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羡慕那个弯腰掘井的人
那个在黑夜里仍不知疲倦挑灯掘井的人
他很聪明，他知道
把一口井掘在什么地方最牢靠
井口开得很小，是技巧
而铁镐磨得很锋利，像一种精神
掘井人不停地埋头掘井
起初，还能看见他脊背上的
太阳，掘着掘着就不见了
他把自己掘进了黑暗里
好久好久都没有动静
只有我知道他还活着
因为月光下我听见
从井底里传出的掘井的声音很动听
像一个人的心跳或鼾声
那偶尔浮上来的一声叹息，仿佛
是掘井人从自己胸中挖出的郁闷
郁闷被挖出来就不再郁闷了
掘井人又继续愉快地掘井
不知什么时候，井水就突然
冒出来了，掘井人兴奋，但他
还是一忍再忍，坚持把井掘得
更深，五米……七米……直至
一股更大的泉水喷涌而出，将他
从深深的井底托举到地面……
终于拥有一口自己的井了
掘井人坐在井边，回忆掘井的
过程，像回忆自己一生的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