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真是胆大包天。”易亲王眉心一紧,没好气的说道。
“哥哥他做事冲动,您这个时候就别计较他这个了。”郡主抿着薄唇劝道,“您就替哥哥想想办法吧。”
“当初他都被我赶出王府了,今日我还能帮他?”易亲王沉默了片刻后开口反问道,“那天在陆家我都不曾帮他说过一句话的,你忘了不曾?”
“父亲既然这么说,就必定会出手了。”郡主轻轻笑了笑说道。
扶风郡主心思细腻,最擅长的便是识得人心,对于这位身居高位的父亲,她比自己的哥哥要了解得多。
当初褚迟郢独自立府,并非是因为易亲王当真瞧不起他,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王妃的排挤,另一部分原因便是易亲王自己的私心。
这不是一个不能被雕琢的儿子,只是他性子中棱角太多,在纷乱的朝局之中无法自保。
将他逐出王府,成为青国最末流的王爷,让他在各方势力的眼中成为一个毫无威胁的“废人”,这是对他的一种保护,也是心性的磨砺,有一天他能在朝堂之中立足,自然还是易亲王最支持的儿子。
堂堂易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有本事谁没有他看一看便知道,做不出因为简单的个人好恶而放弃最佳人选的蠢事,更不会被女人左右心神,掌控选择。
“若是你的哥哥有你半点懂事,如今都不会如此了。”易亲王定定的看了女儿许久,叹了一口气说道。
“父亲,哥哥他也不是不懂事,,只是积怨太深了,他放不下罢了。”郡主沉声说道。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明白。”易亲王眉心微紧,开口说道。
“那毕竟是我们的亲生母亲。”郡主轻声说道。
“你们虽然不是正统的皇室血脉,可是你们还是冠着皇家的姓氏。”易亲王声音沉重,“这里是天家,与寻常百姓家不同,不是所有的女子都能名正言顺的做个母亲。”
郡主与褚迟郢的生母并非是易亲王府中的正妃,而是平王府里那个不问世事的老夫人。
当初易亲王与出身低贱的老夫人生了情愫,老夫人先后诞下一子一女,却始终因为在政局之中无法为易亲王提供半点帮助而不被王府接纳,易亲王在多方势力的逼迫下娶了如今的正妃。
从此长子褚迟郢与易亲王决裂,甚至独自建府,将亲母接进自己的府中,几乎要与易亲王断绝父子关系,终生不再往来。
这是京中人人都知道的旧事,人人唏嘘,却也人人理解。
这就是天家无情,有的时候出身真的可以决定许多东西,比如有的人生来低贱,就算得了大少爷的垂青,依旧无名无份,做不成一个光明正大的母亲。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郡主移开了目光,声音中满是苦涩,“哥哥也是明白的,只是至今都不能接受罢了。”
“她身子如何?病的严重么?”易亲王不知沉默了多久,终于问出了这句藏在心中多年的话。
生在天家,人人都要被逼得无情无义,可是心终究还是肉长的,情义还在,只是能否开口的问题罢了。
“我没有诓您。”郡主答道,“母亲一直都有心疾,您知道的,这些年犯了许多次,一次比一次严重,上一次是嫂嫂出手才捡了一条命回来,这次嫂嫂不在,谁也不知道母亲还能挺到几时。”
“宫中的御医也没有办法么?”易亲王问道。
郡主摇了摇头,“不止是宫中的御医,哥哥这些年在府中开设药方,招纳天下名医,就是为了母亲的心疾,可他们至今也是束手无策。”
寻常的王府之中只会象征性的收留几位大夫以备不时之需,真的生了大病也都会向京中大医馆的名医求助,更有地位些的还会去请宫中的御医。
偌大的京城也就平王府里有这么多真正整日钻研药理的大夫,可惜时至今日也没人治的了老夫人的心疾。
“他有心了。”易亲王叹了一声,“尽人事听天命,尽力拖延时间吧,若是你那位嫂嫂还能妙手回春自是最好。”
他心中虽然还念着旧情,但似是活得久了看得开,对于生老病死也没有太多的执着,几乎是禀着尽力去救,实在救不得也没什么办法的态度。
褚迟郢大概最不喜欢的就是他这一点,一副心里只装得下自己的样子。
郡主轻轻点了点头。
她体内曾经藏着慢性毒素,久治不愈,早就接受了自己短命的事实,对于死亡之事看得倒是比哥哥轻得多,对父亲的态度很是认同。
“对了。”易亲王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你那位嫂嫂究竟是个什么人?”
郡主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父亲在问什么。
“她是被你哥哥从相府里带出来的侍女,而后施展了惊为天人的医术成了如今的平王妃,而后又不知为何和天下人求而不得的药王谷搭上了关系。”易亲王缓声说道,“那位谷主我有所耳闻,传言中性情孤僻得很,怎么愿意收留花想容,甚至还给她举世无双的奇药。”
易亲王眯了眯眼睛,目光之中满是敏锐,“她身世背景一片空白,来路成迷,她究竟是什么人?”
“父亲要问的原来是这个。”郡主转过头,直直的对上父亲的目光,“父亲可是在怀疑嫂嫂?”
“怀疑谈不上。”易亲王摆了摆手说道,“你的眼光并不差,我只是习惯知根知底罢了。”
郡主心思缜密,若是花想容真的有问题,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就不会这么亲密,还有那个在朝局中一向保持中立的柳家都与花想容亲近,可见她的确是有几分本事的。
“我若是告诉您,我也不知道,你会如何?”郡主眉梢一挑,反问道。
“什么?”易亲王一怔。
“您的那些问题,其中不少我可以回答,但最关键的几个我的确不知情。”郡主坦言道。
“说说看。”易亲王向后靠了靠。
“您想必已经查过了,关于她的出身,还有她不知师承何方的惊人医术。”郡主说道,“她嫁给哥哥的条件是帮哥哥夺天下,哥哥帮她与孩子团聚。”
“孩子?”易亲王吃了一惊,“什么孩子?”
“父亲还记得当初骁王府的养子,后来进了平王府,名字叫花宇祐那个孩子么?”郡主和盘托出,“那个人是嫂嫂的亲生儿子。”
易亲王的眉心猛的皱紧。
“父亲别误会,嫂嫂不是什么银娃裆妇。”郡主连忙澄清道,“这是一段旧事,嫂嫂不愿多提,多半是被人暗算了,至于孩子是怎么和她骨肉分离的……我没有多问。”
世间人人都有秘密,互相逼问并不是一件好事,郡主是个拎得清的人,十分明白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
若是换在先前,这些话她绝不会对易亲王说,但如今褚辰景已经带着花宇祐离京而去做起了淮安王,花宇祐的事也算是过去,她与不说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况且双方日后是要合作的,坦诚相待没什么不好,易亲王又是个绝不会多嘴的人。
“还真是藏得深的旧事。”易亲王沉声说道。
易亲王府的眼线众多,京中密辛少有他不知道的,如今出了个他查不透底细的花想容,着实令他诧异。
“至于药王谷……那是嫂嫂自己的机缘。”郡主接着说道,“骁王府暗算嫂嫂,她在京外被人追杀的时候偶遇云游在外的药王谷谷主,谷主看她医术天分很高,便愿意收她为徒,才有了日后的交情。”
“药王谷绝没有卷进京中的事来,父亲不必怀疑什么,放心吧。”郡主看破了易亲王的心思,直截了当的打消了他的疑虑。
易亲王点了点头,“也罢。”
“父亲,那王妃那边……”郡主见缝插针的说道。
“你回去吧,照顾好夫人。”易亲王直截了当的回答。
“那女儿告退。”郡主心知事情已经成了,神情顿时好转了许多,笑着说道。
郡主走后,易亲王妃走进门来,毫不客气的开口说道,“王爷平日里不是最不喜欢有人擅闯书房么,怎么今日郡主来了,王爷就破戒了。”
易亲王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为何将她拦在外面?”
“王爷您有事在忙,郡主自然不方便打扰。”王妃冷声说道。
“你不过就是不想让她见我罢了。”易亲王没时间和她绕弯子。
“是又如何?”王妃眉梢一挑,声音也跟着尖利了起来,“我就是不想你见她,也不想让你去帮那个褚迟郢!”
易亲王眉心一紧,“放肆!”
“你别忘了,褚迟郢是那个女人的儿子,身体里流着低贱的血。”王妃扬声说道,“他既不认我这个母亲也不认你这个父亲!”
“低贱?”易亲王冷声反问,“他是我的亲生儿子,你说他低贱?”
“错了么!”王妃积压许久的怒气猛然爆发,“他的母亲是个无名无份的溅人!怎么和我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