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后,一团橘红的艳丽暖光在大堂明亮的照起来,一下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同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威压缓缓笼罩下来。
柳寒、百里奚道、胡朔等人,一下闭上嘴巴,站了起来,一齐梳理起衣衫冠容,而堂内也是响起一片整衣抖布声。
一束流光于橘红光团中射下,显现出来一位白衣飘飘,风姿卓越的女修来。
其玉簪束髻,轻纱掩面,素衣裹身,身姿婀娜,气质也是冰雪颖然,惹人注目。
柳寒只看一眼心神就游离起来,更心起倾仰爱慕之意,直觉得眼前之人便是自己命中注定的道侣,三世纠缠的红颜。
但旋即他心口一片清凉,脑海顿时清醒起来,想来是那块古朴玉佩起了效果。
再看看四周,只见所有弟子皆是目光迷离,神情恍惚,呆立在那,竟是不觉中全被“迷灵”了,再看堂内,又哪有橘红光团,飘飘女修,竟是什么也没有。
柳寒正疑惑时,隐隐有闲聊的尾音传来,随着脚步声“哒哒”清晰,几位气宇轩昂,服饰精美的青年人并肩走了过来。
他们显然并不是一个脉系的,从穿搭衣色至气质配饰,都不相同,且随着他们的到来,一股股庞大的灵压也扑面迎来,一下让所有被“迷灵”的弟子全都清醒过来。
众人将将清醒,一名青年人先声道:“诸位师侄无需惊慌,施展术法实则是为了安抚,师侄们刚从洗髓池中解脱出来,此时将你们心绪稍稍释放出来些,对你们有益而无害。”
“啊!还能这样来,我还以为……咳咳”有弟子惊叹了句,但随后就轻咳了两下,面色红润了起来。
“这真是、极好的方法!”也有人脸色不佳,但看了眼几位青年师叔,也只得转了语气。
“真是,啧啧,好法子。”一旁,胡朔也是有些不满,但在这里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百里奚道面色平静,向问柳寒道:“柳师弟可有打算拜入某一师叔门下?”
柳寒先独自打量一下自己,随后自嘲道:“百里师兄莫要取笑在下,我这资质,谁会收?”
“噢,想来师弟还不知道。”百里奚道笑着摇摇头,解答道:“宗门待会儿会奖励我等每人一卷铜道卷,持铜道卷者可入道卷阁参悟道法经卷,亦可将其作为拜师礼,选择今日进来的其中一位师叔,通过测试后,奉上即可。”说着他看向那五位快要走到众人前面的青年人道:“但也不是每位师叔都想收徒弟,因此,被当场拒绝的,也不在少数。”
柳寒点点头,心中顿时明白,眼前这五位年轻的筑基师叔,看来亦是不打算轻易收徒了。
“咳!”一声响亮的咳嗽声从前面传来,压过了所有弟子的嘀咕声。
“诸位师侄,我等奉掌门之令,前来分发道卷,以作激励,还望师侄们今后再做努力,切勿因此自喜驻步,须记得,这只是尔等修道途上最小的一次磨砺。”说话者,身材中等,一身水蓝长袍,腰系宝带,面目俊朗神情严峻,声音也是铿锵有力。
“接下来,我每点一名,便抛一卷,你等需各自施法,接住即可。”旁边一墨青长衫,仪容较为讲究的俊美青年,清声续道。
“都听明白了没有?”又有一明黄道服,手握黄玉貔貅的英俊青年沉声喝道!
此人语气,行为颇为轻慢,不像前两人那样温和有度。
“弟子明白、听明白了、明白了。”经他这么一喝,底下柳寒等弟子全都大声响应。
待静下来,前一青年才朗声道:
“沙于明”
“白常迪”
“屈伟业”
“……”果真如他所说,他每点一名,便甩手抛出一枚一指半长二指宽的铜黄卷轴,并且抛出的方向力道各不相同,完全是随心所欲,往往让被点到的弟子措不及防,皆是手忙脚乱的去接,或是干脆掉在地上,等人来捡。
一时间堂内弟子乱成一锅粥,惹得台上那穿明黄道服的青年笑个不停。
“柳寒”
一听到“柳”字,柳寒就脚下发力,第二个“寒”字一响起,他当即弹跃起,望向刚好甩向自己的铜黄卷轴,一下于空中接住。
“孙正”
“小心!”柳寒向下落去,未曾想下一枚黄铜卷轴竟是砸向自己的下降位置。而那孙正想来是和柳寒一般,正蓄着力,听到自己的名字,竟是毫不犹豫的一扑而来。
见大喊无用,孙正已然扑至自己身前,眼看就要撞上。
柳寒心道一声“得罪”当即一拍孙正肩膀,那孙正也是有些惊慌,未曾想过头上会掉下个人,还不待反应就被柳寒一拍落地。
而柳寒则借力一弹,一下抓住空中铜黄卷轴,于空中翻滚一圈,稳稳落地。
“师兄,实在抱歉,快起来。”一落地,柳寒连忙跑去将孙正扶起。
孙正一身灰袍,细眉狭眼,脸稍长,一支青木衩束发,浑身打扮颇为简洁。
他见柳寒面带歉意的将自己扶起,也是微微一笑站立起来道:“差点出了笑话,柳师弟好身手。”
这时柳寒忙将手中多的那枚铜道卷递给了孙正道:“微末之技罢了”他看了眼前面挺高兴的那位师叔道:“师叔们高兴就好。”
领了铜道卷,孙正心也定了下来嘿了声道:“这算什么,我听闻前几回,比这玩的还花哨,差点没把堂顶给掀了。”
“百里奚道”
此名声一响柳寒就转过头去。
百里奚道并未像柳寒等人那样,去跃起接卷轴,一招手,那卷轴竟自个儿飞到他手里来了。
再仔细一看,大家对待这件事还真是各有方法,有腾起空接的,有凭空招来的,有甩绳拉扯过来的,亦有淡然地等铜黄卷轴落地,慢步去捡的。
甚至有几个对“御物”之术较为熟练的,引领着空中铜黄卷轴飞来飞去,只等人喊上一声:“多谢师兄帮忙”,那铜黄卷轴便兀自飞到那人手里。
对于这些,柳寒却暗自汗颜不已,他既没有等铜道卷掉下自己去捡的淡然心性,也没有甩物牵拉的高超技法,亦不想去低声盼着哪师兄为自己施法,送至自己跟前,更没有仅仅练气六层就将“御物”之术修炼至此的天赋。
他晓得,经此一闹,无论是前面几位师叔还是于暗自观察的师叔们,对于他们这批弟子,都该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待到最后一枚铜黄卷轴分发完毕,五位青年师叔纷纷对望一眼,却是由一直都未讲话的那位淡蓝衣衫,五官端正,眉心有一淡蓝符号的青年上前一步平声道:“在下玉擎峰,术符一脉,天符门!我代天符门于此恭贺诸位师侄们成功洗髓。术符一脉源远流长,当代脉首邢夜天更是名震殇月,早年间一张“大挪移符”更是被拍出三十万下品灵石!”
“三十万!”
“天呐,怎么这么多!”
此言一出,底下便像是被捅了的马蜂窝一样,嗡嗡起来了。
柳寒更是震惊的张了张嘴,再合上已是苦涩难言。
修道一途不仅要考日夜不怠的艰苦修行,还要依靠大量身外之物来辅助修为进展。
修真四要“法、财、侣、地。”更是缺一不可,而修真界从古至今最为流行的货币,便是灵石。
灵石取自天地灵气汇聚的灵矿之内,可谓是天然形成,而里面所蕴含的精纯灵力杂质极少,修士可直接吸收,无论是用于修炼还是恢复法力都是效果极佳。
并且灵石用法繁多,容纳性极强,在修真界中的地位犹如功法一般重要,乃是必不可少的存在。
这“邢夜天”一张“大挪移符”便能买出三十万灵石的高价来,实在是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需知,灵石开采不易,平常很少有修士拿来修炼,都跟宝贝似的,比如柳寒,在恒岳宗修行七年,也一共就赞了二十三块灵石。
这还是他勤俭节约,好不容易省来的,恒岳宗传承数万年,对外门弟子每月也就每人分发五至十块灵石,内门弟子则翻上一倍,但也只有二十块灵石左右。
修行极耗资源,柳寒虽未曾出去过,却也晓得,一瓶练气初期修士服用的“黄龙丹”就要八块灵石,这还是从宗门内部购买,有优惠的价格。
可想而知,当他们听到“一张三十万灵石”时,所经受的震撼了。
“好了,诸位师侄莫要议论。”一见底下乱糟糟的,那身穿明黄道服的青年就站了出来了。
果然,大家一听,顿时安静下来,堂内一下就鸦雀无声了。
只是一个个的眼神里,明显狂热起来了,全都屏着呼吸,注视着那天符门的蓝衫青年来。
那蓝衫青年左右看看,笑道:“我奉脉首之令,前来招收弟子,为我“术符一脉”注入新血,若有愿意的可以试上一试!”
此话一落,堂内登时轰然乱开。
“我愿意加入“术符一脉”!”当即有弟子高呼。
“肃静!”突然一声低喝,似惊雷般炸响,同时一股强大的灵压一下覆盖到在场每位弟子身上。
“既然师侄们都愿意尝试,那便开始测试!”那蓝衫青年拍了拍手,堂内猛地一亮,再暗下来后,柳寒突然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到了一个昏暗的房子内。
房内器物不多,仅有一张黑漆桌子,一盏油灯,油灯下是一卷淡黄的竹简,桌心则插着束已点燃的供香。
“竟不是幻术?”见胸膛玉佩未有反应,柳寒大感疑惑起来。
同时,那青年师叔的声音却也响了起来。
“诸位师侄,请在一炷香内,熟记竹简所记内容。”
这声音清晰无比,仿佛说话之人就在耳边似的,闻言,柳寒上前拿起那卷淡黄竹简,将其轻轻铺开在桌面,就着昏暗的灯光,研读起来。
此竹简所记载的内容不多,却都言简意赅,玄奥复杂,往往两三字一句,一两行一段,且据柳寒观察,竟然段段都不相连。还有那根供香,寻常香火味道作用皆是以安神精气为主,此香恰恰相反,闻起来不仅使人心烦意乱,且每每读到关键处,似乎略有体会时,心中就油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厌烦,焦躁之意,让人忍不住想一把掐灭它。
更可气的是这香的燃烧速度,简直比正常香快了一倍还多。
强忍着种种不适,柳寒拼命记忆这不多的文字,不觉间,四下通体一明,他竟是已回到了堂内。
再一看周围,大家也全是神情各异,在互相观望着。
“诸位师侄”蓝衫青年温和的笑了笑道:“可有能通篇背下的?”
“我!”他话音一落,就当即有人回到。
柳寒与他人一齐看向那人。
只见此人一身简白道服,面容坚毅,神情平淡,见蓝衫青年对他点头,他当即平声道:“道冲,而用之有弗盈也。渊呵!似万物之宗。注1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注2
“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面彼且奚适也?”注3
只消盏茶功夫,他便通篇背下,直听的柳寒一愣一愣的,他所看所背的竟与柳寒的完全不同。
一些小心思被掐灭,柳寒不由有些丧气,自己连一半都未能背熟,想来是进不得“天符门术符一脉”了。
“嗯嗯,不错不错,还有没有?”蓝衫青年很期间不住的点头,似乎很满意。
“师叔,在下也想一试。”这时百里奚道向前半步,还打了个稽首。
见那蓝衫青年点头他也是很平静的背道: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
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注4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注5
“井鼃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注6
百里奚道背时,柳寒发现蓝衫青年师叔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其他几位师叔也是都不着痕迹的多看了百里奚道几眼。
“嗯,很好!”蓝衫青年点了点头,问道:“还有能背下的吗?”
堂内先是寂静了下,随之嗡乱了下,而后则归于平静。
“你二人上前来。”蓝衫青年对着百里奚道与另一背诵过关的弟子招了招手。
两人同时答应,同时出列,表情也都是平淡如水,似乎并不是太兴奋的样子,并且即使是站在五位筑基期修士的面前,竟也毫无慌张紧促的反应,直看的柳寒哑口无言,喟叹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