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应声而去,花想容轻轻笑了笑,转身坐了下来,有些懒洋洋的靠在墙上,开口说道,“不知上好的酒价钱几何?太贵我可就买不起了。”
于书文目光向上瞟了瞟,煞有介事的说道,“这么好的酒,贵总是要贵一些的,不过看在夫人您花容月貌的份上,就不收钱了。”
花想容眉梢一挑,“几日不见,于掌柜越发的会说话了。”
于书文坐在花想容对面,亲自将酒倾入杯中,推到了花想容的面前,开口说道,“夫人请。”
花想容望着杯中微微荡漾的美酒,声音忽然沉稳了许多,“多谢。”
于书文一怔,随即笑意更盛,“消息还真是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了。”
花想容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皇上忽然对此事绝口不提,必定是文远侯算计了宸妃娘娘的缘故,能让堂堂文远侯为此事插手的,除了公子你,我可想不到别人了。”
于书文不置可否。
“我没想到你会帮我。”花想容抬眼望向对坐的公子,目光幽深。
于书文轻轻笑了笑,“换作平时,或许我也不会帮你的。”
花想容一怔,不禁苦笑了一声。
“我快要被我爹抓回去做官了。”于书文沉默了片刻后忽然开口,声音中透着难得一见的忧愁。
花想容从认识他的那一刻起他就是一副潇洒不羁的样子,在此之前花想容甚至没有想象过他的面上出现这种情绪的时候会是在什么时候,没想到今日就见到了。
“想不到你还真有这么一天。”花想容感慨道。
她初见于书文的时候就觉得他迟早会被文远侯抓回去的,不过后来转念一想,若是文远侯真的放纵他,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没什么大不了,好歹挂着皇亲国戚的身份,他就算不成器也至少一辈子吃穿不愁。
“你答应了?”花想容接着问道。
“答应了。”于书文点了点头,“我生在皇家,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父亲若是有一日亡故,我这个样子是要被天下人看笑话的。”
花想容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人看起来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到底还是将责任这两个字挂在心上的。
“谁也不敢看你的笑话。”花想容想了想,开口安慰道。
“话虽如此。”于书文的神情之中有些无奈。
花想容斟了一杯酒推到他的面前,“既然已经决定了,何必这么唉声叹气,不如趁着最后逍遥快活的时候多喝几杯酒。”
于书文闻言眉梢一挑,唇角勾起一丝笑意,“说得有理。”说罢,他抬手将一整杯酒倾入喉中。
花想容端详着他,轻声说道,“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告诉我,喝得太快可惜了你店里上好的美酒。”
“我答应我父亲的时候附了一个条件,他答应了。”于书文避而不答,只是转移了话题说道。
接下来的话不用他说花想容也明白,这就是朝堂上许久不置身事中的文远侯忽然帮助易亲王府的原因。
“多谢。”花想容眉眼低垂,“若不是你帮忙,还真是有些麻烦。”
于书文笑盈盈的望着她,目光中满是狡黠,“麻烦?也就是说……皇上怀疑的其实是对的。”
花想容目光一抬,不置可否。
“看来我猜对了。”于书文笑意更盛了几分。
“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花想容认输般说道。
她忽然发现自己有些看不透于书文了,或者说从当初她认识这个人的时候就没有真的看透他。
他像是藏在暗处的一双眼睛,京城浮于表面的那些繁华喧嚣都与他无关,他可以缩在偏僻的小巷子里,守着店里举世无双的美酒清闲度日,有心情的时候还不忘嘲笑那些一门心思觉得明德楼的女儿红才是京城最好的酒的食客们。
可是所有的暗流涌动他都看在眼里,心中明镜般的透彻,他分明只见过花想容一次,却认定了她会伙同易亲王府一起救出风口浪尖的柳芙毓。
“猜的。”于书文轻描淡写的说道。
花想容知道他必有根据,但他不愿多说,自己也就不好多问。
“不管怎么说,这次都多谢你。”花想容声音低沉。
“这句谢我收下了。”于书文轻轻一笑,“日后我若入朝为官,和你家王爷打交道的机会可多得很,到时候是敌是友就不一定了。”
花想容眉心微紧,“你这话说的有理。”她顿了顿,拖长了声音说道,“可惜我今日竟没带来毒药,否则了结了你,日后也算少一个劲敌。”
于书文晃了晃酒杯,唇边笑意清浅。
药王谷。
柳芙毓在谷中做起了和当初的花想容一模一样的事情,望着老谷主留下的一大堆医书唉声叹气。
相比之下花想容其实比她轻松许多,要知道花想容的基础相当不错,看这些医术很多时候只是在巩固记忆,见到新奇的知识的时候也多半是觉得有趣惊奇,叹一声古时的医学和现代果然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
可柳芙毓完全就是从零开始,花想容知道的东西她不知道,花想容不知道的东西她就更不知道,偏巧老谷主还是个不会教徒弟也没耐心教徒弟的人,那些最基础的知识他半句话也不想多说,只让柳芙毓自己回去埋头苦背。
柳芙毓没有办法,这一段时间以来,她上半辈子没怎么背过的书全都被补了回来。
不过她也不至于太过无聊,老谷主不会说话没有关系,还有一个柳芙霜能陪她解闷。
花想容走后,柳芙霜并没有再整日将自己关在禁地之中,甚至很少返回禁地,多半时间都是和柳芙毓待在一处的。
医术这种东西柳芙霜在老谷主和花想容的面前自然不敢说是精通,但好歹在药王谷住了这么多年,耳濡目染的也知道不少。
老谷主语焉不详柳芙毓完全没有听懂的高深话语,在柳芙霜的解释之下都可以变得清晰明了,简单容易。
“师父若是有你一半的善解人意就好了。”柳芙毓望着面前的晦涩难懂的医书感慨道。
柳芙霜靠在一旁轻轻笑了笑,“若是善解人意,他也就不是他了。”
柳芙毓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家姐姐究竟是站在谁的一边的,只得继续默默的和面前的医书较劲。
“有人来了。”柳芙霜眉心一紧,忽然说道。
柳芙毓一惊,一只手立刻伸进袖中握紧了匕首。
“你别紧张。”柳芙霜扫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不是大队人马。”
柳芙毓事事都听姐姐的话,唯独袖中的这把匕首,说什么她也不肯交出来,白天晚上都要放在身边才能安心。
听了这话柳芙毓微微放下了心,只要不是大队人马,就多半不是朝廷派来抓捕她的人。
上次有暗卫单枪匹马的折在谷外大阵之中,又过了这么久都没有动静,这时候就算有人来抓捕,也必定是大队人马带着炸药前来。
“究竟是什么人?”柳芙毓轻声问道。
一时的紧张令她情不自禁的压低了声音,事实上她再怎么大声说话,谷外大阵之中都是不可能听到的。
柳芙霜轻轻摇了摇头,“或许是不小心撞进来的人,触动了阵法。”
“那会不会困死在阵中?”柳芙毓有些担忧的问道。
她还记得第一次进谷之前花想容紧张兮兮的叮嘱自己千万要跟紧她时面上掩饰不住的紧张,她到最后也没有机会亲身从阵法之中走一遭,不过从花想容的反应来看,绝不是好过的。
“只在外围的话就不会。”柳芙霜答道,“只要不深入,阵法就不会完全启动,闯入之人自然会知难而退的。”
药王谷虽然一向不太把“医者仁心”这四个字当回事,但也不至于随意收人性命,无意冒犯之人罪不该死,可以原谅,因此只要阵法没有完全启动,闯入之人就不会被直接困死阵中。
“那就好。”柳芙毓松了一口气,袖中的手也松开了匕首,整个人坐回到了椅子上。
“你怎么像个惊弓之鸟。”柳芙霜轻轻笑了笑说道,“这么久都没有动静,应该不会有人抓捕你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先前死在阵法之中的暗卫多半是骁王府的人。”柳芙毓沉声说道,“属下没有回去,骁王妃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过去了才不像是她的作风。”
其实花想容在京中的担心多少有些徒劳,药王谷中虽然有两个不问世事之人和一个侥幸瞒天过海的逃犯,但个顶个都是精明之辈,谨慎得很。
自从那名暗卫身死,柳芙毓就一直在计划着一个人离开药王谷,不给姐姐和老谷主添乱,若不是柳芙霜极力阻拦,柳芙毓现在就已经在逃亡的路上了。
“你别忘了。”柳芙霜开口道,“京中的人不是吃软饭的,他们既然有本事把你从牢狱之中救出来,就不会轻易被抓住把柄,不会轻而易举就被击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