的兽骨坟冢。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吧?”男子摊开人皮,按照人体形状摆着兽骨,“当年你答应我,要一生一世在一起。呵呵……”

他冷笑几声,拗断一根兽骨,骨刺扎进掌心,鲜血滴在人皮上面,“嗤”地渗了进去,如同蜘蛛网爬满整张人皮。男子把人皮合拢,双手呈火焰状缓缓举过头顶,神色肃穆地念着萨满咒语。人皮接缝处竟然自动愈合,兽骨“咯咯”作响,散发着幽绿的光芒,拼接在一起。

男子晃动腰肢,青铜铃铛响着不同的音符,又是一阵骨骼碰撞的声音,两具人皮包裹的兽骨僵直地站立起来,像两个无头僵尸垂手立在他的两侧。他从坟冢里取出两副牛马头骨,安在僵尸脖颈处,只见人皮边缘长出数百条白色肉丝,紧紧缠绕住头骨。他对着牛头马面的天灵盖重重一拍,两道浊气从嘴里喷出,发出牛马的嘶吼。

“成了。”男子踏着河水向马家村走去,牛头马面紧跟其后,“跟我来。”

早已入睡的村民,浑然不知这个从地狱归来的男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复仇!

独臂男子戴着青面獠牙的兽皮面具,以奇异的舞姿摆动身躯,随着青铜铃铛的节奏,重复唱着同一句歌谣:“鬼门夜开,阳走阴来。牛头马面,勾魂萨满。”

牛头马面从骷髅鼻孔中不断喷出灰气,隐约能见无数条灰色气丝纠缠连接,逐渐聚成两道人形气体,一南一北飘入村落。

“没有人能逃过尸阴成气的瘟疫。”独臂男子摘下面具,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凝望着曾经熟悉的方向,“当年你负我,如今也该结束了。”

“确实该结束了。”黑暗中有人鼓掌笑道,“不愧是我看中的好徒弟,替为师将一村人变成活蛹。”

独臂男子半张着嘴,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房屋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人。

正是离去多年的说书人!

“师……师父……”男子嘶哑着嗓子,“你还活着?”

“好徒弟,没有找到那个东西,我哪里舍得死?”说书人悠然地背负双手,“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很多年。”

“师父,你到底在说什么?”

“牛马两村,本是一脉相传的守陵人。”说书人不紧不慢踱着步子,“为了寻那个东西,整整耗费了百年时间。师徒一场,也罢,就让我告诉你吧。”

战国时期,燕国活跃着三支萨满巫师的部族,分别以猪、牛、马为图腾,并以此为姓。牛氏部族擅长医术,马氏部族精通巫术,而朱氏部族却另辟蹊径,认为以毒攻毒才是正途,精研瘟疫之术。部族之间虽然理念不同,但是“治病救人”的理念却不违和,多年来倒也各行其是,井水不犯河水。

公元前232年,秦国一统天下的大势已成,燕王喜畏惧秦国武力,送燕太子丹当人质,暂时保得国家平安。太子丹虽为人质,实则进行间谍活动,在秦国广交各界好友,尤其对炼丹术士格外礼遇,其实是为了暗中勾结,伺机毒杀秦王嬴政。

可是依照当时环境,谁敢对嬴政起歹念,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太子丹自知此计行不通,也就压下了念头,却偶然得知炼丹房有一枚鸡蛋大小的丹石。据说此石为天外神石,参透其中奥秘,可识破天机。

太子丹偷得丹石逃回燕国,立刻召集萨满巫师的三大族长入宫研究此物。族长们研究了三个多月,实在窥不透丹石奥妙。此时嬴政发现丹石失窃,将炼丹师杀了个干净,兵抵易水,威胁燕国立刻交出丹石,否则举兵灭燕。

如此一来,太子丹更明白这块丹石非同凡响,利用嬴政急获丹石的投鼠忌器心理,想出一条计策。

他一面对嬴政回信说“丹石放于督亢之地妥善保管,只要秦国撤兵,就献上督亢地图,标明丹石位置”;一面暗中结交死士,选中荆轲和秦舞阳进献地图,伺机刺杀嬴政。

嬴政求石心切,生怕两国开战,丹石在战乱中再无下落,自然是满口答应。否则以秦国武力和野心,灭了燕国不费吹灰之力,何必多“进献地图”一举。

作为历史中最悲壮的大忽悠,荆轲进献地图时没能刺杀嬴政,反被嬴政砍了左腿,当场毙命。嬴政大怒,令王翦挥师攻下燕国。

燕国军队哪里是秦军的对手,燕王喜和太子丹一路逃到辽东郡首府襄平(今辽宁辽阳)。燕王喜再也顾得父子亲情,砍了太子丹的脑袋送到秦国求和。

正所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嬴政收了脑袋也没客气,一举灭了燕国,唯独找不到那颗丹石。

及至秦朝建立,嬴政仍对丹石念念不忘,五次东巡,暗中派人寻找,最终死于沙丘行宫(今河北邢台)。

十一

说书人说完,舔了舔嘴唇:“知道那颗丹石的作用么?”

独臂男子茫然地摇了摇头,说书人“呵呵”一笑,继续说道——

太子丹被斩首求和,燕王喜自知理亏,以国礼厚葬。为防止秦军掘墓,秘密葬在格局俱佳之处,又掘河道引水于墓穴之上。三族萨满巫师感恩于太子丹多年厚待,自愿当了守陵人。

这本是好事,偏偏三族为丹石的归属起了争执。牛、马两族认为此物不祥,所现之处都是兵国之祸,不如作为陪葬品入葬,再以中原太极图镇克。朱姓部族却认为丹石玄妙无比,应该继续参研。

牛马两族本来就对朱姓部族行事作风颇为不满,又认定丹石必会给部族带来不可预料的灾祸,两族私下密谋,假意答应朱姓部族的要求,在陵墓完工庆功之际,下药将朱姓部族毒杀,丢进陵墓做了人殉。

为了保住秘密,牛马两族萨满巫师对这件往事绝口不提,随着老一代萨满巫师的死去,两村人早已不知自己的身份,反倒成了两个世仇延续的村落。

朱姓灭族那晚,有一人入山寻药,逃过此劫,为部族留下了唯一血脉,也就是说书人的祖先。百年来,他们隐居长白山,苦练萨满巫术,时刻不忘报灭族的血海深仇。

直到说书人将三族的巫术融会贯通于一身,带着复仇的信念,按照祖辈留下的地图,寻到牛马两村。他发现牛马两族早已忘记曾经的身份,只是一群为了水源耕地立下可笑诅咒的愚民。说书人多年积累的仇恨无从发泄,就像是卯足了全身力气打出一拳却打了个空拳,这种失望可想而知。

说书人随即想到关于丹石的传说,就掩饰身份住了下来,寻找开启墓穴的方式。经过勘察,他明白了牛马两族“两族老死不相往来,否则必受天谴”诅咒的真正含义——相爱的牛姓男子与马姓女子都到了二十八岁,同力合作才能打开由萨满巫师亲自设下的巫局,打开大门。

原来这个诅咒,是为了保护墓穴而立!

他试图通过医术缓和两族关系,发现两族仇恨深入人心,一切都徒劳无功。也许是机缘巧合,一见钟情的小男孩、小女孩出现了……

这对男女虽然相爱,但是要冲破两族的诅咒,除了私奔没有别的办法,根本不可能帮助他打开墓门,何况还有个二十八岁的年龄限制。如果两人过早暴露恋情,被两族人发现,多年心血算是落了空。

于是,一条毒计在说书人心中酝酿成形。

他点破了这对男女的关系,任由他们相恋,假意离去不归,实则躲在山中苦练开启墓穴的“双鬼拍门”之术。又利用马姓族长贪恋小女孩美色和她的家产,暗中找到族长揭发此事,并在两村下了瘟疫。族长以此为借口,强占了小女孩和家产。

小女孩跑到河边看到的那行字,实际是说书人所写。待小女孩离去之后,说书人抹掉那行字,又写下另一行字——“我怎么可能看上你这个姓牛的穷小子,别白日做梦了!我是因为两族仇恨,故意耍你这么多年。过几天我就要嫁给族长,你滚吧。”

不知内情的小男孩看到这行字,万念俱灰,离开了村子。说书人收他为徒,教习萨满巫术,又给他娶了妻子,生下个女儿。

到了小男孩二十八岁那年,说书人见时机成熟,深夜放火烧了他们住的房子,假装葬身火海,还在外墙留下了一行血字——“当年你带来瘟疫,寻找数年,大仇终于得报。”

小男孩没有救出妻子,原本英俊的脸也被烧得如同鬼魅。看到这行字,昔日的羞辱,今日的仇恨涌上心头,当场断臂立誓,必灭马姓部族。

十二

说书人讲完这段数代仇恨、贪婪交织的阴谋,独臂男子“扑通”跪地:“师父,这不是真的!”

“呵呵……当年两族灭我们全族的时候,或许我的先辈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吧?”说书人嘴角抽动着,“冤冤相报何时了?哼,只有死干净了,才能一了百了!什么以德化怨,都是世人的狗屁说法。”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独臂男子眼神涣散,已经濒临崩溃边缘,“不如直接用巫术控制我,帮你把墓门打开就好。”

“我如果不把这些事情详细讲出,你心中只有仇恨,哪里还有对她的爱呢?”说书人转过屋角,再出来时,拖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女人,“况且,由你亲手布下尸阴成气的瘟疫,灭了两族,比我动手更快乐。”

独臂男子根本没有听到说书人说了什么,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女人。

惨白的月色下,她“咿咿呀呀”喊着,及腰长发沾满混着泥土的血污,双手的指甲齐根拔掉,抠着坚硬的泥土,疼地蜷成一团。

独臂男子“啊”地惊叫一声!他真切地看到,女子原本漂亮的双眸,眼皮没了,硕大的眼球分别插着两枚钢针,血顺着眼眶流进剜去鼻子的窟窿里,又随着呼吸慢慢淌出,滑过针线缝合的嘴唇,凝聚在圆润的下巴……

“是……是你么?”独臂男子哑着嗓子,随即怒吼一声,冲向说书人。

“我要杀了你!”

“你的本事都是我教的,”说书人漠然笑着,双手像是扯了几根无形的线,人皮兽骨组成的牛头击中男子后脑。

男子“呃”了一声,扑倒在地,嘴里吐着白沫,手指深深抠进泥土,像一条即将死去的蛆,一点点向女子挪动。

马面重重一脚,踏在男子脊柱,“咯噔”一声脆响,男子脊梁凹陷。

“我错怪你了。”男子喷出一口鲜血,牙齿深深咬进嘴唇,依然艰难地爬向女子。

“她的耳朵灌了聋药,舌头也拔了,被我封了五感。”说书人踢着女子柔软的小腹,“在此之前,为了唤起她对你的爱,我把对你说的话也对她说了一遍。放心,我会在开启墓门之后,把你们留在墓里。生不能同眠,死亦能同穴,算是对得起你们了。”

独臂男子又挪动了半尺,滚烫的眼泪滑过丑陋的脸:“我回来了。其实,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想着你,从未忘记。”

奇迹出现了!女子早已瞎了的眼睛像是看到了男子,伤痕累累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双手颤抖着向前摸着。

终于,两个人,三只手,相隔多年,彼此,再次触碰!

女子喉音含混,发出三个音节。

男子,听懂了!

那是他们初识,小女孩对小男孩说的第一句话:“你在么?”

“在。”男子笑了。

那是他们初识,小男孩对小女孩说的第一句话!

如果,人生的相逢只是千百年等待的一次邂逅;那么,生死的离别却是轮回中宿命的再次回眸!

这一刻,即永恒!

“也好,久别重逢,让你们再温存一会儿。”说书人说,“我会割破你们头皮,锯掉一块头骨,把这两具头骨箍上去。待到血肉相连,你们成了真的牛头马面,即是开墓之时。”

远处,极其细微的空气摩擦声响起,一道灰色影子没入说书人心脏。

说书人身子一直,望着灰影飞来的方向,又低头看着胸口,衣服破了个小洞,小半截手指粗细的木柄兀自颤动。一抹指甲盖大小的血迹渗出,迅速扩成拳头大小,染透了衣服……

两道身高相仿的身影,立在远方,向说书人走来。

“那两个人能救活么?”

“废话!没死当然能救活。”

“嗯。”

“只是这些伤治不了。你说,他们活着还有意义么?”

“有爱,就有意义。”

两个人走到那对男女身边,一人抱起一个,看都不看说书人一眼,径自离去。

“你们是,传说中的……”说书人咳了口黑血,“不要小看萨满巫师。区区小一枚桃木钉,根本伤不了我。”

“你已经死了。”其中一人扬了扬眉毛。

说书人正要封住胸口穴道,却发现手指以奇异的角度向手背拗了过去。

“嘭!”皮肉炸裂,指骨刺出。

“嘭!”说书人左眼一黑,右眼看到左眼球喷出,耷拉在胸口。

“三、二、一。”扬眉毛的人低声数着。

“嘭嘭”声不绝于耳,说书人全身爆裂,血肉横飞!

“任务还执行么?”另一人问道。

“算了。这种任务,没有必要完成。”

多年以后,辽东半岛流传着一个传说。一对夫妻常年游走于各个村落。丈夫满脸烧痕,断了一条胳膊,妻子黑布罩头,从来不说话,总是静静地依偎着男子肩膀,两人靠在树下,一坐就是一天。

这对夫妻相貌实在诡异,村民们把他们当做牛头马面的人间化身,不敢靠近。时间久了,夫妻并没有给村落带来灾难,村民们也就习以为常。

阳光明媚的时候,丈夫搂着妻子肩膀说一段书。丈夫说书说得极好,很多喜欢听书的小孩子,跳过水坑,绕过小村,搬着板凳跟着这对夫妻,用充满乡音的口吻,学着说书。

夕阳西下,另一对俊美的年轻男女,会把他们接走。

没有人知道他们住在什么地方,只知道夫妻俩的手,始终握在一起,从未分开。

又过了很久年,这对夫妻再没出现。年轻男女也已暮年,如同他们的父母,紧握着手,走遍每个村落,说着书,给村民带来欢乐。

曾经听书的孩子们长大了,模仿着说书夫妻,组成一男一女的表演形式,逐渐兴盛于辽东半岛,延续至今。

这段传说是我和月饼在韩国的时候,从柳泽慧那里听来的。当时我不以为意,如今细想起来,却大有深意。

这个传说中有三个关键点:

一、萨满巫术有某种奇妙的法门,可以操纵兽骨,类似于赶尸术;

二、燕太子丹从秦国带回的那块丹石,隐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三、干掉说书人的那两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圆脸黄衫两个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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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的心态对其人生发展的影响至关重要。如果没有良好的心态,就不会有积极而正确的行动,没有行动又何谈成功。作者结合我们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从不同社会阶层人群的视角,通过对他们人生经历和心理活动细致生动的刻画,再现了一个又一个形象鲜明而又发人深省的生活场景,将人们纠结的心理状态表现得淋漓尽致,并对此进行了专业而又深入的剖析和解读。不纠结是成功者所应具备的内在素质,这里面包含了对人生梦想的追逐、面对困境与压力时的淡定与从容、对人生幸福的探寻。
  • 我的系统只抽奖

    我的系统只抽奖

    尚离穿越了,还得了个抽奖系统,最糟糕的是系统没有安排身份,不过不怕,反正打算道系,在大山里隐居修仙,还可以抽抽奖于是,“叮,恭喜宿主抽中十瓶矿泉水,是否领取?”“叮,恭喜宿主抽中七根鸭毛,是否领取?”“叮,恭喜宿主抽中十五年武道真气,是否领取?”“叮,恭喜宿主抽中修真法诀《逍遥诀》,是否领取?”……尚离:好烦呐,到底练武呢?还是修真呢?
  • 等君花开未满时

    等君花开未满时

    你有没有过很想念一个人,想念到梦里梦到他都会哭出声来的那种陌上人如玉,公子卿无双初见是惊鸿一瞥,再见是一见倾心,我花光了几辈子的运气才遇到你江湖以正邪两派划分,那么何为正,何为邪?何为善,何为恶?若是这天下容不得你,我便陪你覆了这天下又何妨?上官洛卿,江南的花快开了,你若是再不归来,便要误了花期了
  • Therese Raquin(II) 红杏出墙(英文版)

    Therese Raquin(II) 红杏出墙(英文版)

    Therese Raquin is an 1868 novel by French writer ?mile Zola, first published in serial form in the literary magazine L'Artiste in 1867. It was Zola's third novel. Thérèse Raquin tells the story of a young woman, unhappily married to her first cousin by an overbearing aunt, who may seem to be kindhearted but in many ways is deeply selfish. Thérèse's husband, Camille, is sickly and egocentric and when the opportunity arises, Thérèse enters into a turbulent and sordidly passionate affair with one of Camille's friends, Laurent. Despite the widespread fame it gains at her debut, adultery and murder in the novel were considered scandalous and famously described as "putrid" in a review in the newspaper Le Figaro. In his preface, Zola explains that his goal in this novel was to "study temperaments and not characters".Because of this detached and scientific approach, Thérèse Raquin is considered an example of naturalism.
  • 实用幼儿家教入门

    实用幼儿家教入门

    这本书的实用,是指它的易于掌握的可操作性。怎么教两岁的孩子识字,怎么让幼儿更容易接受数和算术的概念,乃至要不要背唐诗,如何学英语、电脑等等,均娓娓道来。对普通家长而言,本书在幼儿家教方面所提供的行之有效的观念和方法,既有助于孩子健康成长,又能够应付残酷的应试教育。本书是作者本人早年教自己孩子的心得与经验。这孩子虽有种种弱处,但始终身心健康地成长着,眼下正以公派访问学者身份,在美国著名大学的一间实验室工作。
  • 初恋学长住隔壁

    初恋学长住隔壁

    【青梅竹马】【沙雕可爱小青梅vs“狂拽炫酷”小竹马】 别人家的小青梅哪个不是软绵绵易扑倒可爱兮兮的呀?!可程舟家的……好一只皮皮虾!顾桔经典语录之小学:“程舟程舟!我觉地主家得你是如此的聪明伶俐帅气逼人貌美如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呀,一定不会介意我偷吃了你的三颗水果糖对吧对吧对吧?”程舟:“……你先跟我讲一下貌美如花是什么鬼。” 顾桔经典语录之初中:“什么你的作业呢?哦……我交给老师了。”程舟:“……我没记错的话,我跟你差了一个年级。” 顾桔经典语录之高中:“程学长,早恋不好啊!早恋影响学习,但是你非要早恋的话……那看看我?”程舟:“……白痴。” 当有人向程舟问起顾桔——某人淡定微笑:“顾桔?认识啊。我学妹,我青梅,我聪明伶俐美若天仙气质如兰明目皓齿仪态万端沉鱼落雁倾国倾城的亲亲女朋友。”【这是一只炫酷狂拽吊炸天的沙雕(划掉)皮皮桔和一只闷骚傲娇宠桔能力max的沙雕(划掉)撩撩舟的超甜恋爱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