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打破了承诺，还是对你的同族人下手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干掉这厮？”师柒露出坏坏的笑容，与她稍显魅惑的气质相映成辉。
“如果师镆还活着，我的确能想办法救他。只是过程比较曲折，需要你的帮忙罢了。”暮夜的声音变平淡了。他以前思考的时候偶尔会点额头，此时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就因为你设置个交战界，我就要帮忙啊……怎么想都是我更吃亏呢。”
师柒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暮夜会做出这样的回答。“奇怪了。如果是以前的你，听到丹尼斯打破承诺应该早就发飙了。为什么现在不这样……”她边说边围着暮夜打圈，惹得白鹭歌不得不紧绷身体，时刻防备她。倒是暮夜本人没什么反应。
“哦~原来如此……”师柒似乎看懂了什么，轻笑两声，道：“怪不得对我这么冷淡呢。原来这一世的你，是没有“名为灵魂”的组成呢。你是被不完全唤醒的吗？还是万世规则又针对你出缺德限制了？”
白鹭歌心想这句话的信息量可略大啊。敢情暮夜还是万世规则的重点关照对象不成？她倒没想过是自己的信息量不足所以不知道暮夜是中途插足的能力者，只是无比意外地听着两人的互动。
“两者都是吧。”暮夜说，语气轻描淡写。白鹭歌却发现师柒的眼神变凌厉了。
“原来如此。”师柒眨了眨眼睛，任由细长的烟燃烧下去，轻烟袅袅。继续说道：“这样一来，与你合作就是个不安定因素了。告诉我师暮——你是我的敌人吗？”
听师柒的语气，似乎她还没搞清现状。
白鹭歌为此感到奇怪。她觉得师柒的出现好突兀啊——无论是设置交战界时的她，还是此时此刻出现在林**中的她，都给人一种模糊的存在感。精神力意外地薄弱不说，一开始说话的语气还十分生涩……难道师柒才刚刚复活？
白鹭歌只是随意一猜，却不知答案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师之一族无法复活伙伴。”暮夜先是提醒师柒，然后才说道：“你和师或都是经由蓝彤和丹尼斯复活的——他们都是我的敌人，自主意识消失之后，就会处处阻挠我。换言之，如果我想救师镆，可能就要通过你这关。你的防御力你自己清楚。我想从你手里顺手师镆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这点程度的事我当然知道！师之一族的复活有哪一世是自由的？所以我的意思是说，从蓝彤和丹尼斯的手下拯救我，拯救师镆，乃至所有的师之一族！”师柒单手一挥，烟被甩在地上了她也不管。她甚至上前一步，和暮夜相互对视起来。“啊……是金色的呢。你已经开始魔化了……”她这时候才发现暮夜的外貌有变化。
“你未免太看得起我……”暮夜后退一步，和师柒拉开距离。“拯救你们的人不是我，是世界的进程。与其拘泥于得不到的自由，你不如祈祷自己和师镆服从于同样的势力。如果真能在一起，就珍惜和师镆相处的每分每秒吧——今天的帮忙我要谢谢你。如果你有其他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和现在的师镆相处……亏你说得出口。他被改造成什么样子了，别说你不知道！和一个冰冷的机器人朝夕相处谈人生聊理想，你是在搞笑吗？”师柒说着说着都冷笑了。“我提出的要求有什么不妥？刚刚我都看到了，师嬛已经加入了你的阵营——虽然不知道你具体是怎么做的，可她的出现不是可以最大程度挽回局面吗？你不如赌一把，输了顶多再轮回一世，赢了的话我们师之一族就能获得解放！就结果来说，我们没有任何损失！”
暮夜没说话，只是淡然地看了眼白鹭歌。白鹭歌的身躯微微一颤，手握飞行水晶，只一跳就浮空飞远了。直到远处的暮夜和师柒都变成了小小的黑点。
白鹭歌有些气闷。暮夜刚刚用心音联络她，让她回避一下。她不知道事到如今，师之一族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回避，不禁无趣地踩着地砖格子来回地转。
十分钟后，暮夜突兀地出现在她身侧，径直往前走。白鹭歌忙跟上去，好几次想和暮夜说话，对方却都没吱声。
“谈话的内容是机密？”最后，她这样问道。
暮夜停下来，转身的同时白鹭歌吓得后退了两步——要不要这么杀气腾腾……
“不是机密。”暮夜说得有气无力。“结果可以告诉你，想听吗？”
白鹭歌心想既然能听，为什么一开始要支开她。“嗯，你说吧。”她说得困惑又埋怨。
“就谈判来说是成功了。但就人性方面来说，我是完败的。”
“呃？”
“师柒的防御力很强，几乎是无解的。想赢她就要用消耗战。即使夜组织的所有人联合攻击，估计也讨不到好……”暮夜说到这里，揉了揉眉心。
“即使是你也不行？”
“我单挑她可以，而且会很快。可是……”
“可是？”
暮夜叹息一声，他抬起头盯着天空看——月亮已经被云遮住，他却像没发现一样地继续盯着。“师之一族的弱点，我全都知道。”然后他就不说了，开始往前走。
白鹭歌隐约觉得自己不该再问下去。可暮夜话说到一半儿未免又太折磨人……
“我们的弱点是致命的。”暮夜补充道。白鹭歌怔住，她突然感觉有些冷……
人性方面的完败，是这个意思吗？
脚步停下了，思维却止不住地转动着，白鹭歌突然想到了不该想的可能性。“难道你打算……”
暮夜终于停下了。黑色的背影在凌晨时分显得有些寂寥——毕竟黑色不是光明的色彩，这让青年的位置有些突兀。此时此刻的他相交于光与影之间的界限中，模糊得不真实。“嗯……师柒曾一度获得过自由。师镆却没有。她想为师镆争取这次机会。”暮夜的回答果然不出所料。
白鹭歌听得心里发堵，却又反驳不起来——因为就某些方面来说，暮夜和师柒间应该算家务事，她没有立场去参一脚。
“唉……师柒也答应了？”除了叹息，还有预料到答案的询问之外，白鹭歌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且她不希望让暮夜做一名漫无目的的思考者，所以才决定和他多说说话。
“嗯。”可有可无地回答着。青年还是陷入了沉思。
“……她为什么要为师镆做到这份儿上？”
“是呢……为什么呢？”明显是揶揄的回答，白鹭歌知道他没在听，可又无可奈何。
“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稍稍休息一下，然后去找纪汜哲的线索吧。”
“嗯……”
然而交代完这些了，青年却一动不动。在白鹭歌疑惑的目光下他微微低头，然后蹦出一句意想不到的话语——“呐，白鹭歌。我又要杀自己的同族了，还是彻底杀死。可我竟然感觉不到难过。”不可思议的语气，带着些许蒙昧般未知的好奇，还有淡淡的自嘲……
白鹭歌无奈地笑了。趁着暮夜出神的当儿，她迅速展开感应，然后说道：“要我告诉你吗？”
“嗯？”暮夜不明所以地回头。金色的眼眸平淡如水。
“你的精神力和你的情绪完全不搭调呢！”白鹭歌上前一步，面对面地看着他的眼睛，道：“明明悲伤得很，却能若无其事地和我说话的你……真是折磨死人了，你知道吗？”
听到白鹭歌的话语，暮夜竟然微笑了，“那还真是抱歉了。”或许在他想来，即使精神力能被察觉到痛苦，也能证明自己还怀有人性，然后感到欣慰的吧？
可白鹭歌是知道的——在精神力突破障碍值，达到前所未有的五千点时，就已经知道了……
暮夜的精神力实际上分为很多层。普通能力者可以感应到他的外层——即吸引力、压迫力和厌恶感；感应强的能力者能感应到他的第二层，也就是伪装的精神力——第二层的伪装能让他传达出和他人相同的从众情感，比如喜悦、悲伤等，实际上却都是假象；于是第三层……就是白鹭歌感应到的——第三层被黑色的迷雾所笼罩，压抑得什么都看不到……
白鹭歌承认，她说谎了。其实他从暮夜的身上，只能感觉到第二层到第三层之间的虚假情感，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是绝对的荒芜。可能是基于女性的处事方法，她觉得不忍心了，所以才说出善意的谎言来。
“诅咒，不能解除吗？”关于暮夜的精神力，白鹭歌只剩下这个问题。
“你可以问问万世规则。”暮夜说出了不太好笑的笑话，就径直往前走。“不过按‘它’的模式，一旦下达诅咒就是终身制的，哪怕是它本身不再了，也无法解除吧！”
果然是……不能解除呢。白鹭歌的迷茫越积越多了。她甚至开始反问自己，把感情被封印，无法去爱邴瞳，也无法回应任何人期待的暮夜强行拯救——这样的做法就算成功了又怎样？
暮夜会期望这样的活法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