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好了再走?”老妇人迟疑了片刻,偷偷瞟了花想容一眼,语气严厉了些,“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人家公子想要带你走,哪有等你的道理!别磨蹭,快跟人家走吧!”
花想容听着她的语气就知道这小姑娘平日里在家过得必然不好,眉头不自觉的紧了紧,开口道,“没事,待这孩子痊愈再说。”
“公子您可真是菩萨心肠!”老妇人一同花想容说话便换出一副笑脸,极其热情的说道。
花想容心中不悦,却也懒得对老人家发火,暗自按捺住了心中的火气,勉强微笑道,“您客气了,我正巧在城中还有些事要办,过几日再来接姑娘走。”
“恩公不如留下来吃顿饭再走。”老妇人兴冲冲的招呼道,花想容给她抓药的钱还剩下不少,全家人都能吃顿好的。
“不劳烦您了。”花想容片刻都不想多留,拉着添香转身走了。
“王妃……啊不,公子,您真要将那个丫头带回去?”添香一出门便快步追到花想容面前问道。
花想容看了她一眼,自顾自的向前走去,“不然呢,唬她的不成?”
“进王府的人都是要严格筛查一遍的,您这样就不怕王爷找您的麻烦?”添香试图劝阻。
“他想查就让他查,若真查出她身份不一般就算我看人走了眼,逐出府去便是,查不出就听我的,将她好好留下。”花想容丝毫不以为意,平静的说道。
“可是……”添香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你究竟想说什么?”花想容看出她欲言又止,狐疑的问道。
“您为什么对她这么好?”添香犹豫了半晌,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跟着花想容的时日已经不算短,对自家主子的行事作风也有了足够的了解,主子分明就不是心慈面软菩萨心肠之人,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花想容如此主动的帮一个陌生人。
“看她可怜。”花想容实话实说。
“可是……这样被卖的姑娘明明多的是。”添香满脸不信,认真的说道。
花想容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不知京中情况如何,也或许是我不知民间疾苦,但我最见不得这等轻视女儿的行径,见到了就忍不住出手帮一把。”
古时的各种森严规矩她都可以试着接受融入,唯独重男轻女这一点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苟同的。
添香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她其实并不十分能理解花想容的心境,毕竟她所生活的时代处处都充斥着对女子的轻视,想破头也想不出王妃为何会觉得那个小姑娘极其可怜。
“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走着走着,添香发现四周的路已经没有她认识的了,路是花想容带的,她至今连二人的目的地是哪里都不知道。
“衙门。”花想容言简意赅。
添香吓得低呼了一声。
花想容顿住脚步,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衙门怎么了?你大呼小叫做什么?”
“公子,我们没事去衙门做什么?”添香显得有些抵触,死死的拉着花想容劝道,“那是沾了官司才要去的地方,我们还是别去那沾染晦气了。”
大街上两个玉树临风的公子手拉手四目相对,这情景在旁人眼中十分诡异。
花想容轻咳一声甩开了添香的手,也没有勉强她,“你这都是从哪学来的歪理,我去衙门自然有目的,不跟上来你四处转转也成,晚上回客栈找我。”
添香踟蹰了片刻,咬着牙说道,“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
花想容有些无奈的开口,“去衙门又不会要你半条命,瞧你这委委屈屈的样子。”
添香还想说什么,不过一想到自己说出口后自家主子嫌弃的样子,便硬生生将话咽回肚子里,老老实实的跟了上去。
没过多久,添香肠子都悔青了。
花想容用衙门两个字真是将此行的目的概括得太简单了,她停下脚步的地方哪里是门口蹲着石狮子的衙门,分明就是暗无天日的牢房!
牢房中的守卫自然和其他地方多半吃软饭的不同,他们为了应对各种各样的囚犯,要经过最为严格的训练,个个不怒自威,还未开口面上便拢了一层怒气。
“你们两个,干什么的!”今日当值的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声音十分浑厚,一见二人直愣愣的走过来便厉声喝道。
“这位小哥行行好。”花想容端起一张笑脸凑上前去,手中还不忘掂着一锭银子。
那守卫当机立断退后了半步,“你有话好好说,这算什么?”
花想容有些诧异,如此不入流的小城牢房竟也有这样油盐不进的守卫,着实让人吃了一惊。
“我有位亲戚不久便要被处决了,想趁着这几日的光景再见一见,请您放我们进去吧。”花想容干净利落的将银子收了起来,她知道面对这种人只能打心理战术,说不准哪句话让他心软便放你进去了。
小城之中牢房不多,自然没有条件将轻罪重罪的人犯全都分开关押,此处有不少死囚,家人想在处决前尽力见上几面也算人之常情。
“这……”那守卫虽然看起来凶神恶煞绝不受贿,但心肠还不算硬,听他说得真挚便信以为真,一时间有些犹豫,“这个我说的不算,你还是去问我们牢头吧。”
花想容心中一喜,连连点头。
不多时,牢头自门中出来,一见花想容二人的样子就知道这是两个有钱人,找准机会能敲来一大笔钱财。
“在下有事相求,不知可否请您得空时到茶楼一叙?”花想容规规矩矩作了一揖,不紧不慢的说道。
牢头经验丰富,知道特地请自己出去的都是有稍稍麻烦些的事情,不过相应的,银子也不会少给。
“现在有空。”牢头毫不犹豫的说道,“不过你们有什么话还是快些说的好。”分明两眼放光,还故意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花想容暗自冷笑一声,没有同他计较,只是客客气气的将他请到了一旁的茶楼之中。
这里毕竟离牢房有些近,生意略显冷清,倒也算是个商谈要事的清净之地。
“有话就说吧。”牢头眼见花想容出手阔绰,开口便要了最贵的茶,心中十分满意。
“不知大人是否知道,近日京城闹了一场瘟疫,十分严重,不知多少百姓丧命其中。”花想容接过添香斟的一杯茶,不咸不淡的问道。
牢头一怔,不知面前这公子忽然说起京城的瘟疫做什么,不过还是如实答道,“有所耳闻。”
“那敢问您对瘟疫之事了解多少?”花想容追问道。
牢头微微皱眉,语气冷了些,“我腾出时间可不是为了听你闲聊的,京城瘟疫如何不关我的事,你有事就说事,别瞎扯那些有的没的。”
花想容倒也没有介意,只是轻轻勾了勾唇角,“我自然不是消遣大人,大人只管如实回答,我自会给大人一个解释。”
牢头看在能从这人身上捞到好处的份上,耐着性子说道,“我不了解。”
花想容摇了摇头,“我说了请大人如实回答。”
牢头眉心皱得更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陵城之中分明也有疫情,只是没有京城那么严重,想来是知县大人隐瞒未报,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死去病患的尸首,甚至是还未死透的患者,当真与您脱得了干系么?”花想容笑盈盈的反问,一双眼睛明亮如雪,目光凌厉,似是一看之下便能将人心洞穿。
牢头的脸色接连变了几变,最终彻底阴沉下来,语气中暗含威胁的说道,“你从哪知道这些的?”
花想容笑意更盛,“看您这个反应,是我猜对了。”
牢头猛的拍案而起,厉声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然而三人之间似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边牢头拍案而起暴跳如雷,那边花想容气定神闲,她身后的添香斟茶的手连抖都不曾抖一下。
“大人别急。”花想容慢悠悠的放下手中茶杯,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小巧的令牌,不轻不重的搁在了桌案上。
原本怒气冲冲的牢头在看到令牌的一瞬间气焰消弭,如同霜打了的茄子,皱皱巴巴的坐了回去,目光游离,欲言又止。
那块令牌上的游龙图案,是皇室才配拥有的标志。
小小的陵城中不起眼的牢头,再没见识也总该认识皇室的图案。
“小的……小的有眼无珠,不识泰山,怠慢了二位大人,还请大人见谅。”牢头吞吞吐吐的说完,扑通一声跪倒在花想容的面前请罪,声音之中满是惶恐。
“大人先前可不是这个态度。”花想容有意拿捏他,故作高深莫测的说道。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牢头扬起巴掌重重挥在自己的面颊上,看起来打得还蛮重,不几下就显出了红痕。
“行了。”花想容开口将他打断。
她来此处是为了调查真相,没什么心思看这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牢头阿谀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