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迟郢怒目而视,郡主简直想朝天翻白眼,“好了好了。”她几近无奈的劝道,“有什么话好好说,这样下去什么都解决不了。”
花丞相留给他们的时间本就不多,站在这里争吵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花想容移开了目光,面色依旧清冷。
“嫂嫂你先回去。”扶风郡主放弃了说服他们两人直接和好的念头,看向花想容说道,语气之中几近央求。
有郡主在这儿苦苦阻拦,花想容也不大好执意争吵下去,点了点头便起身回了自己的院落。
“哥哥。”郡主坐到了褚迟郢的身旁,放柔了声音说道,“你先前可是答应过我,不准计较这件事的。”
先前郡主向褚迟郢坦白花想容与褚辰景同行之时就让他答应过,不因为此事与花想容为难,没想到他倒是没说花想容什么,与褚辰景为难起来。
“他管的太多了。”褚迟郢冷声说道。
郡主叹了一口气,“可他的确是好心。”
褚迟郢不答,只是冷哼了一声。
“不管你究竟有多别扭,你都必须明白一件事。”郡主扳正褚迟郢的身子,直视着他说道,“至少在这件事上,没有凌王的帮忙,柳家只能等死,嫂嫂也没有办法全身而退,明白么?”
郡主并没有打算几句话的劝说就让哥哥接受凌王,但他必须明白,现在的凌王是一棵救命稻草,就算他再不情愿,也要接受这份帮助。
“我……”褚迟郢显然不服,还想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郡主毫不留情的截口道,“你想说只要给你时间,你也可以想出办法解决。”她目光凌厉,言语间不容置疑,“可是我们没有时间了,耽搁一天就是向求死靠近一步。”
褚迟郢抿了抿薄唇,避开了妹妹将他盯得全身不自在的目光。
“还有。”郡主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转到了他的面前接着说道,“你还记得我劝过你什么么?你该对她好一点。”
郡主还记得那天晚上,他在府中最高的阁楼上,靠在花想容靠过的窗边,喝着花想容曾经醉过的美酒,她说你看,你还是惦念着她的,待她回来要记得对她好一点。
褚迟郢依旧怔怔的,没有回答。
“你自己想清楚。”郡主站起身来,缓缓说道。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柳家也没有。”褚迟郢在郡主即将走出房门时开口,声音很轻。
郡主心中一松,知道他已经回心转意,顿住脚步说道,“我知道,但这不重要。”
褚迟郢眉心紧锁,“我只为我做错的事道歉。”
郡主闻言苦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转过身来定定的望着自家兄长说道,“哥哥,你究竟要多少年才能学会什么叫能屈能伸。”
褚迟郢没有再躲避她的目光,声音依旧轻轻的,“我并不想学。”
“父王磨你的性子磨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郡主毫不留情的说道,“这世上的许多事情都需要在必要的时候屈服,这不代表你多么无能,不辨黑白,只是说明你羽翼未丰而已。”
“你什么意思?”褚迟郢没有因为她说的直白而动怒,只是疑惑的问道。
“你以为父王将你安排到这个最偏僻的府邸之中疏远你,真的是因为他不喜欢你么?”郡主颇有耐心的反问道。
褚迟郢不置可否,至少这些年来他就是这么想的。
“糊涂。”郡主摇头叹道,“父亲是最看重能力的人,只要你有过人的能力,他都不可能因为出身而放弃你,可你性子太过生硬,的确该好好打磨一番。”
褚迟郢听着眉心又紧了几分,“你是说父王疏远我是因为……”后半句话如同鱼刺一般生生卡在了他的喉咙之中,怎么也说不出口。
“是。”郡主点头道,“也就是你这么不知变通的人才这么久了还不明白他的苦心。”
褚迟郢抿了抿薄唇,目光轻垂。
郡主端详着他的神色,觉得自己终于看到了说服哥哥变通一些的曙光,乘胜追击道,“向骁王府道歉并不代表你向他们妥协,只是解决问题的一种方式罢了。你不妨想想看,真正做出了退让的其实是相府才对。”
整件事情的起因是花清锦想要花想容的性命,而后骁王府的计划失败,他们一再补救,所为的目的无非就是污蔑花想容,甚至拉柳家下水,花清锦甚至不惜请出了花丞相帮忙,可惜到头来可谓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而丢了花宇祐。
反观柳家与平王府,说到底除了一句道歉之外什么都没有付出,花想容还将亲生儿子多了回来,说是皆大欢喜也不为过,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最大的阻碍会是褚迟郢本人。
“不信你可以去问问柳夫人的态度,她对此事绝不会有半分犹豫。”郡主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堂堂青国首富,你总不至于说她不够聪明。”
褚迟郢深吸了一口气,片刻后缓缓吐出,半晌无言。
相府之中。
花丞相将与褚辰景相谈的结果告知花清锦,花清锦虽然不舍花宇祐被平王府带走,但先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如今再听到这个消息也就不觉得那么难以接受了。
“平王殿下同意了?”花清锦唯一的疑问是关于褚迟郢,她本以为一向不知变通二字怎么写的褚迟郢会毅然决然的拒绝这个提议。
“我不知道。”花丞相直截了当的说道,“不过这个与我无关。”他无所谓的勾了勾唇角,怎么说服他是褚辰景的事情。
花清锦点了点头,“也罢。”她点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恐怕得要你帮忙。”
丞相眉梢一挑,“说吧。”
花清锦微微犹豫了片刻,心中掂量着该如何开口。
丞相猜测道,“听说你前几日去了将军府,是府中有什么事?”
花清锦忽然觉得有位善于揣度人心的父亲是一件不错的事,连连点头道,“是。”
丞相轻轻笑了笑,“就知道你去了将军府就是个麻烦,说吧,你打算怎么捞陆家。”
“莫老翰林即将致仕,这个位置若是能落到二舅的手中,陆家或许还能有救。”花清锦坦言道。
其实在此之前,她在将军府说得信誓旦旦只是为了让陆锦晖不再消沉下去,也是为了不让母亲太过忧心,这才把话说的极其轻松的样子,事实上究竟如何她心里也不大有底,具体如何还是要问过父亲才能确认。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花丞相轻轻勾了勾唇角,“胆子倒是不小。”
开口擅自许诺官位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也只有花清锦这般无法无天惯了的人才能那么坦然的说出来。
花清锦抿了抿薄唇,无奈的说道,“我实在看不到陆家什么其他出路了,这才出此下策,您一定会有办法的吧。”说道后半句时她语气之中满是撒娇的意味,直让花丞相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
花丞相抬手端起桌案上的茶杯,若有所思道,“委实说,陆家的出路的确不多,否则当初我也不会放手的那么干脆。”
花清锦忍不住接话道,“您终于承认了,把母亲赶出去还不是因为陆家不比当年。”
“是又如何?”花丞相抬眼看着她,正色说道,“若不是我舍弃得痛快,陆家拉着相府一起陪葬还不是迟早的事。”
花清锦在将军府中已经听到了母亲的态度,她并不怨恨父亲的决定,反倒佩服他那时的长远目光与魄力。
“可是舍弃归舍弃,如今还有一线生机,您就再给陆家一次机会吧。”花清锦柔声恳求道。
“也罢。”花丞相沉吟半晌后缓缓点了点头,“陆锦晖少有才名倒也不是谣言。”
花清锦眼见父亲松口,立刻欣喜的说道,“这么说您是同意了?”
“下不为例。”花丞相一字一顿的说道,“陆锦晖若是把事情办砸了,就别怪我没有给他机会。”
陆家日薄西山,早已经千疮百孔,容不得半点错处,若是陆锦晖真的出错,花丞相也没有被他连累着沾一身腥的善心,必定早早的全身而退。
“好。”花清锦也明白这个道理,爽快的点头同意道。
“还有你,也是下不为例。”花丞相将茶杯不轻不重的搁回桌案上,瞥了女儿一眼,言语之中暗含警告之意,“不该说的话不准再胡说,当心惹祸上身。”
“知道了。”花清锦乖巧的答道。
当晚,花想容正在屋中出神,忽然听到门外红袖恭敬的说道,“参见王爷。”
花想容的思绪顿时被拉回了现实,有心立刻冲到门口去将褚迟郢拦在门外。
然而还不等她有所举动,褚迟郢已经举步进屋,红袖和添香双双识趣的退了出去。
花想容深吸了一口气,背过身去,赌气的连看也不看褚迟郢一眼。
褚迟郢闷咳了一声,在心底暗自别扭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抱歉。”
短短的两个字,从褚迟郢的口中说出来却很是稀奇,听起来实在重逾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