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她们说真话的，因为这影响到供应商给这个酒店支持的力度和是否和这个酒店长期合作的态度，同时在她们眼里，来酒店消费的客人远远比供应商重要。
成都人家酒楼位于人民南路市体育馆附近，在成都算A类酒店，菜品以羊肚菌炖土鸡最为有名，大厅有餐位200来个，包间20间，是家福泉花八万元买断白酒一年促销权的酒楼。
毛华到成都人家时，汇通公司总经理韩久伟已经在门口迎接了。
在来成都人家的路上王燕向毛华简单介绍了汇通公司的情况：韩久伟的汇通公司3年前代理珍窖酒的成都市场，因与厂方合作不愉快转而经营家福泉成都市场的酒店渠道，只负责家福泉产品酒店渠道的代理，公司全部加起来不到20个人。快50岁的韩久伟听说了前些年是“混社会”的，开过地下赌场，这些经历为他做酒店的白酒业务提供了不少方便，至少有意赖账的酒店数量比例很小。
一行人在大厅看了看，只有一桌客人，三个人，没人喝酒，看来生意很冷清，吧台上家福泉酒的成列位子最好，品种也最多。
吧台内坐着三个女人，王燕向她们介绍道：“这是我们公司的毛总和汪总，来看看市场。”
毛华热情地和吧台人员打招呼：“你们好啊！”其中两个人女人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丝毫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又埋头清理起票据来，一个岁数略小的女孩子还算热情地和毛华打了个招呼：“老总好！”
毛华在吧台谈了十来分钟，他不仅问了家福泉的销量情况，竞品的销量，还问了前期家福泉做“买一瓶送一瓶”活动的效果，甚至包括家福泉业务人员叫什么名字，多长时间来一次酒店，兑奖品和瓶盖费有没有什么问题等。
谈话的气氛很不好，吧台小女孩的回答能含糊就含糊，眼神中流露出不想对话的勉强，还时常要毛华等上一两分钟才对付两句。
吧台人员傲慢的态度并没有影响毛华的心境，他是有意这么做的，尽管他知道有韩久伟、王燕在场酒店人员的回答水分很大，因为韩久伟先到酒店甚至产品的成列都有可能是临时调整过的，但他还是要这样做，他要在包括汪翔在内的在场所有人面前表明他的工作作风，他要在第一时间暗示他们自己不是一个走过场、好对付的人。
毛华是一个注重细节的人，实际上其他人在不在场毛华的问题基本上都是一样的。毛华能理解吧台的小女孩，她不愿多说是因为她不敢多说，她怕说错了话。在酒店的供应商面前她们的老板一般是不让她们说真话的，因为这影响到供应商给这个酒店支持的力度和是否和这个酒店长期合作的态度，同时在她们眼里，来酒店消费的客人远远比供应商重要。
此时，站在毛华背后的汪翔也并不轻松，经验告诉他：有领导在场时自己的行为举止应该积极主动，在毛华与吧台小女孩交谈的过程中自己也几次试图插嘴，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毛华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问话的水平也明显高于自己，差距就是压力，看来自己需要提高的东西还不少！
汪翔徒然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想在这样的领导面前偷奸耍滑看来很困难，以前自己也陪领导看过市场，但向毛华这样认真和勇于沟通、善于沟通的领导还真没有遇到过。
看毛华的交谈差不多了，汪翔忙不迭地提示：“毛总，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吃饭吧。”
“好！”毛华附和道，他满脸微笑地对小女孩说，“谢谢你啊，美女。”
成都人家酒楼的包间名称都以四川历史上的文化名人命名，包括李白厅、杜甫厅、李清照厅、诸葛亮厅等。
一行人进入‘杜甫’包间，毛华入主座，韩久伟坐在毛华的左边。毛华仔细地打量着韩久伟：秃顶，五十来岁，中等身材，说话慢条斯理，眼神看似木讷却有亮芒在不时游弋。
趁上菜的时间，毛华走到进门的左墙边。墙上挂着一副书法，是杜甫的《春夜喜雨》：“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字写得不错，只是今年没看到好雨，“非典”倒发生了。
菜上齐了，韩久伟站起身来和毛华碰杯。“毛总，初次见面，韩某敬您三杯，您随便喝。”说着和毛华碰了一次杯，自己给自己又倒了两杯酒，仰头一干而净。
毛华没有“随便喝”，也连干了三杯。
“毛总，一看你喝酒就知道你是一个性情中人。先吃点菜，我们慢慢喝。这里的羊肚菌炖土鸡很有名，来，我给你盛一碗。”说着就要来拿毛华的碗。王燕立即拉住了韩久伟的手，站起身来，说：“韩总，还是我来吧。”她示意汪翔把毛华的碗递给她，为毛华盛满一碗土鸡汤后双手递给毛华，“毛总，请！”
毛华真诚地说：“谢谢！大家请随意，不要那么客气。”他不喜欢桌子上有太多的礼数。韩久伟刚才说自己是性情中人，好像这样说的人还不少。
韩久伟是一个心细的人，毛华注意到他向自己和汪翔碰杯敬酒时，他总是酒杯放在对方酒杯下面，有一次当自己也有把酒杯端下的动作时，他非常熟练地用左手抬着毛华的右手，不让毛华的酒杯向下运行；而与王燕喝酒时他的酒杯口总是在王燕酒杯口的上面。
也许是品酒后对酒的评价屡屡受到同行们的认同，毛华对自己的味觉很有自信。他用心品尝了一口羊肚菌炖土鸡，真的很有特色，汤鲜肉嫩，味醇且绵，奇香无比。
毛华突然想起一件事，说：“来，汪总，我也敬你一杯酒。刚才我看一楼的点菜区时，样品菜都放在开放式阶梯型冷柜里面。我有一个想法，冷柜的顶部是不是可以做我们的产品广告呢？”
“毛总，你是说冷柜柜身上边的那个长条形的位子？应该可以吧。但是，用什么材料呢？”汪翔边回答边用眼神询问韩久伟，似乎再问“这里的老板会同意吗”。韩久伟一脸茫然，面色平静地回望着他。
毛华轻叩桌面不容置疑地说：“简单点，不干胶，贴上去就行了。”
“这个想法好！”王燕惊诧地说，“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点菜区是客人的必到之处，往往还是买单的客人必停留之处，如果我们在冷柜身上做广告，广告的高度也正好与人眼的高度一致，对客人有很好的现场提示作用，效果一定比把产品名称放在菜谱里面好。”
“行啊，王燕，我要说的都被你说了。”毛华欣赏地看着王燕，“我们做酒店一定要敢于创新，特别是在我们买断的酒店，我们一定要做到‘三个第一’。”
汪翔急切地问：“哪‘三个第一’呢，毛总？”
毛华朗声说：“第一展示、第一推荐、第一销量。”毛华有意停顿了一下，环视在场各位的表情，轻抿一口酒，稍提高语调，说：“简单地说就是在我们的买断酒店，我们的销量一定要做到第一名；客人来到酒店后第一时间获得的白酒推荐品牌，必须是我们的品牌，而不能是其他的白酒品牌；在整个酒店的产品陈列和终端宣传方面我们也必须比竞品做得好。我们没有买断的酒店，也要朝‘三个第一’的方向努力。当然，这是一个系统、复杂并需要付出巨大努力才能实现的目标，以后再慢慢给你们讲。”也许是喝了点酒，毛华说起话来语气也跳过了不少的谦虚。
“高见，高见！今后毛总在业务培训会上一定要给我们好好讲讲。来，毛总，敬您一杯，今后请多多指教！”汪翔躬身敬酒，喝完自己杯中的酒后他没有立即坐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冲王燕狡黠一笑，说：“来，王美女，我敬你一杯！在你百忙之中请给我介绍一个女朋友吧，不要集团内部的啊。”
“算了吧！你的女朋友还会少？我又不是不知道！”王燕瞪了汪翔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上次给你介绍‘多味居’的大堂经理，你倒好，给别人来个始乱终弃，搞得我的工作都不好开展了，哼！”她没有和汪翔碰杯就自个儿喝完了自己杯中的酒。
由于下午还要开会，毛华没有让大家放开喝。在吃水果时，韩久伟的手机响了：“你好！哦，您说保温杯付款的事？好好，我跟财务说说，明天就付出去。”
韩久伟没有说谁打来的电话，凭直觉，毛华知道是皮峰的电话。
这一天的成都市场跑下来，毛华觉得有点累，但下班后他还是在办公室加了一会儿班，晚上回到宿舍已经快9点了。看到桌子上放的方便面，毛华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吃晚饭。唉，算了，中午吃的太多，晚上方便面将就一下就行了。
毛华的宿舍是一个一套三的清水房，毛华只用了其中的一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套桌椅、一个门已嘎嘎响的衣柜和一台21英寸的旧彩电。
午后开始的一场小雨，到现在还没有结束的征兆。窗外，下夜班的工人们纷纷打着雨伞走出家福泉厂区。毛华端着方便面在两间空房间里踱来踱去，环顾空旷得发冷的房间，一股莫名的孤独在心里慢慢弥散开了。表面上是回到老家四川了，可自己在成都几乎没有朋友，原来电子科大的同学十几年都没有联系，很多人的电话都不知道了；姑父姑妈倒在成都，可已经七十多岁了，见面后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了。故人何在？亲情何在？
给曾芮拨电话，关机，再拨，还是关机。
毛华在床上迷糊了一会儿，起床打开电脑，电脑里的时间显示已经十点半了。他想在QQ找个聊天的对象以排遣心中的孤独与惆怅。唉，一个人生活中只有工作的日子，的确太枯燥乏味了。
查找，看资料，加好友。
一个网名叫“淡淡岁月”的网友引起了毛华的注意，自报家门的资料显示她是公务员，还特别注明30岁以下的男人勿扰。看来对方的年龄也不小了，成熟点的女人好！
小时候，毛华就喜欢和比自己大的孩子玩。哥哥大自己6岁，姐姐大自己10岁，自己经常哭着闹着要跟着哥哥出去，可走到一半的路上就被哥哥赶回家，“去，跟你的小朋友玩，不要跟我们大人玩。”
毛华敲打着键盘，对淡淡岁月说：“你好，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你好，你不也一样吗？”
“品你能品出淡淡岁月吗？”拿别人的名字说事是毛华的惯用伎俩，屡试不爽。
“呵呵，你真会说话！你的名字也很有意思嘛。醉开心，你很开心吗？喜欢喝酒？”
“卖酒郎一个。因为时时郁闷，所以盼望开心。”
“我们都是凡人嘛，每个人都会有不开心的时候。在成都卖酒？”
“是的。家福泉，听说过吗？”
“喝过，酒质还可以。老板好像姓黎。”
“知道的事情还很多，认识黎老板吗？”
“不认识，只是听说过。”
“幸会幸会，我刚回四川，对成都很不了解，看来今后有许多地方倒还要请教你了。”毛华敲出调侃的一行话。
“不客气。太晚了，改天聊好吗？”
“好的。为什么想和我继续聊下去？”
“因为‘非典’我很无聊啊。还有就是你能取醉开心的网名，看来你还是很有趣的一个人。我喜欢你刚才在谈论我名字时用的‘品’字，呵呵！88。”
“谢谢你的直率，TAKE CARE ！88。”
毛华谈兴刚起，可看到对方要“88”，也就只好打住了。
寂寞难耐，再给曾芮打电话，通了！还没等毛华开口，电话那头的她就絮叨开了：“HI TIGER，你在那边还好吗？昨天北京的新增‘非典’疑似病例上升到了26个，怕染上‘非典’我们单位通知放假，放两周。北京现在好像是一座凝固的城市，几乎所有的人都蜗居在屋里，太难受了。成都那边好像疫情要好一点，我打算去成都找你。要不然成天在家里待着，身上都快长蛆了！”
“不行，北京是重灾区，你从北京来，来了就要被集中观察，放出来时可能你的假期也完了。再说如果你不被集中观察，来我们单位，我们单位的同事对北京来的你是亲近也不是不亲近也不是，大家在一起多别扭啊！你想过没有你，猪脑袋？”毛华故作生气地回应。
“不嘛，我要来！成天呆在家里郁闷死了！！”有些发嗲的声音幽幽地从话筒里传来。
“不行，这是原则问题！再说我现在很忙，刚到一个新单位不久，有很多事情要做。”毛华不容商量地说。
“哼！算了！”曾瑞不等毛华解释就挂断了电话。
再打电话，曾芮已经关机。看来她是真的生气了。
如果不是“非典”的缘故，毛华巴不得曾芮来看自己。也是因为这个令人恐怖的“非典”，当一个人独处时，毛华无数次凄凉地感觉到了非常时期自己对亲情、友情和爱情异乎寻常地渴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