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1735300000006

第6章 玉娘

尸体停放在那家院中,镇长张罗着让人帮忙,赶着在日落前好入殓。

“死得蹊跷,为什么不报官?”树三少逮着少女的父亲,问。

那中年男人像是在一晨之间老了二十岁,眉梢眼尾尽是疲惫悲伤的皱纹以及恐惧的畏缩,听到树三少问,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一个劲地摇手。

“你个乞丐管那么多做什么,拿了钱就走吧。”一个脾气火爆的镇民看到,不高兴地道。

树三少斜眼看向那人,见他身材高大,长得横眉怒目,不由嘿嘿一笑,立时转移目标,踢踢哒哒地走向他,只是还没走出几步,便被白三拿住,一件衣服兜头落下。

“穿上。”

看着他光着上身晃来晃去,实在是碍眼,如果他不是乞丐的话,在场的人恐怕都要骂他有伤风化有碍观瞻了。

白三并没察觉,一向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关心的她正在为一个乞丐而悄然转变。

树三少将衣服从头上扒拉下来,一看是件新的,原本嬉笑的表情顿时一僵,变得愁眉苦脸起来。

“婆娘,穿着这么好的衣服,老子还讨什么饭?”

白三冷冷看他一眼,只是沉默。她早已不信他那些鬼话,敢和阴极皇抬扛,敢向燕槿初求婚的人,怎么可能真的以要饭为生。只是他不说他的身份,她便不问,亦不去查。于她来说,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

“好,好,本少穿。不过事先说了,要是讨不到饭,你得养本少。”被她冰冷的眼神看得一缩,树三少一脸委屈地妥协,说到让白三养他的时候还拔高了声音,立时招来数道鄙视的目光,他却浑若不觉,一边穿衣服还一边没完没了地嘀咕,“这次亏大了,辛辛苦苦养了几十年的徒子徒孙竟然被一锅端……啊……损失惨重啊!”

“嗯?”白三不解。

见她询问,树三少一下子来了精神,伸手在裤腰的部位摸了半天,然后拇食二字捻着一样东西递到白三面前,“喏,它要承受多少丧亲之痛啊,唉……”他脸上是极度认真的郁闷,还有跟那对死了女儿的中年夫妇相同的悲伤。

是一只跳蚤,正挣扎着试图挣脱那两只黑糊糊手指的钳制。

即使以白三的淡漠这次也几乎呆滞,突然觉得浑身都痒了起来,赶紧退开两步。

树三少啧了一声,又将跳蚤放回原处,将衣服穿好,这才看向方才那个男人。此时那人已经走到了院门,不知是有事要去做,还是打算偷溜回家。

树三少暗忖可不能让他溜了,撒开脚丫子就要去追,没想到一激动,脚上破鞋顿时飞了一只出去,不偏不倚正砸在那人头上。

白三手指颤了一下,硬生生忍住捂眼的冲动,表情木然地将脸转开。

“娘的,是谁砸你老子!”那边被砸中的男人已经破口大骂,怒火腾腾地在地上寻找证物。

等树三少半跑半跳地奔过去,那人已经用两指拎起了那只破烂不堪的鞋子,一脸嫌恶地提着。

“是你这龟儿……啊呼……”话未说完,他另一只手已经忙不迭地捏住了鼻子,被那一阵臭豆豉味熏得几乎反胃。

树三少赶紧一把抢过鞋子套在脚上,一个劲嘿嘿地赔笑,“对不住,对不住,这鞋没长眼睛,竟然敢这样和大爷你打招呼……失礼失礼……”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对方还是个要饭的,即使那男人心中再窝火,也不好发脾气,何况还是在新亡之家。愤愤地哼了一声,甩了甩仍沾着臭味的手,他怀揣一口郁气转身走了出去。

树三少狡黠地一笑,随后追了去。白三见状,亦悄然尾随。

那人进了酒肆,在里面独自喝起酒来,树三少也不进去,只蹲在街角等待。白三靠在他的旁边。

“你故意的。”直到此刻,两人才独处,她也才有机会问。

树三少并不正面回答,“婆娘,你看本少什么时候不故意了?”也许是有意,也许是无意,他用着不正经的语调说了一句罕有认真的话。

此话一出,白三心中莫名地一沉,却又马上被忽略掉。

“你是故意去扛尸体。”这一次,她指明。甚至是扛尸体的方式,都是他刻意为之。

树三少乐,蓦然跳了起来,一把抱住白三,“婆娘,你说咱们这算不算心灵相通啊,本少这点伎俩竟然没瞒过你。”

白三不为所动,伸手将他推开,“你打算在这里花多长时间?”这才是她关心的事。

树三少挠头,套了一件新衫却穿着破鞋手脸脏黑的他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然而他对于此似乎并不介意。

“婆娘,你说昨晚咱们看到的那个女人是人是鬼?”他似乎从来不喜欢正面回答别人的问题,不是转移话题,便是插科打诨地糊弄过去。

白三心中自有计较,也不继续追问,淡淡道:“死过的人,活着的鬼。”和她一样。那样的气息,错不了。

树三少闻言,眼中异光一闪,正要说话,眼角余光扫到那个男人从酒肆里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不及思索,拉着白三就跟了上去。

在跟着那人进入一道巷子之后,树三少脸上突然浮起一丝古怪的笑。

“喂,前面的老兄,等等!”他扬声喊,放开白三紧走几步赶上已有醉意的男人。

男人回过头看到是他,眼中浮起深深的厌恶,“又是你这叫花子……”语音未落,但觉颈侧一痛,便软倒在了地上。

“正是老子。”树三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对着昏倒在地的男人慢吞吞地笑道。

暗影幢幢的树林,淡月洒落的苍白光斑,时不时响起的夜枭厉叫,将夜染得阴森之极。

男人醒转,发现自己被绑在树上,只是看了一眼四周,心中便直发毛,连头发根也立了起来。这里正是镇外那片与河靠近的小树林,早上才死过人,叫他怎么能不怕。

一声口哨在头顶响起,一个黑影突然从上面落了下来,将精神处于高度紧绷状态的男人吓得惊叫出声。

“别怕别怕,老兄,是本少。”树三少笑嘻嘻地拨了拨乱发,拍着男人的胸脯安慰道。

见是他,男人心中稍安,却又立即觉得不对,“你……你要做什么?你快放开老子。”被这样绑着,他再有脾气也发作不出来。

“不急不急。”树三少笑,“等河中那个红衣女人出来后再说。”

“你看到了……”男人先是愕然,虽然有些恐惧,但又忍不住破口骂了起来,“娘的,那不是要等到明年!臭叫花子,快放开你爷爷,不然老子要你好看。”

“明年?哈……哈哈……”树三少疑惑,而后哈哈大笑起来,“正好正好,你们这里林子里的鸟儿一只只饿得没有几两肉,将你绑在这里,正好给它们做过冬的粮食。”

正当男人因这个可能性而浑身发寒的当儿,一个阴森森的女声在树木的阴影中突兀地响起。

“废话恁多!说,那个红衣女人是怎么回事?”白三终于有些不耐。她和树三少恰恰相反,喜欢直接得到答案,而不是享受逼问的过程以及别人的恐惧。

被这么简单就道出意图,树三少抚额,无奈地退到白三的身旁,像没有骨头一样扒在她身上。

“婆娘,你剥夺了我的乐趣,你得补偿我。”

“他再不回答,又或者说谎的话,你可以尽情玩。”白三冷酷地回,末了还加上一句,“你把我的衣服弄脏了。”那是陈述,也是以另一种方式告诉他,两人互不相欠。

“咱们谁跟谁啊,不必算得这么清楚吧。”树三少赖皮地嘀咕,“那我还是希望他不要回答比较好……”说到此,他蓦然扬声。

“喂,老兄,你要是个汉子的话就别这么听女人的话。”

那一刻,白三首次产生掐死树三少的冲动。

“我说我说。”不料那个男人不受激,一连声地道,生怕回得慢了,自讨苦吃,“是不是老……我说了,你们就放我回去?”

白三冷冷一哼,没有回答。树三少啧啧有声,“又不是女人,你想老子养你一辈子老子还不干呢。”

男人只当他的话是耳边风,一边进另一边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整理思路,然后才缓缓将事情缘由道来。

“话要从二十年前说起。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白石镇比现在要大许多,也繁华许多。”也许是因为陷入了回忆当中去,男人的脸上不再有恐惧,也没有愤怒。

“就在那一年秋天,有一天傍晚镇上来了一对卖唱的父女。那天天气真好,落山的太阳将镇上的那条大街照得红红的,树叶被风吹得满天飞扬……”他说得极细,显然当时的情景是深深地印在了少年的脑海中。

也许是为故事所吸引,也许是一安静下来夜间慵懒的毛病又犯了,树三少靠在白三身上,不再插话。

“她虽然穿的是粗布衣裙,但是却比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要美丽上百倍千倍。她背着琵琶,用白生生的手搀扶着背着二胡竹笛的老头从镇口走进来……大家都以为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来了。”说到此,男人顿了一下,隐在树影中的脸上浮起梦幻般的微笑。

“仙女……”树三少含糊地嘀咕,似乎有些不以为然,却并没有多言。

“他们父女在镇上租了间房子住下,每日都到酒馆茶楼里去卖唱。她的声音好听极了,比黄莺儿还要动人,加上人又长得好看,请她去唱曲儿的人便有很多。想娶她当妾的男人一堆一堆几乎把她家的门槛踏平,后来连镇长都动了心,派媒人前去说媒,要纳她当第七房小妾。哼!那些人瞧不起她是卖唱的,不愿意让她当正室,可是又贪慕她的美丽。”

“她……她叫。”说到名字,男人脸红了红,但是因为光线不好,看不出来,“玉、性子贞烈,哪里肯当人家的妾室,全部回绝了,连镇长那里也不例外。”

“后来便没有人再上门求亲,她终于能够过上清静的日子。”男人长长地吁了口气,但是眉转瞬又皱了起来,皱得死紧,像拧了个疙瘩,“我以为她能过上好日子,她是个好姑娘……可是……”

“可是翻了年,夏天还没结尾的时候,她突然不再出来卖唱,无论出多少钱都见不到她的人影。直到那一天……”

树林里突然安静下来,秋虫的鸣叫声立时变得响亮无比。

隔了好久,男人才再次开口,声音中充满了痛苦。

“那一天……那一天是八月二十。”

八月二十?白三眉头一皱。昨日不正就是八月二十?

“街上到处都是卖桔子的。娘……那时候我娘还在,她从街上称了一大箩筐桔子回来,家里兄弟姐妹多,转眼就能吃得干干净净。我要出去给人做木工,顺手抓了几个带在身上。”说到此,他笑了下,不见重温过去的温馨,只是让人觉得分外的深刻与凄凉。

“做木工那家是在镇南边,她……家住在西南那角落,我去的时候就顺……顺路……”

“我看是绕道吧。”树三少懒洋洋地插了一句。是人都能看出眼前这个男人对那个的爱慕。

“我走的是要经过她家那条路。”没有理会树三少,男人继续道,“我一边吃着桔子,手中还捏着两个,想着如果、如果遇到她,就将剩下的全塞给她,若她能因此跟我说上两句话,我……我便是即刻死了也是快活的……”他的声音越说越低,神情腼腆起来,显然是全身心沉浸进年少时情窦初开的美丽幻想中去了。

树三少“啧”的一声,举手捂住脸,大大地打了个呵欠,然后“咚”的一声歪倒在白三腿上。

“婆娘,你说本少是不是抓错人了?”他小小声地嘀咕,很善心地没有大声打断人家美好的回忆。他只是觉得憋屈,深更半夜的不睡觉,来听人家的情史,这不是自找罪受?

知道他晚上精神不佳,白三抬起袖子遮住了他的眼,淡淡道:“睡吧。”对于此事她本来就不是很热心,因此觉得男人的话倒是可听可不听。

树三少又打了个呵欠,没有应,似乎真的睡了。

那边被绑在树上的男人完全沉浸在回忆中,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小插曲。也许是憋在心中太多年,突然有了这么一个机会,被逼开了个头,他便再控制不住全部倾吐出来。

“就在我快要走到家门前时,里面突然冲出几个人来,最前面那个竟是镇长,而在他后面,在他后面……”男人攫紧了拳头,额上青筋暴涨,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可见当时气得一定不比现在轻,“是几个大男人抬着被绳绑住的。那样凉的天,她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里衣和亵裤,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得吓人。她的肚子……”他停了片刻,像是在蓄积勇气,又像是不愿去说。

“她已怀有身孕,像是要临盆的样子。娘的,如果让老子知道是哪个没胆的杂种,老子一定要他的命!”说到此处,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只是不知是为了心上人被辱,还是因为不甘。

未婚而孕,一件不为世俗所容的事。像这般无依无靠的女子若落到有心人手中,必然毫无生路。白三心中已然明了,耳中听到男人继续在往下说,她竟有些许神思恍惚。

“那些人,镇长,那些曾经向提过亲的男人们,埋怨勾了自家男人魂的女人们,那些满口仁义的道学先生们……”心中激动,男人一口气将那些自己认定的罪魁祸首们全部说了出来,“就是他们这些人,把一个没有伤害过任何人的弱女子活活给逼死。……她还怀着孩子,一尸两命哪……”痛苦的呜咽声从男人喉中发出,像野兽的低嗥,惊得夜鸟扑哧哧离了枝。

白三不自觉握紧了手,冷冷问:“她是怎么死的?”突然之间,她无比的讨厌起这个故事来。

男人抽泣了半天,才稍稍平静下来。

“他们用尽办法想逼说出孩子的父亲,可是就是咬紧牙死活不肯吐出一个字。那天晚上,他们就将她放进竹笼子,然后浸进了河水里。狗日的,那个男人由头到尾眼睁睁看着受辱,竟然忍心不站出来。老子看他娘的良心是被狗吃了!”说着说着,他又激动起来。

“你不是也看着。”白三冷笑。她怎会看不出眼前男人对那个的心思,看他如今义愤填膺的样子,那么在二十年前,在被众人侮辱的时候,他是否曾经为她做过什么?

被这样一堵,男人突然沉默下来,并没有为自己辩驳。过了好久,他才又继续说。

“第二天,有人拉起竹笼子,已经没了气。”顿了顿,他补充道:“河水不深,淹不死人,她是活活冷死的。”

“的爹早在她被那些人抓走的时候便已经咽了气,没有人给她收尸,镇长也不准人给她收尸,所以让人把她的身体用席子随便一裹,丢到了坟地里。”

“我……我病了一场,等能走路的时候去坟地里找,却只见被撕成碎片的衣服,人、人早已没了。”这里他说得含糊,显然那一场病来得并不单纯。

白三无声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可能误解了他,但是她性情冷漠,也不会再去刻意说些什么。

男人显然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唇角浮起一丝冷笑,道:“那事之后,大家过得倒也安稳,至于那个无辜的女子,还有她没出世的孩子很快就被忘得干干净净。”他的语气中有着痛恨,还有着淡淡的幸灾乐祸。

“直到下一年的八月二十,那夜三更过后,突然响起女人唱歌的声音……昨夜你们一定也听到了,就是那种声音。第二天起来,镇长家的女儿便死在了河中,死状和今天早上死的那个丫头一样。报了官,但是查了很久也找不到原因。”

“从那以后,每年八月二十的晚上都会发生相同的事。所有人都知道是她回来了。”男人突然低笑了两声,森然道:“回来得好啊,该讨还的总要讨回来!”

“这是咱们白石镇自己的事,你们这些外来人最好别管闲事。”临走前,那个男人撂下了这么一句隐带威胁的话。

树三少和白三哪里会放进耳中,他一走,白三便悄无声息地遁入了林中,连招呼也没打一声。

“难道是内急?”看出她无意让自己同行,树三少便没跟上,只是有些疑惑地喃喃自语。

他也不急,借着月色寻了一堆干柴,生起火,然后便躺在火边呼呼大睡起来。

东方泛白的时候白三才回来,她坐在仍泛着红光的火堆余烬前面,神色恍惚。连着两夜未睡,她却两眼清明,不见丝毫倦意。

清晨雾浓,残林小道皆没。

树三少睡姿不好,四仰八叉地占着很大一块地方。看到他一个翻身,快要滚到火堆中去,白三悄然挪过去挡住了他。

身为武林中人却这样没有警觉,真不知是他太大胆,还是有恃无恐。或许他扮成乞丐的样子,就是为了能安心睡觉吧。

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这个无稽的猜测,她的心思又转到了白石镇的事上,神情顿时变得阴郁之极。

一只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抱住了她的腰,树三少刚睡醒仍带着些微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

“婆娘……”他仍躺着,蹭啊蹭,蹭啊蹭,又把头蹭到了白三的腿上,看那迷迷糊糊的样子,一时半刻还不打算起身。

白三也不催他,目光看着弥漫天地的白雾,心思便像这白雾一样,茫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人世间的事巧合得太多,如果她只是把白石镇的事当成一个巧合而不予理会的话,那么便不至于心乱。可惜她太冲动,竟然跑去证实这个巧合。

她从小生长在坟地间,不知道坟地外有什么,直到主子带她离开。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地方的人,更不知道母亲叫什么。她的姓,随的是守坟人。在她的心中,唯有守坟人才是她的亲人。

可是,当想到那个女人有可能是自己母亲的时候,她竟然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激动以及一种不知是否算是期待的情绪。

昨夜,她去找了那个坟场。

虽然荒草丛生,坟茔破败,较十年前更加荒芜,但那确确实实是她生长的地方。她甚至还能寻着那被茅草湮没的小路,顺利地寻到自己曾躲藏过的坟洞。

只是证明了又如何?证明了又如何……

树三少完全清醒过来时,看到的便是白三矛盾彷徨的神情,这样的神情出现在她身上,很不寻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半晌,却没被察觉,他笑开,伸手扯了扯她垂在胸前的长发,将她的注意力引了过来。

“婆娘,别苦着脸,老子这就去给你讨好吃的。”说完,就要坐起来。

白三心神不宁,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嗯了声,低下头想问他说什么。“砰”的一下,两人正正撞在一起。

树三少痛呼一声,捂住鼻子,眼泪汪汪地瞪着白三,眼中充满指控和委屈。

白三终于回过神,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是下巴,接着是额头,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撞着他了。但是看他的样子,肯定疼得不轻。心中不由歉疚,伸出手想给他揉揉,却又觉得不妥,中途缩了回去。

“我不是有心的。”她轻轻说,有些无措。

树三少没有说话,捂着鼻子缓缓坐起,然后背着她蹲着,肩膀微微抽动着,像是痛得不得了的样子,又像是在生她的闷气。

白三心中着急,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哪里知道,树三少其实是背着她在那里偷乐。

明明是被人家的芳唇碰了鼻子一下,竟然还装得像吃了大亏的样子,恐怕也只有他树三少才能如此厚颜吧。

“喂,你……有没有事?”过了好一会儿,见他一直不肯回过头,白三终究没沉住气,拍了拍他的肩,担忧地问。

“没事。”树三少没回头,闷闷地应。

这样一来,白三更加愧疚,站起身转到他的面前蹲下,“我看看。”说着,就要去拉开他捂着鼻子的手。

树三少见再装不下去,索性乖乖放下手,抬起脸任她检查,嘴里犹自狡辩,“内伤……”

内伤?看着眼前这张看不清本来面目的大花脸,白三有片刻的思路空白。

“婆娘,亲亲,亲亲就不疼了。”树三少趁热打铁,又向前凑近了些许,笑得贼兮兮的。

白三猝不及防,差点被他的鼻子撞个正着,反射性地往后一仰,手上“啪”的一下打在那挺直的鼻梁上,引来一阵哀号。

同类推荐
  • 未来有你好幸运

    未来有你好幸运

    姜妮自从上了高三之后看这也烦,看那也不顺眼。啊!啊!啊!受不了了。姜妮:为什么考试对我的打击如此之大?某人:你每次都考了59分,怪谁?沈城自从上了高三之后,顺风顺水,一路开挂。啊!啊!啊!实在是太爽了,考试还有奖学金拿!姜妮:喂,那个,那个,我想跟你谈个朋友,你教我学习?沈城:这哪里来的疯子?滚!姜妮揪起沈城的耳朵:你说过你会一直陪着我的,你居然叫我滚,信不信今天中午让你吃酸醋耳朵……
  • 萌爱勋章,帝少的隐秘会长

    萌爱勋章,帝少的隐秘会长

    我们彼此走在不同的道上,究竟谁负了谁的光年?初次的预感在胸口,被吸入其中。虽然还不知道什么是永远,但找到了你离不开传达热量嘶哑的声音。他说,“不要妄想偷走本少的心,因为你,不配——”她笑靥如花,“可以,记得别回头就好…”家族迁变她被残忍抛弃,荒落在外直至八年受尽折磨。黎明前回归,她执掌神秘势力“M.e光影社”,担任会长首席。无人知晓“M.e光影社”究竟执掌何事,它并不属于黑道也不属于白道,既是善类也非善类。可相传寻求帮忙只要理由充分得当,那么只需动摇小部分便可以解决一切疑难。这里面的神秘势力,究竟隐藏着多少谜点?她一面伪装,一面却又泄露着真实的自我。恶少好奇了,坏笑捏起她的下巴:“你还真是有趣,在呆萌可爱和冷静睿智中随意切换。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说,昨晚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去了?”终有一日,她伫立在雨中望着那抹远去的身影,绝望的痛刺入眼帘和内心。“世上总是存在那么多身不由己,若离,请别回头。”当我们反方向直行,是否可以奢望恰逢?【你与我之间,是由萌发逐步走向前方的爱,当它历经了风霜雨雪和源源不断的毁灭,将会涅槃重生为勋章,象征一生的箴言。
  • 卍当铺

    卍当铺

    你是否曾经游荡在夜市,寻找美味小食,寻找当地特色风味,你是否曾到富丽堂皇的酒店,去品尝天南海北的奇珍。一个名叫心食的小店,开在繁华闹市,开在学校附近,开在全国任何一座城市,店内装饰十分简单,也没有菜单,老板会为你做一份属于自己的菜肴,价格倒也公道,给多少钱全凭客人。然而能够见到心食的人却并不多,更多的却去了卍当铺,能够品尝老板手艺的人都是幸运的,你见到过吗?
  • 时光与你不欢而散

    时光与你不欢而散

    十三岁第一次见到顾山河,他就那样发着光闯进三里的生命里。从前看电视剧男女主身上带着光出场,三里总会觉得夸张又滑稽,对于一见钟情这样的戏码,三里是一刻也不能相信的,毕竟这样太不符合现实。直到顾山河的出现,打破了十三岁的三里对世界的浅薄认知——无论是出场会发光这件事还是一见钟情这件事。
  • 乖,亲爱的星星少女①

    乖,亲爱的星星少女①

    因着一场意外,梦想成为主持界新星的海星成了澄景高中最声名狼藉的存在。“漂亮无脑”“花瓶”“杀人犯的女儿”……各种标签涌来,带她坠入深渊。即使最终,她还原了事情真相,却再不复当初赤诚天真的模样。好在顾循一直陪在她身边,任梦想改变,岁月变迁。在顾循的青春里,他从未遇到过像海星这样以为凭借着外貌就能所向披靡的无知少女。他埋怨她不守时,讨厌她不自知,甚至有些厌恶她浑然天成的差生属性。可是当他主动卷入那场意外后,他才发现自己早就错了。一直冷漠的他,见到海星第一眼,生出的嫌弃,其实全是在意。他以为自己治愈了海星,却没想到,最终,是海星治愈了他。
热门推荐
  • 灵气复苏时代的虎

    灵气复苏时代的虎

    看了一场流星,变成了一只老虎,还是动物园的老虎。 整个世界自从自己变做老虎开始,就完全变了。 鬼魂,妖类,灵兽,应有尽有。 本书不倾向于化形,如果想看化形泡妹子大概是看不到了。 也不是纯粹的战斗文,主要是胖虎的日常。 嗯,就这样!大猫决定奋起反抗!胖虎后援团:522074175
  • 爆笑冤家,蛇王萌后

    爆笑冤家,蛇王萌后

    她是花痴女盗贼一枚,却在穿越之初招惹了妖孽蛇王一枚,自此后,她的人生各种扭曲;人前,他对她宠爱有加;人后,他对她展露禽兽本‘色’!且看她二十一世纪女盗贼兼痞女如何玩转异世,吃遍天下美食,搜罗天下花样美男……“女人,你胆敢偷走本王的心?”妖孽蛇王怒目瞪着眼前笑的得意的女子,恨不得把她就地阵法。“啧啧,蛇王大人,您有心那种奢侈品吗?”不以为意,她笑的花枝乱颤。“识相的,乖乖跟本王回去,本王既往不咎!”横眉竖目,这个该死的女人胆大妄为,还真是给脸不要脸!“回去?回去干嘛?如今姐姐混的风生水起,每天有花样美男作陪伺候姐姐,跟你回去,你确定你没有说错,姐姐没有听错?”笑话,她又不是傻子,难道还没有被这个妖孽压榨够啊?“……”某只妖孽彻底怒了,直接把人扛起带走……
  • 景少的心尖宠

    景少的心尖宠

    她是S市名媛里唯一的二次元怪味少女,他是全球前五首富,22岁的希颜婷还在上大四,25岁的景钰轩已经掌握着整个S市的动脉。希颜婷从十八岁就喜欢景钰轩。在冥月大酒店,希颜婷被算计进一个老总的房间,她挣扎的头破血流、撕心裂肺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从此...抱起了整个世界。
  • 腹黑校草:一爱上瘾

    腹黑校草:一爱上瘾

    第一次见面就被强吻,苏知记恨上了那个霸道无理的人,谁知,他竟然跟她同校!冤家路窄,她打算报复回去,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一次一次撞进他的怀抱,再也脱身不了呢?
  • 韩沐经年

    韩沐经年

    基山,有兽焉,其状如羊,九尾四耳,其目在背,其名曰猼訑,佩之不畏。
  • 凰医帝临七神

    凰医帝临七神

    (原名《焚尽七神:狂傲女帝》)前世,她贵为巅峰女帝,一夕之间局势逆转,沦为废材之质。魂灵双修,医毒无双,血脉觉醒,一御万兽。天现异象,凰命之女,自此归来,天下乱之。这一次,所有欺她辱她之人必杀之!他自上界而来,怀有目的,却因她动摇内心深处坚定的道义。“你曾说,你向仰我,你想像我一样,步入光明,是我对不起你,又让你重新回到黑暗。”“你都不在了,你让我一个人,怎么像向仰你?!”爱与不爱,从来都是我们自己的事,与他人无关。带走了所有的光明与信仰。
  • 血逆人生

    血逆人生

    战争突如其来,人力有时穷,以至于连最神秘最可能离去的一个都只能说:“我走不了了;”众强慌乱间,一颗庞大的蓝星浮现,他指着那里说:“新的希望,就在此星;”众强为何深信不疑。一场同归于尽的壮烈之举,只为拖延入侵者的脚步,争取更多的时间,却没料到,新的灾难,就此引发,这次,带来的是毁灭还是新生!无数年后,一块大陆上,一代又一代先辈前赴后继:“我们只想要逃离这个囚笼…”在这里,主人公吕凌,生死危难之间,总是魂入异空间,他说:“这明明就是一个广场嘛!”“从你被我选中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已经注定,不是失败坠入无尽沉沦,就是收获成功和不尽的辉煌,而你体内那个小岛,也许会是你最坚实的守护神;”准备好了吗?要扬帆起航了……
  • 沉水龙雀

    沉水龙雀

    “天下有三座,日月却只此一对。本就没有那么多光明磊落,朗朗乾坤,不过是有人替你遮风挡雨,负重前行罢了。”少年喝了口酒,扶膝起身,一路北上。负剑,写符,练拳,镇妖伏魔!
  • 孤梦记

    孤梦记

    你很孤独吧……冰冷需要烈火来暖化,梦中裹挟着你的世界是你想要的温暖吗?这里有着浩瀚的修仙界,光怪陆离的神魔妖灵,神秘莫测的人间美景……大梦一场,这梦境般的世界是庄生梦蝶还是黄粱一梦?孤独终会被温暖包裹然后消融!
  • 汉虞录

    汉虞录

    一问敌叩国门,匹夫当如何?披甲持戟,背国死战一问山河破碎,读书人当如何?头悬国门,取义成仁一问社稷为墟,帝王将相当如何?皆已死国,谈甚如何既如此,汉当亡,虞当立,此为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