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想容暗自咬紧牙关,花清锦甚至已经挖好了坑只等着她纵身跃下。
事已至此,只有她说出真相才会有转圜的余地,想改变皇上的心意就必须付出些什么,可惜无论发生是为了什么,她都不愿毁了花宇祐的前程。
她不想让宇祐再在骁王府待下去,可宇祐却未必这么想,宇祐虽然认下了她这个娘亲,相处起来却依旧不冷不热的,想来她对花清锦也是这样。
或许必须跟在母亲身边这一点,从一开始就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事实上对花宇祐而言并不怎么重要。
花想容的心头在一瞬之间涌上千头万绪,不遗余力地拼命说服自己,绝不能因为自己一厢情愿的自私而置儿子的前程于不顾。
花清锦见花想容低着头半晌无言,面上流露出胜利的神情,开口说道,“平王妃沉默不语,看来是默认接受皇上的决断了?那你倒是早说,还耽误我们这么久的时间。”她的声音柔媚中带着嗔怪,于花想容而言却更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
“小女任凭皇上决断。”花想容缓缓开口,一字一顿的说道。
“皇上,凌王殿下正在门外,说是想要见您。”站在一旁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内监忽然上前一步,一句话给原本已经快要尘埃落定的局势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景儿?”皇上虽然已经大概可以接受现在赶来御书房的人都是为了此事的事实,但一时间还是没想到连凌王都牵扯了进去。
一个小小的平王妃失踪几日,其中居然牵涉了两位皇子,一位王爷,还有一位国之重臣,着实令人意想不到。
“皇上,今日老臣已经烦扰皇上许久,凌王殿下求见想必是另有要事,不如您先见见凌王殿下,此间之事容后再议不迟。”花丞相不等皇上召褚辰景进门,便主动开口说道。
皇上一怔,奇道,“怎么,景儿不是为平王妃一事而来?”
“这个老臣不知。”花丞相说起话来依旧是端得滴水不漏,“不过想来还是另有要事的可能性大一些。”
“也罢,那你们就先退下吧。”皇上点了点头说道,“柳芙毓你最好不要再做出什么让朕失望的事,否则到时新账旧账一同清算。”说罢,他还不忘转头冷声敲打柳芙毓道。
皇上言下之意已经明了,虽然没有下旨降罪,但他已经认定此事乃是柳芙毓所为,只是暂时没有想好怎么处置罢了。
“民妇不敢。”柳芙毓禀着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原则,顺从的答道。
眼见着皇上又容了她几日的活路,她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和皇上对着干,再辩驳几句说自己真的无罪之类,那样只会徒增麻烦。
皇上这才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了。
一行人出宫时,迎面碰见了进门的褚辰景,褚辰景怔了片刻,目光中满是懊悔,没想到自己赶到的时候事情已经有了结果。
花丞相顿住脚步说道,“老臣见过凌王殿下。”
褚辰景眉心微紧,瞟了花丞相身后的花想容几人一眼,一时搞不清楚情况。
“多日不见王爷,不知王爷进宫所为何事?”花丞相意味深长的问道。
“丞相难道不是心知肚明?”褚辰景一时间没有明白花丞相的话外之意,开口冷声反问道。
花丞相微微一笑,面上的神情恭恭敬敬,“王爷说笑了,老臣怎会知晓王爷的用意。”他顿了顿后接着道,面上笑意更盛,“今日我们几日叨扰皇上许久也没个结果,听闻您来了皇上便说此事容后再议,看来皇上宠爱殿下当真不是谣言。”
褚辰景目光一亮,花丞相明着暗着说了这些无非就是想拐弯抹角的告诉他,花想容之事在御前还未了解,听闻他亲自来了,丞相府算是退让了一步,双方的关系虽然势同水火,但还没到完全无法挽回的余地。
丞相府率先退了一步,褚辰景自然也不能直接在皇上面前将话说的太死。
“丞相过誉了,哪有什么宠爱不宠爱。”褚辰景的笑容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开口说道,“丞相放心,您的意思小王明白了。”
花丞相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暗道一句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容易,俯身行了一礼后举步离开。
花清锦自从出了御书房后便一直沉默不语,见了褚辰景也阴沉着脸,连基本的礼节都未行,跟在父亲身后快步离去,似是眼中根本没有见到褚辰景这个人一般。
褚辰景倒是无暇管她是什么心思,见他们父女二人总算走了,连忙上前问道,“你们没事吧?”
褚迟郢转过头去移开了目光,面上多少有些不自然。
花想容不愿与他过多纠缠,更不愿自己的事情继续连累他,没想到原本说好的计划,他竟然自己违背诺言赶回了京城,心中带着别扭,花想容也不开口。
褚辰景满面无奈的看了看两人,目光最终只好落在了柳芙毓的身上。
柳芙毓叹了一口气道,“皇上只信花丞相,听闻你来了,是他主动退了一步。”
“我知道了。”褚辰景证实了心中猜测,点头道,“那你们先回去吧,我进去见见父皇。”
“王爷请。”柳芙毓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临行前不忘补了一句,“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褚辰景扬唇一笑,“应该的,谢什么。”说罢,他举步进了御书房。
相府之中。
出了宫门后花清锦没有回府,而是跟着父亲径直回到了相府。
“您究竟是什么意思?”花清锦不解的问道,面带薄怒,“我们分明已经把花想容和柳芙毓逼到绝境,只要再多说几句,皇上必定会当场下旨降罪,你却偏偏在最后关头主动松口,这岂不是功亏一篑!”
“凌王殿下有那么好对付?”花丞相叹了一口气,开口反问道。
“就算皇上偏爱他,事已至此,他究竟还能做什么?”花清锦拒不赞同,冷声说道,“他根本就救不了花想容!”
这么长时间以来,花想容一直都是扎在花清锦心头的一根利刺 ,几次三番想要拔掉它都反倒上了自己的手,今日是她离取花想容性命最近的一次,在临近成功之时功亏一篑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结果。
“为什么救不了?”相比之下花丞相镇定了不知多少,甚至坐了下来品了一口香茗,气定神闲的反问道。
“他能做什么?皇上分明主意已定,难道他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几句话就能让皇上彻底回心转意不成?笑话!”花清锦厉声说道,没了往日娇俏可人的模样,将礼节教养彻彻底底的抛在了脑后。
花丞相轻轻摇了摇头,“不如坐下来静静心,再谈论这个问题。”他避而不答,只是抬手指了指案旁的座位说道。
花清锦深吸了一口气,气鼓鼓的坐了下来,按父亲的意思喝了一口茶消气,可惜再好的香茗此时喝在口中也索然无味。
“给小姐换杯凉茶。”花丞相开口吩咐道。
有下人应声走进门来,将花清锦面前热得令她更加烦躁的热茶换成了凉的。
花清锦依旧不明白父亲的用意,不过一来一回倒也稍稍平静了一些,不至于像先前那般歇斯底里。
花丞相见她平复了许多,才开口道,“凌王殿下这些年来不争不抢,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事情。”
花清锦见他好不容易开口,却是避开了重点,说起了“野心”之事,一时有些心急,但还是顺着父亲的话接了下去,“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争不抢,无欲无求。”
“他和褚迟郢不一样,处境不同。”花丞相轻轻摇了摇头,“褚迟郢才是真的扮猪吃老虎的人。”
褚迟郢不过是易亲王最不得宠的儿子,整个青国最末流的王爷,他只要表现出一丁点的野心,都会被所有对皇位虎视眈眈的人联合起来直接扼死在摇篮之中。
不说别人,就是他的亲生父亲都未必愿意看他活下去。
可褚辰景不同,他若是想要染指皇位,第一时间就会成为皇位最有实力的竞争者之一,无论是身有军功的大皇子还是有心夺权的易亲王,抑或是有这心思的其他的什么势力,谁都不敢轻视褚辰景一丝一毫。
况且,皇上想必也十分愿意将他培养为继承之人。
花清锦微微皱了皱眉头,“你的意思是他就真的一丝野心都没有?”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褚辰景并不是一个表面上那般毫无野心的人,当初她还想嫁给褚辰景的时候就存着这样的心思,如今看来她倒是看错了人。
“正是因为他没有野心,我们才不该去招惹他。”花丞相品了一口香茗,接着说道。
“这就是你今日放她们一条生路的原因?”花清锦平静了不少,反问道。
“是。”花丞相点头承认道。
“你觉得这个理由够么?”花清锦余怒未消,冷声追问道。
花丞相轻笑一声说道,“怎么不够?你是觉得皇上偏爱三皇子真的是谣言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