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由于地震，团部和各营机关减员严重，急需大量干部。上级指示：原则上减员干部在有文化知识，愿意扎根山区的新同志中培养提拔政治过硬、身体健康者充实团、营机关，保证各项工作正常开展。
根据指示，团政工科和组织部，到各营、连摸底，欲选拔一批优秀的年轻人到机关工作，营部领导也亲自到连队摸底。
好运居然降临到了欧阳文宇身上。早上集合时，值日排长点名完毕，指导员拿出一张文件，郑重其事念道：“因工作需要，决定调欧阳文宇、程万福同志到团机关工作，请二同志于三日内前往局政工科办理相关手续。”
“调团机关？”提着饭盒的欧阳文宇傻了：“到机关工作？离开六连，不再为人防工程伐木了？”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一群人已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嚷着要他请客。
指导员把欧阳文宇和程万福叫到办公室，吩咐道：“你们今天就不用上班了，把该洗的洗了，该收拾的收拾好，明天就到公路上赶车，直接到团部报到。”
洗什么？收拾什么？欧阳文宇脑子里一片空白。环顾着空荡荡的大工棚，望着那些或整齐，或凌乱的铺位，看着那一个个立在工棚中间的火桶，感慨道：“就要离开了，一年多时间，我在这里留下了什么？得到了什么？”
身高一米七八，身体健壮，国字脸，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的程万福祖籍山西，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因为父亲在部队工作，没有精力照顾他，当过妇救会主任的母亲虽泼辣却根本管不了他，很小就成了顽皮的孩子头，因斗殴而赔了不少医药费，在舅舅帮助下内招到了基建部队。
就算这次不到机关，他那当教导员的舅舅，也绝对会很快让他得到提拔。
晚上，指导员叫伙食团搞了几个肉菜，让司务长提了几瓶白酒，和几位干部为程万福和欧阳文宇饯行。
检验队属师直管单位，代表师部对部队生产的木材检查验收。队长李同参加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20世纪60年代初就担任了团职领导，“文革”中因为不能容忍领导干部被揪斗，率队教训了驻地的造反派，差点丢了军籍，幸好老首长发话才得以幸免。其后难以和军队内的造反派保持一致，主动要求调到了新成立的基建工程部队，现任副团待遇的检验队长。
欧阳文宇得以调检验队，是李同亲自点将。在朝鲜战场当过连长的李同，查阅拟调机关人员档案时，发现欧阳文宇的爸爸竟是老团长欧阳剑，当即拨了长途电话到渝州，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笑着一番交流后，主动提出请老首长放心，今后定会多方关照欧阳文宇。
离开六连时，冯一鸣紧握欧阳文宇和程万福的手，笑容可掬地说：“以后若是到机关出差，还望能多关照！”
欧阳文宇厌恶地甩开他的手，转身朝手扶拖拉机走去，心中暗骂道：“混蛋！”
半个月学习期间，李队长亲自就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检验员，作了精辟的讲话，并对木材检验办法，逐条作了说明。
学习结束后，进行了考试。程万福、欧阳文宇分到了驻三营检验组。
离县城三十多公里，从西道县到亚龙县的黑桥分岔，沿简易公路纵深十华里驻扎着一连，因为一连离公路和亚龙江最近，检验组就设在这里。
紧邻一连，有森工局的一个伐木场，逢年过节，部队和伐木场会联合搞一些文娱活动，有时，也会共同召开一些政治色彩很浓的大会。
检验一组共有六个人。政治组长姓唐，业务组长姓蒋，身高一米八的老同志邓永庭、蒋忠平以及程万福、欧阳文宇两名新同志。
程万福和欧阳文宇被分住在一间小木屋。
三营共四个连，三个连队为采伐连，只有一连管理渠道运送木材。
唐组长个子不高，头圆脸圆，笑容随时挂在红光满面的脸上，给新同志的印象很好；蒋组长瘦得脸上看不到肉，而且说话声音很细。
工作很轻松。每天上午和下午，从伐木区经渠道流转下来的木材，集中在一连前面的水堰。战士们把水放干后，检验员右手提一米长的尺子，左手拿红色蜡笔，脚穿雨靴，到水堰里对每一件圆木进行检验。
通常是三个人检验，一个人记录，检验每件木材长度和小头直径，大声报告给记录，记录人飞快记录并大声复述数据。
遇到树身有腐朽的木材，要准确报告内腐或外腐，奇形怪状的木材，在集材或水运过程中损坏的木材，必须确定正确的检尺部位，以免数据不准。
晚上的政治学习，和连队没有多少区别，只是相对连队上要松散一点。其时，除了继续学习毛主席著作，按照中央统一部署，各地掀起了学习无产阶级革命理论热潮，上面发下来的资料，大多是马恩列斯有关著作的浓缩本，或侧重某方面的复述。
每天晚上，同志们轮流读资料，然后结合单位和自身实际发言。发言由欧阳文宇记录，交唐组长保管。
除周六和周日晚上，政治学习不允许取消，也不准以任何理由取代。
此时，全国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批林批孔”运动。唐组长郑重提出，由程万福负责，欧阳文宇协助，每周办一期墙报。主要内容除了歌颂毛主席，批判林彪和孔老二，同时讴歌国内外大好形势，如实反映检验人员愤怒声讨林彪、孔老二滔天罪行，听从党的号召，扎根高原干革命的先进事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