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1735300000006

第6章 玉娘

尸体停放在那家院中,镇长张罗着让人帮忙,赶着在日落前好入殓。

“死得蹊跷,为什么不报官?”树三少逮着少女的父亲,问。

那中年男人像是在一晨之间老了二十岁,眉梢眼尾尽是疲惫悲伤的皱纹以及恐惧的畏缩,听到树三少问,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一个劲地摇手。

“你个乞丐管那么多做什么,拿了钱就走吧。”一个脾气火爆的镇民看到,不高兴地道。

树三少斜眼看向那人,见他身材高大,长得横眉怒目,不由嘿嘿一笑,立时转移目标,踢踢哒哒地走向他,只是还没走出几步,便被白三拿住,一件衣服兜头落下。

“穿上。”

看着他光着上身晃来晃去,实在是碍眼,如果他不是乞丐的话,在场的人恐怕都要骂他有伤风化有碍观瞻了。

白三并没察觉,一向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关心的她正在为一个乞丐而悄然转变。

树三少将衣服从头上扒拉下来,一看是件新的,原本嬉笑的表情顿时一僵,变得愁眉苦脸起来。

“婆娘,穿着这么好的衣服,老子还讨什么饭?”

白三冷冷看他一眼,只是沉默。她早已不信他那些鬼话,敢和阴极皇抬扛,敢向燕槿初求婚的人,怎么可能真的以要饭为生。只是他不说他的身份,她便不问,亦不去查。于她来说,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

“好,好,本少穿。不过事先说了,要是讨不到饭,你得养本少。”被她冰冷的眼神看得一缩,树三少一脸委屈地妥协,说到让白三养他的时候还拔高了声音,立时招来数道鄙视的目光,他却浑若不觉,一边穿衣服还一边没完没了地嘀咕,“这次亏大了,辛辛苦苦养了几十年的徒子徒孙竟然被一锅端……啊……损失惨重啊!”

“嗯?”白三不解。

见她询问,树三少一下子来了精神,伸手在裤腰的部位摸了半天,然后拇食二字捻着一样东西递到白三面前,“喏,它要承受多少丧亲之痛啊,唉……”他脸上是极度认真的郁闷,还有跟那对死了女儿的中年夫妇相同的悲伤。

是一只跳蚤,正挣扎着试图挣脱那两只黑糊糊手指的钳制。

即使以白三的淡漠这次也几乎呆滞,突然觉得浑身都痒了起来,赶紧退开两步。

树三少啧了一声,又将跳蚤放回原处,将衣服穿好,这才看向方才那个男人。此时那人已经走到了院门,不知是有事要去做,还是打算偷溜回家。

树三少暗忖可不能让他溜了,撒开脚丫子就要去追,没想到一激动,脚上破鞋顿时飞了一只出去,不偏不倚正砸在那人头上。

白三手指颤了一下,硬生生忍住捂眼的冲动,表情木然地将脸转开。

“娘的,是谁砸你老子!”那边被砸中的男人已经破口大骂,怒火腾腾地在地上寻找证物。

等树三少半跑半跳地奔过去,那人已经用两指拎起了那只破烂不堪的鞋子,一脸嫌恶地提着。

“是你这龟儿……啊呼……”话未说完,他另一只手已经忙不迭地捏住了鼻子,被那一阵臭豆豉味熏得几乎反胃。

树三少赶紧一把抢过鞋子套在脚上,一个劲嘿嘿地赔笑,“对不住,对不住,这鞋没长眼睛,竟然敢这样和大爷你打招呼……失礼失礼……”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对方还是个要饭的,即使那男人心中再窝火,也不好发脾气,何况还是在新亡之家。愤愤地哼了一声,甩了甩仍沾着臭味的手,他怀揣一口郁气转身走了出去。

树三少狡黠地一笑,随后追了去。白三见状,亦悄然尾随。

那人进了酒肆,在里面独自喝起酒来,树三少也不进去,只蹲在街角等待。白三靠在他的旁边。

“你故意的。”直到此刻,两人才独处,她也才有机会问。

树三少并不正面回答,“婆娘,你看本少什么时候不故意了?”也许是有意,也许是无意,他用着不正经的语调说了一句罕有认真的话。

此话一出,白三心中莫名地一沉,却又马上被忽略掉。

“你是故意去扛尸体。”这一次,她指明。甚至是扛尸体的方式,都是他刻意为之。

树三少乐,蓦然跳了起来,一把抱住白三,“婆娘,你说咱们这算不算心灵相通啊,本少这点伎俩竟然没瞒过你。”

白三不为所动,伸手将他推开,“你打算在这里花多长时间?”这才是她关心的事。

树三少挠头,套了一件新衫却穿着破鞋手脸脏黑的他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然而他对于此似乎并不介意。

“婆娘,你说昨晚咱们看到的那个女人是人是鬼?”他似乎从来不喜欢正面回答别人的问题,不是转移话题,便是插科打诨地糊弄过去。

白三心中自有计较,也不继续追问,淡淡道:“死过的人,活着的鬼。”和她一样。那样的气息,错不了。

树三少闻言,眼中异光一闪,正要说话,眼角余光扫到那个男人从酒肆里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不及思索,拉着白三就跟了上去。

在跟着那人进入一道巷子之后,树三少脸上突然浮起一丝古怪的笑。

“喂,前面的老兄,等等!”他扬声喊,放开白三紧走几步赶上已有醉意的男人。

男人回过头看到是他,眼中浮起深深的厌恶,“又是你这叫花子……”语音未落,但觉颈侧一痛,便软倒在了地上。

“正是老子。”树三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对着昏倒在地的男人慢吞吞地笑道。

暗影幢幢的树林,淡月洒落的苍白光斑,时不时响起的夜枭厉叫,将夜染得阴森之极。

男人醒转,发现自己被绑在树上,只是看了一眼四周,心中便直发毛,连头发根也立了起来。这里正是镇外那片与河靠近的小树林,早上才死过人,叫他怎么能不怕。

一声口哨在头顶响起,一个黑影突然从上面落了下来,将精神处于高度紧绷状态的男人吓得惊叫出声。

“别怕别怕,老兄,是本少。”树三少笑嘻嘻地拨了拨乱发,拍着男人的胸脯安慰道。

见是他,男人心中稍安,却又立即觉得不对,“你……你要做什么?你快放开老子。”被这样绑着,他再有脾气也发作不出来。

“不急不急。”树三少笑,“等河中那个红衣女人出来后再说。”

“你看到了……”男人先是愕然,虽然有些恐惧,但又忍不住破口骂了起来,“娘的,那不是要等到明年!臭叫花子,快放开你爷爷,不然老子要你好看。”

“明年?哈……哈哈……”树三少疑惑,而后哈哈大笑起来,“正好正好,你们这里林子里的鸟儿一只只饿得没有几两肉,将你绑在这里,正好给它们做过冬的粮食。”

正当男人因这个可能性而浑身发寒的当儿,一个阴森森的女声在树木的阴影中突兀地响起。

“废话恁多!说,那个红衣女人是怎么回事?”白三终于有些不耐。她和树三少恰恰相反,喜欢直接得到答案,而不是享受逼问的过程以及别人的恐惧。

被这么简单就道出意图,树三少抚额,无奈地退到白三的身旁,像没有骨头一样扒在她身上。

“婆娘,你剥夺了我的乐趣,你得补偿我。”

“他再不回答,又或者说谎的话,你可以尽情玩。”白三冷酷地回,末了还加上一句,“你把我的衣服弄脏了。”那是陈述,也是以另一种方式告诉他,两人互不相欠。

“咱们谁跟谁啊,不必算得这么清楚吧。”树三少赖皮地嘀咕,“那我还是希望他不要回答比较好……”说到此,他蓦然扬声。

“喂,老兄,你要是个汉子的话就别这么听女人的话。”

那一刻,白三首次产生掐死树三少的冲动。

“我说我说。”不料那个男人不受激,一连声地道,生怕回得慢了,自讨苦吃,“是不是老……我说了,你们就放我回去?”

白三冷冷一哼,没有回答。树三少啧啧有声,“又不是女人,你想老子养你一辈子老子还不干呢。”

男人只当他的话是耳边风,一边进另一边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整理思路,然后才缓缓将事情缘由道来。

“话要从二十年前说起。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白石镇比现在要大许多,也繁华许多。”也许是因为陷入了回忆当中去,男人的脸上不再有恐惧,也没有愤怒。

“就在那一年秋天,有一天傍晚镇上来了一对卖唱的父女。那天天气真好,落山的太阳将镇上的那条大街照得红红的,树叶被风吹得满天飞扬……”他说得极细,显然当时的情景是深深地印在了少年的脑海中。

也许是为故事所吸引,也许是一安静下来夜间慵懒的毛病又犯了,树三少靠在白三身上,不再插话。

“她虽然穿的是粗布衣裙,但是却比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要美丽上百倍千倍。她背着琵琶,用白生生的手搀扶着背着二胡竹笛的老头从镇口走进来……大家都以为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来了。”说到此,男人顿了一下,隐在树影中的脸上浮起梦幻般的微笑。

“仙女……”树三少含糊地嘀咕,似乎有些不以为然,却并没有多言。

“他们父女在镇上租了间房子住下,每日都到酒馆茶楼里去卖唱。她的声音好听极了,比黄莺儿还要动人,加上人又长得好看,请她去唱曲儿的人便有很多。想娶她当妾的男人一堆一堆几乎把她家的门槛踏平,后来连镇长都动了心,派媒人前去说媒,要纳她当第七房小妾。哼!那些人瞧不起她是卖唱的,不愿意让她当正室,可是又贪慕她的美丽。”

“她……她叫。”说到名字,男人脸红了红,但是因为光线不好,看不出来,“玉、性子贞烈,哪里肯当人家的妾室,全部回绝了,连镇长那里也不例外。”

“后来便没有人再上门求亲,她终于能够过上清静的日子。”男人长长地吁了口气,但是眉转瞬又皱了起来,皱得死紧,像拧了个疙瘩,“我以为她能过上好日子,她是个好姑娘……可是……”

“可是翻了年,夏天还没结尾的时候,她突然不再出来卖唱,无论出多少钱都见不到她的人影。直到那一天……”

树林里突然安静下来,秋虫的鸣叫声立时变得响亮无比。

隔了好久,男人才再次开口,声音中充满了痛苦。

“那一天……那一天是八月二十。”

八月二十?白三眉头一皱。昨日不正就是八月二十?

“街上到处都是卖桔子的。娘……那时候我娘还在,她从街上称了一大箩筐桔子回来,家里兄弟姐妹多,转眼就能吃得干干净净。我要出去给人做木工,顺手抓了几个带在身上。”说到此,他笑了下,不见重温过去的温馨,只是让人觉得分外的深刻与凄凉。

“做木工那家是在镇南边,她……家住在西南那角落,我去的时候就顺……顺路……”

“我看是绕道吧。”树三少懒洋洋地插了一句。是人都能看出眼前这个男人对那个的爱慕。

“我走的是要经过她家那条路。”没有理会树三少,男人继续道,“我一边吃着桔子,手中还捏着两个,想着如果、如果遇到她,就将剩下的全塞给她,若她能因此跟我说上两句话,我……我便是即刻死了也是快活的……”他的声音越说越低,神情腼腆起来,显然是全身心沉浸进年少时情窦初开的美丽幻想中去了。

树三少“啧”的一声,举手捂住脸,大大地打了个呵欠,然后“咚”的一声歪倒在白三腿上。

“婆娘,你说本少是不是抓错人了?”他小小声地嘀咕,很善心地没有大声打断人家美好的回忆。他只是觉得憋屈,深更半夜的不睡觉,来听人家的情史,这不是自找罪受?

知道他晚上精神不佳,白三抬起袖子遮住了他的眼,淡淡道:“睡吧。”对于此事她本来就不是很热心,因此觉得男人的话倒是可听可不听。

树三少又打了个呵欠,没有应,似乎真的睡了。

那边被绑在树上的男人完全沉浸在回忆中,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小插曲。也许是憋在心中太多年,突然有了这么一个机会,被逼开了个头,他便再控制不住全部倾吐出来。

“就在我快要走到家门前时,里面突然冲出几个人来,最前面那个竟是镇长,而在他后面,在他后面……”男人攫紧了拳头,额上青筋暴涨,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可见当时气得一定不比现在轻,“是几个大男人抬着被绳绑住的。那样凉的天,她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里衣和亵裤,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得吓人。她的肚子……”他停了片刻,像是在蓄积勇气,又像是不愿去说。

“她已怀有身孕,像是要临盆的样子。娘的,如果让老子知道是哪个没胆的杂种,老子一定要他的命!”说到此处,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只是不知是为了心上人被辱,还是因为不甘。

未婚而孕,一件不为世俗所容的事。像这般无依无靠的女子若落到有心人手中,必然毫无生路。白三心中已然明了,耳中听到男人继续在往下说,她竟有些许神思恍惚。

“那些人,镇长,那些曾经向提过亲的男人们,埋怨勾了自家男人魂的女人们,那些满口仁义的道学先生们……”心中激动,男人一口气将那些自己认定的罪魁祸首们全部说了出来,“就是他们这些人,把一个没有伤害过任何人的弱女子活活给逼死。……她还怀着孩子,一尸两命哪……”痛苦的呜咽声从男人喉中发出,像野兽的低嗥,惊得夜鸟扑哧哧离了枝。

白三不自觉握紧了手,冷冷问:“她是怎么死的?”突然之间,她无比的讨厌起这个故事来。

男人抽泣了半天,才稍稍平静下来。

“他们用尽办法想逼说出孩子的父亲,可是就是咬紧牙死活不肯吐出一个字。那天晚上,他们就将她放进竹笼子,然后浸进了河水里。狗日的,那个男人由头到尾眼睁睁看着受辱,竟然忍心不站出来。老子看他娘的良心是被狗吃了!”说着说着,他又激动起来。

“你不是也看着。”白三冷笑。她怎会看不出眼前男人对那个的心思,看他如今义愤填膺的样子,那么在二十年前,在被众人侮辱的时候,他是否曾经为她做过什么?

被这样一堵,男人突然沉默下来,并没有为自己辩驳。过了好久,他才又继续说。

“第二天,有人拉起竹笼子,已经没了气。”顿了顿,他补充道:“河水不深,淹不死人,她是活活冷死的。”

“的爹早在她被那些人抓走的时候便已经咽了气,没有人给她收尸,镇长也不准人给她收尸,所以让人把她的身体用席子随便一裹,丢到了坟地里。”

“我……我病了一场,等能走路的时候去坟地里找,却只见被撕成碎片的衣服,人、人早已没了。”这里他说得含糊,显然那一场病来得并不单纯。

白三无声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可能误解了他,但是她性情冷漠,也不会再去刻意说些什么。

男人显然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唇角浮起一丝冷笑,道:“那事之后,大家过得倒也安稳,至于那个无辜的女子,还有她没出世的孩子很快就被忘得干干净净。”他的语气中有着痛恨,还有着淡淡的幸灾乐祸。

“直到下一年的八月二十,那夜三更过后,突然响起女人唱歌的声音……昨夜你们一定也听到了,就是那种声音。第二天起来,镇长家的女儿便死在了河中,死状和今天早上死的那个丫头一样。报了官,但是查了很久也找不到原因。”

“从那以后,每年八月二十的晚上都会发生相同的事。所有人都知道是她回来了。”男人突然低笑了两声,森然道:“回来得好啊,该讨还的总要讨回来!”

“这是咱们白石镇自己的事,你们这些外来人最好别管闲事。”临走前,那个男人撂下了这么一句隐带威胁的话。

树三少和白三哪里会放进耳中,他一走,白三便悄无声息地遁入了林中,连招呼也没打一声。

“难道是内急?”看出她无意让自己同行,树三少便没跟上,只是有些疑惑地喃喃自语。

他也不急,借着月色寻了一堆干柴,生起火,然后便躺在火边呼呼大睡起来。

东方泛白的时候白三才回来,她坐在仍泛着红光的火堆余烬前面,神色恍惚。连着两夜未睡,她却两眼清明,不见丝毫倦意。

清晨雾浓,残林小道皆没。

树三少睡姿不好,四仰八叉地占着很大一块地方。看到他一个翻身,快要滚到火堆中去,白三悄然挪过去挡住了他。

身为武林中人却这样没有警觉,真不知是他太大胆,还是有恃无恐。或许他扮成乞丐的样子,就是为了能安心睡觉吧。

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这个无稽的猜测,她的心思又转到了白石镇的事上,神情顿时变得阴郁之极。

一只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抱住了她的腰,树三少刚睡醒仍带着些微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

“婆娘……”他仍躺着,蹭啊蹭,蹭啊蹭,又把头蹭到了白三的腿上,看那迷迷糊糊的样子,一时半刻还不打算起身。

白三也不催他,目光看着弥漫天地的白雾,心思便像这白雾一样,茫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人世间的事巧合得太多,如果她只是把白石镇的事当成一个巧合而不予理会的话,那么便不至于心乱。可惜她太冲动,竟然跑去证实这个巧合。

她从小生长在坟地间,不知道坟地外有什么,直到主子带她离开。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地方的人,更不知道母亲叫什么。她的姓,随的是守坟人。在她的心中,唯有守坟人才是她的亲人。

可是,当想到那个女人有可能是自己母亲的时候,她竟然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激动以及一种不知是否算是期待的情绪。

昨夜,她去找了那个坟场。

虽然荒草丛生,坟茔破败,较十年前更加荒芜,但那确确实实是她生长的地方。她甚至还能寻着那被茅草湮没的小路,顺利地寻到自己曾躲藏过的坟洞。

只是证明了又如何?证明了又如何……

树三少完全清醒过来时,看到的便是白三矛盾彷徨的神情,这样的神情出现在她身上,很不寻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半晌,却没被察觉,他笑开,伸手扯了扯她垂在胸前的长发,将她的注意力引了过来。

“婆娘,别苦着脸,老子这就去给你讨好吃的。”说完,就要坐起来。

白三心神不宁,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嗯了声,低下头想问他说什么。“砰”的一下,两人正正撞在一起。

树三少痛呼一声,捂住鼻子,眼泪汪汪地瞪着白三,眼中充满指控和委屈。

白三终于回过神,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是下巴,接着是额头,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撞着他了。但是看他的样子,肯定疼得不轻。心中不由歉疚,伸出手想给他揉揉,却又觉得不妥,中途缩了回去。

“我不是有心的。”她轻轻说,有些无措。

树三少没有说话,捂着鼻子缓缓坐起,然后背着她蹲着,肩膀微微抽动着,像是痛得不得了的样子,又像是在生她的闷气。

白三心中着急,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哪里知道,树三少其实是背着她在那里偷乐。

明明是被人家的芳唇碰了鼻子一下,竟然还装得像吃了大亏的样子,恐怕也只有他树三少才能如此厚颜吧。

“喂,你……有没有事?”过了好一会儿,见他一直不肯回过头,白三终究没沉住气,拍了拍他的肩,担忧地问。

“没事。”树三少没回头,闷闷地应。

这样一来,白三更加愧疚,站起身转到他的面前蹲下,“我看看。”说着,就要去拉开他捂着鼻子的手。

树三少见再装不下去,索性乖乖放下手,抬起脸任她检查,嘴里犹自狡辩,“内伤……”

内伤?看着眼前这张看不清本来面目的大花脸,白三有片刻的思路空白。

“婆娘,亲亲,亲亲就不疼了。”树三少趁热打铁,又向前凑近了些许,笑得贼兮兮的。

白三猝不及防,差点被他的鼻子撞个正着,反射性地往后一仰,手上“啪”的一下打在那挺直的鼻梁上,引来一阵哀号。

同类推荐
  • 你有多美好,只有我知道

    你有多美好,只有我知道

    程陆扬这个人颜值高、家世好、眼光刁,想和他谈恋爱的人可以绕地球三周半。但是,在秦真眼里——他自恋:“我承认我长得是帅了点,回头率只增不减,女人就算了,男人也这么花痴。”他嘴贱:“你穿成这样要我怎么带你出去?不知道的以为我乐善好施,拎了个乞丐跟着耀武扬威。”他傲娇:“我也是一个霸道总裁,你这个女人那么爱钱,为了钱爱我一下又不吃亏。”后来,秦真才知道,原来一个毒舌的人说起情话来也可以字字动人。你看,他虽然张扬霸道,可一旦遇见值得他放在心上的人,就会变得柔软起来,收起全部棱角,眨眼间变成世上最可爱的人。
  • 纯真如你

    纯真如你

    她是眼神若小鹿,脚踩帆布鞋,懵懂入局的职场新人,怀揣梦想,无知亦无畏。他是局中人、座上宾,在光怪陆离的玻璃大厦里,讥诮地看着每个过路的人。诡计、圈套、陷阱、谎言……从她入职的第一天起,职场上的各种阴谋,在她周围轮番上演。她心计过人,做事巧妙,得他指点,一次次化险为夷,本以为凭借自己的能力,定会在这里争得一席之地,却因一封邮件,她原本拥有的一切,瞬间化为乌有……
  • 不要把秘密告诉这颗青梅

    不要把秘密告诉这颗青梅

    "向舒文,这是隔壁班新来的帅哥的联系方式,不要太感动哦!""白杭洛,你是不是有病?我男的!男的!""我知道啊,不然干嘛给你帅哥的QQ号。""……"向舒文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小时候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了白杭洛。人家的青梅都是可爱美丽善良又大方的,他的青梅倒是一天到晚竟是坑他。如果可以,他想丢掉这颗青梅……
  • 亲爱的2019

    亲爱的2019

    给我逝去的十八岁,纪念我逝去的2019。
  • 损友们,嗨起来

    损友们,嗨起来

    人生在世难免遇见几个损友。损友们的搞笑日常,当然也有爱情的小甜饼。
热门推荐
  • 文明启示录1原初之火

    文明启示录1原初之火

    这是一个脑洞大开的故事。 当魔法碰上科学,当感性遇到理智,会蹭出怎样的火花? 冒险与战争,阴谋与梦想,使命与坚持…… 友情,爱情,矛盾,人生…… 的确,中心不明确,但我想展现这样一个多元的世界。(Ps:不保证更新,保证完本)
  • 我在游戏里刷副本

    我在游戏里刷副本

    是否耗费800金兑换神功“九阴白骨爪”?绝学九阴白骨爪已自动放入背包,请及时查收!......
  • 太上说中斗大魁保命妙经

    太上说中斗大魁保命妙经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杜威教育箴言

    杜威教育箴言

    本书系作者在主编《“偷师”杜威——开启教育智慧的12把钥匙》一书的“副产品”,即作者在编选的过程,摘录了大量杜威的经典话语,并在此基础上,结合今天教育教学的现状和实践需求,从教学观、教材观、德育观、师生观等角度,梳理了诸多具有现实指导意义的教育箴言。
  • 化蝶飞:达者庄子

    化蝶飞:达者庄子

    《化蝶飞:达者庄子》是一部长篇历史小说。小说以汉人司马迁《史记·老庄申韩列传》所载庄周(即庄子)的生平与庄周及其门人所著《庄子》一书为依据,以战国时代的重大历史事件与诸子百家代表人物的活动为依托,在广阔的历史背景下对战国时代道家的代表人物庄周的形象予以鲜活的呈现。小说以庄周的几次游历活动为主线,以庄周的日常生活为着力点,透过庄周一生遭遇的无数人生困顿,通过庄周与其弟子的论学对话,在生动的故事情节演进中形象地呈现了庄周的哲学思想,表现了庄周的喜怒哀乐,揭示了庄周哲学思想形成的原因,从而使千古以来形象模糊不清、思想玄妙难懂的道家代表人物庄周第一次以文学的形象呈现出来。小说在历史与文学的平衡中作了创造性的努力,小说中的庄周既是历史的庄周,又是文学的庄周;既是思想深邃的哲学家,又是即之可温的寻常读书人,在他身上我们既可看到常人无可企及的机智与风趣,又可见到常人皆有的无奈与苦恼。他是独特的文学形象,也是鲜活的肉身凡胎。 小说近六十万字,共分七章,分别是:第一章“在人间”,第二章“排儒墨”,第三章“应帝王”,第四章“体大道”,第五章“齐万物”,第六章“任自然”,第七章“逍遥游”。每章五小节,各以一个故事为中心,在情节推进中将五小节的叙写内容融为一体,从而自然地呈现出庄子的某一个主要思想,突出其人物形象。
  • 拨云见心

    拨云见心

    作为一个妖精,艾绒实在是弱的很。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她那看透人心的瞳术。终于她陪他报仇雪恨,登上高位。那么她自此后便会收货幸福么?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流离的萤火爱情

    流离的萤火爱情

    抬头看到的就是他那双孤傲的眼睛,散发着无数的寒气,让人不寒而栗,那张脸简直无懈可击,与哥哥相比似乎更胜一筹,但是他满脸的高傲和不屑,瞬间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个冰山男依旧惜字如金,没有表情,我开始有些怀疑,老哥是不是认错人啦?呼呼,不理他们啦,走咯“答应我一个要求!”说得这么爽快?是早有预谋吗?可是不应该,总不至于他是策划者吧“要求?行,但是你不可以说…”委屈啊,莫名其妙地要答应冰山男一个要求。“不管如何,你都要信我!”那是你对我的乞求吗?一次次的错过,一次次的误会,他们之间是否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可爱善良的韩雪柔能够等到幸福钟声响起吗?面对昔日的男友、今时的未婚夫,她该如何抉择?求收藏,求推荐,求订阅,嘻嘻,我会再接再厉的~~~推荐——http://m.pgsk.com/a/450433/《邪魅总裁:女人,乖乖躺着!》推荐新作温馨治愈系列:听说,爱情回来过。http://m.pgsk.com/a/702512/
  • 天生一对:只做你的掌中宝

    天生一对:只做你的掌中宝

    人都说年少时的她飞扬跋扈,唯有他从不在意;五年后她再回来,众人都说她懂事成熟,唯有他,冷淡以对;却在不知不觉中被他逼得只能跟他再续前缘,一同寻找五年前的真相。
  • 漫漫娇途

    漫漫娇途

    陆九是个女土匪头子,劫富济贫,吃酒喝肉的事情干了个遍。后来被人劫了老窝,重生成了个带发尼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做完尼姑又要去做大家闺秀,知书达礼三从四德。喝过酒吃过肉劫过贫济过富的女土匪陆九表示:当个娇滴滴的大家闺秀陆九儿,这条路,很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