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褚迟郢的眉心顿时紧了紧,“至今未归?”
“是。”小厮点了点头,补充道,“不过郡主问过添香姑娘了,说王妃是出门散心,就在京中,不会有事的。”
小厮就知道自家王爷一出灵堂就会问起王妃,为了避免不知如何回答,早早的去问了郡主,此时心中不中暗暗夸赞自己料事如神。
褚迟郢的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第一反应是花想容因为自己说了那几句重话,才会不悦到出府去散心。
小厮立刻将从郡主那里问来的话原原本本的说给了褚迟郢听。
褚迟郢对红袖这个人其实没什么印象,唯一的一点印象还是她刚刚进府的时候自己还因为这件事训斥过花想容,说她什么人都往府中带。
小厮走着走着忽然发现王爷根本就不是往膳房去的,疑惑的问道,“王爷您这是干什么去?”
“出门。”褚迟郢想也不想的答道。
小厮不用猜都知道他必定是想去亲自寻王妃,也不点破,只是笑嘻嘻的问道,“王爷您不吃东西啦?”
“就你话多。”褚迟郢停在府门前,冷声说道,“你不必跟来了。”
“是。”小厮早有预感,当即停住脚步,拖长了声音回答道。
褚迟郢说罢,独自出门。
京中小巷。
花想容也不太知道这是哪里,偌大的京城有的是她没去过的地方,这一次她只是不自觉的往人少一些的地方走,走着走着便见到了这条小巷。
她想静一静,平日里也没觉得什么,今日却忽然觉得京中大多数的地方都太吵了,吵得她静不下心来,徒增烦躁。
小巷虽然偏僻,却开着一家酒馆,所谓的深巷藏不住酒香,今日她算是见识到了,发现这家酒馆的时候,她像是看到了沧海遗珠。
店里只有一个伙计和一个掌柜,都是懒洋洋的样子,看起来远远没有大酒楼里那些伙计的热情与精明。
问起价格的时候花想容吃了一惊,倒不是因为她付不起一壶酒的价钱,只是很难想到这是区区一家小店该有的价格。
“姑娘是觉得小店的酒配不上这样的价钱?”伙计收钱的时候,闲得不得了的掌柜凑上来说道。
那时的花想容满心疲惫,多半句话都不想说,只是朝掌柜礼貌性的笑了笑,转身就回了桌边。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酒贵有贵的道理,花想容自问也喝过不少好酒,偏偏是这小店中的无名之酒多了几分风味。
她连着将三杯一饮而尽,而后才觉得有些不胜酒力,斟上第四杯,满满品饮起来。
“姑娘,好酒可不是这么喝的。”不知什么时候,掌柜坐在了她的对面,看着她笑吟吟的说道。
花想容眉心微微一紧,没有答话。
“姑娘现在可还觉得小店的酒不值这个价钱?”掌柜见她冷淡以对也不生气,接着问道。
花想容抬起眼来仔细打量掌柜,这是个面容清秀的男子,若是捧着书卷定会让人觉得他饱读诗书,气质超然,可这人偏偏一副不羁的神情,嘴边挂着明晃晃的笑容,身上没有半点书卷气。
“姑娘,再看下去小店可就要收钱了。”掌柜眨了眨眼。
花想容移开了目光,淡声说道,“酒是好酒,人长得也不错,可惜你这酒馆冷清也是有原因的店。”
掌柜缓缓点了点头,“姑娘说的是。”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说起来我也不大想热闹。”
花想容眉梢一挑,目光之中添了几分诧异,“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开店却不想让店里热闹。”
“这怎么了。”掌柜很是不服气的说道,“安安静静的不好么?尤其还是在京城里,听那些大人物高谈阔论的有什么意思,吵死了。”
花想容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倒也有几分道理。”
“再说了,我这酒可不比明德楼陈年的女儿红差,价格贵一些怎么了。”掌柜接着道,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向前凑了凑,“姑娘看起来是个懂酒的人,怎么还不知好酒要品的道理。”
“今日心情不好。”花想容觉得这个人蛮有意思,便和他多说了几句,“不过是喝快了你几杯酒,就如此急匆匆的过来阻止,小气。”
“好酒一滴都不能浪费。”掌柜依旧不服,“别说喝快了三杯,就是一杯我也心疼,若不是看姑娘你长的好看,我早就要说了。”
花想容抬眼瞥他,“我嫁过人了。”
“哦。”掌柜自然明白花想容这句话的意思,当即收回了向前凑的身子,与花想容之间保持了距离,面上的轻浮收敛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庄重了不少,“不过不管是姑娘还是夫人,懂酒的女子不多,到我这里来一个人喝酒的更是从来没有,夫人的性子和寻常女子倒是大有不同。”
“怎么,不成?”花想容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这店中的酒杯花纹精美,瓷胎也清透,看起来绝不是便宜的东西,旋转着看起来如同一件艺术品。
“成成成。”掌柜拖长了声音说道,“若是不成,我就将你赶出去,才不会过来和你说话呢。”
“将我赶出去?”花想容眉梢一挑。
虽说褚迟郢在诸多王爷之中并不十分得势,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天家贵女,但嫁给褚迟郢后还当真从来没有人敢对她说过这种话。
“是啊。”掌柜很是笃定的道,“难不成你以为你是平王妃我就不敢赶你走?”
花想容一惊,目光陡然凌厉了起来,却发现掌柜一点敌意都不曾有的样子。
“别紧张,我和那些人不一样。”掌柜笑嘻嘻的说道,“不过看来我说对了。”
花想容一直以来都保持着足够高的警惕,可在这间酒馆里就没来由的放下了戒心,这个笑得很是欠打的掌柜说他和别人不一样,她就真的信了他和别人不一样。
“你说对了。”花想容点了点头,凌厉褪去,目光中多出了几分狡黠,“那你说说,如何认出我的?”
“王妃,京中像您这样的女子可不多,富贵人家的就更少,您可好认了。”掌柜摇头晃脑的说道。
古时的女子规矩森严,寻常百姓家的还稍稍好一些,越是世家大族就越是严苛的管教女儿,因此富家女子大多是大家闺秀,说起话来轻言细语,做起事来礼数周全,独自一个人在酒馆里品酒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出现在那些人的身上的。
花想容不置可否,“文远侯家的公子,果然不同凡响。”
掌柜诧异的向后仰了仰,半晌后才回过神来,神情略显尴尬,“王妃好眼力,说来听听?”
其实相比于他,花想容的身份好猜许多,京中这样的女子可真是太少了,性情豪放的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您店里这酒何止是不比明德楼的差,就是我平王府中的也要逊色三分,酒壶酒杯也不是凡品,寻常酒家可是用不起的。”花想容唇角勾着笑意,把玩着酒杯缓声说道,“您这店如此冷清,想必也没什么进账,普通人可不会开家酒馆专门赔钱用。”
“有闲钱又有闲情逸致的富家公子京中确实不少,不过在提起平王和平王妃的时候也如此毫不在意的可就不多了。”花想容放下酒杯,直直的看着掌柜说道。
掌柜刚要开口说什么,花想容截口道,“早就听闻长公主与文远侯的独子是个让人不省心的料,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面前这个吊儿郎当二世祖般的掌柜正是轩明长公主与文远侯的独子于书文,当朝皇上的亲外甥,虽说不跟皇姓,却也是个实打实的皇亲国戚。
“不过话说回来,你收的酒钱虽然已不便宜,但买御酒,我还真是赚了。”花想容见他依旧是一副惊讶的样子,便不紧不慢的又补充了一句。
店里的酒乃是皇家御贡的珍品,明德楼的女儿红名声在外,在这酒的面前却也不值一提。
“这一阵算我输了。”于书文缓过神来,依旧是先前不羁的样子,“王妃当真厉害,怪不得能从那么多杀局之中全身而退。”
花想容微微眯了眯眼睛,“你看起来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知道的倒是不少。”
“政局嘛,该看的还是要看看,不过真的没什么意思。”于书文懒洋洋的说道,“我爹给我起了个文绉绉的名字,又是书又是文的,就是想让我长成他的样子,可惜我不是那块材料,他说的那些,我都不想要。”
“那你想要什么。”花想容饶有兴致的问道。
“你看到的这里就是了。”于书文挥了挥手。
花想容笑着摇了摇头,“若不是你家中的钱够花,只怕还真支不起这里。”她顿了顿,接着道,“再者说,文远侯可就你这一个儿子,还能任由你胡闹多久?”
文远侯与长公主老来得子,因此一直捧在掌心宠着,他想做什么就由着他。
但清闲的日子不会太久,迟早他都得被他爹抓回去继承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