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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头发的诅咒(1)

平安时代,村上天皇时期,右大臣藤原兼家大人权倾朝野。

京都的贵族们为了争取朝中的地位和权力,对于兼家大人无不趋炎附势地攀附。

这个藤原兼家大人,虽已年过半百。但尤好女色,且喜新厌旧,不仅身边的妻妾如云,拈花惹草的事也是经常发生的。除此之外,兼家大人贪财受贿之事也司空见惯,但他在朝中的地位依然是屹立不可动摇,因为许多显贵们都为了自身的利益需求,彼此结为了姻亲关系。兼家大人有着诸多数不清的妻妾,膝下儿女成群,与他结为亲家的贵族们几乎遍及了朝野。

在这个兼家大人的家中,光是女儿便有十多个,而其中最最美貌而为众人所称赞的便是藤原贵子小姐。

若要谈到这位藤原贵子小姐,说起来阴阳师安倍晴明大人和她还存在过一些爱情上的纠结。这位贵子小姐不仅容貌美丽,且魅力非常,光是京都的贵族子弟们便有不少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虽说仍然是待字闺中的一位小姐,但贵族们之间关于她的恋爱传言始终络绎不绝。

最近,又听说藤原贵子小姐和来自远江国的藤原康范大人陷入了新的恋情。

这是一个秋末冬初的清晨。

兼家贵子小姐的家中,贵子正由乳母和女仆们伺候着梳洗穿衣。

贵子小姐看上去大约芳龄二十有余,正穿着华美的十二单衣坐在铜镜前仔细打量着自己那五六尺长的黑发,身边站着两三个女仆们忙着为她一缕一缕地梳头发。衬着乌亮的发色,贵子小姐的鹅蛋脸儿显得格外的白皙娇嫩,一双单凤眼含水似的风情满满,朱唇边笑起来有一对很好看的酒窝,让人觉得可爱不已。她的气质既骄矜又稚气,对于男人们而言似乎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这一点令她自己也对自己很是自信,总觉得能够游刃有余地掌控着男人们的感情。

只是最近几天,她的恋人藤原康范大人似乎音讯杳然,令她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爽快。

她的乳母跪坐在一旁,对贵子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着。

“浮舟啊,你说康范大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已经几天没来了?至今为止,他从来没有超过两天不来看我的呀。”贵子小姐的面色薄怒而焦虑。

——浮舟正是那位乳母的名字。她低着头没有应答。

“浮舟啊,你究竟听到了没有。你说说看,这一次他那么久没来看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至今为止,贵子小姐从来没有碰到被男人拒绝或是冷淡的情形,这是第一次让她感觉到不安了。

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了。究竟是康范大人出了意外?或是康范大人变了心?

贵子坐在铜镜前,恼怒地抓起一把紫檀木的梳子,狠狠地梳了两下头发。

“贵子小姐!”浮舟缓缓地抬起头来。

“什么?”

“哦,贵子小姐。你这么生气的话,会浪费你的美貌的。”浮舟浅笑了起来。她说话时的表情倒像是真心的赞美,对于从小喝她的乳水长大的贵子,浮舟是真心地疼爱她。

“我真的美丽吗?”贵子以手支颐,心里竟然涌出了一点不自信的感觉。

“真的。我从没见过像贵子小姐这么美丽的人。”

“那么,为什么康范大人他不来了呢?”

“这是……”浮舟说不出话来了。

确实,在这之前的几乎每一个男人,无一不对贵子小姐卑躬屈膝,——除了那个叫安倍晴明的男子。

在这八年之前,晴明因为修习阴阳道的缘故离开了京都,那样决绝地过起了隐修的生活,直到村上天皇召他到阴阳寮任阴阳师,贵子已经整整八年没有见到过晴明。时隔八年,虽然,贵子与宫中的贵族子弟多有交往的消息也不时地曾传入到晴明的耳中,但对于一个修行的人来说,男女之情如过眼云烟,过度地去执着它,就会陷入到束缚之中,用晴明自己的话来说——无形无状的感情也是一种咒。

而那个面容清秀、风姿卓越的男子,始终是贵子心中的一处隐痛。可能是晴明将修行看得比儿女情长更重使得她失望,也可能是贵子实在是耐不住等待与寂寞,在晴明离开京都修行之后的不久,她周旋在一次又一次的恋爱之中,从远江国来到京都的康范大人便是其中的之一。

贵子小姐也知道这位藤原康范大人,在家乡是订了亲的。但她从来不会考虑这些。自从晴明离开之后,她只是将这些贵族男子们当做猎物般的俘获在自己的爱情陷阱之中。对于贵子小姐的美名,男人们谈到她无不倾慕万分,女人们谈到她却是嫉恨不已。

这时候,贵子小姐仍然在自言自语地问着“为什么?”一个女仆从门口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盒颜色相当艳丽的唇膏。

“贵子小姐,这是你想要的唇膏,来看看这个颜色吧,总算是买到了呢。”女仆说道。

贵子接过唇膏,揭开了盒盖,芳香馥郁扑鼻。她用小指轻轻抹了一点在红唇上,看着铜镜之中的自己果然艳丽非凡,总算流露出一些欢愉的神态。

贵子正一边擦着唇膏一边欣赏着自己。那个女仆又递上来一个用锦缎包裹的乌木长盒子。

“还有这个……贵子小姐。”

“这是什么?”贵子疑惑地问道。

“有人要交给贵子小姐的东西,在鸭川桥附近遇见后便交给我了。”

“是什么人?”

“那个人说是和贵子小姐有缘的人。”

“哦?”贵子惊讶地接过盒子,端详着那东西像是一份贵重的礼物,立刻惊喜万分,边打开边说道:“说不定是康范大人送来的!”

“来历不清楚的东西,还是不要随便看的好。”浮舟想要上前制止,但来不及了,贵子已经打开了包裹。

“这是给我的吧。”贵子说道,面露薄嗔。说着一边打开了乌木长匣。

“呀!”的一声恐惧至极的尖叫声……

贵子花容失色地整个身子瘫软了下去,浮舟和女仆赶紧凑上前去看。只见是一缕很长的女人的头发,黑亮黑亮的,大约有四五尺长的样子,盘绕成一团,像是一条黑黝黝的蟒蛇正昂首吐着信子。

——想来必定是一位女子将她整头的头发全部剪了才能有这么长!

“是谁那么无聊送这种东西来?……这是?!”

“这是头发,贵子小姐!”浮舟说道。

贵子又惊又惧,再也不敢回过头去看一眼那头发,有些歇斯底里地对着浮舟和女仆喊道:“好恶心!快去丢掉!……我不想看!快丢掉!快!”

浮舟示意那女仆赶紧退下,嘱咐她将原物退还到拿来的地方——据说是她在离京都不远的鸭川桥附近从一个蒙着头的贵族女子手中拿到的。

……

是夜。

乳母浮舟和女仆们伺候藤原贵子小姐睡下。贵子白天受了惊吓,特别叮嘱浮舟睡在她的塌下。

贵子睡着,两眼合着却了无睡意。隐隐约约看见窗棂处泛着青白色的晨光,远远的走来一个人影,是个很高大的男子的形状。他向贵子的卧榻走过来,仿佛是康范大人的模样。

贵子心里顿时惊喜万分,想着:“啊,这个男人,终于还是来看我了呀!”她立刻起身披衣走出卧室,端坐在清晨梳妆的铜镜前想打理一下头发。

身后传来了一声怪异的响动。

贵子回头望去,不见了康范大人。房间里响起了一阵“簌簌”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抖动。

衣服的底端传来一丝腐臭的气息。贵子低下头看,是头发!

黑黝黝的墙角处,乌木匣子抖动个不停,那条长长的头发正一寸一寸地从间隙里慢慢地爬了出来。从墙角处又渐渐地爬上贵子的衣服上,再从脚下往上爬,贵子再定睛一看,头发突然变化成了一条黑色的蛇,寒意凛凛地缠绕住自己!腐臭的气息扑鼻而来。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

……

浮舟点亮了灯,赶紧摇醒了睡着的贵子。

原来是个恶梦!

贵子起身而坐,睡意全无,脸色吓得如石灰般的惨白。两只手死死地抓住浮舟不放,头上沁出了一层凉汗。

“你怎么了?贵子小姐?”浮舟不安地问道。

“是做梦……啊!浮舟,白天看见的那头发丢掉了吧?”贵子的整个身子都在扑簌簌地发着抖。

“是的,贵子小姐。”

“哦,是吗。”贵子稍稍放松了下来。

“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你退下吧。”贵子想了想,说不出什么,沉默了半天。再睡下去时,却辗转反侧的怎么也无法入眠了。

而蹊跷的事仍然在继续发生着。

贵子本以为那个恶梦只是个偶然发生的事情。但岂料到自从见到了那缕黑发之后,那一夜的恶梦只是个开始,从此后不分白天或是夜晚的梦里,头发幻化成蛇的情景不时地上演着。那缕头发散发出的腐臭气息充斥了整个房间,一天比一天更甚。

家中的女仆们和乳母浮舟并没有感觉出有任何异样。但贵子却已经被折磨地两三天夜不能寐了,白天也是整个人都精神恍惚的状态。她吩咐仆从们每天从早到晚不停地擦地擦桌子,只要看见了一根头发落在地上,贵子都会受惊惧万分。

“安倍晴明,安倍晴明!”——贵子的心中突然想起了他的名字。听说在今年的春天,晴明已经被村上天皇召到阴阳寮赴任,他已经回到了京都!

贵子失神地回忆起了这个男人,窗外的桔梗花正摇曳着淡淡的气息。

“这件事,也许他能够帮助我吧。”贵子在心中暗暗地思忖。八年过去了,那个如云一般清淡飘渺的男子已经回来了,他的心中究竟还有没有留有一丝对自己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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