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检报告表明,林莎和钱金翔死于十四日凌晨一点前后。我继父在钱金翔的箱子里翻出一张存折,不小的数目,他动了心。由于存折一定要在开户点取款,五个小时后我继父搭上了去松原的客车。在松原的银行职员李文娟后来对李警官交代,十四日上午九点半她在窗口等下一位客人,有人从窗口递进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全取出来”。她开始还以为碰上了劫匪,准备弯腰取抽屉里的家伙。后半句她忍住没说,她早就把电棍和小刀藏在柜子里,银行枯燥的三年里她一直幻想能碰上一次抢银行,由她见义勇为制服歹徒。她觉得那才是改变她命运的唯一可能。
这时外面的客人又从窗口推进来一张存折,冲她点点头。那就不是了,抢匪都是要现金,不可能强迫划账。她有些失望,打开存折,户名上显示这人叫钱金翔。在电脑输入账号后问他准备怎么办。客人没理他。她敲窗户,又问了一遍。那个人明白是在叫他,眨眨眼睛指着“全取出来”那四个字。哦,这是个聋哑人。
这也挺新鲜,虽然没抢银行那么刺激,不过晚饭也能跟闺密聊一聊。她们四个姐妹,她觉得自己的工作是最乏味的。她习惯性说句“身份证”,想一想把这三个字写纸上给他。电脑显示共有一百二十万的存款。她那时还倒吸了一口气,真是人不可貌相,聋哑人还这么有钱。她看看存折本颜色,对比下开户日期,按照惯例她要给一个口头提醒。今天不行,长长的一句话她得写纸上:“定期存折,现在提出来会损失利息。”
于勒重重点头,又指了两下“全取出来”。存折取款没有最高限额,也无需预约。李文娟把钱金翔的身份信息一一敲进去,之后她又核对一次身份证。不对了,她连忙指指他,又指指身份证上的照片,不停地摇手。那个人明白了,从口袋掏出第二张身份证,这次照片是他,原来他叫于勒。李文娟输入代取款人身份信息,心想换平常这种情况,可以边打字边问,钱金翔是你什么人啊,这么一大笔钱可不是小数目啊。那边都会笑着回答“朋友、家人或是领导”什么的,反正没有回答“仇人”的。把钱推出窗口她犹豫要不要写下这些话问问,有什么用呢,难道他还真会说钱金翔是我刚杀的仇人吗?
虽然一辈子没希望赚到那么多钱,但她还是清楚一百万是三十五公斤,一百二十万,她转着眼珠换算,八十四斤。她目送于勒把钱背出银行。然后一上午她都被这个念头缠绕,总觉得怪怪的,可能就因为他是哑巴的缘故吧。但是换个角度想,一百多万让人代领就很常见吗?找哑巴领就更绝无仅有了。再说呢,就差两个月十年到期,什么急事至于破了定期取出来啊?而且,还是从长春跑过来!
她真是没事干了,整个午休她都盯着于勒的身份信息琢磨这件事。她从垃圾桶把揉成团的纸条翻出来展开,就那四个字:全取出来。啥线索也没有。她翻背面看看,一张撕掉一半的机票,没什么有用的信息,能看到的就是“14th, Apr”和“Lin Sha”。后一个是人名,不是Yu Le,也不是Qian Jinxiang;头一个是日期,四月十四日,不至于巧到是去年今日,那一定是今天。
午休时间大把,她得细细捋一捋,一个哑巴,长春人,跑松原来替别人取钱,一百二十万,破了十年的定期,不怕损失几十万利息,还作废一张机票,Lin Sha今天没走成。不可能,这么多反常,不会全凑到一个事上。她把身份信息打印出来,带上纸条,她得去找经理谈谈,要是经理这次还觉得她妄想狂神经质的话,那她就把警察叫过来,怀疑那么多次,她肯定可以对一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