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的看看陆于琛，他给我一个肯定的目光。
只要有他在，我就有勇气。闭上眼睛做个深呼吸，我跟着警察朝里面一间小屋走去。
这是一间类似审讯室的地方，屋子不大，四处都是摄像头。中间一张长桌，我坐一边，两个警官坐在另外一边，神情肃穆，面色凝重。
“岳太太是吗？”
我点头。“是。”
“您丈夫岳峰医生，利用职务之便，非法进行器/官买卖，还涉及到几条人命。”
“我知道。”我脑子里空空的，只残存着那抹玫红色的身影。“在缅甸……他们有个地下组织，名为赌石，实则是器/官走私。”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我也是受害者。”
“岳太太愿意以证人的身份对疑犯岳峰提起诉讼吗？”
“当然愿意。”我等的就是这一天。
“不过……”我看着他们，“在这之前，我能不能见他一面？有些话想跟他说。”
两人对视一眼，低语几句，其中一人对我说，“岳太太，是这样……岳峰现在，恐怕已经不能跟您说什么话了。”
我一惊，“他怎么了？”
“他已经被移交到监狱特别病房。”警官出示了几样东西，透明塑料袋包着的，他的手表，衬衫纽扣，腰带扣，还有皮鞋。
“岳峰的身体有严重病变，短短几天内，神经系统受到损坏，但一直查不出病因，直到昨天……”
“直到昨天，你们查到他身上这些东西？”我笑笑，“所以呢？你们开始怀疑我？我是个珠宝设计师，曾经有辐射珠宝前科，你们怀疑到我头上，我没什么好说的。”
那一刻真觉得自己像个视死如归的女英雄。
“你们可以依法对我进行逮捕。”我淡淡的说，“岳峰入狱了，我现在了无心愿。所以在哪度过余生对我来说都一样。”
“岳太太，抱歉。”警官看着我，“我们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我们并没有怀疑您，只是从岳峰身上搜出了这些带有辐射的东西。审讯岳峰的时候，他已经说明这些东西都是他自己的，与任何人无关。”
“什么？”我一怔。
“相反，我们还要感谢您，您提供了很多关键证据。缅甸方面的器/官走私案也会重新审理，到时候岳峰难逃其咎。”
我有些惊讶，我什么时候立功了？
“你们弄错了吧，我并没有提供证据……”
“陆先生已经把证据提交了。”警官微笑，“并且陆先生确认，这些都是您给他的。岳太太，我们警方很感谢您配合工作。逮捕岳峰这样的人，对全社会来说都是幸事！”
我怔怔走出审讯室，抬头看见走廊尽头的陆于琛。
他脸色平静，对我笑着，一如十多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他。
我什么都明白了……是他一直在暗中部署，是他一直在保护我，是他一直在搜集岳峰的犯罪证据。
他才是那个最能隐忍、最没有忘记仇恨的人。
“于琛……”我眼泪差点涌出来。
“嘘！”他冲我做个手势，轻笑着拥抱我，“什么都别说了。你现在该去见岳峰一面。”
“可是他们刚才说，岳峰现在已经病到说不出话来。”
“他没法说话，你可以说。”陆于琛的眼神锋利如雄鹰，“把过往的恩怨情仇，跟他统统做个了断！”
他拍拍我肩膀，我好像又被注入无尽的勇气。
跟岳峰见面，心情很复杂。从踏进他病房的那一刻，过往就像放电影似的在脑海里一幕幕闪过。
公园里的相遇，诊所里的相知，他对我三年的守候，对我点点滴滴的好……
可是画风一变，他给我下药，拍下不堪入目的照片，他成了停尸间外威胁我的恶魔，他挖掉我的肾，毁掉我所有，害死小满……
我紧紧握着拳，身体不由自主颤抖。
岳峰躺在病*******，短短几天，他成了一把骨头。他身上cha着无数管子，连喘气都要靠呼吸机。
他给人治了一辈子病，是不是没想到自己终有一天也变成这样？
我心情矛盾，走近他，冷冷看着。半晌他睁开眼睛，他没有力气全张开，也只是半睁着，嘴唇蠕动，嗓子里发出像有浓痰似的呜呜声。
“什么都不用说了，听我说。”我看着他，俯下/身在他耳边，“岳峰……善恶到头，终有报！”
他突然瞪大眼睛，呜呜声更强烈。
“看着你现在这样子，其实我心里也不好受。我从来没想过，所有人性的闪光和卑劣，会如此集中在你一个人身上。岳峰，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从前对我那么好，都是装出来的吗？”
“我曾经真的想跟你走一生一世。”眼泪涌上来，我急忙抹掉，深吸一口气，“我宁愿相信，你曾经真心对我……可现实是，你不仅没有真心对我，你只是一直在利用我！你毁了我一辈子，我也不会让你安生。”
我看向他，他直勾勾盯着我，目光渐渐暗淡。他不再发出那种呜呜声，可他的手努力向上抬。那只手背生了斑，枯瘦的像根树枝，十分恐怖。
“别碰我！”我侧身躲开，冷笑道，“实话告诉你，岳峰……我去过缅甸，见过被你骗去的小满。我知道你做过的一切！所以我重新回到你身边，只是为了报复。”
“这还多亏了苗苗……呵，不是她，我还想不出这种办法！黑蜂这种宝石产自菲律宾，是一种辐射极强的东西。你的手表，你的纽扣你的腰带，里面全都有！”
“都是我做的。”我轻声说，“都是我！现在你快死了，我就让你死个明白。我恨你，恨到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了你……但你不能死的太痛快！我要让你把欠我的，欠小满的，欠陆于琛的，全都还回来！”
岳峰目光惊恐，一瞬间好像回光返照似的，手脚竟然都能动了。
可他没有动我，只是在那里无助的挣扎。他身上缠着无数管子，像一只被大头针钉在那的毛毛虫，狂躁的蠕动。
我一怔，没有料到他有这么大反应。但他的目光越过我，一直看向我身后。
我回头，差点惊掉了下巴。
小陈站在我身后，阴沉沉的盯着他，一步步靠近，像是要把他大卸八块。
“小陈？”我喊道，“你怎么进来的？”
他没有回答我，把我往旁边一推，径直走向岳峰。
“小陈！”我拉住他，“这里是警局，你别乱来！”
“我知道这里是警局，”他声音低沉，“但做完这件事，我也就了无心愿了。正如你所说的，邱小姐，心愿已了，余生在哪里度过都无所谓。”
“不要！”我心头一慌，“小陈，你还年轻……你还有你的事业，陆于琛也需要你……”
“小满在那边，也需要我。”
“陈念！”
他狠狠一推，我摔倒在地，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他朝着岳峰猛冲过去，把他死死按住。
呜呜声透着绝望的气息。
突然旁边仪器发出滴滴警鸣。
心电图颤抖几下，变成一条横线。
陈念手里捏着一根氧气管，岳峰斜躺着，手脚摊开，翻着白眼。
我眼见着这一切发生，却无力阻止……时间仿佛停止了脚步，小陈站成了雕像，警察进来带走他，我只看见他回过头冲我微笑。
那笑容如释重负。我心里好像有根弦断裂，难受的很。
后来陆于琛告诉我，虽然岳峰罪有应得，可陈念也是故意伤人，杀的还是警方的重大嫌疑人。
他的青春年华，也要搭进牢狱。
我听了以后唏嘘不已，再次来到小满的墓碑前，已经看不见那个撑着伞在这里流泪的年轻人。
陆于琛站在我旁边，替我给小满献花。我们站在那许久，我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总之，我不想再松开他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