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老头看着苍夜轩若有所思的样子，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笑眯眯的开口，“小伙子，别怪老头子我没有提醒你，娶娘子啊就像是打仗，可不能退缩啊，一定要打定主意不回头……”
苍夜轩听着这些话，再看着面前的上官前辈激情澎湃，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嘴角微微的抽了抽。
不过有一点他还是同意的，至少如果之前他退缩了，放弃了，他和安锦之间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前辈放心，这辈子，就算死，我也不会放手！”苍夜轩语气坚定！
“好！”上官老头拍了拍苍夜轩的肩膀，小伙子有前途！
而另一边的厨房里面，安锦和凌婆婆正在洗着碗筷。
“丫头，那小伙子是你的相公吧？”凌婆婆想起今天白天安锦搀扶着苍夜轩过来的情景，明明已经没有力气，可是还是坚持着不放开。
安锦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是。”
除了这个，她又该说什么呢？难不成还说苍夜轩是他的仇人，这样只会把事情变得复杂。
“老婆子就知道，而且我也看得出来，那小伙子很喜欢你。他看你的眼神，就和我家老头子当年看我的时候一模一样！”说着，凌婆婆已经满是皱纹的脸上开始露出笑意。
安锦看着凌婆婆，眼睛里面流露出一丝羡慕，不过关于苍夜轩的话题，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想了想，便叉开了话题，“婆婆，你和上官前辈是怎么认识的？”
“他呀？”凌婆婆笑了笑，思绪因为这个问题一下子就被拉回到了当年，那是五十多年前了吧，“其实说起来，我们两个人是仇人！”
“仇人？”安锦惊讶的开口。
“没错，是仇人，而且还是世仇。”凌婆婆看着安锦惊讶的神色，想起当年因为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而变得惊讶，斥责的那些目光。已经五十多年过去了，那些人的面容都记不清了，就连她自己父母的模样，她也都已经不太记得了，可唯独那些反对的话语，现在还历历在目！
你们是仇人啊！你怎么可以和仇人在一起！不孝！大逆不道！
一句一句，现在依旧能够清晰的想起，可是，这些都不重要了，甚至对凌婆婆来说，这些当初让她觉得锥心刺骨的一切，现在却成了他们感情的见证。
思绪从回忆中收回，凌婆婆这才发现自己只顾着回忆，竟然忘了安锦还在这儿。
和蔼的笑了笑，“这是一个很久之前的故事了，已经五十多年前了。”
凌婆婆的眼神有些飘远，脸上带着和她的年纪极不相符的浅淡笑意。
“当年我凌家在江湖上是剑术大家，一直备受敬仰，我是凌家的独生女，从小不仅是受到爹娘的宠爱，同时也要肩负着凌家的责任。”凌婆婆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起年少时的那段时光。
“当时，上官家，也就是上官老头他们家，同样也是剑术大家，在江湖上两虎相争，自然是以武功定胜负。所以从我记事开始，凌家和上官家就是有世仇的，两家各有祖辈死在了对方手上。”记得年少时，她也一直将上官家当成她们家最大的敌人。曾经信誓旦旦的和爹爹说，有朝一日，她一定会赢了上官家，让凌家成为江湖上的第一剑术之家。
“那后来呢？”安锦好奇的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凌婆婆和上官前辈走到一起，应该很不容易吧。
“后来？”凌婆婆叹了一口气，“后来在上官家和凌家持续的争斗中，我爹爹惨死在上官家人手里面，我叔叔又给我爹报仇，又杀了上官老头的哥哥，两家的仇恨越来越深。”想想那个时候，感觉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我自视剑术精湛，心中怀着仇恨上门前去挑战，也就是那样，我认识了上官老头。我们两个人刚开始势如水火，可是后来，两个人却渐渐相爱了。”提到相爱两个字，凌婆婆的脸上浮现出笑容，不过里面却也带着一丝苦涩。
“两个人相爱了？”安锦喃喃了一句，“这样的情况，相爱应该很难吧。”
仇恨弥漫在两个家庭之间，而两个人又怎么可能不受影响呢。
“是啊，真的很难。”凌婆婆点了点头，“面对这份爱，我们两个人都逃避过，也都想过放弃，因为内心的负罪感实在是太深了。”那个时候，她整日活在煎熬里面，内心满满的都是痛苦。
“那后来呢？您和上官前辈又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
凌婆婆轻笑着，“那个时候，上官老头可倔了，他说他一定会和我在一起。然后不管我怎么拒绝他，他都坚持着，坚持着找我，对我好，哄我开心，还有宽慰我。”
一点一滴，她的一颗心早就融化了。
“再后来，我们在一起了，可是却受到了所有人的反对。不，不是反对！”凌婆婆摇了摇头，“只能说是谴责，辱骂，我娘亲告诉我，如果我要是和上官老头在一起的话，那她就死给我看！”
安锦感觉自己听的有些心惊胆战的，她完全可以想象的出来，这是多么大的阻力。
“我受不了那样的压力，就选择了放弃，当时，我按照我娘的安排，要嫁给林青墨。”凌婆婆看了看厨房外面，笑着对安锦说，“林青墨是医术世家，和我从小就有婚约。他的医术很好，如果现在他还活着的话，不能说是医术独步天下，可是独步武林是绝对的。”
“怪不得上官前辈要和林前辈比。”安锦笑着开口。
“是啊，其实我对林青墨，从来就没有男女之情。不过上官老头就是爱记着。其实不过是因为我真的差点嫁给了他。”凌婆婆脸上和眼底都是满满的笑意。
“就在成亲那天，上官老头一个人跑过来阻止。当时凌家所有人都在，看见他，一个一个的出手都是杀招。虽然上官老头武功也不错，可是很快还是被拿下了。那个时候，我亲眼看着他受伤，被抓，看着剑放在他的脖子上面，可是他还是倔的不肯回头。”眼神之中带着沉重，五十多年了，许多年轻时候的记忆都开始忘了，可那天的场景，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安锦看着凌婆婆，眼神中带着一丝羡慕，同时也有些沉重。“所以，您逃婚了？”
“是！”凌婆婆苍老的声音里面带着一丝激动，“我毁婚了，当着所有宾客的面。”
“当时，我本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是凌家长辈念在我是我爹唯一的血脉，最后还是放过了我。只是逐出凌家，这辈子都不得出现在江湖之上，更不得见凌家之人！”
那个时候的撕心裂肺也已经被时间治愈，现在再回忆起来，更多的只是一点儿沧桑。
“所以您和上官前辈就来了这儿隐居，然后再也没有离开过？”安锦心中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这个故事让她无法不想起自己和苍夜轩。
“当然没那么简单，几代人的恩怨，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放手的。凌家放过了我，可是并没有说放过上官老头，而上官家那边，也并没有罢休。”凌婆婆将洗好了的碗筷递给安锦，放在清水里面，“后来，又发生了许多许多，我和上官老头，与其说是来这儿隐居，不如说是在这儿避难，躲避之前认识的所有人，从所有人的视线之中淡化出来。”
当时她们两个人各自成了凌家和上官家的公敌，受到了无数的追杀，直到躲在了这儿，才得以清净。
“婆婆，值得吗？”安锦有些疑惑的问出了这一句，放弃了所有的一切，背弃了家人，家族，在这儿一住就是五十年，真的值得吗？
凌婆婆看着安锦，笑了笑，“丫头，这个世上的事情，不是靠得到多少，和失去多少来衡量的。我和上官老头两个人虽然失去了一切，背负着骂名，可是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哪怕在这个地方住了五十多年，自己种菜，织布，虽然看着清苦，可是我们在一起，那就是幸福的。”
在一起就是幸福的？安锦有些失神，“那婆婆，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这么选吗？”五十多年切断一切，远离了所有人，而且刚开始心中一定还要日日背负着愧疚和痛苦，如果再有一次机会，凌婆婆会不会选择一条不一样的路？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实话，刚开始的时候，我真的想过后悔，想过我不应该这么选。可是想一想，如果我没有这么选，情况会是什么样的，我也无法预料。而且，我想如果当初我真的嫁给了林青墨，我一定没有现在幸福，同样会日日陷入痛苦和纠结。这么多年过去了，之前那些痛苦早就忘了，剩下的，更多的是幸福。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想，我还是会选择和上官老头一起离开。”
说到这儿，凌婆婆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可以看的出来，这五十多年，纵使有过愧疚和痛苦，可是，她还是幸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