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冬天，在带来寒冷的同时，也给人类带来新的机遇和挑战、新的美丽。如果连冬天都不能安然度过，说明你的机能已到了极限，已没法生活在美丽的世界。
益西区位于益川近郊，离主城区仅十多公里。境内有国家级经济开发区，属近年来市内重点发展的高新产业集中区。市委、政府及省委、政府和中央有关部门，从政策和税收上对该县快速发展给予了大力支持。
根据中央、国务院关于扩大内陆地区对外开放，保护益川优质耕地和历史文化名城，加快经济发展的精神，由国务院正式批准设在益西的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总面积近30平方公里，是益川总体规划中向西发展的重点区域。
作为全市唯一的国家级开发区，这里将建设成为西部现代制造业基地，科技进步、结构调整、体制创新的窗口，开放型、科技型、生态型新城区。是对外开放、城市和工业经济建设重点，市科技创新、工业结构调整、产业产品升级的新兴基地、电子工业基地，未来的城市新区。
因地理位置优越，区位优势突出，交通便利，益西经济技术开发区已取得显著成就，城市综合服务功能配套齐全，具备接纳现代化大工业区建设的硬环境条件。共引进美国、日本等十多个国家和港澳台地区及国内上百家企业投资。
地震后，新到任的区领导提出：为落实城市向西发展战略，抢抓灾后重建的历史机遇，力争五年内把经济技术开发区建成益西工业经济发展的新亮点和新增长点，成为财政主要经济支撑。
为使口号变成现实，他们急功近利地出台了一系列优惠政策，并擅自同意几家投资巨额的开发商“缓建”或以交代建人防工程，缓交或不交易地建设费，导致数额惊人的易地建设费流失，三个人口密集小区必建人防工程规划被废止。
市人防办接到举报，组成调查组数次到益西检查，发现问题极其严重，曾约谈区人防办主任武仲元，要求他严格按照国家人防法办事，绝对不允许违法减免易地建设费，更不能擅自同意更改城市建设总规中的人防建设专项规划，废弃人防建设。
可武仲元却大倒苦水，说县政府为落实招商引资，有明确优惠规定，开发商持有领导批示，他无法更改。市防办如果不能理解他的苦处，强行落实人防规划建设，只能直接找区政府分管领导。
分管建设的副区长？难道就找他不得！土生土长的曾大伟来到益西区政府，直接走进副区长赵纯办公室，开门见山提出人防易地建设费不能减免，“结建”工程不能批减，人防必须修建的工程不允许罢建。新建楼盘和住宅小区凡没交易地建设费必须补交并处罚，没有按国家规定比例修建设人防工程的项目必须停工。
赵纯听了曾大伟的一席话，仰靠在大班椅上转动身体，很不以为然地说：“恕我才疏学浅，很多政策不了解。请问，人防建设到底有啥必要，能胜过城市建设和地方经济发展？建国几十年有过战争吗？总不能因为你们的人防建设，影响我区总体发展步伐吧？如果因为强行修建人防附属工程，引起开发商反感，破坏了良好的建设局面，你们负得起责吗？”
曾大伟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直视赵纯的双眼：“人民防空法第四十八条规定，‘城市新建民用建筑，违反国家有关规定不修建战时可用于防空的地下室，由县级以上人民政府人民防空主管部门对当事人给予警告，并责令限期修建，可以并处十万元以下罚款。’”
曾大伟严峻的表情、有力的声调使赵纯身体停止了转动，张大嘴仰望着他提高了声音：“曾科长请你记住，人防办是政府的职能部门，并非垂直的中央单位，必须服从地方政府领导，服务地方经济建设！”
曾大伟转身走向门外：“政府行为也不能违法，任何个人也不能代表政府！我重复一遍，该交的就得交，该建的必须建，否则，我们将通过法律手段起诉！”
“区政府的决定，不能随意更改，对外商的承诺更得兑现！你们人防办不能无视一级政府的权威。”赵纯声嘶力竭地喊着。
“法治之国，一切都得依法办事。”走到门口的曾大伟回身严正地说，“对于违反防空法的项目，市办将依法下达督查通知和整改书，直到由人民法院依法审理、判决。”
赵纯站起身，重重一掌拍在桌上：“你一个小小的科长，能随便下达督查通知和整改书？”
第二天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听曾大伟汇报了益西区的情况，罗哲夫感慨道：“和平年代，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开发商，包括部分领导不理解人防的重要性，视人防建设为可有可无的情况确实很多。”
曾大伟气愤地说：“益西区领导认为人防工程劳民伤财，强行挪用人防易地建设费或免除易地建设费，或利用职权，废止人防建设专项规划的做法，也太不把国家法律放在眼里了。”
罗哲夫重重叹口气：“被视为边缘部门的人防办，要想坚守国家规定，加大人防建设力度，有时，真有举步维艰之感啊！”
益西区和市人防办的矛盾，很快反馈到了市委、市政府。一位德高望重的市领导把欧阳文宇叫到办公室责问：“欧阳同志，咋搞的？你在领导岗位时间也不短了，组织上让你回到人防组建新班子，是对你的充分信任。从重要工作岗位到非重要岗位，并非贬职或不受重用，你不应该有思想包袱，更不能纵容手下对下一级政府发难。”
“曾科长并非发难，只是要求按规定执行而已。”欧阳文宇不怒不恼地解释。
老领导提高了声音：“规定？当前的重点是经济建设。人防，也不过应景罢了，没必要拿着鸡毛当令箭！”
“老领导，你可得一碗水端平哟，我们也是政府部门之一。国家防空法颁布已十多年了，按道理，不应该发生益西区那样的情况。”欧阳文宇强装笑脸说。
“人防，人防，不就是挖洞嘛，那都是‘文革’”时期的产物，现在不需要备战备荒了。没看到好多地方人防部门都撤销了吗？你们还折腾啥？或许哪天就不存在了。服从经济建设大局吧，不要让你们这点局部利益，破坏了城市建设的大好局面。”老领导的话说得斩钉截铁。
“可我们的工作也得正常开展呀！”
“你们工作如何开展是你们的事，但我提醒你，不能破坏新时期经济建设的大好局面，不要成为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欧阳文宇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落实人防法，要求按规定办事，怎么就成绊脚石了？这说法好像不妥吧！”
“话不多说，你回去召集班子成员开个会，统一思想，认清形势，更要考虑和地方政府的关系，不能给他们出难题，他们要加快发展步伐，任何力量也不能阻挡！”
“我们的思想早就统一了，严格按照国家法律规定，围绕市委、市政府加快城市建设步伐的总体方针，推进人防建设使之与经济建设融为一体。”欧阳文宇不卑不亢地说完，弯腰向老领导致意后转身走了。
欧阳文宇在老领导办公室受训刚返回单位，一位政协领导给罗哲夫打来电话开门见山地说：“老罗呀，你都是任局级十多年马上退休的老同志了，在人防这么多年还没悟出点什么？人防算啥？不就是退二线的过渡岗位吗，欧阳还真当回事了？你得提醒他，经济建设是当前的重中之重，不要为了收点钱而影响大局。”
放下电话，嗓子冒烟、胸口发闷的罗哲夫倒了一杯水还没来得及喝，电话响了，拿起一听竟是他在部队时的兵、现任益西区区长关正祥打来的。
“老首长，在您面前我就直截了当了，如果你们经费不够，或需要点其他费用，我找几家开发商给赞助，能否尽快收回你们的督查通知？你们无所谓，我们建设的步伐拖不起！都是为了工作，搞得太僵了今后不好处吧？”
“士别三日真应刮目相看了，关正祥你直接给我下命令了？”罗哲夫憋了一肚子的气，终于按捺不住拍着桌子大声回应道：“我都快退休了，不在乎今后是否有好处，人防虽是清水衙门、很穷，但绝不会拿国家法律做交易。你如果认为我们有错，可以向市委、政府反映或直接起诉！”
“啪”的一声放下电话，心胸阵阵疼痛的罗哲夫感到异常难受，好一阵喘不过气来，跌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捂着胸，另一只青筋暴突的手哆嗦着，拉开抽屉摸索出一个药瓶，松开捂在胸部的手拧瓶盖，可怎么也拧不开。
心里着急，哆嗦的双手却冻僵了般不听使唤，他无助地四下张望着，期盼有人能进来，帮自己一把。
“罗大哥，你怎么了？”就在脸色苍白的罗哲夫疼痛加剧，呼吸困难，意识即将模糊时，欧阳文宇走了进来，见此情景大惊，快步上前抢过药瓶，飞快地看了一下使用说明，倒出几粒胶囊塞进他嘴里，转身端起茶杯：“来，喝点水。”
片刻，救护车呼啸着驶离人防办，欧阳文宇亲自护送罗哲夫前往医院。躺在救护车上的罗哲夫已渐趋清醒，却感到很累，眼皮沉重得不想睁开。
关正祥当年在部队积极追求进步，三个月新兵训练刚结束就写了入党申请，领导交给的任务都能圆满完成。但因喜爱卖弄和出风头，给人感觉太急功近利，因而和大家关系处得很差，大多数干部认为此人不宜久留，应及时复员到地方，时任政委的罗哲夫却看重其活动能力，经反复思考说服团长，力排众议将其破格提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