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的坐在原地。
陆于琛离开了，门“嘭”的一声关紧，我又堕入无边的昏暗。
黯淡的灯光悬在头顶，对面架子上，瓶子里那些东西，此刻看上去倒没有那么吓人。我只是觉得悲哀，无能为力。我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没有能力去救我最想救的人。
那一晚我完全没合眼。
我想了很多，包括跟陆于琛的过去，跟小满的过去，那些吵闹、眼泪和甜蜜混杂在一起的日子，现在看来，那段时光真是人生中草长莺飞的美景。
难道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吗？
第二天清早我敲敲门，门口立即有人应声，还是个会说中国话的家伙。
“陆于琛呢？”我问，“不是说要带我走吗？”
“邱小姐稍等。”那人回答，“已经让人去请陆先生了，他很快就来。”
“我可以先出去吗？”
那人犹豫一下，把门大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看来陆于琛还是有点面子的，他们这种人很明白，打狗也得看主人。
“邱小姐，走吧。”
“我临走前，还想见小满一面。”我回过头对他说，“你不会拦着我吧？”
那人眼珠子一转，面露难色却又不好发作。
然后很客气的冲我轻笑，“邱小姐你这不是难为我吗？我说的不算。”
“小满……哦，你们叫她阿曼。阿曼她跟慕达什么关系，你应该知道吧？”
一听到慕达的名字，他脸色变了。
“她是你们赌石场的人，更是慕达的人。虽然我很想带她走，但一来你们有规矩，二来我看得出她对慕达情深义重，不可能跟我走的。所以我也就是临走前跟她告个别，我们毕竟姐妹一场，这一别之后我们永远都不能再见面，我有些话想跟她说……”
“拜托你行个方便，好吗？”我看他有些动摇，继续说道，“我只说几句话，也就五分钟的时间。你也有姐妹吧？你想想看，如果换做是你妹妹跟你生离死别，你会怎么样？我只要五分钟，已经很少了。”
他沉默一下，抬眼看我，“好吧邱小姐。阿曼就在右边那间茅草屋里，门口没人看守，你直接进去就行。”
“谢谢。”
“五分钟。”他拦我一下，眼神蓦地锋利，“千万别太久。”
“我知道。”
我答应了他，快速朝右边的小屋奔过去。
我的心怦怦跳着，不是话别，倒像是赴死一样的决绝。
走到门口，我咬咬嘴唇，深吸一口气，刚要抬手叩门，手腕却被一股力量攫住。
“啊……”我差点尖叫起来，“陆于琛？”
他目光紧紧盯着我，眸底暗潮汹涌，闪动着冷冽的光。
“你想做什么？”他问。
声音也低沉如冷风。
“我……”我开始心慌，避开他的眼睛，“我就是找小满说两句话。”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他手上力气突然加大，我手腕几乎要被他掰断。
“陆于琛，你先放开好不好……疼死我了！”
“还知道疼？呵……被人把器/官活活挖出来，比这疼几千几万倍，你就不怕了？”
“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你他妈是不是不把所有人都害死，你不甘心？”
陆于琛狠狠一拽，我整个人几乎要飞出去，好不容易保持平衡站在一块空地上，离那小屋子远远的。
我揉揉手腕，看着他，他一步步朝我靠近。
实话讲，那一刻我挺害怕。
“我告诉你，”他站在我面前，高大的身躯挡住头顶阳光，“别想耍花招。我说过我只能保你，你就乖乖跟我出去。你想利用这五分钟跟小满换衣服，蒙混过关，把她救出去然后替她去死？别做梦了！”
我浑身一震，惊的汗毛倒竖，瞪大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陆于琛……”半晌，我喃喃说道，“你真是看透我了。”
“你那点小心思还想在我面前耍？”
“可是不这样我又能怎么办！”我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小满死吗？”
“人各有命。”他低声说，“现在我只能保你的命！”
“邱晴我跟你说过，你的命是很多人担保下来的。如果你不走出去，会连累很多无辜的人。”
陆于琛站在我面前，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脸上冷冰冰的，看不出情绪波澜。
但我清楚的听到他声音里隐忍着的那种悲哀和无奈。
我不应该强人所难的，我应该感激他……我慢慢走过去，轻轻依偎在他身前，伸出双手紧紧把他环住。我听的见他有力的心跳，那是让我感到最安稳的避风港。
“谢谢你，”我小声说，“谢谢你救我……陆于琛，其实被关起来的时候我依然没有那么绝望。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是，我一定会。”他轻抚我后背。
哑哑的嗓音说出那动人的五个字，“因为你在这。”
“陆于琛……”
“把眼泪收起来，快点离开这。”他手指滑过我眼角，轻轻勾唇。
然后他突然弯下腰，悄声在我耳边说，“我会送你出去……到了门口有人来接你，你跟他们上车。”
我一惊，“那你呢？”
他只是轻笑，不作回答。
我像只木偶似的被他拉到门口，那里果然停了一辆车，车上的人下来，向我们双手合十问好。
说的话既有中文又有缅甸语。
这大概就是他找的几个线人了。
“快走。”他淡淡对我说。
我心头一股不好的预感，脚底像是有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步子，迈上那辆吉普车。车上的人开始催，陆于琛按着我肩膀把我往车里塞，但我就是不进去。
“陆于琛，你不跟我走？”我望着他，“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快点。”他朝我瞪眼睛，“再不走来不及了！”
“你要做什么能不能告诉我？你别每次都瞒着我，这样我很害怕！”
“离开这里你就安全了，没什么可怕的。他们会一路把你送去中国大使馆，然后你赶紧回国，一刻都不要多留！回去以后就找小陈，他会安排你的一切……”
“陆于琛！”
我实在听不下去，他的口吻让我不安，好像在安排后事。
“赶紧滚！”他冲我吼，一使劲儿把我推上车，司机接着踩下油门，急速前进。
我从后窗看过去，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远成一个小黑点。我觉得他一直在目送着我……他疾言厉色，冲我大吼大叫，把我赶走，这些都不是真实的他。
眼神骗不了人，我感觉的到他对我的不舍。
“停车！”我对着司机大喊，“快停下！”
“你要做什么？”线人问我，“我们费劲千辛万苦把你弄出来，你别害我们！”
“我要你们停下！”
我猛地倾身向前，用手臂从后面扼住司机的脖子……车子顿时不稳，因为下过雨，路面湿滑，车子连连打转，最后一头撞在路边棕榈树上。
“你找死！”线人怒的青筋暴起，“别找麻烦！你要是耍花招，谁都别想活命！”
“那大家就一起死好了！”我瞪他一眼，推开变形的车门。
刚刚那一下撞的不轻，我腿扭到了，走下去也是一瘸一拐。
“喂！”
“我要回去！”我回头看着他们，“我知道你们为我担了风险，那我给你们出个主意……赶紧用手机给这车祸现场拍照片，以后谁问到你们，你们可以拿出东西来解释，说我死在车祸里……然后你们就回你们该去的地方吧！就当这一切从没发生过，神不知鬼不觉！”
“反正我是一定要回去的……陆于琛还在那！如果你们执意要跟着我，那就和我一起走，到时候大家一起完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