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章回小说》2018年第01期
栏目:人生百味
故事回溯到十年前的2006年6月21日。
这天一大早,天气极好,风轻云淡,朝霞满天。在湖北通城县通达物流公司货运中心的货场上,五十岁的货运司机张秋生站在他的东风牌大货车前,望着天边白絮般的云朵,古铜色的脸上露出孩童般的微笑,霞光在他的身上撒了一层耀眼的金辉。
张师傅个子不高,满脸皱纹,像个老农民。他是公司里的老员工,为人热情友善,工作细心勤恳,开车几十年从没出过交通事故,年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
今天,张师傅接单前往湖南醴陵市送货。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口里哼着花鼓小调,腰一猫钻进驾驶室,发动了引擎。车子轻盈地驶出货场,驶上省道。
这是他第一次跑湖南醴陵,路况不熟,所以车开得很慢。直到近晌午时,他才到达目的地。
卸完货,他匆匆吃了一碗当地有名的肺片米粉,便来到陶瓷市场转悠。醴陵是有名的陶瓷之乡,他想顺便带点瓷器回湖北老家。可他转了半天,也没选到自己中意的瓷器。转来转去,最后竟转到了一家卖棺材的店铺门口。他觉得有点儿晦气,正欲离开,突然想起家里风烛残年、病卧在床的八旬老父亲。医生多次嘱咐他,老人冠心病很严重,无特效药可治,人说走就走,要他思想上有个准备。于是,他决定挑一副好棺材带回去给老人备着。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他将一副琉璃瓦棺买下。店里的伙计帮忙将瓦棺抬上他的货车。随后,他又买了一些当地的土特产。
有道是“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此时,天下起了毛毛细雨,车厢是敞开的,来的时候天气好,也没带雨蓬布。他问店老板有没有旧棉布,能不能将瓦棺包裹一下,以免雨水淋湿。店老板呵呵一笑,说:“这是琉璃瓦棺材,不怕雨淋。再说,雨水把瓦棺上的灰尘冲刷掉,更显得锃亮好看,回去都不用擦洗了。”张秋生觉得有道理,就上了车,冒着蒙蒙细雨开车返回湖北。
车子途经浏阳市金刚镇时,雨越下越大,还刮起了风,视线有点儿模糊。他心里骂了句娘,心想真是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他只好减慢车速,谨慎驾驶。这时,他发现路边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小伙子,拼命挥手拦他的车。小伙子没带雨具,全身上下已经被雨水淋了个透湿。看到有人求助,平时就乐于助人的张秋生师傅立即轻点刹车,将车停下。小伙子跑过来拉开车门,说:“师傅,我到浏阳市,天突然下雨,没带雨伞,谢谢你带我一程。”说着就要钻进驾驶室。张师傅见他全身水淋淋的,会把坐椅洇湿,而且坐椅上还放着刚买的土特产呢,就示意他坐到后面车厢里去。小伙子虽说有点儿不情愿,但毕竟人家好心让他搭了顺风车,便点点头,关上车门,爬上了车后厢。
这小伙子叫许军,在浏阳市一家建筑公司的商厦工地做钢筋工。别看他是做体力活的民工,但模样儿帅气,五官精致,面色白净,有点像那个演电视剧的钟汉良。昨天父亲打电话给他说母亲心脏病复发,要他买些复方丹参片、救心丸之类的药送回去。他在家住了一晚,今天回城时在路边等长途公交车,却久等不来。急着要赶回工地的他便边走边等顺风车,谁料天突然下起雨来,只好拦住张师傅的车。
雨下得大,车厢内又没有雨篷布,许军只好脱下上衣盖在头顶上。这时,他看见车厢内放着一副崭新的琉璃瓦棺材,心中一喜,顿时有了主意。他将瓦棺盖移开一道口子,弯腰弓背地钻了进去,躺到棺材里,再从里面用力将瓦棺盖一点点移动盖上,只留一点点隙缝透气。“这下不怕雨淋了,还能睡个觉。”小伙子寻思自己运气好,遇上了一个好心师傅,车厢里还有一副能避风躲雨的棺材。
车子一路颠簸摇晃,许军躺在舒适的棺材内,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