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一凡刚下班,就看到司徒汇的车已经门口不知道候着他多久了,待莫一凡走到车门前,司徒汇就急急忙忙客客气气给莫一凡开车门。在车上他们却是一路无语,司徒汇心事重重,莫一凡毫无压力地看着窗外挤满车的路面以及路旁还盛放着零星花朵的木棉树,今天下午下了点雨,直到现在天还是灰蒙蒙的一片,在这座总看不到蓝天的城市里每天的天空都是灰云压城般的压抑。莫一凡从不期待老天换颜色,唯一的区别只是光亮不一样而已。
畅通无阻的道路十分钟就到范围军家了,莫一凡还很奇怪——不是说锁在办公室里吗?一看是住宅区,范围军算是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就买了房和车,也许也有靠家里的部分,莫一凡想,但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司徒汇小心翼翼敲门没人来开,后来打了电话,第三遍才接。
司徒汇近乎乞求说:“我在你家门口,过来开一下门吧。”
在这等待的时间里,司徒汇叹着气和莫一凡说:“你知道吗?我只在他装修之前来过一次,他找我设计的风格,后来就一直没进来过,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怕打扰他的生活,怕惹他厌恶,怕他不理我。”
司徒汇还没说完,范围军竟然在此时开了门,定睛看莫一凡,惊讶的表情扬起片刻,随后就径直往室内走,司徒汇跟了上去:“范范,你终于还是开门了,我真怕你不肯见我,你之前跟踪的人我给你带过来了,你看清楚,他根本就不是你要找的人不是吗?那个人至今下落不明,他不想被你找到啊,所以我求你不要这么折磨你自己了好不好啊?”司徒汇真切感人的劝告听得莫一凡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虽难以理解这种同性间的爱恋,但也惊讶于司徒汇对范围军的感情竟是如此真挚,做了所有他能为范围军做的一切。
“我最近总在你们公司外面徘回,后来终于决定把他带过来,或许这样对你有帮助,帮助你看清自己的傻行为。”司徒汇拉一下莫一凡,莫一凡任由他,范围军也转过身来。
“你看清楚点,他不是你要找的人,所以你不要再做傻事了,我知道我无法要求你照顾到我的心情,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的事情,可是我请你不要这样对自己,你这是何苦呢,他走后到现在你有过欢颜吗?你除了工作还剩下什么?一个残破不堪外表看似和谐的家庭?还是工资和职位的不断提升?过去是用来回忆而不是利用过去伤害自己的?”司徒汇刻意压低语气,生怕自己惹怒范围军,看得莫一凡眉头都皱起来了,甚是不忍。
“司徒,你什么都别说了,有些事情你是不会懂的,那种心痛,那种知道心爱的人不告而别的绝望,它会侵蚀着你心里柔软的部分,像用针一下一下没节奏地扎,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它就那样在你睡觉在你醒来在你工作在你静下来的时候刺痛你
“我甚至想过不惜自残来对抗那无形的痛,两个人之前在一起生活的点滴,那是多么的不易,你应该明白,我们就像地下水道里爬行觅食的老鼠,因为世人的目光与舆论我们甚至有深切的罪恶感,现在我才懂,才明白,去眼光,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但是他已经选择离开,他受不了这种偷偷摸摸的折磨,就像我去找你的时候,你总是畏首畏尾,很像曾经的我,你知道吗?这让我感到悲凉。我才明白我是多么讨厌曾经的自己,不敢作为的自己,所以,你走吧,我不会再找你了,你也不要管我,我不值得你这样付出,终有一天你会后悔,你会恨我,我不想你恨我,司徒,我不想你恨我,不想看到当初的我对他那样的恨,走吧!”范围军竟然在他们面前毫无保留地哭出来。
莫一凡听他这么说大致又知道了一些细节,他们的经历竟是不同时间里的重叠,他顿时想到周云舒,她不也一样是如此无情地不告而别?他很明白范围军的感受——恋人不辞而别的痛,没有人能体会那种像是坠落深渊无所依傍的感觉,而此刻他与范围军有相同的遭遇。
“你以为我所做的这一切为的是什么?我不敢奢求你去爱我,我就是想把你拉出来像个正常的人一样地去爱,我仅仅是不忍心,仅仅是因为我爱你,你他妈现在什么意思?你厌恶你的曾经或者厌恶那么像你曾经的我也可以,我统统都不在乎,它们算什么?什么都不算,我只想你自救!你懂吗?可是你为什么总要赶我走?我一旦不存在了,你就会好过是吗?你到底说话啊?是不是我的消失就能换来你的快乐?”司徒汇少有的失态,语气接近竭斯底里。
“随你怎么想,我不想伤害你,而且,我永远都不会爱上你,不管你为我做什么努力,我也不会感谢你,我只会更瞧不起你,像瞧不起曾经的自己一样,你死心吧,你们都走吧,特别是这种闲杂人凭什么知道我们之间的隐私,都给我滚!”范围军顺手把桌面上的茶杯扔在地上,破碎得很清脆。
“好吧,既然你没什么事,那我改天再来看你。”司徒汇说完抹了一把眼泪就快步往门外走,莫一凡也跟着走出去。
范围军在后面喊道:“别来找我了,管好你自己!”
出了门口,天空下着小雨,他们并肩走在雨中,司徒汇此刻已经平静下来了,怕是觉得在外人面前哭不好,也为刚才的吵架感到不好意思,所以才勉强挤出一缕笑:“小莫,今天谢谢你了,看来每个人还是得自救,进去的时候才发现他像是已经想通了一些,不再在见到你的时候失控,我刚才说的话也不过赌气,你知道吗?我刚才一直在想着《香水有毒》那首大俗歌里的一句歌词‘我的要求并不高,待我像从前一样好’这怕是写词人的不慎或是不了解这世间的情爱,两个人的感情若遭遇变质,再要求对方对自己像从前一样好那简直是爱情里的最高要求了不是吗?甚至是一种奢侈的渴望,怎能说要求并不高呢?你说是吧?这歌词真够讽刺的。”司徒汇冷笑一声,用手遮挡一下渐渐变大的雨,跑到车前坐到驾驶座上。
莫一凡在后面想着司徒汇说的话,细细竟有十分道理,可不是吗?那是感情变质后的最高且奢侈的要求,怎会达成?
“你不觉得这样很辛苦吗?”莫一凡在副驾驶座上转过头看着专心开车的司徒汇小心问。
“你说追逐梦想所要走的路辛苦吗?你说追求自己难以得到甚至已经知道永远不可能得到的东西辛苦?那是必然的,或许终我一生都得不到他回应相同的心态,可是若我爱他,我不在意,你别说我矫情,从爱上他的那一刻知道他的过去,我就已经想好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我的答案会让你觉得假,我这种人在这个社会上有时候会陷入很深很深的孤独,有时会觉得生无所依,爱他就是我的梦想,也许渴望他的爱是我不知不觉表现出来的幻想,也罢,没什么,我愿意,Ido,仅此而已。”司徒汇慢慢把车停了下来。
莫一凡望向路边,路上又开始一如既往的塞车,街灯被雨水的迷雾笼罩着有朦胧的写意,路边有疲惫人群或持伞或冒雨往家赶,刮雨器在车玻璃前左右摇摆,时间仿似静止一般,是思考的时刻与空隙中静止,所以他们都陷入了沉默,各怀心事。
莫一凡此刻开始怀疑其周云舒所说的会回来找他的真实性,不知道她会否像范围军曾经的恋人般此去便是余生的不联系,剩下的只有病态的牵挂,他不敢想象那样的像范围军一样的光景,他不愿过那样因思念懊悔而折磨自己的生活。
所以他再次拿起手机,想再发信息确认一下,他实在是有点怀疑她那么爽快地说会回来的回答是否因为自己太烦,打了的字再删掉,再打,最终变成一句充满不安的话:“你说的会回来不会是敷衍我的吧?”
刚发完信息,车子就启动了,形同蚂蚁爬行一般漫长而迟缓,一步一步地。
“你在想什么?”司徒汇问。
“没有,给我出走的女朋友发信息,她说会回来的,可是刚才去见了范围军后我渐渐感到怀疑,不是怀疑她感情的真假,而是怀疑在更真的感情里的善意谎言,我深怕她是为安慰我而这样说的。”莫一凡也对司徒汇没什么戒备,是啊,人与人之间因为信任的连结才得以知道和了解对方,包括对方的秘密,何况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这只是朋友之间的谈话。
“也许,但你要想好,最坏的结果。”司徒虎给莫一凡打预防针。
莫一凡不知道司徒汇会这么直白地回答,想了想,没说什么,只是问司徒汇:“等会要不要一起吃饭?”
“不用了,我没这个习惯,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的怪癖是喜欢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享受晚饭,和别人一起会让我坐立不安,特别是男性朋友,呵呵,别大惊小怪,我不是在拒绝你。”司徒汇难得笑了。
“哈哈,想不到你还有这等怪癖,也罢,等会下车咱就兵分两路,各吃各的,形同两个傻乎乎的孤独患者,你不介意我在你隔壁桌吧?”莫一凡也放下包袱开起玩笑。
“别,千万别,你知道我这个恶习即使是坐隔壁桌还不是一样会关注我,说不定还会偷笑呢,我一想心里就发毛。”
“那好吧,分开也行,但你不能阻挡我在其他店里变相想你的怪癖边笑。”
“那好吧,勉强和你一起吃个饭,当做感谢。”绿灯亮起,司徒汇启动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