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岐堇国京都汴城,无尘府。
入了夜,纵然是初秋,但风依旧是带着些凉意的,就连悬挂在高空明亮皎洁的月色都显得像是冰冷的水,充满了无尽凉意。
无尘府后宅,主卧室。
晚膳后颜萱将三个孩子和白泽及朱雀重新送回手环的附带空间里,又带着司马焱羽捏了诀在乾坤袋的空间里泡了温泉,这会儿正在房间里闲聊。
“你之前不是说你安排了小范围的战争,为了什么?”司马焱羽闲适地仅着了一件里衣斜靠在床栏上,望着远处停在琴床前的爱人。
琴架上放着的是她前些年自己斫制的另一张古琴,制式类似伏羲琴,然,这张琴所用的桐木是曾经她涅槃用过的那棵梧桐的桐木,而且这张琴的弦也是顶级的冰蚕丝,就如同琴身本身的桐木一样都是最顶级的。
当然,这张琴一切都是顶配,比之送给凤郗颜的惜爱更珍贵,而其名曰:惜情,顾名思义珍惜一切感情,也有珍贵的感情之意。
坐在琴床前的椅子上,一双玉手轻拂琴身,神色温柔且深情,嗓音也如同潺潺流水,“不愿染是与非/但却事与愿违/只想余心无悔/奈何身居高位/清酒一盏香茶一杯/回忆惹得泪珠儿垂
时光随流水/奈何旧日去不回/尽言问心无愧/昨日白衫已去浸染乌黑/茶自饮酒独醉/他日梦醒两眼双泪垂
说好双宿双飞/你却留我一人独自面对/说好了一生只为我画眉/怎料转身你却为她装了凤冠霞帔/酒入愁肠口中却苦涩难回味
说好双宿双飞/你却浮华尽散做了别人的谁/说好了一生只为我画眉/怎料彼岸花开荼靡已枯萎/酒入愁肠往事终究痛彻心扉”。
琴音凄迷,叮咚回响,曲终人未散。
“这是什么曲子?”听了歌司马焱羽瞬间心头涨满了酸楚与疼痛。
颜萱自琴床转身,却并未离座,只是随手召来一杯清茶,嗅着茶香,缓了口气道:“是我自己闲来无事写的曲子,应该适合曾经的卿惢和墨暄,亦合适给阿紫和小轻舞。”
“你也说了是曾经,也就是他们都没确定要在一起时写给他们的,那后来你撮合成功的曲子有没有?换一种甜宠风格的,这个太沉重了”司马焱羽给出如此的评论。
听到他这么说颜萱抿了一口茶,然后自喉间发出一声轻笑,“曲子自然是有,而且不止一首啊,从相遇到相知,后面有重生与再遇,再来才是这个错过,接着是相伴,然后是相许,最后当然是相携永恒。”她把他们之间的故事划分成几部分,然后又给每一部分谱了曲也填了词,使之完整。
七个故事,七种不同的情景和旋律,虽然最终是个完美又甜蜜的结局,可中间过程却极尽虐心,几乎是竭尽所能的把痛苦与纠结展现的淋漓尽致。
“为了缓解你的心情,我换一首,但不是最后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而是刚开始,也就是司乐吟拜师的时候,怎么样?”那是个欢乐的过程,绝对能缓解此时压抑的心情。
司马焱羽点点头,脸上总算有了一点笑意,只听耳边再次传来铮铮琴音,而后是婉转轻扬的歌声,“那年冬天/我踏上巍峨的高山/脚边是一望无际云海绵延/那年冬天/我与你山顶初见/终能一睹战神的容颜
那时初见/我说你是一个小白脸/风采卓然却提不起那轩辕剑/人说拜师我却不愿/最终却有幸得赠法器宝扇
那时初见/你似公子如玉风度翩翩/我却傻傻以为是小白脸/人说拜师我却不愿/却不懂你苦心盘算
拜师万年/你纵我、宠我潇洒于天地间/我亦每日送上一株桃花在你房间/拜师万年/总在夙夜难寐时伴着琴音入眠/却不知你日夜反侧辗转
拜师万年/我的劫和我的难/却都是你来承担/水牢一晚/一眼万年/却不知已将你放心间
拜师万年/我的劫和我的难/却都是你来承担/鬼族几天/看你飒爽英姿/手中提着轩辕剑
拜师万年/我的劫和我的难/却都是你来承担/天雷劫难/看着你血染一片/明知心痛枉然/却痛彻心扉/不知今夕何夕明年是何年”。
乐声,止。歌声,歇。
一切看似恢复了平静,然事实似乎并非如想的一样。
“你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抚琴而歌不难,难的是做出符合琴韵和情境的词来配这样的曲……”此刻的司马是由心底里对颜萱产生了一种敬佩之意。
面对这样的她,他很好奇,想知道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厅堂入得,庙堂坐得,厨房进得,江湖亦处得……似乎自己能想到的她都会,关键不是会,而是无一不精。
寻常来说都是一专多能,虽然技多不压身,但都是贪多不精,只能保证某一样技能让人惊叹,而颜萱呢?很显然,常规的定律用在她身上并不合适,首先,她并非常人,作为神,自然能常人所不能;其次,‘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的道理摆在那里,只不过她的师父是天道啊,师父非寻常,做徒弟的不能青出于蓝胜于蓝,但至少也不能丢了师父的脸。
“这有何难。”听听这语气多傲娇,不难也只是对你而言。
的确是对她而言不难,颜萱摇摇头,仔细琢磨了一下,自己有颜熙哥哥,很多东西又触类旁通,学习能力强且有一个愿意不遗余力教导自己的师父,还有什么能是不会的?再者这琴啊,不论是斫琴,或者是琴技和琴艺,当初天道授业时原本就是以天地规则为基础,其他一切为辅助的,有了这规则自然其他的就能一通百通了。所以说,到底她还是天地之间的独一份儿吧,这才是真正的天的宠儿,天之骄女。
不过这本来就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事儿,如果她自己不好好努力,即使有一把好牌也能毁了,所以才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不过是道理谁都懂,却不是人人能做到罢了。
月上中空。
颜萱一双明眸浅浅淡淡地望向窗外的月色,朦朦胧胧之中有带着一些皎洁,让人有一种不畏浮云遮望眼的感觉。
收回视线,她又抿了几口杯中的茶,然后再次将手轻轻地按在琴弦上,随后是袅袅仙音飘荡,“我愿追寻追寻/从严寒酷暑到深秋孟春/我非孤魂孤魂/踏遍万里征程只为一人沉沦
谁用爱把谁围困/谁让谁的执念溃不成军/谁有是谁的一眼万年/谁是谁的沧海一瞬/谁说爱神的箭不准/却不偏不倚射中我的心
我有相思寸寸/将心燃烧殆尽/独留一缕孤魂/生生世世把你追寻/所有直言不讳皆是谬论
谁用爱把谁围困/谁让谁的执念溃不成军/谁有是谁的一眼万年/谁是谁的沧海一瞬/谁说爱神的箭不准/却不偏不倚射中我的心
我的目光逡巡/心中有苦自己吞/我的泪眼氤氲/你却不懂我并非不关心/只是爱得深沉
谁用爱把谁围困/谁让谁的执念溃不成军/谁是谁的一眼万年/谁是谁的沧海一瞬/谁说爱神的箭不准/却不偏不倚射中我的心
余生困顿困顿/爱画地为牢自此关闭心门/重生只求再见/醒来却是迟来晚归只余悔恨
谁用爱把谁围困/谁让谁的执念溃不成军/谁是谁的一眼万年/谁是谁的沧海一瞬/谁说爱神的箭不准/却不偏不倚射中我的心
我心不愿不愿/爱恨空余下执念/再见争不若不见/就将美好留在心间/也好过山高水长/却无法执手与你相伴流年
谁用爱把谁围困/谁让谁的执念溃不成军/谁有是谁的一眼万年/谁是谁的沧海一瞬/谁说爱神的箭不准/却不偏不倚射中我的心”。
这已是第三首了,此曲名为《浮生散,情缘浅》,前面的曲子分别名为《人生初相见》和《过错与错过》。
歌声中的情感被颜萱处理的十分细腻,能够让人自行勾勒出一副完整的画面,听着歌感同身受,看着画,则一样能身临其境。
所谓的能力者绝对是指她这样的,这不是就连司马焱羽这样有备而来的都完全愣住了,久久不知作何反应。“小羽,怎么了啊,快快魂归来兮。”她一个闪身到了床前,坐在他身边,一边挥手一边念叨着。
回神倒是回神了,但是他的反应却有些过于激动了,像是受了刺激,一把抱住了面前的人儿,下颚抵在肩窝里,语气低迷,脸色亦煞白煞白的,“翎。我的心口好难受,怎么办?”
“是心疼吧,傻瓜。这些都过去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然后语调轻快地劝说,“别为了过去的事折磨自己,放轻松吧。”
随手将琴床上的那张惜情收起来,再把琴床也收进了乾坤袋,和衣躺下,“别想了想不通而且还觉得心里不舒服,就忘掉吧。”
“嗯,我们睡吧,也挺晚的了。”司马焱羽也觉得她的话有道理,于是决定还是睡觉吧。
颜萱抱着他躺下,这次却是缩在他怀里,难得像个小女人了,这样才对,适当的放下那些不得不端着的外在形象,在爱的人面前,你可以随心,根本不用端着,让自己那么累干嘛呢?
这一夜,窗外风清云也淡,就连月亮似乎也为了不扰人清梦躲进了那淡淡的流云中。
夜深风凉云被暖。
梦中,颜萱似乎又回到了曾经跟着颜熙控主学习的日子。
梦中,【少女君颜萱在控主君颜熙怀中由他带着轻拂琴弦,古琴在不断地拨拢中发出叮咚之音,铮铮琴鸣。
“颜熙哥哥,这首曲子就是凡间的名曲《高山流水》吧。之前你给我讲的俞伯牙和钟子期的故事应该就是这首曲子的创作背景吧。”少女颜萱略显稚嫩的脸上带着无比认真且凝重的神色。
“是啊,这就是《高山流水》。”他握着她的小肉手,拨弄着琴弦道。
或许是终日跟在天道身边,小颜萱又天生聪慧的原因,所以学什么都很快,即便是如同乐理这般难为之事也不在话下。《高山流水》很难,但将乐理都学会了的小丫头,却是练了两遍就把曲子弹出来了……
……
几天以后的某个午后,少女蹁跹的身影立在树下,她的面前竟是一排排的梅花桩,可是小小的她也没在怕的,一个纵身就跃上去了。
按理说梅花桩是凡间武术才需要的必备辅助工具,可是小丫头不是生来的神胎么,那这东西用来做什么的?
不管是干嘛的,看着小丫头在梅花桩上的样子也是赏心悦目的,而不远处那个男人看着翻腾跳跃的少女脸上明显是带着笑意的,眼眸深处也有一闪而过的满意与赞赏的神色,毕竟她是他唯一的徒弟嘛。
“小丫头越来越有模有样了,不错,进行下一项练习。”男人说着一挥手梅花桩凭空消失,换成了木人桩,这是从脚下功夫换成手上功夫了嘛?
小颜萱显然也没在怕的,架势摆好,几次深呼吸之后,空气中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砰砰砰’的声音,那是赤手击打木人桩打出来的。随着她的动作越来越快,空气里的爆裂声也越来越大,频率也越来越快,最后停下的时候看着你让你心里不是非常有底。
不过颜萱不会让人失望的。
果然,一个时辰之后,木人桩训练也结束了,而她也在循序渐进的过程中,慢慢地找到了规律,并根据规律来让自己学有所成的同时可以分神去做别的。
“颜熙哥哥,你感觉怎么样?”她不是求夸奖,只是单纯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