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妖族,花都,皇脉宫殿,首领房间内。
花茎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她身穿黑色一字肩修身长裙外加一件长袖外套配黑色裸靴,(妖汝说很好看,并且让她尝试这类风格的还送了好多衣服给她)优雅地翘着二郎腿坐在客厅的松软长沙发上,左手随意地搭在了腿上,右手拿起了外白内紫的精致茶杯抿了一口,左面的小沙发上是变化妖族的首领花蕊,面前的62寸大屏电视正黑着屏,却放着乐调舒适宜人的小曲。
“这次,是什么身份来的?”花蕊垂眸一只手轻轻支着脸颊说道,眼里和花茎一样毫无波澜。花茎听了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同样谈定地抿着红茶,然后问她:“你以为是什么身份。”
“母亲,”花蕊抬起眼皮看着她,粉嫩柔软的嘴唇轻启,“亦或是敌人。”
花茎并不否认,也不承认,闭着眼睛继续喝茶。
“那么都有了。”花蕊说着,忽然,门外轻轻敲了三下门,便走进来以为身穿燕尾服的男管家,左眼上架着一副圆圆的轻薄镜片,他敲完便打开了房间门,双手恭恭敬敬抬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就走了进来,然后弯腰交给了花蕊,花蕊一点头,那位管家便微微鞠了一躬便离开了。
花茎依旧在无声无息地喝着红茶,仿佛她来这里并不是有什么要事的,只是来喝茶的而已。
“我还可以问你些其他的事情吗?”花蕊将笔记本电脑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但是眼睛看屏幕的表情十分认真,不知是因为屏幕内的内容还是因为那句小心翼翼带着一丝恭敬的问句。
花茎听了后又抿了一口红茶,然后说道:“可以。”
“我的父亲是谁?”这两个字一出来花蕊就问了,眼睛虽然还是在盯着屏幕不敢去看花茎,但是眼里面隐隐藏着期待和对答案的渴望。
“你没有父亲。”花茎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那我是怎么来的?”花蕊又问。
“捡的。”花茎回答地一本正经。
花蕊抬眸起来,眼里充裕着不满和不信,表示自己被敷衍了,她反驳道:“你觉得我信吗?”
“你为什么不信?”花茎反问。
“因为我俩长得像,也因为,我体内有两个人的基因。”这时候,花蕊将电脑放在了茶几上转了一圈,将屏幕面对花茎,说道,“你究竟还有什么是瞒着我的?”
花茎端着茶杯的手一顿,随即眼睛不由自主地看着电脑屏幕。纪元之乱那个时候完全没有科技能够验证人们的血缘关系以及身体上能够验证身份的信息,所以魔妖士们的身份都是在被封入鲲塔之后科学技术追上来的时候才得以将指纹或者是身体血型身份什么的全部录入进世界档案,包括每一位人民,然而这些档案都是保密的,从而保证了世界上每一个人的隐私。
花蕊电脑屏幕里面的医学报告上面显示她的体内基因是有着两个人结合的,但是上面却显示并不是由正常胚胎来养成生长(这在这个世界并不是什么稀奇的,有的人甚至能从蛋里面出来,有的是从动物当中修炼而进化来的,还有的是直接由植物生根发芽然后依靠灵力而修成人形的),花茎和花蕊真身都是变化妖族皇脉专有真身--吞天妖兰,所化成的人形。
变化妖族的繁殖方式非常奇特,除了雌雄交配方法,其长辈可以将自己的力量和血肉从身体和灵魂里面分离出来化成真身,精心照顾之后再运用一部分的精神力以及力量将其化作人身,成为婴孩,而花蕊显然就是这么来的,这种方式除了不会修炼的人族,基本上其他种族的少部分人们都运用这种方法来繁衍后代,但是上面却显示花蕊的身体里面的基因除了花茎的,还有另一个人的,而且绝对是个人族,但是档案里面却完全没有所匹配的任何人员,这么说是纪元之时或者是纪元之前的人,而且这个人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花茎看着这份档案,眼里面的神色非常复杂,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但花蕊却能够看到那掩盖不住的悲伤,难道是因为看到了这份报告上面的内容吗?
只见花茎端着茶杯的左手微微有些颤抖,似是在极力忍耐和克制什么,指尖因为捏住茶柄太用力而泛白了,但是花茎却控制住了没有将茶柄捏碎。
“所以我那位已故的‘父亲’,究竟是谁?”花蕊不顾花茎此时忽然剧烈起来的反应,她只是想知道真相。
花茎深深呼吸着,将茶杯放下了,花蕊能够感受得到她压下了心里面什么冲动,然后睁开眼睛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她:“我说了,你,没有父亲。”花蕊听了后立马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却又满脸怒容和悲伤地看着花茎。
你,没有父亲。
她还是不告诉她,究竟是为什么?难道作为一个女儿,连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都没有能够知道的资格吗?
是这位“父亲”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让母亲恨他吗?还是说“父亲”的身份过于特殊了?不能被花蕊知晓吗?还是说花蕊的出生只是一个,意外?那为什么母亲又要在被关入鲲塔之前将年幼的她交给变化妖族最后衷心的老仆抚养呢?
母亲是位魔妖士,她不能阻止她去选择,即使有一天母女两人要兵刃相向,但花蕊心里有数,她绝对会避免母女二人正面的对抗。
等等,魔妖士?
据花蕊所知,母亲除了和魔妖士那些人,前任魔妖女泠月和现任魔妖女是认识的以外,根本不认识除她和年事已高的老仆其他人了,难道说就在魔妖士那一队里面了?可是魔妖这一方的名单里面人族的也就只有魔妖女泠月和现任魔妖士茉晏清了,而现任魔妖女现在连身份都不知道,难道......
这位“父亲”根本不是父亲,而是另一个“母亲”?
(稍安勿躁,世界上用力量繁殖后代的异性和同性都是可以的,花蕊能够想到这里接受能力已经很不错了。)
“她是......”花蕊瞪大了眼睛看着闭着眼睛调息的花茎,一字一句地问道,“女的?”
“嘭----”
下一刻,变化妖族皇脉宫殿接近一半的宫殿都被一连串的轰鸣巨响给毁得粉身碎骨。
接着,当天便传出了消息,变化妖族首领失踪,举国上下都陷入了混乱。
人族南方某处偏僻的山林里面,坐落着一处贫困偏僻却又宁静的小村子,而村子后方那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山腰处有一座别致的宅邸,这座宅院由四面围至正方形,中间是一座朴素的木亭子,亭子四面小路蜿蜒至四方房屋,有一条直通大门,房屋外围是由篱笆制成的木门包围着的,篱笆下面种着一小片菜园,通向大门的小路是大小不一的石块铺制而成,两边便是低矮的草地,整个宅邸显得并不奢华甚至有些简约朴素,但是颇有些清新的舒适感和隐世的气氛,想想房屋的主人一定是一位喜宁静的隐世人物。
茉晏荣照旧一袭白衣白袍白布鞋,墨色及腰的长发在这微微的春风里面掀起了几缕,给她平添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白纱包裹着双目的面容下平静似水,她坐于亭中的石桌石凳之上,桌上立着茶嘴微微冒着屡屡热气的茶壶以及早已倒满散着寥寥茶香的茶杯,她的手轻轻端起了茶杯,一手作底,轻轻一吹,便稍抿一口细细品味,微微苦涩里面充裕于口中的便是春色盎然的茶香。
“铃铃--铃铃铃--”
茉晏荣品茶之际,忽听几声轻铃微响,这铃铛无论过了多久她都熟悉不已,因为是她送予那个人的。
她并没有作出反应,反而等抿完这一口才放下茶杯,而对面的人早已喝完那一杯,将茶杯撰在手中细细摩擦着,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音,只听面前声音如同银铃一般娇俏的少女说道:“高人好兴致。”
“你还没死。”茉晏荣不紧不慢地接话道。茉晏清听了后轻声笑了笑:“师傅就不能判徒儿些好的?”
“你我二人早已不是师徒,从你入邪魔歪道以来便是如此。”茉晏荣“哐”地一声放下了茶杯,沉沉说道,茉晏清的笑容微微淡了下来,然后她沉默了一下,忽然间起身拉起茉晏荣的右手,另外一只手撑在石桌上,她将茉晏荣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触碰到了她围在双眼的黑纱上,茉晏荣的神色冷了下来,抽回了手,茉晏清丝毫不觉得尴尬,又朝着茉晏荣走去,依然用一只手倚着石桌,微微低头弯腰着,用另一只手轻柔地抚起她的发丝,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是啊,我也不想和你做师徒,只是,师傅您老人家明明知道徒儿的心意,却又装作不知,是何用意?”茉晏清的声音缠绕在茉晏荣的耳畔处,还有温热的气息略过她的皮肤,让茉晏荣感觉有些酥酥麻麻的,她立刻推开了茉晏清,皱着眉头喊道:“大逆不道,你究竟什么目的!”
“我什么目的?”这时候,被推开的茉晏清表情却忽然间狠戾了起来,脸上却还在笑着,看起来阴狠而可怕,她露出了洁白的小虎牙,恶狠狠的问道:“师傅的双眼,快好了吧?对了,师伯怎么样了?”
茉晏荣明显一顿,僵住了,一时间脸色竟变得苍白无比。
“我可是听闻师伯为了你放弃了千年的寿命,只为了保你千年平安,如今你居然还在悠闲地品着茶?”茉晏清不依不饶地说道,一字一句都如同锋利的刀子一般狠狠地割着茉晏荣的心,“是啊,如今你现在成了世人所恭敬所崇拜的人族高人,纪元的大英雄,可谁又能知道,你茉晏荣只不过是一个懦夫,依靠师兄的全部来得到那一世平安,苟活于世,连自己师傅师娘的遗愿都没有完成反而还在这舒适的庭院里面喝着茶?”
“世人若是知道了,又会怎么想?”茉晏清说一句便接近茉晏荣一步,茉晏荣被逼的节节后退,直到重重地撞在了亭子的柱子上,“师傅,您发什么抖呢?您不是喜欢隐居于山林的大隐士吗?您不是从来都很坚持自己的道得吗?如今您的道找到了吗?您的道实现了吗?”
“我......”茉晏清的身形微微颤抖着,她的呼吸完全紊乱了,她痛苦地捂住了脸,血流满面,白纱被刺眼的鲜血不断地侵蚀着,然后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沾染了白衣,显得触目惊心,然后茉晏荣失去了重心,忽然倒了下去。
茉晏清听到了声响以及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皱起了眉头,蹲了下来查看,结果从她的脸上摸了满手粘稠又温润的液体,顿时大惊失色,将茉晏荣打横抱起,急急忙忙地冲进了一扇门内。
------------
梨花树下落满了花瓣,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梨花清香,小小的茉晏荣仰起头来看着那即使坐着也比她高出好多的大师兄,笑着问他:“师兄师兄,你的道是什么啊?师兄的道找到了吗?”
“师兄的道啊......”大师兄季晏秋看着远方,忽然间起身朝着悬崖边走去,在崖边站定,指着下方的万剑山庄,转过身来朝着茉晏荣笑着说道,“师兄的道便是保卫咱们宗门,只要宗门平安,我的道便得以完成!”
“哇啊,师兄好厉害那我的道又是什么呢?”小茉晏荣问道。
这时候季晏秋大笑了起来,说道:“师傅说,每个人的人生不同,所走之路不同,所寻之道也不同,也因道不同而不相为谋,所以,等你长大了,自会寻到你所求的道的!”
画面一转,又是一副场景,简陋的屋舍内,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年轻而充满朝气的大师兄了,现已剃头出家,成为了闻名江湖却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年长主持。
她笑道:“没想到出名江湖的年长主持,竟是故人。”
面前的人默念佛经,没有回答,茉晏荣依旧说道:“受人之托来回答你的问题,请问主持所问何事?”
季晏秋依旧没有回答,两人就这么相对坐了很久,他才缓缓问道:“可是前主持?”
“你的聪明还是没变。”
“阿弥陀佛,若我问了,又有何用?”季晏秋双手合十,缓缓说道,“你的性格我又何尝不了解。那孩子你明明知道是你命中之劫,却仍将她抚养成人,直至你离去?”
茉晏荣听了泛起了苦笑,心中酸楚,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她只能回答:“事已至此,后悔无用。”
那天她是离开了的,但那天并不是二人的最后一次见面
最后一次见到师兄的时候,她第二次瞎了双眼,被伤及修为,罪魁祸首是这位她一手带大的徒弟,但是她却接到了寺里面的小和尚的央求,说主持在神的面前跪了三天三夜,只为换她千年平安,神答应了,主持回了房间闭门谢客怎么喊都喊不出来。
那是她人生第二次最惊慌失措的时候,第一次是因为宗门被灭,第二次是因为师兄的蠢事。
她带着伤踏着轻功赶向了寺庙,但是已经晚了。
寺内的年长主持,一夜之间苍老而去,变成了真正的年长主持。
最后一天,他本想一人静静的迎接死亡的到来,却不想被她找到。
届时她眉眼依旧,他却苍老如斯。
她曾问他为何要如此作为,他却用苍老嘶哑的声音轻轻回答:“这最后的道,只是希望你平安就好,你要好好活下去。”
“师兄......”
“生死有命......”
那曾是她,最后一位能在世间用尽生命护着她的师兄。
------------
茉晏荣醒了过来,眼睛一阵一阵地刺痛,眼前还是一片黑暗,但是屋子里面弥漫着一些药物的苦涩和银铃的声音,她开口第一句便堵了茉晏清:“你怎么还没走。”
“师傅真是没良心,明明旧伤复发了还是我给你上了药抑制住的呢。”茉晏清一副委屈的模样坐在床边,表示非常伤心。
茉晏荣撇过头去,即使她看不见但还是不想面对这个不讲道理的顽徒,她问:“你到这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想你了呗~”茉晏清笑嘻嘻回答,“反正我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呢,师傅不会介意吧?”
介意?她介意了有用么?
茉晏荣气不打一处来,不想和她扯没用的,只想静静地待一会,于是便扭过头去,假装睡着了。
她当然也看不见茉晏清脸上忽然闪过的落寞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