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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人质

公元前654年的时候,晋惠公夷吾还是个公子,原本在晋国年轻有为,得到不少大臣的重视。但是,太子申生的死,让他也处于火山口。

当时由于骊姬之乱,继重耳之后,他不得不逃亡。

在老师郤芮的指点下,夷吾逃到梁国。梁国国君看他是晋国的公子,虽然现落魄逃难,毕竟潜力无穷,就主动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希望将来也有个靠山。

梁国虽然弱小,也是一方诸侯,能在这个时候,甘愿把女儿嫁给他,那是看得起他。夷吾在落魄之余,也不能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娶了梁伯的女儿,日子过得也不错。

很快,梁嬴怀孕,一家人喜气洋洋。

当女人不容易,特别是生孩子,随时有生命危险。古时候科技水平实在有限,没人敢剖腹产子,全凭接生婆的经验,对于意外情况,只能听天由命。故而,我们常说,‘孩子的生日,是母亲的难日’,有道理。

所以,对于接生婆,必须致敬。

眼看过了预产期,孩子还没有出生的迹象,只在肚子里乱蹬。一家老小,从欢喜变成急躁,又成为担忧,那种心情,一言难尽。

夷吾也很着急,即使请来梁国最好的接生婆,夫人不生也没办法。最后实在无奈,梁伯请来了梁国最高明的大师卜招父,还有他的儿子,请父子俩给算一卦,看看神灵是什么意思。

很快,卦辞出来,招父的儿子先看了看,说:“将生一男一女。”

先不管卦象是否准确,一男一女,龙凤胎,这是好兆头。至于后面是否还有别的内容,他没有再多说。

作为老一辈占卜大师,卜招父显然比较高明,也比较实在。他看看了看卦象,补充道:“确实如此。不过男的将做别人的奴仆,女的将为别人的奴婢。”

这话说的,前半段还不错,后半段真难听,不会说话。关键是,‘男的做奴仆,女的做奴婢’,这话从何而来,有什么科学根据?这占卜值得怀疑。

然而,过了一段时间,梁嬴真的生下一男一女。这应该是世界上最早的龙凤胎记录了,不得不佩服,那位算命先生真是神乎其技,第一次露脸,就步入大师行列,比现代医院的B超还牛。

本来是很高兴的事儿,但卜招父的预言让人难以释怀。为了厌一厌命中的不祥,根据卦辞的指示,给这两个孩子取了很差的名字。男的取名为圉,有牢狱的意思;女的取名为妾,当侍女的意思。

韩原战败后,按照约定,太子圉应该到秦国做人质。

由于太子圉岁数太小,难以割舍,一直到公元前643年夏,晋国的太子圉,才被送到秦国做人质。他的妹妹姬妾,则在秦国宫廷做了侍女,真应了昔日的卦象。

按照时间推算,这两个孩子此时大约十岁,可谓少小离家,人生不易。

看着俩可爱的孩子,秦穆公挺心疼,也没有亏待他们。

为了表示友好,笼络住子圉的心,首先退还晋国河东五城;秦穆公还把自己珍爱的女儿嫁给子圉,就是著名的怀嬴。作为亲戚,秦穆公仁至义尽,当然,这背后难免有穆姬的影子,无论如何也要给夫人面子,她可是孩子的亲姑姑。

按照时间推算,此时的太子圉不超过十二岁,屁事不懂,就娶了媳妇,赶上《自古英雄出少年》里的‘大丈夫’。

本来一切平平淡淡,太子圉只须安心做好他的人质,等着有朝一日回国接班就行了。

但是,梁国的灭亡,彻底扰乱了他的心绪。

那是他母亲的娘家,是他的外公家,是他充满快乐童年的地方,有他一辈子难以忘怀的情谊,突然间全没了。

爷爷奶奶不在身边,外公外婆就是最疼他的人,从小把他当宝对待;不论梁伯有多大错误,多少不对,也是自己的亲人,如今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整个国家说灭就灭了。

姬圉还年轻,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不知道隐藏思绪,更不懂得国家大事,这注定造成一场悲剧。

秦国,根本不在意他的感受,根本就没把他这个女婿放在心上。他不过是个人质,是夹在两个大国之间,任人摆弄的棋子,生命,不属于他自己。

太子圉满腔悲愤,却无力拯救梁国。

他的父亲晋惠公,刚刚吃了败仗,自顾不暇,对老丈人的遭遇也无能为力。不是埋汰他,如果是普通人就算了,但是,作为国君,他是多么无能。

公元前638年,晋惠公连吓带气,一病不起。如果他死了,太子不在身边,形势则非常不利,几个兄弟都在等待,特别是那位二哥重耳,虽然被赶得很远,却最危险,眨眼就能回到晋国。

太子圉身在秦国,心在晋都,时刻关注着国内的动静,那里才是他的主要目标。

父亲病重在床,他日夜担心。自己远在秦国,如果不能回去即位,掌控局势,那就永远也回不去了,永远入赘秦国,当个傀儡女婿。

他舍不得自己的媳妇,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那份感情,难以割舍,而且她非常聪慧,善解人意。太子圉也不隐瞒,把自己的想法,完全告诉了怀嬴,希望她和自己一起逃归。

怀嬴明白,父亲把自己嫁给他,固然一片好心,但也包含着一定的政治目的,那就是监视。为了让太子圉安心,为了把他牢牢掌握在手中,为了更好的牵制晋国。

如果跟他逃归,就违背了君父的命令,不忠不孝;姬圉作为晋国的太子,关键时刻回国看望父亲,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怀嬴对子圉说:“你是晋国太子,受辱于秦,你想回国,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我们国君让我侍奉你,是为了让你安心。跟你回去,就是背叛了国君的命令。我不敢跟从,也不会泄露你的行踪。”

这个女子不一般,年纪轻轻,说话得体,考虑周全。秦穆公先把她安置在太子圉的身边,后来又安排在晋文公的身边,注定,她不是一般人。

如果太子圉向秦穆公说明情况,请求回国看望父亲,结果会怎么样呢?未必就被拒绝。谁愿意养着一个没用的人呢?谁狠心阻止别人的孝道?让他回国继位,对秦国绝对是利大于弊。

但是,千条大道,太子圉偏偏选择了最糟糕的一条,他竟然不辞而别,偷偷逃归。

辞归与逃归,是两个概念。辞归,要感谢秦穆公的恩;逃归,显然对秦国不满,从此脱离秦国的控制。也可以理解,作为一国之君,谁愿意成为傀儡,受到别国控制?年轻人,有独立性可以理解,但缺乏稳重,不顾后果,注定要吃亏。

这彻底激怒了秦穆公。秦国,哪点儿对不住你们?父子两代,都这么忘恩负义。

一怒之下,秦穆公派人从楚国请回重耳,不仅要立他为国君,还赐给他五位美女,包括那位怀嬴。

之后的一切,在‘春秋第二位霸主’中都说过了。

重耳回国后,派人紧紧追杀,在高粱(今山西临汾市东北)之地刺杀姬圉,夷吾的后代,从此断绝。然后,晋文公举贤任能,成就新的霸业,秦晋的恩恩怨怨暂时告一段落。

不过,国家只要有竞争,恩怨就永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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