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的高速路上，几辆救护车鸣着笛，闪着灯，从山路转上了入城的高速。
区主任在其中一辆车上，全身防护装备，紧张地观察着患者情况，戴着耳机，将情况与李睿交流。
肾内主任、重症主任、心内肖主任已经回到重症病房，开始给重症病人查房，快速地浏览各项检查后，在护士台集合，交代管床医生，护士转移病人的注意事项。
李睿正在与区主任讲电话：“……放心，凌院长已经回来，决定将杏林作为收治确诊的出血热患者所用。”
凌远走向中央广播室。
楼道里经过的医生和护士见到他，都是先有一分惊讶，随即，叫“凌院长”的同时，脸上掠过惊喜的神色。
凌远微微点头，神色沉静。
此时，医院的各个科室刚刚开始准备早查房早交班。
妇产科楼道里，医生、护士开始走向护士台，正准备交接班。
秦少白正一边扣白大衣的扣子，一边从办公室走出来。
十几个医生、护士在护士台等候，一个年轻护士正在对医生交代：“2床的体温很高，说肚子疼得厉害。”
医生：“我刚才看过了，没有宫缩，是不是吃坏了？验一下血，叫消化科。”
秦少白：“等等，我去看看这个病人。”
第一医院中心广播室里。
技术员调试系统。
凌远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门诊楼下，已经排起的等号的长队，门诊楼前，进出的人们。
技术员抬头。
金副院长示意：“凌院长。”
凌远点头，回身，走进中央广播室，在麦克风前坐好，调好麦克的位置，开口：“各位同仁，各位患者，我是第一医院院长凌远，现在是x年x月x日7点15分，作为第一医院负责人，我在此向大家宣布，第一医院从既时起，进入应对重大公共卫生事件应急状态。”
医院各科，各个诊室，各个楼道的医生，护士，患者，都在这一刻抬头。
楼道里，正在走向病房的秦少白站住。
儿科，正在忙碌地检查患儿的各项体征，调节用药的医护人员都瞬间停了手里的动作，有些惊讶有些紧张，唯有林念初，半点没有停顿，神色反倒有了之前未有的踏实宁静，她检查孩子的尿量，翻看刚回来的血尿指标，对年轻主治：“肾脏的几个指标，比昨天好了。”
中央广播室，凌远对着话筒继续：“想必很多人都已经发现了医院环境的异常——门、急诊一线接诊大夫都穿着隔离衣，带着防护口罩；原儿科门急诊关闭，不再对外开放，转到原行政小楼；从今日起，儿科门诊关闭，急诊改在原内科急诊三诊室、四诊室。”
门诊大厅，病人还不多。
分诊台的护士，门诊的护士，处置室的护士，正在走向门诊诊室的医生，清扫楼道的清洁人员，俱都站住，静听广播。
大厅中央的若干通常滚屏显示专家出诊名单、抓药时间等等信息的大屏幕，此时都只显示一行字——第一医院进入公共卫生紧急状态。
广播中，凌远的声音继续：“因为我们已经确定，我院前日傍晚收治，并在夜间死亡的患者，以及之后在追查该患者曾有密切接触的人群中陆续收治的患者，所感染病毒为从未在我国有过报道的罕见出血热病毒，症状及病程，与非洲国家20年间曾数度小范围流行的出血热类似，所以，金副院长与李主任及时实施上述防护措施，在不引起不必要恐慌的条件下，尽可能防止病毒蔓延。”
大家互相望望，此时，竟无一人说话。
中央广播室里，凌远也沉默片刻。之后，沉声继续：“3小时前，世界卫生已公布g国病毒分析结果，1小时前，我院也收到了病毒所的病毒分析，两者，完全吻合。”
高速路上，几辆救护车鸣笛闪灯，超越其他车辆，向医院方向疾行。
救护车内，区主任一边为患者清理口腔，一边紧张地看着监护仪器，指示护士把一针药剂从皮管注射进入输液瓶，跳动起伏的曲线终于逐渐稳定。
第一医院。
广播声在继续。
妇产科，本来已经走到病房门口，站住的秦少白返回护士台，让护士取来隔离衣，自己加戴一层口罩、护镜，再走向病房。
会议室。
陈局长站在示教白板旁边，旁边郁青也在，卫生部门另一官员也在，还有第一医院院办的工作人员，陈局长拿黑色水笔写下一条条待办的事项。
广播声继续。——“我已与在g国支援的无国界医生组织的本次领队威廉姆斯教授联系上。g国的出血热，目前全方位严格执行烈性传染病防护措施之后，一周内没有继续出现院内感染，基本控制住大范围传播趋势。”
凌远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文档正是他在飞机上准备的，继续道：“该病毒的传播方式除血液体液以及粪口传播之外，可以经黏膜——包括口腔，鼻腔和眼结膜接触感染者的分泌物传播，但并不能通过空气传播。我们从即刻起，执行世界卫生组织专家和无国界医生组织，在g国正在执行的烈性传染病状态下的医院操作方式，包括装备、消毒甚至隔离措施。”
陈局长拿起电话打给流行病所：“卫生部的批示已经下来？太好了！我现在已经让技术员同步录制凌远对第一医院全体医患的广播，建议立刻联系电视台、电台，尽快向市民发出传染病预警，尤其对学校，幼儿园等单位的工作人员……”
广播声继续——“行政小楼暂作隔离中心，外科轻症组停收病人，准备接收杏林分部住院病人，杏林分部将作为上级另设专门的医疗中心之前，接收、治疗、抢救确诊重症患者和参与过一轮患者救助的医务人员隔离观察排除感染可能的场所，将在短期内，对全市除传染病院外，各医院的确诊病人开放。”
会议室里，陈局长在紧张地安排，联系各部门：“……对，立刻筹集专款，购置检验仪器、检验试剂，一旦确定几个定点医院，要一分钟不耽误地送往各医院作为疑似病人检查专用……跟x公司那边谈妥没有？好，”冲旁边第一医院医务科的干部，“20分钟后，应该有50箱n95口罩，100件隔离衣，一吨消毒液送到。所有一线接诊人员，照传染病院防护措施，院内消毒频率也按照传染病院来。我已经与劳工部定了50个清洁人员，半小时后就该到达，配合院里的清洁人员进行病区消毒。”
中央广播室。
凌远望着窗外，外间，已是阳光灿烂，蓝天白云，明朗一如每一个b城春天的早晨。
凌远停了几秒，继续说到：“作为此间最高负责人，我要求，管理层与临床医生之间，各科医生之间，医患之间必须相互配合。为预防院内交叉感染，请不得不来医院看病的患者，完全遵照分诊医生与协助导医的指挥，不要扰乱秩序，当被认为需要留观，请遵照规定。否则您可能感染您的家人，并且在这个病程进展极快的疾病发生时无法得到及时救治。”
儿科医生们已经撤出一楼，而二楼的的改建已初具规模。
包括郁宁馨在内的一部分隔离观察人员已经在此安顿。
郁宁馨在属于自己的那一方空间之中，安静地坐着。
广播在继续——“作为院长，此时我向各位员工保证，在此期间，在预防隔离，救助患者过程中表现出色的医生护士，综合评定按临床成绩评定项乘以三，加分；如有感染，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救治；如有任何因此影响之后工作、考试、职称评定的情况发生，院领导层在此承诺，因病影响工作期间，所有工资福利，按照现今工作满30年的退休人员待遇——我会尽我所能维护员工利益。”他顿了一下，“但对于不服从特殊时候安排的医护人员，当临床考核不合格处置——在这个时期，不服从调度安排，或以各种理由擅自离岗，就是严重缺乏职业道德，不具备做一个医生的基本资格。”
此时的妇产科病房。
躺在诊床上的孕妇痛苦辗转，脖子脸颊如同醉酒般粉红.
秦少白眉头深皱，检查患者关节、皮肤，这时护士送来检查单，秦少白快速掠过，望住旁边的家属：“我再问一次，孕妇是花园街幼儿园的清洁工，病历上，患者对接诊大夫称，1个月前就因待产休息在家，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患者丈夫听着广播，已经乱了方寸，此时只是支吾着说不出话。
秦少白：“隐瞒病情，进入普通病房，误导我们的医生、护士，不仅会传播病毒给别人，而且也会造成误诊。这个病，确诊得越早，正确治疗越早，患者的生存机率越大。如果确实感染而不能正确诊断，母儿都保不住。”
孕妇声音微弱地道：“我不是一个月前休假，我上周还上班……我感冒了，咳嗽，关节……疼，但是想把假攒到产后喂奶，直到医院打电话联系苏洋接触过的人，我……”
秦少白闭眼摇头，这时仪器上，显示胎心加快，秦少白盯着胎心仪器，再看孕妇血压曲线，手有些发抖地拨电话：“念初，非洲那边，有没有过临产孕妇感染的病例？”
林念初握着电话，深深呼吸才道：“有，先后有过4例。”
秦少白问：“如何处置？”
林念初：“因为怕孕妇在手术中大出血，不敢行剖宫产，希望能纠正休克，但是全部因迅速发生肝肾功能衰竭，心衰呼吸衰竭死亡。而确认抢救无效时，胎儿也已经发生宫内窘迫。”
秦少白盯着越来越不稳定的胎心。
林念初犹豫片刻，开口：“事后总结，认为，如果是晚孕期患者，在尚未出现dic的时机立刻剖腹产终止妊娠，减低孕妇负担，孕妇有希望过来，胎儿就有更大的保障。因为胎儿在母腹中时，受胎盘屏障保护不会感染病毒，如能避免**分娩，就避免了垂直传播的可能，可以通过手术大夫高水平的精致操作避免感染……但是这只是后来的讨论分析，没有任何成功经验。而最大的危险，就是，手术台上，一尸两命。”
广播里——“作为医生，我在此向各位患者承诺，无论是传染病，非传染病，你们都是患者，在此，将得到尽心的救治。我们在你们面前，永远是医生，自我以下，只要有一个医生在，你们都会得到这一个医生全力以赴的救治，我们决不因任何困难，放弃救治一个患者。请大家继续工作。”
秦少白：“立刻通知手术室，做好最高级别防护，给患者实施紧急剖腹产手术。”
重症病房门口。
凌远推开楼道的门。
李睿10多个大夫已经等在楼道里。
凌远沉声道：“杏林那边已经做好准备，救护车、设备也已经准备好，你们第一批过去；随后，儿科念初他们随儿科病人过去；1小时之后区主任应该到达；今天之前，我会与各医院院长协调好，会有其他医院病人转入，也会有其他医护人员进驻。2周后，将第一次轮换，下来的医护人员，在杏林分部的美容门诊隔离观察1周，2次检验确定没有感染后，回家休息。”
众人静静听着。
李睿抬头道：“我会从头负责到这场瘟疫结束。”
凌远看着他，嘴角微微翘起：“进驻的医护人员中，会有你老师辈的人，也会有行政级别高于你的。”
李睿：“对这个病，我最熟悉，对于管理流程，我也最熟悉。坦白讲，目前4个医院的处置方式，我们医院是最有效及时和科学的。”
凌远笑容更深：“好。”
李睿回头：“好，从重症1开始，小心转移患者。”
当他向重症1号走过去时，凌远跟过去，李睿在门口停住。
凌远叫到：“李睿。”
李睿回头。
凌远只道：“注意安全。好好回来。”
两人对望片刻，李睿只是郑重点头：“我们都会好好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