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从未认识过这个人，充满了错愕，充满了惊讶，充满了不解，充满了愤怒。
他的眼神仿佛在错愕惊讶不解愤怒地说：“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何止是他，甚至苏魅骨自己都在问：“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她浑身上下血已然凉透。
她的手一软，剑跃落在地。
她退着失神恐慌不知所措的步伐摇着头看着他说：“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
戒空的眼睛已然不在她的身上了，而是在猫十的身上。
他朝着猫十飞奔过来，将她抱起，呼唤着她：“猫十，猫十，猫十……”
他呼唤了几声，发现她非但没有答应，而且那双睁着的眼睛里面没有光彩，没有灵魂，像是死物。
凭戒空的修为光是看一眼她的眼睛就已经可以确定，她死了。
戒空双手抱着猫十抬头，目光愤怒地看着苏魅骨说：“释魅，就因为她骂了你？骂了你的家人？还是因为你担心我会背叛你跟她在一起？”
苏魅骨刚刚发泄完的火气又上来了，却被她的恐慌死死地压抑着，她恐慌地摇着头看着戒空说：“不是……不是……都不是，我不知道。师叔，我不想杀她的。我就是很烦躁，很生气，我不知道为什么。”
戒空的怒火简直就要从他的瞳孔里喷出来，他怒喝道：“你给我滚！”
苏魅骨连忙跪了下来，红着眼睛说：“师叔，不要！我要跟你在一起，永远永远地在一起。我若是没了你，会疯掉的。”
戒空那充满怒火的目光忽然充满了寒冰，他说：“所以，任何一个对我有意的女人都得死是吗？”
苏魅骨的眉头已经挤在了一起，她无比委屈却又无从解释地摇头说：“不是，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很生气。”
戒空低头，看了看猫十那染血的面容，抬头，看了看苏魅骨那慌张的面容，他说：“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我为了你弃佛还俗，已然做好了经历七苦的准备，怎知……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戒空的话仿佛一只无情的魔爪，拉着苏魅骨将她拖入深渊。当她再把话说出来的时候，口吻已然是哀求的了，“师叔，原谅我！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我知道错了，我坏，求师叔原谅！”
苏魅骨的哀求得到的并不是原谅，而是一记唵嘛掌。
金光闪闪的掌印忽现，猛然地拍在了苏魅骨的身上，带着他对她的愤怒与失望。
那是苏魅骨怎么也没有办法承受的。
只听“砰”地一声，唵嘛掌仿佛发过誓要将她的内脏挤坏，跟着是“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她的体内喷了出来，与此同时唵嘛掌的掌印推着她，让她距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那绝对是她的手无论怎么伸也无法触及的距离。
她已然被唵嘛掌推出了大悲广场，下面是自在而下的万里白云，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她不由分说地掉了下去。
她不由地放声大哭了起来，听那哭声竟像是个婴儿，像是个失去了庇护，随时都要死掉的婴儿。
她手舞足蹈，哭着喊着，带着无限的悲伤与愤怒，似乎是想要拒绝承认刚刚发生的一切。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三个时辰过去了……八个时辰过去了。
若是恶梦，怎地还没醒？若是恶梦，怎地被唵嘛掌拍到的感觉，砸落在地面的感觉，那这般疼痛？
现在的苏魅骨不会像一千年前，从天山上掉下得得掉层皮。但是她带着伤痛掉下去，登时只觉得大地就是一把巨锤，无情且愤怒地砸在了她的身上。
苏魅骨浑身一个颤抖，再是一口血喷了出来，然后洒溅在自己的脸上。
心灵上的疼痛，身体上的疼痛，再加上盘了上千万遍的《厌烦经》的佛珠粉末带给她的烦躁与火气，她只觉得世间最大的痛苦找上她并在她的身上住宿了下来。她像是嚷又像是哭：“啊——”
忽然，她觉得胃里是一阵翻滚，她直想呕吐。
与此同时，她的肚子也在翻滚，也在疼痛，仿佛她吃了隔了夜过了期的食物。
苏魅骨强忍着胃里的恶心，肚子里的闹腾，趴在原地对着极乐山哭了很久，陪伴着她的是不远处的溪流潺潺以及林间虫鸣。
白天的时间她都在掉落，夜里的时候她都在悲伤。
终于，当凌晨再一次到来，她爬了起来，搀扶着她旁边的松树，勉力地爬了起来。
一件并不能言说的事情之后，苏魅骨只觉得说不出地心平气和，烦躁不再，火气不再，内心是雨过天晴。
然而，悲伤仍在，泪痕仍在。
天山脚下，不乏奇花异草，苏魅骨略懂一些能疗伤的药草，拨了几棵内服的，咬碎了便直接吞下去。
苏魅骨吃了几棵药草之后便是步履蹒跚地走着找着，她试图找一个养伤的地方，将伤养好之后再上极乐山。她宁愿被戒空打死，也不愿意失去他。
苏魅骨踉踉跄跄地走了很久，也找了很久，当她那仿佛随时都要倒下去的步履停下来的时候，座落在她眼前的是一尊佛像，戒空的佛像。
佛像的跟前是一片花丛，花丛的跟前是一张供桌，供桌的跟前而是由大小不一，形状不一的石块组成的阶梯。显然，这尊佛像是被供奉过的，受过香火的。
既然是被供奉过的，受过香火的，只要她跪在他的佛像面前诚心祈求，他自然能够听见。
于是，苏魅骨是踉踉跄跄地走到供桌前跪了下去，对着戒空的佛像说：“师叔，释魅从来都不觉得跟释魅抢男人的女人都该死，释魅跟猫十是有一些过节，但也从未想过要她死。今天早上的事绝非释魅所愿，释魅很有可能是……不小心吃了什么旺火的东西，才会导致理智失控。求师叔原谅，求师叔原谅！”
苏魅骨在戒空的佛像前一跪便是三天，来这尊佛像前烧香求事的凡人不多，三天就来了三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