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芙霜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药王谷中的气氛并没有因为故人重逢而变得活跃起来,反而死气沉沉的,似是蒙着一股死亡气息。
晚些时候,柳芙霜给一直守在花宇祐床边的褚辰景送去饭食,口中劝道,“殿下先吃点东西吧。”
褚辰景看了看她,口中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柳芙霜放下中食盒,俯下身去探查花宇祐的情况。
褚辰景急急的问道,“如何?”
柳芙霜眉心紧锁,轻声的答道,“不太好。”
“老谷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褚辰景更加的焦急,接着问道。
柳芙霜有些无奈的回答,“若是我知道,心中也就不会这么没底了。”
褚辰景的声音中多少带了几分怒意,“前辈,药王谷虽说不入尘世,但终究是个以医术闻名的地方,还请前辈医者仁心,不要枉死了无辜性命。”
他不知眼前的女子叫什么名字,有没有成家,但看起来她年岁已经不小,叫姑娘未免不妥,便干脆以前辈相称。
柳芙霜听了这话,眉梢一挑,开口反问道,“殿下的意思是我没有用心救治,才使宇……这位小公子到了如今的地步?”
褚辰景心中不满,但花宇祐毕竟还命悬一线,他不好说太难听的话,只得移开了目光,低低的说了一句,“冒犯前辈,抱歉。”
柳芙霜定定的望了他半晌,缓缓的开口道,“无妨。”说罢转身便走,没有再多停留片刻。
房中,正在吃饭的柳芙毓见姐姐先前出门送饭,不多时竟冷着脸回来,连忙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柳芙霜坐了下来,声音清冷,“那位殿下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
柳芙毓一头雾水,想了想后答道,“他性情很好,怎么,他惹到你了?”
她自从进了药王谷,还没见过姐姐黑脸的样子,想来这么多年谷中静修将她的性子磨得温婉,可今日如此反常,除了褚辰景以外她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
柳芙霜不置可否,“宇祐到了如今这个境地我心中也不好过,他竟责怪我没有尽心救治。”
柳芙毓有些惊讶,印象中褚辰景可不是说得出这种话的人,不过姐姐又不会说谎,一时间她也不知该站在谁的一边。
“你别生气,先吃东西。”柳芙毓将饭菜向姐姐面前推了推,口中劝道,“他和宇祐在一起的时间长,宇祐如今这个样子他心急也是人之常情。”
柳芙霜没说什么,只是面色清冷的拿起了碗筷。
“你们那么久不见,他的性情恐怕已经变了。”不知沉默了多久,柳芙霜忽然开口说道。
柳芙毓一怔,片刻后坚定的摇了摇头,“至少……”
“你口中那个温文尔雅的凌王殿下是绝不会说出这种话的。”柳芙霜淡声截口道,“可是他如今已是淮安王,不是京城中那个凌王殿下了。”
柳芙毓垂下头,世事难料,人心易变,有些事情她不愿意接受,却也无法理直气壮的反驳。
到了晚间,众人期盼的老谷主终于回到谷中,花宇祐的状况更加恶化,其间柳芙霜又给他服了一次药才勉强吊住了他的性命。
“师父,您快来看看。”柳芙毓心急得亲自到谷口迎接老谷主,以最快的速度将谷主带进了屋中。
褚辰景一见老谷主仿佛见到了救星,立刻上前行礼道,“还请谷主出手相救。”
老谷主一路被柳芙毓拉的一头雾水,走进屋中才明白自己不在的时候谷中发生了什么,他先前是见过花宇祐的。
他看都没看褚辰景一眼,绕开他直奔床前,片刻后开口打破了屋中几乎凝固了的气氛,“准备后事吧。”声音清冷,听不出一丝感情。
柳芙霜早有这个心里准备,是几人中最平静的一个,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望向外孙的目光中染上了刻骨的悲伤。
柳芙毓与褚辰景怔在原地,仿佛遭了晴天霹雳一般,谁也无法相信这个被老谷主亲口说出的结果。
柳芙霜在床边坐下,轻轻摸了摸花宇祐的面颊,她似乎感觉得到指尖传来的温度正在一点一点流逝,仿佛一旁的虚空中正站着人们看不见的黑白无常,贪婪的吸噬着花宇祐所剩无多的生命。
终于,面如金纸的花宇祐耗尽了最后的一点生命力,整个人像是被死亡蒙住,透着灰暗,再也没有了呼吸。
“你们为什么不救他。”不知沉默了多久,褚辰景开口,沙哑的声音中带着怒意。
柳芙霜已经被质问过这个问题,习以为常一般根本不放在心上,只是收回了停在花宇祐面颊上的手指,站起身来,“殿下想将小公子葬在哪里?”
褚辰景被这个问题彻底激怒,望向柳芙霜的目光中满是凌厉,“敢问前辈如何做想?”
柳芙毓眉心微微一紧,“药王谷是个风水宝地,不如就在此处吧。”
当年开创药王谷的老前辈选址之时可谓是千挑万选才选中了这里,但真是块难得一见的宝地,药王谷向来不葬逝者,柳芙霜做出这个决定已经算是出于私心。
“不必了。”褚辰景冷冷的说道,“宝地容不得外人,我带他走便是。”
说罢,他毫不客气的拨开床边的柳芙霜,将已经凉了的花宇祐背了起来,恶狠狠的望着屋中几人。
“滚出去。”一直没有说话的老谷主终于开口,气势丝毫不比褚辰景弱,“药王谷不是任你们这些贵人撒野的地方!”
褚辰景冷笑一声,“什么药王谷,见死不救冷硬心肠,有什么资格以药王自居!”
“殿下慎言!”柳芙毓连忙出声制止道。
“滚出去!”老谷主厉声怒喝。
褚辰景没有再说什么,背着花宇祐一步一步走出门外。
柳芙毓夹在当中有些左右为难,一边觉得褚辰景说出这样的话的确过分,一边又固执的觉得褚辰景不是这样的人,口出恶言只是一时太过伤感。
她犹豫了片刻之后终究还是站在了姐姐的一边,没有追上褚辰景的脚步。
老谷主也没有再说什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转身要走,只是离开之前忽然想起了什么,顿住脚步道,“让你背的医书都背好了么?”
柳芙毓险些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答道,“还……还没。”
“明日接着背。”说罢,他没有再多停留,举步出了房门。
“姐姐……”柳芙毓转头看向柳芙霜。
“我没事。”柳芙霜答的干脆,“日后再有什么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还是不要随意放进谷中了。”她顿了顿,接着说道。
柳芙毓轻轻点了点头,心情更加低落了几分。
第二日一早,柳芙毓见姐姐神清气爽,昨日清冷的样子一扫而空,小心翼翼的上前问道,“姐姐,殿下他……出谷了么?”
印象之中褚辰景并不懂阵法,她担心褚辰景昨日怒气冲冲的带着花宇祐离开,事实上却连谷外的大阵都出不去。
好在柳芙霜的神情并没有因为她的发问而变得阴沉,“他自然出不去,你若是担心,就去看看吧。”
柳芙毓眼前一亮。
“我没有那么小气。”柳芙霜看了她一眼说道,“无论他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至少曾经是你的朋友,担心就去看看吧。”
京中。
宸妃娘娘心心念念的封后大典终究没有被耽误,如期举行,盛大空前。
锦衣华服的宸妃头戴凤冠,望着镜中的自己,满意的微笑。
一旁的侍女一边打理着自家娘娘的裙摆,一边开口说道,“娘娘,您以后就是执掌凤印的皇后娘娘了,皇上为此事还大赦了天下,可见对您有多上心呢。”
封后大典之日大赦天下在本朝从未有过先例,皇上心心念念的想让自己上心的这次大典为后世铭记,定要让这次大典和从前的有所不同,冥思苦想总算想出了这个办法。
皇后轻轻勾起唇角,伸手扶了扶头上沉重的凤冠,“这个位置我盼了不知多少年,总算是盼到了。”
她忆起自己从入宫至今的种种,一时不禁感慨良多。
“娘娘这些年受了苦,如今苦尽甘来,是上天有眼。”侍女的嘴抹了蜜一般的甜。
平王府中。
朝中官员自然要前去观礼,褚迟郢不在府中,花想容和郡主完全没有看热闹的兴致,在大街小巷处处热热闹闹的时候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待在院落中半步都不出去。
“日后宸妃一派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花想容叹了一口气,声音中带着些慵懒。
“什么宸妃,要说皇后。”郡主拖长了声音纠正道,“她为了这个位置也算是费尽心机,挺不容易的。”语气中满是揶揄。
“你说……淮安王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会不会难过?”花想容没来由的想起了褚辰景,坐直身子,正色说道。
宫中的事情不少,但她们这些外人知道的却属实不多,即便如此她们也能感受得到宫中的波谲云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