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江乐颜所经历过的真正意义上的爱情就只有肖子涵。
她对于爱情的理解全都来自于那场糟糕的体验——
爱上一个人会变得没有自我，会贪婪得想要更多却又软弱得不敢索取，会不停地牺牲奉献退让直至在不知不觉间赌上自己的所有，最终，不成功便成仁。
这恐怕已经是她根深蒂固的观念了，简单的言语无法去推翻。
于是，成律只能用行动让她明白爱情并不只有那一种形态，他格外的小心翼翼，不敢造次，生怕操之过急会适得其反。即便她从来没有把他纳入过考虑范围也没关系，或者说那样更好，以她的认知如果及早发现必然会迅速扼杀，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温水煮青蛙，让她在回过神时已经没有退路……
然而，他并没有自己所想象得那么有耐心，只能不断说服自己去享受这个狩猎过程，所以偶尔……只是偶尔……理智还是会赢不过欲望……
也曾抱着侥幸想过，或许是时候了？或许她对爱情已经不那么抵触了？又或许……至少对他是不抵触的？
事实证明，成律想多了！
她说过要拍夜戏，白天似乎也没有其他工作，通常这种情况她会睡到中午然后在家陪他吃完饭再出门。
但是，隔天当成律醒来时她已经出门。
当然也不排除她突然接到了工作，又或是拍摄时间临时变更，总之他尽量让自己往好的方面去想。
结果……
这仅仅只是个开始，那之后江乐颜总是掐准了时间跟他错过，虽然他们的作息本来就容易错过，但是……
“你老婆问我能不能和剧组其他主创人员一起住酒店。”
“……”这种诉求要怎么解释？！除了躲他，成律想不出其他更合理的解释了。
太子就像是到了自己家，很不客气地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本打算找点吃的，却没料到……
“你买那么多水干什么？”他被眼前的画面深深震惊到了。满满一冰箱的水啊！是马上就要旱灾了吗？！
成律回过神，没好气地用力甩上了冰箱门，“你答应了么？”
“什么？”太子愣了下，片刻后才想起刚才的话题，“哦，她这个要求也算是合情合理，我没道理拒绝啦……”
“谁允许你答应的？你凭什么拿着我投资的钱制造出我跟我老婆分居的局面？”
“……欸，你这完全就是在无理取闹啊！现在不是我拿着你投资的钱去做什么的问题，根本问题是你老婆想跟你分居。”太子很无辜地瞥了他眼，“再说了，我这不是还没答应嘛，就是不知道怎么回复她才来找你的啊，我还指着你赶紧把家庭内部矛盾给解决了呢，要不我都快被江乐颜烦死了！”
“她最近常找你？”
“哦！别提了！”提到太子就冒火，“之前我以为你们只是吵架了，夫妻嘛，一般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的，我就跟她说尽量安排看看，想着没准明天你们就和好了她也不会再提这事了……结果她居然一直记着啊！每天都要烦我啊！吓得我现在连剧组都不敢去了，就算这样，她还是每天打电话给我！算我求你了，你尽快摆平她吧！要不这日子我没法过了！”
“……我倒是想摆平，问题是她每次接我电话说不到三句就挂，我为她很忙，原来只是每天忙着烦你吗？”
“可不是，简直阴魂不散啊。”太子溢出无力嗟叹。
“你不是最擅长解决这种阴魂不散了么？”
“说是这么说，可是总觉得她有点不太一样。”
“嗯，哪里不一样？”
“她有一种能强行颠覆别人三观的神奇技能！我明明发自内心地不想赞同她的观点，可是又会情不自禁地想要知道她的观点，实在太可怕了，怪不得连方大逆都会被她养成忠犬，怪不得连你都会喜……”说着说着，太子忽然觉得周围的气场有点不太对，他顿住话端，小心翼翼地转眸，果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无比阴沉的脸，“你……该、该不会是以为我看上她了吧？呐，无理取闹什么也给我适可而止点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我们家倩倩有多忠贞不渝！”
“以不停更换女朋友的方式对她忠贞不渝吗？”
“那…那就算是我也有正常男人的欲望呀，整天看得到吃不到宝宝心里也很苦的啊……所以说，那些人也不过就是玩玩而已，她们对我也没多认真，我对她们也不可能认真；又所以说，我怎么可能玩朋友妻啦，我是那么没节操的人吗？”
“你是。”成律回得毫不犹豫。
简单两个字把太子堵得哑口无言，他没办法反驳，那种没节操的事他曾经确实干过，但成律明摆着并不是想要追究那件事，这家伙现在在意的显然就只有江乐颜而已，关于这一点太子倒是完全能问心无愧地给出保证，“我发誓行了吧！我要是喜欢上江乐颜我就去吃屎！”
“嗯，记得微博直播。”
“不需要玩这么大吧……”
成律扫去斜睨，“心虚么？”
“……直播就直播！谁怕谁啊！”
“你如果别用这么豁出去的口气说，我或许还能更相信你一点。”
“我说成律，你够了哦，要不要醋劲那么大？我都已经把话说到这种份上了，还要怎样？”感觉到人格和品味受到了双重质疑，可他却拿不出有效数据为自己抗辩，唯一能让成律彻底释疑的方法似乎就只有一个，虽然不太甘愿，但为了友情他还是决定咬牙说了，“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江乐颜吧！”
“……”应该相信和有没有底气相信是两回事。
他已经准备好面对成律的重色轻友了，没承想，却换来了一脸的茫然，于是太子也茫然了，“咦？难道说……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江乐颜为了你把进军好莱坞的机会都让出去了，这她居然没跟你说？”
“……”
“看来还真没有……”他微微蹙眉，一直以为那晚江乐颜回来之后就会急着邀功的，她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付出却不求回报的人吧。
“怎么回事？”成律的声音很沉，更像是在逼问。
以至于原本还很问心无愧的太子突然就莫名心虚了起来，“呐，先说好，我认为这一切只是巧合并不是倩倩处心积虑而为之，但显然江乐颜不这么认为，我尊重她的看法但我不认同！假设……我是说假设哦，假设你更倾向于江乐颜的判断，那也要相信我就只是比较笨而已，并没有想过要利用你……”
“说重点。”
“就…就是你生日那晚啊……不对，这事得从更早之前说起，我前几天找倩倩谈过了，她承认了上次确实是故意让我来你家拿合约的，但她没有恶意，只是太过了解你，知道你肯定不会擅自跟任何人谈论她的私事，可是她又不希望江乐颜误会，这种事她也不好自己出面解释，于是就想说江乐颜见到那张婚纱照之后你或许会讲清楚吧，再不然江乐颜也有可能会自己去查清楚……”
成律忍不住哼出一记讽笑，“你相信？”
“为什么不信？你生日那晚在试镜会遇见江乐颜的时候，也是她事先拜托我帮忙去跟江乐颜说清楚的。”
“所以她早就知道那晚试镜会遇见江乐颜？”
“……”
“在那之前她应该还做了不少事吧？不停地试探江乐颜究竟有没有可能会为了我放弃事业之类的？”
“…………”
“在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之后就特意告诉江乐颜她约了我，然后又因为试镜无法赴约，而江乐颜必然没办法眼看着我生日被放鸽子却坐视不理……是这样吗？”
太子愣了许久，才默默咕哝了句，“江乐颜是这么认为的……”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那是因为你喜欢江乐颜，所以有主观色彩！事实上，就算那晚江乐颜参加了试镜，也未必就一定能赢汤倩。”
“但是不参加就完全没机会赢了，不是吗？”
“……”
成律冷冷地扫了他眼，轻声道：“那晚她并没有来找我。”
“欸？”
“她只是让人以汤倩的名义送了个蛋糕来，然后在家等我。”换句话说，如果她想那完全可以两边兼顾，可她并没有这么做，她选择了最极端最干脆的方法，不给自己留有一丝的赢面和退路。
他不清楚江乐颜曾经究竟是用哪种方式对待肖子涵的，但他想，也许……不过如此……
这才是她突然开始躲他的原因吧？
跟那晚那场险些差枪走火的意外无关，她只是察觉到身体里那个习惯于付出一切的自己正在蠢蠢欲动，似乎就要苏醒……
“她没有去找你？不对啊，这节奏不对啊，她那天晚上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啊！”
太子喊声唤回了成律的神。
他扫去侧目，“她是怎么说的？”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太想要告诉你，总觉得你听完之后会上天。”
“……”
第二节
——“麻烦她记住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以后请不要再继续消费我老公了，这可是我宁愿放弃前途也不舍得去伤害的人。”
最终，太子还是说了。
就算是从别人口中转述出来，这话对成律造成的威力仍旧堪比窜天猴，他确实上天了。
以至于，他压根没有时间去细想她这种“不舍得伤害”也许只是源自于感恩，但就算是感恩又如何呢？这一刻，他还是想见她，非常想，有很多话想对她说，有很多事想对她做。
在这种从有过的冲动驱使下，他直接冲去了剧组。
想到或许能看到向来冷静自持的成律发浪，太子自然也强行尾随其后。
让他们都没料到的时，抵达剧组时所见到的会是——
兵荒马乱。
正当成律隐隐觉得不安却又完全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时，总算有人注意到了他们。
与其说是注意到倒不如说是撞到的……
剧组乱成一团，身为这部电影的执行制片，Rena当然也正处于焦头烂额的状态，正慌忙往外跑的时候迎面撞上了太子，她往后踉跄了下，最终还是太子及时伸出手扶住她才不至于跌倒。
“你可算来了！”看清来人后她有些激动。
“啧，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没想到这么喜欢我，才多久没见就已经开始想我了……”
他话还没说完，Rena就转移了目标，眼眸发亮地看着他身旁的成律，“成总！你也在真是太好了！”
“……发生什么事了？”那副活像见到了救世主的模样让成律心口一揪。
“江乐颜出事了，到底该不该叫救护车我们也拿不定主意……”
话音未落，成律的脸色已经泛白。
片刻后，他回过神，拔腿朝着不远处围着一堆人的河边走去。
见状，太子也立刻跟了上去，边走边吼道：“我说你到底能不能行啊！都已经到要叫救护车的地步了，为什么不早点打电话通知我？！”
“不是你自己说的么，除非是汤倩有事，否则别来烦你。”rena没好气地白了他眼。
“……你哪那么多废话！”他拒不承认是自己的责任，理直气壮地扯开了话题，“这种时候就应该赶紧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江乐颜今天有场溺水戏，之前她经纪人是有说过她水性很差，坚持要找个替身，我们也都安排好了，但不知道怎么的，那个姑娘今天没来，一直都联系不上。因为需要拍脸部特写，所以找的也是跟她相似的特形替身，一时半会我们也找不到别人来代替，偏偏导演又非得今天拍这场戏不可，就吵起来了……”
“她现在是跟导演打起来了？”太子不耐地打断了她。
“没有，导演骂的时候江乐颜也没回嘴，还是很谦逊的。”
“……你懂不懂什么叫‘吵起来’，所谓吵架是双方面的，单方面那叫挨骂！”
“我是说，她和汤倩吵起来了。”
“……”
“起初她们的声音很轻，大家都以为她们是在对戏，直到江乐颜突然吼了起来，我才勉强听到几句她们的谈话内容，很关键的几句……”
太子犹豫了会，还是忍不住问了，“是什么？”
“汤倩说‘你如果不想演就干脆让成律出面跟导演交涉，别耽误大家时间’。”
“……她们现在是打起来了？”虽然对江乐颜了解得不多，但太子觉得，听到这种话之后她很有可能会直接动手，上次不就差点打起来吗。
“也没有。”
“那江乐颜到底怎么了！你倒是给我重点啊！溺水了还是怎样？！”
“不知道。”
“呐！你别仗着我宠你就嚣张啊！耍我是吧？叨叨了半天居然给我来句不知道？！”
“你什么时候宠过我？”Rena扫去斜睨，继续道：“我确实不清楚江乐颜究竟是怎么了，看着也不像是溺水，我们保护措施还是做得很周全的，而且其实那水只到腰而已。一开始都挺好的，可是她突然就失控了，不停的挣扎，力气很大，几个人都拽不住她，好不容易弄上岸了也没见好，看起来反而越来越严重了，她经纪人又说不要叫救护车，我也不敢擅自把事情闹大，万一惊动媒体怎么办……可是情况好像不太妙，她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嗯，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甚至包括裸露在外的双臂都白得发青。
当成律赶到河边时，所见到的江乐颜就是这种状态的。
她全身湿透，发尾正滴着水，显然是刚从河里上来，但看起来又不像是溺水，表情呈现出一种如同被噩梦纠缠着的痛苦状态，呼吸异常急促，仿佛下一秒就有可能会喘不过气来，身体以一种僵硬又有些扭曲的姿态蜷缩在肖子涵怀里……
没错，肖子涵。
在这种人命关天的情况下，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觉得这种亲昵有任何的不对劲，也包括成律。
可当他想上前查看她的情况时……
“方大逆！你他妈到底在干什么！”肖子涵突然吼了起来。
就在他吼声落下的同时，方大逆从人群另一边钻出，难得被骂了也不回嘴，只忙着蹲下身将手里的纸袋交给肖子涵。
他接过后，把纸袋凑到江乐颜嘴边，捏紧袋口，诱哄般地在她耳边轻喃着什么……
这一连串的动作娴熟至极，就像曾经做过无数次。
成律不由地收住了脚步，蹙起眉心，几乎可以断定，肖子涵很清楚她究竟是怎么了，甚至不止一次处理过这种状况。
那头的江乐颜看起来好像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但显然她能听见肖子涵的话，脸上的痛苦稍稍淡去了些，呼吸也也平缓了不少。
见状，肖子涵才略微放心了些，转眸看向身旁的方大逆，终于有空兴师问罪了，“你明知道她会这样，为什么不拦着她？”
方大逆边细心地帮江乐颜裹上毛毯，边淡漠地回道：“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一直有在治疗，游泳浮潜都没什么问题。”
“可现在就是出问题了！”
“但她认为这么做值得。”
肖子涵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他才紧拧着眉心再次开口，“我先带她去休息室，你去找导演谈谈。”
“嗯……”方大逆点了点头。
肖子涵没再多话，小心翼翼地抱起江乐颜，在无数好奇目光的注视下缓步朝着休息室走去。
目送他走远后，方大逆长吁出一口气，站起身……
“怎么了？怎么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一阵太子特有的聒噪声传来，停在成律身边，眼见到处都没有江乐颜的身影，他困惑地看向好友，“江乐颜呢？没事吧？到底要不要叫救护车？果然还是叫一下吧，这要是真有什么……”
吵闹声吸引了方大逆，当然也让他留意到了成律。
眼瞧着那张明显不太对劲的脸，再回想起刚才那一幕，他暗暗在心底叹了句——“这位成总来得还真不凑巧啊。”
“不用了。”这种情况，方大逆只好噙着若无其事的笑意走上前，回绝了太子的好意后，他看向成律，尽可能地替江乐颜解释，“她有过度呼吸症，老毛病了，处理及时没什么大碍的，你不用太担心。”
“嗯。”成律不冷不热地应了声，沉默了片刻后。
“你去休息室看看她吧，她要是看到你应该会很安心。”
“会吗？”总觉得那个能够让她安心的人已经在休息室里了。
“这我还真不知道……”能解释就解释，解释不了就避重就轻岔开话题，这是方大逆一贯的处事原则，“我只知道，这种时候如果你不陪在她身边那就等同于给情敌送出优惠大礼包……”
事实证明，这一招还挺有效，他都还没说完，成律就已经朝着休息室走去。
第三节
江乐颜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所见过的最可怕的画面、最不愿回想起的记忆，跟海有关。
刻意的遗忘让她已经记不清那些细节了，只记得，白天的海一望无际，如墨般沉重的蓝，像一头睡着了的野兽，说不清它什么时候就会醒，一旦醒来便会无情地吞噬掉一切；而晚上的海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是一种未知的幽黑，只有滔天的浪声在不断回响，如同无数匹狼齐声在咆哮。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大海，以及……一具具的尸体……
被海水泡得发胀的、面目全非的尸体……是她之后只要处于被水包围的环境下就会回想起来的画面……
“好点了么？”
透着关切的话音传来，江乐颜勉强被拉回了神，讷讷抬眸，怔看着面前的肖子涵。
他正拿着浴巾替她擦拭头发，动作很轻柔，眉宇间透着担心。
这画面不禁让她恍惚……
还记得她第一次发病是那之后很久的事了，至少有一年了吧，所有人都以为她没什么，包括她自己，若无其事地就跟着肖子涵去游泳了。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当她像以往那样潜入游泳池想跟肖子涵闹着玩时，一瞬间，周围的人仿佛全都变成了尸体，她逃一般地冲出水面，拼命呼吸，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幸好当时的救生员还挺有常识。
醒来的时候她看见肖子涵守在她的病床边，就像现在这样，脸上写满了担心。
那时候的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抱着他汲取安全感，可是现在……
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抬起头，接过浴巾，“我自己擦就行了，你差不多也该收工了吧？”
闻言，他蓦然一僵，手还定格在半空中顾不上收回。
“没事了是吧？”许久后，肖子涵才反应过来，挑眉拉了张椅子，大喇喇地在她面前坐了下来，“那我们来好好把帐算一下吧。”
“……什么帐？”
“你是白痴吗！让你演就演？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说话了？你就只会窝里横而已吗？！”
原来是这笔账吗？江乐颜心虚地避开了他的目光，“当时那种情况我能怎么办？导演已经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了，都已经上升到职业操守的问题了。”
“那又怎样？你是刚出道的新人吗？第一次被导演骂吗？不去搭理不就好了，情商怎么就那么低！”
“对啊，我的情商就是这么低，怎么了！”
“你……”虽然有点不识好人心，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理由也算是让肖子涵松了口气，“算了，情商低总好过智商低，你只要别蠢到豁出性命去换取他的在意就好，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下次你就直接去死算了，救活你也浪费社会资源。”
“……当然，我怎么可能那么蠢！”
“你刚才犹豫了吧！”
“没有。”
“你有！你明明犹豫了0.54秒！”
“-_-|||……”如此精确的数据你是怎么得出来的？
“江乐颜！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绝对不会喜欢上他的！”
“这跟喜欢有什么关系！我一开始不就说了嘛，我就是情商低！就是听不得别人质疑我的职业素养！况且，我以为自己已经好了，我可以游泳、可以浮潜、甚至还能去水族馆，我觉得我今天之所以会这样全都是因为你！”
“关我什么事……”
“都怪你前两天跟我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害我突然想起以前的事。”她早该想到的，她最近状态很不对，不适合去赌气冒这种险。
“我那是帮你重温生命的价值好吗！你没听说过人要是没有回忆那还谈什么人生吗！”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人如果抱着回忆不放就永远展望不了未来！”
肖子涵陷入了默然，抱着回忆不放的人是他，始终都活在江乐颜营造的那场美梦里不愿醒来的人也是他，当他还在原地踏步等着她回来时，她已经越走越远。
现在醒来应该还不算太晚吧？想着，他扬起笑意，“那我们展望下未来吧？”
“……谁要跟你展望。”→_→
“确定不要？”
“非常确定！”
“那怎么办？我爸妈吵着要我中秋带你回家吃饭呢。”
如他所料，江乐颜背脊一僵，脸色微微泛白，方才还无比坚定的气势瞬间荡然无存，怔看了他好半晌后，她才再次启唇，话音透着胆怯，“他们……他们知道我回来了？”
肖子涵点了点头，“他们也是会看娱乐新闻的，你的消息他们一直很在意。”
“那……他们有说什么吗？”
“说让我带你回家啊。”
“就这样？”她不放心地追问，“他们不怪我吗？”
他略微愣了下，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她颊边的碎发拨到耳后，顺势轻揉了下她的头，“有我在，怕什么。”
“……”他在回避她的问题呢。
肖子涵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避重就轻做得并不漂亮，干脆坦白了，“当初的事他们后来也多少知道了些，要说责怪的话那也是怪我没有把你留住，不过，对于你回来那么久都没有想到去看望一下这一点，他们倒是真的颇有微词，这我也没法帮你说好话。颜颜，他们是真的很想你。”
“我……”最后那句话直戳她的软肋，她几乎就要抛开所有纠结妥协了。
敲门声突然传来，打断了江乐颜的话端。
片刻后，方大逆推开门，倚在门框边，面无表情地看向肖子涵，“你经纪人在找你。”
肖子涵“嗯”了声，缓缓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临走前不放心地又冲着江乐颜叮嘱了句，“你考虑下吧，决定了告诉我。”
她难得温顺地点了下头。
肖子涵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还没等他走远，方大逆就耐不住发问：“他让你回家？”
“你……”怎么知道的？转念一想，他或许在门外待了挺久，听到的。她也没再多此一问，转而征询起他的意见，“你觉得我该回去看看吗？”
“问我干什么？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应该去问成总吗？既然你们都已经结婚了，于情于理，也该带他去见一下那两个人。”
“……”她有些意外，没想到方大逆会给出这种回答，与其说是回答倒不如说是警示，潜台词就像是在说——去可以，但必须是从此跟肖子涵再也没有可能的身份。
“刚好，成总来了，你现在就可以去问下他有没有做好见家长的准备。”
“……你不早说！”她骤然抬眸，狠狠地瞪了眼方大逆。
“我倒是想早说……”没机会好吗！
谁知道她会在休息室里跟肖子涵聊得那么深刻！亏他刚才费尽心机帮她把成律稳住，现在好了，前功尽弃，自求多福吧。
第四节
——成总在倩倩姐的休息车上哦，不太好去打扰吧，你要是有什么急事的话等他们聊完再说呗。
在到处都没能找到成律后，江乐颜从工作人员那儿得到了这样的回答，并且对方还笑得无比暧昧，那表情就像是在说“你懂的”。
她不懂啊！明明不久前生日时才被放过鸽子，转眼就不计前嫌还特意来剧组探班这种事，她完全搞不懂啊！
那之后，江乐颜当然也没能等到他和汤倩聊完，她很快就被叫去准备下一场戏了，等到忙完之后听说成律已经走了。
嗯……连招呼都没有跟她打一声就走了……就算只是投资商和女二号的关系，在她才刚发生了那种事之后也应该关心客套一下吧……
T_T……也许肖子涵说对了，她的确是蠢到豁出性命去换取他的在意，结果还没能换到！
无所谓了，就这样吧，这样狠狠地把她叫醒好像也不算是坏事。
这一晚，江乐颜硬生生消磨到大半夜，要比前两天更晚，直到确定成律肯定睡了她才回家。
刚打开房门，她就感觉到玄关边有道黑影直挺挺地站着，扑面而来的阴鸷气息带着明显的攻击性，一股瘆人的寒意直钻心底，然后又从她全身的每一个毛细孔里透了出来。这种害怕是难以形容的，她本能地想尖叫，可是翕张着唇却发不出声。
眼见那道黑影抬起手，她下意识地往门外逃。
——啪。
玄关的等被按亮了。
一般来说，入室行窃的贼会特意开灯让对方看清自己的模样吗？
不会！除非是已经决定杀人灭口灯光只是为了方便作案！
这么一想，她加快了逃命的脚步……
“是我。”
直到身后传来一道她无比熟悉的嗓音。
江乐颜猛地一顿，愣了片刻后有些僵硬地转身看去。
果然，是成律……
其实早该想到的，可是刚才她所感受到的那股气息实在太陌生，跟她印象中的成律截然不同，以至于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入室行窃。
她的感觉还是挺准的，惨白灯光下，面前那张阴霾密布的脸确实不太对，这不是成律会有的表情，他向来不会这么喜怒形于色。
“进来。”他薄唇轻启，话音透着不容置疑。
虽然很害怕，可是江乐颜不敢反抗，不由自主地举步跨进了家门。
他关上门，没有说话，灼灼目光一直凝视着她。
“你……”或许说些什么可以缓和下气氛？想着，她鼓起勇气打破沉默，“你还没睡么？”
“嗯。”
这声音……就跟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一样……寒意逼人……
“那……那…那你早点睡……”赶紧逃！这是江乐颜此刻唯一的想法。
可是，才刚穿过玄关，她的手腕就被擒住，力道很大，疼得她直皱眉。
来不及抱怨，她就已经被成律用力往后拽去。
一切发生的很突然，只是短短几秒，等她回过神时，一抹温热紧贴着她的背脊，腰间是她紧紧缠绕着的双手。
这是什么情况？！
从姿势分析，这应该可以称之为拥抱？像这种背后式的拥抱也并非从未在他们之间发生过，事实上，刚结婚那晚他也是突然这么抱着她的，可是当时他并没有那么的用力，跟现在比起来简直可以称之为温柔。
气氛不太对，她不敢挣扎，只能僵硬着，抬头挺胸，目空一切。
这种超然入定的状态并没能持续太久，很快，他低下头埋入她的发间，炙热呼吸在她颈窝氲开……
“外面下雨了？”感觉到她发间不太自然的潮湿感，成律猛地蹙起眉心。
“……没…没有啊。”这家伙只是打算跟她闲聊这种家常吗？
“那你这是刚洗完澡？”他的话音比刚才更加的阴冷。
“对…对啊……”
“……”落在她腰间的手猝然收紧。
“你能不能……能不能先放开我……”继续维持这个姿势的话，已经不是心理上的窒息了，她生理上也快窒息了。
可惜，这种羸弱无比的诉求没有任何的意义。
成律不为所动，继续追问，“在哪洗的？”
“健身房……”
“所以你这么晚回来是去健身了？”
“嗯……”这是江乐颜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发泄方式了。
“手机为什么关机？”
“没电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么？就是想要暂时斩断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呗，尤其是他。
这种俗烂借口想要取信于成律显然不太可能……
“是吗？”他轻声呢喃了句，口吻透着狐疑以及不想刨根究底的压抑，但有些事无论如何都压抑不住。默然了片刻后，他还是问了，“中秋有空吗？”
“咦？”她僵了下。又是中秋？这到底是个多抢手的节日？
“怎么了？”他尽可能的不动声色。
“没…没什么……”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想了想还是没打算提起肖子涵，“中秋怎么了？有事吗？”
“我爸回国。”
“……他老人家真会挑日子。”为什么偏偏是中秋呢？就好像是注定了的那样。
“有问题吗？选择中秋这种团圆的日子回来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是啊是啊，就因为是人之常情，想团圆的也不是只有他爸啊。
“你有事？”成律松开了手，扳过她，认真端详着她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
“没有啊……”她挤出笑容，“你爸几点回国呀？”
“还不清楚，至少得一块吃个晚饭。”
“唔……可是那天我应该有不少通告，暂时还不能确定，我得先去问问方大逆。”
“……”他没有说话，看向她的眼神蒙上了一层阴郁。
她低着头，没察觉到丝毫的不对劲，“总之我尽量想办法吧。”
“嗯。”他生硬地点头，逼着自己别开了目光，转身，“我还有工作，先去忙了，早点睡。”
“欸？”工作？他居然也要工作的吗？明明从来没见他工作过啊！
工作怎么了！很奇怪吗？
真当他每天过得很轻松，赚着加长超厚防侧漏夜用型的钱却只有卫生护垫那么点工作量？长点心吧，是为了多点时间陪她才戒掉加班，是不想她抱怨这里没有家的气息才坚决不把工作带回来。
事实上，他也可以很忙，忙到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钻进书房后，成律就只是怔怔地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那些文件，不是无从下手，而是无心。
许久后，他认命地叹了声，掏出手机……
“哟！儿子！”只响了几声电话就被接通，一道精神爽利的问候声传来。
“……哟。”他回得有气无力。
“想爸爸了吗？”
“是啊。”
“……”
“所以你中秋回来吧。”
电话那头静了很久，很久，久到成律差点以为是不是因为国际长途信号不太稳定时，他爸的话音终于再次响起，“小律，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你别气馁，需要骨髓的话你还有个弟弟；需要器官的话，我给你去买！”
“……买卖器官是犯法的，而且，我身体很健康。”
“那……你是打算正式出柜了吗？不管怎么说，你得提前给我个心理准备……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心脏很脆弱的。”
“我只是想要你回来吃个团圆饭！而已！”
“啊？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中秋聚一下难道不是应该的么？我们一家人很久没有一块吃过饭了吧？”
“嗯，五年多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爸的口气听起来有点忧伤，但很快又明媚了起来，“你跟你弟说好了？”
“还没有，回头打电话问问看……”他并不确定目前自顾不暇的隋尘有没有心情过中秋。
“啧…啧啧……果然是结了婚的人啊，你比以前懂事多了，看来不是形婚，这我就放心了。”
“……”
“你说我穿什么好啊，穿西装会不会太正式了？”
“……吃顿便饭而已，需要纠结服装造型？”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长那么大第一次见儿媳，紧张。”
成律无力地抚了抚额头，“你又不是没见过她。”
“那不一样，之前还不是准儿媳，现在不同了嘛，得正式点。”
“她……”犹豫了会，他才艰涩启唇，“现在也未必是准的……”
“……你他妈的在逗我？！”
“…………”他何尝不是在逗自己？
明明特意跑去剧组是为了宣告主权、是为了再也没有人敢找她麻烦，是为了告诉她不需要放弃任何东西他在意的人一直就只有她……结果，他却只有勇气给出那种选择题，就像当年一样，逼着她在回国和跟他分手之间做出选择……时隔六年，他依然还是毫无长进地逼着她在去见肖子涵父母和陪他爸之间选择……
只是这一次，如果这一次她依然选择肖子涵，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像当年一样抽身退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