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德妃这一问。
莫满楼只是轻笑着。
“只不过是个不懂事的下人罢了，我初入府，总归是要立威的，不过，昨日查了些账目，才发现，四皇子府的分例都被那些不知好歹的奴才给贪了去。”
莫满楼说起时，脸上始终带些淡笑，好像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大事。她也并未放在心上。
“哦？那你是怎么处置的。”
德妃用尖利的指甲轻轻的敲了敲桌子，一下一下，发出轻微的响声。却在这压抑静谧的空间里，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不听话的人自然是要教训一二的。”
莫满楼始终说的云淡风轻，表面上也看不出什么其他的神色。
倒是德妃心里越发有些摸不准了，她算准今日莫满楼进宫是要与她说四皇子府里的那些耳目。
但是此刻莫满楼面不改色，云淡风轻，整个人都好似很放松。
好像今日就是来与她叙些家常的。
德妃凤眼一眯，既然你不提，那便由我来开这个头吧。
“那你可知，那些奴役全都是本宫赐给如玉的。”
莫满楼这时脸上才有些松动，好像有些惊讶一般。
“竟不知是母妃赐给四皇子的，只是那些奴才嚣张跋扈，自以为是，我这才教训了她们，想必，母妃不会与我计较吧。”
德妃手一紧，尖利的指甲划到了手心。
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这是在变着法的说她。
这莫满楼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胆大。
德妃笑了，殷红的唇微微勾起，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哦？那倒是本宫的不是了，没想到本宫的人竟是嚣张跋扈，自以为是的小人。”
“所以恳请母妃，还把这些人发落了更好，留着，也没什么用。”
旁边的侍从丫鬟听着两人的谈话，都情不自禁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心里不禁都想道，这四皇妃也真是个胆大的人。什么话都敢说。
德妃目光一冷，但随即又掩去了，依旧目光平和。
“这派遣出去的人，又怎能轻易的说发落就发落了，这不是折煞了本宫的面子吗。”
德妃抿了口茶，殷红的口脂淡了些。
“母妃的名誉岂是那些宵小之辈能轻易折煞的，若是母妃不发落了，那便只能我来了，哎，要是父亲知道我受苦，想必一定会强塞给我一些奴役。”
莫满楼笑的灿烂，没有一丝锐利和攻击的意味。
好像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撒娇的样子。
只是德妃知道，莫满楼这是在拿将军府告诉她。
要是她不撤了对四皇子府的掌控，那么，如果利用将军府的力量闹出些什么阻碍了夏方烨称帝的乱子，她可就管不住了。
而将军府没有子嗣，只有两个女儿，可是莫满楼作为嫡女，自然是可以掌握些将军府的势力的。
“你既嫁了我儿，那便是四皇子府的人了，又怎能轻易依靠母家呢，你这孩子，可不要让外人笑话了去。”
德妃也是笑着的，所表现出的，也只是一个温和的长辈对晚辈的劝告而已。
不过这里面的意思就是在告诉莫满楼，她现在是皇家的人了，她的一举一动可都有人看着，若是轻易的搬出了将军府的势力，那将军府也会受到牵连。
莫满楼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整个人都无比放松，好像一点也不在意德妃表达的意思。
“笑话那就让人笑话吧，怎么，也不能让我受了委屈不是。”
莫满楼无奈的笑了笑。
德妃神色一凛，这是在耍赖了。
随便他们怎么笑话也好，惩罚也好，莫满楼就是要靠将军府的能力，为自己谋利。
莫满楼面上看着云淡风轻，其实心里也默默的揪了一揪，她这是在赌，赌牵绊德妃的东西更多。
德妃顾忌的东西也更多。
“纵使你不怕人笑话，皇家的颜面也是要顾忌些的，也罢也罢，你这孩子便被惯坏了，那一切也就随了你吧。”
德妃说的柔和，眼中也是宠溺十分。
只是说出的话，总透着那么股冷意。
莫满楼心里一松，她知道，德妃妥协了。
她这才发现，握紧的手心里已经湿了。
等回程的时候，莫满楼彻底松了口气。
其实，她知道，她不一定会动用将军府，因为她没那么狠，完全把将军府也搭进去。
要是她真用了将军府的人给德妃使绊子，阻碍了夏方烨的登帝之路。
那么将军府的基业也就毁于一旦了。
还好，德妃更担心些，不敢让夏方烨前行的道路上有一点阻碍。
还好，这个赌，她赌赢了。
只是宫里的德妃面如沉水，旁边的人连口大气也不敢出。
“嘭”的一声，德妃把手中把玩的茶杯一把扔了出去。
尖利的指甲狠狠的握紧在手心。
“莫满楼，你可真是好得很。”
刚刚莫满楼一直顾着和德妃周旋，倒是没有顾忌到夏如玉了。
此刻回程，才想起夏如玉这一路都太沉默了。
就连回程了，也是低着头不说话。
莫满楼担心是当时太压抑的氛围吓到夏如玉了，连忙搭着夏如玉的肩去看夏如玉。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夏如玉低着头，一直不停的缠绕着手指。
莫满楼知道，这是夏如玉焦虑不安的表现。
只是她不知道，夏如玉已经出宫了，他在不安焦虑些什么呢。
“你怎么了，告诉我。”
莫满楼定定的看着夏如玉。
谁知夏如玉抖了抖肩膀，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到了莫满楼的手上。
莫满楼被烫的手一抖。
“你告诉我，怎么了，告诉我。”
夏如玉只是低着头哭着，什么也不说。
莫满楼有些急起来，声音也不禁变大了不少。
“害怕。”
夏如玉吸了吸鼻子，带着浓烈的鼻音说出了两个字。
“害怕，你在怕什么。”
莫满楼放轻了声音，肯说话就好。
“她，她，把我关起来，我不听话，罚我，你不要，不要。”
夏如玉有些焦急的比划着什么，嘴里有些说不清楚。
“慢慢说好不好，我们不急，慢慢说。”
莫满楼捏了捏夏如玉得手，给予他安慰和鼓励。
“害怕，你，受伤，她坏，不听话，要被罚。”
一瞬间，莫满楼的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谁说他傻呢，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感受得到。
夏如玉这是担心她和德妃抗衡会被德妃对付。
原来之前在宫里她和德妃周旋的时候，夏如玉切身的感受到了那冷冽压抑的氛围。
也感受到她和德妃一字一句的对峙。
莫满楼看着夏如玉通红的眼睛。
一点一点温柔的帮他擦干脸上的泪。
“别害怕，我可厉害呢，不会被罚的。”
莫满楼笑的温柔，低声说着。
她慢慢的拍着夏如玉的肩，安抚着夏如玉的情绪。
这也可见，在德妃掌控四皇子府的这段时间，夏如玉受了多少苦，才让他牢牢记住这些感受，继而如此对她担心。
莫满楼叹息一声，把哭的不住抽噎的夏如玉搂紧怀里。
这人，把她放在心尖上捧着，处处想着她。
这人的温暖都快把她烫化了。
她又怎么把心放下，怎么不把这人搁在心里。
“夏如玉，你还真是我的克星。”
莫满楼说的很轻，像是某种妥协的叹息。
而靠在她肩上的夏如玉，眼中幽深，好像藏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复杂。
终于把夏如玉哄好了，人也哭累了。
莫满楼把人的脑袋放在腿上，让人安心的睡了。
莫满楼看着夏如玉棱角分明的脸，心里某个地方开始慢慢融化，融出了一个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