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邵从马车上取来狼毫笔，马汉帮着研墨，正欲蘸墨下笔，葛清却抬起了玉手。
王邵有些诧异的望了过去，只听葛清朱唇轻启：“居士误会了，葛清非是求字，而是观此书后顿生疑惑，书中有好几处笔误，今遇作者，自然想来讨教一番。”
可惜，葛清还是慢了一拍，难得遇到粉丝，这可把王邵给高兴坏了，早已经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当得知葛清并非求签名的时候，老脸不禁一红，破罐子破摔道：“啊……不是求字啊，你看，那什么签都签了，不如我再添首诗吧？”
说着，王邵继续挥毫，心中却颇不是滋味：哎，这叫什么事儿，难得遇到书迷，苦练了一整年的花式签名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结果，丫的告诉我她是黑粉，能再尴尬些吗？
葛清哪见过如此不要脸的，小嘴不禁一撇，翻了个白眼。
按古人的习惯，无论诗画，凡是给他人的作品都要带印，这也算是一种默认的著作权标记，可王邵身上也没备私章，掏了半天倒把六扇门统领的金腰牌给搜了出来。
葛清一脸疑惑的看向了王邵，提醒道：“呃……这块是腰牌吧？”
“不，真人想差了，此乃本少的独家印章，怎么样，奇特吧，不少人也说像腰牌，其实，它真的是印章！”
王邵纯粹是在睁眼说瞎话，男人嘛，一个人的时候，啥都可以丢，节操碎一地都不要紧，可在女人面前，这面子绝不能丢！
心一横，就把腰牌往朱砂盒里一按，直接印在了落款之下。
有些心疼的收了腰牌，回头对葛清一本正经道：“不瞒真人，本少爷的字那可是价值千金，您一定要收好喽，万一哪天走在街上踩死一只小鸡小鸭什么的，有人过来讹钱，嘿，刚好您又没带银子的时候，就冲这本有本少亲自签名又加印的珍藏版《西游记》，那也能换不少钱的，可千万别弄丢了，绝对后悔不了你。”
葛清被王邵忽悠的一愣一愣的，不禁低头看起了王邵签过的那本书，还有那个明明是块腰牌却愣是被王邵说成印章的六边形芭蕉扇纹图案，半信半疑道：“真的假的？”
“真，必须是真的，”王邵怕她不信，特意夺过书来点给她看，指着那六边形红印道：“瞧瞧，这种六边形刻章极其罕见，所以就没必要再印本少的大名了，凡是识货的，都知道那就是我，天下独此一家，绝无假冒。”
王邵自圆其说道：“这年头，追求个性，讲究不走寻常路，这种印章，早就脱离了世俗的眼光，只有像真人这样，脱俗的人才配欣赏，那什么……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更别提下印了。”
葛清掩嘴轻笑，她算是想明白了，敢情眼前这位一直在胡说八道，好掩饰此间的尴尬，聪明的她也没当面捅破窗户纸，细心接过书，揶揄道：“咯咯咯……即是如此罕见，那倒要好好珍藏，公子放心，若那天贫道真被人讹上门了，定然会将此书交予那些恶人瞧瞧，也好逃脱一劫呢！”
“咳咳……真人随意。”王邵当然能听出来，同时，好不尴尬。
“对了，真人有什么疑惑来着，还有方才所提的笔误？”王邵赶紧转移话题。
“哦，清百思不得其解，那石猴采天地灵气应运而生，学艺之时，拜入的是道门，习得七十二般变化手眼通天，然艺成之后却为佛家所用，不知公子为何如此安排？莫非，在公子心里佛高于道吗？”
说着，葛清就露出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显然是要在此，与王邵争个明白。
遇到这么较真的姑娘，王邵也是醉了：“姑娘……不是，真人误会了，殊途同归，佛道一家亲嘛，不可否认，道家手段层出不穷，更能吸引眼球，如此安排才能让书大卖嘛，换个角度想想，若前几章上来就早上敲木鱼念经，中午敲木鱼念经，晚上还是敲木鱼念经，这看着也忒寡淡无味，叫人昏昏欲睡，是不是这理？”
“敢情公子是这般思量，不亏是只为逐利的……”葛清忽然发现自己多言了，赶紧闭嘴。
“真人要说奸商是吧。”王邵补充道。
“是清失言了。”葛清微微躬身道歉。
王邵却十分认真道：“无妨，商人本身就是追求利益最大化，其实不只是商人，人人皆在逐利，所谓的邪恶，究其根本乃是自私自利，而正义，也不过是指捍卫天下人的利益而已，开天辟地之时万物本是混沌，阴阳平衡才是天地至理，而人心才是那道阴阳的分界，往阴即为恶，向阳即为善，因此，善恶皆在人心。”
“贫道受教了！”葛清眼眸闪过一丝明悟，发自内心的感激道。
“赐教不敢当，我这人比较务实，咱们谈点实际的吧，譬如这次江南水患，我这奸商也想出分力，要不这么办，麻烦真人将洛阳城里的药铺掌柜都请过来，由我出面与他们好好商议一番，若能将价钱压下几成，那自然最好，若是不能，多余的钱财就由我来垫付。”
葛清一怔：“万万不可，岂能叫公子破费。”
王邵眼珠子一转，笑道：“不破费，当然，本少还是有个小小的条件。”
葛清又是一怔，心里编排王邵道：“我就说嘛，哪有如此大公无私之人。”，原本感激的神情顿时收了一收，颇为忐忑的询问道：“不知公子有何所求？”
“听闻茅山道术以符咒、符篆为法器，是也不是？”
“不错。”葛清微微点头，不知王邵打的什么主意。
“那符纸……呵呵，也不算是条件，只是一桩买卖，真人也看到了，不久之后洛阳河畔便会崛起一座专门制造各类纸张的大作坊，本厂资本雄厚，物美价廉，除了书写用的宣纸之外，还会生产一些满足客户特殊需求的特殊纸张，譬如，冥纸、黄纸、糊祭品的各色彩纸，适合包装的硬纸，还有无毒无害可以替代厕筹的便纸，只有真人想不到，没有我们做不到的。”
王邵说了一堆，终于开口道出目的：“不知，真人有没有意向与我厂达成长期的合作关系，以后茅山派的所有订单，我们还可以打折优惠，并专程提供送货上门的服务，真人要不考虑考虑？”
葛清听傻了，这流程听起来很有套路啊，比他们做法事还溜。
一时间，她没反应过来，只得向王邵眨巴眨巴眼睛，而王邵还以为她没动心，灵光一闪又补充道：“真人，为了打响茅山派的名号，我这儿还有个主意，买的药材既然要派发给灾民，完全可以用我厂生产的纸张包装嘛，保证，在包装纸上免费为茅山派打上鲜明的字号，当然还有我们洛阳纸厂的标示，到时候，灾民们一眼就知道是你们茅山派在大发善心，如此一来，不但名声上去了，茅山道长行走世间，也会颇受百姓爱戴嘛。”
葛清确实动心了，不过看到王邵那张嘴脸，总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此刻，王邵的表情跟街头摆地摊算卦的骗子何其相似。
王邵半天没等到葛清反应，婆娑着下巴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解释的不够透彻？一定是这样！”
正当王邵打算再次组织下语言解释一番的时候，葛清突然开口了：“公子的条件确实优厚，不过此事光葛清一人不能做主，还得回师门与师傅商议之后，才能决定。”
王邵自觉是到了该显示诚意的时候了，便大手一挥：“不如这样，三天，趁着三天遍邀城中药商磋商的时间，我立即命长安的作坊先赶制一批样式出来，若真人觉得可以，这整船的药材包装纸，本公子免费送，只求真人在同门面前替作坊美言几句，算是赚个吆喝，图个开门红。”
葛清一礼，幽幽道：“有没有人与王公子说过，公子的面相清秀却尤为奇特，本是短命之相，却有后天紫气萦绕，实乃万中无一的破凰之相，公子所做所为皆是破而后立，不是凡人呐，即是葛清命中贵人，清，自然会竭力撮合，临别之际，清有一言相赠，公子这辈子‘毁’人不倦，若无真情，切莫再招惹其他女子了。”
说着，葛清扭身回去，仅留下一脸懵圈的王邵，暗自咀嚼了一会儿，突然大声道：“喂，什么叫毁人不倦，你别走，给我说清楚喽，是不是你用错修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