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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994年5月6日中午,四川省内江市市中心最热闹繁华的街心公园一带,游人如织,车水马龙。突然枪声大作,人们还没有搞清怎么回事,只见一旁的“金傣王俱乐部”里冲出两帮全副武装的步徒,且战且走靠近街心公园。有人看出了这是内江三大黑社会势力中两大黑势力伪火并,顿时人们四散狂奔逃命,满街惊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数分钟之内,街心公园二带成千上万的人跑了个精光,只留下满地鞋子、皮鞋跟,以及食品、玩具等。

内江当时有三大黑势力:陈树明黑团伙,王建宾黑团伙,孙涛黑团伙,势均力敌、并驾齐驱。今天火并的是陈树明黑帮和孙涛黑帮,事因出在争夺成渝高速公路内江某段的招标承包上。

成渝高速公路的修建当时在全国十分引人瞩目,它不但是大西南的第一条高速公路,而且还是肥得流油的一项特大工程。当时川渝承包工程体制极其混乱,许多标志性建筑、技术要求极高的建设项目,被既没有大型设备又没有技术力量的私人包工头承包的不计其数,有些农村的包工头,手下只有几个土瓦匠,就能承包到造价数千万元的大工程。当时,两地还公开流行介绍一个工程给介绍人整个工程投资的百分之二至五回扣的做法。能揽到一项工程,就能一夜间成为百万富翁、千万富翁。成渝高速公路其中有150公里左右在内江辖区内,这段公路投资数亿元人民币,只要中标然后再转包给他人,仅回扣就可以吃进数百万。作为内江黑势力龙头大哥的三个黑帮,都想染指这段工程大捞一把。但其中油水最肥的一段高速路段却被当地一个乡建筑队“中标”揽去。内江的这三个黑帮组织虽然想尽了办法却没有争取到这段工程。乡建筑队老板放出风声,他为争取到这段路面的修筑承包权,出了许多“血”,死也不会让给别人。陈树明黑帮和孙涛黑帮恼羞成怒,联合起来带领手下兄弟闯到乡建筑队,威胁他们一定要让出这段路面的修造承包权。

老板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没有与陈树明、孙涛打过照面,但闻其恶名如雷贯耳。见内江两大黑势力的大哥找上门来,老板赶紧躲了起来,让乡建筑队负责工程技术的两名技术员与陈树明等人交涉。

这两名技术人员是乡建筑队临时从外地聘来的,两个年轻的书呆子不知这批黑恶分子的厉害,开口顶撞了几句。陈树明和孙涛大怒,示意手下将两人一顿拳打脚踢,直到倒在地上不动了才停手。陈树明让人用冷水将他们泼醒,逼迫他们代表老板签订工程转包合同。两名书呆子倒也有些骨气,怒目瞪着陈树明、孙涛一言不发。陈树明、孙涛两个黑道枭雄在内江地面向来说一不二,这次居然有人敢不听话,敢向他们瞪眼。勃然大怒,两人从腰间拔出五四式手枪向倒地的两名年轻技术员连开数枪,残忍地将两人活生生的当众枪杀。两个黑帮的喽罗们也大打出手,将建筑队办公小楼砸个稀巴烂,并进行大搜查,将建筑队来不及跑走的所有人员集中到办公室,依次让他们写下认罪书,让他们在事先准备好的工程转包协议书上签字画押。这些人哪敢违抗,连大气都不敢出,老老实实地在所谓的工程转包合同书上签了字。喽罗们文砸开保险柜找出建筑队的公章盖上。这帮小喽罗还乘机将保险柜中的一些现金卷走。临走时,孙涛留下警告书,警告老板如果到处活动仍存脊取得工程承包权的念头,一定血洗他的全家,鸡犬不留。随后和陈树明率领手下浩浩荡荡扬长而去。

建筑队老板下了。血本倾家荡产才弄到这段公路的建筑承包权,结果不但工程被抢走,还遭到了浩劫。

抢到了生意,陈树明和孙涛之间又争得不可开交。陈树明提出给孙涛50万元人民币。让孙涛退出项目。孙涛怒目对陈树明说:“你退出,我给你80万。”两人争得筋胀脖粗,险些掏枪决斗。最后,双方约定5月6日。中午12点在内江最豪华的金傣王俱乐部谈判。

5月6日,集娱乐饮食一体的金傣王俱乐部停止营业一天,老板动员全体员工为双方谈判腾出场地,老板准备了最豪华的酒席,还从全市挑选来一批美少女专门伺候。金傣王俱乐部老板不愿放过这次讨好内江两大黑恶势力的机会,竭尽全力提供最优质的全套免费服务。

陈树明和孙涛都知道这件事难以摆平,黑社会讲究的是暴力解决问题,赴约时都带了全副武装的得力兄弟随行。中午12点,在市民众目睽睽下陈树明和孙涛在各自兄弟们的前呼后拥下招摇过市,威风八面地来到金傣王俱乐部。由于双方都把这次能否独霸这项工程作为确立本帮在内江的龙头老大地位的前哨战,谈判一开始就充满了硝烟味。陈树明和孙涛各不相让,谈判桌上没有外交辞令,只有赤裸裸的血腥恐吓,充满死亡味的叫骂。两人带来的兄弟都是嗜血不要命的杀手,站在自己的大哥背后圆瞪怒目。谈判开始没多久就进入臭骂叫嚣状态,接着便混战成一团,不知是谁先开的枪,一下子进入枪战,双方在谈判室一阵乱枪对射,将金傣王俱乐部豪华会客室打了个千疮百孔,然后从俱乐部打到街上。街心公园上空枪弹横飞,硝烟弥漫,内江市区成了名副其实的战场。

陈树明黑帮此前因在广州倒卖火车票生意时,手下与重庆帮发生利益冲突,将重庆帮的一个小头目枪杀。为防止重庆帮报复,陈树明将几名得力的杀手派到广州坐镇,内江的力量大大减弱。这次谈判陈树明带在身边的兄弟打打杀杀的功夫明显不如孙涛帮的人。杀了一阵,陈帮有点招架不住了。孙涛见自己占了绝对上风,起了趁机将陈帮捎灭的心思,于是将陈帮的人围住,喝令手下拼死向前,务必将陈树明做(杀)了。陈树明眼见情势不妙,活着逃出也难,顿时冷汗直淌。这时,陈树明手下一名悍将大叫道:陈哥,你领兄弟们快走,我掩护你们。这名悍匪连开数枪,又掏出一颗炸弹向孙涛冲去,并引爆子炸弹。爆炸声中,悍匪当场身死,对方几名匪徒受伤,孙涛也受了轻伤。陈树明乘机冲出包围撤出了内江市区。

孙涛由手下兄弟送进内江市人民—医院治伤休养,他躺在医院,命手下赶到乡建筑队,找到老板,逼其交出了建筑队与有关单位舱正式合约,重新签订了一份工程转包协议书。接着,孙涛又通过“红道”上有关人物,完善了一应手续,“合理合法”地独霸了这一段高速公路修筑承包权。

在内江街心花园火并中,陈树明黑帮损失惨重,掩护陈树明与手下撤退的那名兄弟当场丧身,干将陈兵的手被炸断,还有数名兄弟身受重伤,陈树明、狼狈而逃捡回一条命,一时陈树明黑帮内部士气低落。更让陈树明受不了的是内江高速公路修筑工程被孙涛独霸,这意味着陈树明黑帮根本不是孙涛黑帮的对手。陈树明怎咽得下这口气,他要召回在广州的兄弟与孙涛黑帮决一高低。陈树明手下的一名兄弟建议,与其召回广州兄弟,不如暗中对孙涛下手做了他,来得更为省事。陈树明决定采用这位兄弟的办法,用暗杀来除掉孙涛。但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兄弟回来一说孙涛住院情况,陈树明顿时泄了气。原来孙涛住在市人民医院外科大楼,两边楼梯口日夜有手下看守,楼道里更有得力兄弟24小时武装巡视,任何闲杂人员、可疑人物靠近都将格杀无论。孙涛本身枪不离手,连医务人员进入孙涛特护病房也有手下先行检查,陪同进入。陈树明现有人手以及在身边几名兄弟的功夫,都不是孙涛几名贴身护卫的对手,陈树明只得放弃了暗杀孙涛的打算。

再说与陈树明、孙涛齐名的内江黑社会大哥还有王建宾。王建宾这次没有参与陈、孙争夺内江高速公路工程之战,并不是不想染指这块肥肉,而是另有打算。

在三名内江黑社会大哥中,论凶悍首推王建宾。王建宾是内江市东兴区郭白镇人, 1970年生,虽然身高只有1米63,但体格健壮,异常凶残狡猾,外号叫王六。在王建宾的犯罪档案中,绑架杀人、敲诈勒索、强奸妇女、欺行霸市、吃喝嫖赌,无所不为,无恶不作。在人们注意王建宾凶残的一面时,往往忽略了他阴险狡猾的一面。王建宾黑帮表面上与陈树明黑帮和孙涛黑帮并列内江三大黑势力团伙,长期相安无事,好像王建宾满足于这种局面;其实,王建宾心中早有消灭陈帮和孙帮,独霸内江的野心;俗话说一山难容两虎,何况现在有三虎。陈树明和孙涛与他在内江及周边城市抢地盘、争利益,越来越变本加厉,严重影响了王帮的发展。不除掉他们,王帮永难出头,他王建宾也永远难成说一不二的内江黑道第一人。为此王建宾做了很多准备,他暗中发展势力,从人员数量武器装备上早就超过另外两个黑帮;他暗中积聚钱财,通过一些干部子女控制了内江大部份娱乐业,掌握了多家经济实力强大的民营企业为己用,并从事其它非法买卖,隐隐然有内江第一人的气势。现在只等机会到来,马上除去陈、孙黑帮,成为内江第一人。这次四川、重庆修建解放以来西南最长的公路成渝高速公路,王建宾早就准备大干一场狠捞一把,但他按兵不动,原来有一个极大的阴谋……

王建宾料定在成渝高速公路工程上,陈树明和孙涛必定有大动作。按照目前三个黑帮的实力,王建宾认为自己的最强,但陈树明和孙涛并不知道王帮实力远胜于己,必然和他争高下。要是一对一王建宾自然谁也不怕,如果陈、孙两帮联合起来,胜负就难说了。但王建宾认定,这次高速公路工程是除掉陈帮和孙帮,形成独霸内江局面的好机会,为此,王建宾和手下得力兄弟张老五、汪卫东、罗阳等人多次商量除掉陈帮和孙帮的大计,定下了在争夺高速公路利益上按兵不动,让陈、孙两帮相争,等他们两败俱伤时再动手收拾两个对手。果然,陈帮和孙帮发生了火并,王建宾坐山观虎斗,准备坐收渔利。但事情的发展大出王建宾意外,陈树明黑帮如此不堪一击,几乎全军覆灭;而孙帮经此一战人气大升,许多单打独斗的黑道人物纷纷投到孙帮门下,眼见得孙涛越发不可一世。王建宾坐不住了,他派出手下兄弟假装慰问陈树明,探听陈树明的打算。陈树明见王建宾主动上门联络,心里有了主意,派人上门找到王建宾要求他帮助陈帮复仇除掉孙涛,代价是陈帮退出内江市区所有与王建宾黑帮利益相关的地盘,并把三个夜总会、两家饭店的“保护权”让给王建宾。这等于是陈树明自动退出内江黑势力老大地位的争夺,甘心向王建宾称臣。

王建宾轻而易举地少了一个对手,心中大喜。内江黑道上以后的利益之争主要将在他和孙涛之间展开,王建宾除掉孙涛的心情也越发迫切。此时除掉孙涛,不但可以得到陈树明主动送上的一部分利益,将陈树明在内江黑道上的声威彻底击垮,从此永无其他力量与自己竞争;同时,干掉了孙涛,牢固确立自己在内江独一无二的龙头老大的地位不说,而且由孙涛掌握控制的地盘上的经济利益全归自己所有,一年的进项少说有百把万。王建宾当下一口答应陈树明的请求,决定除去孙涛。

为了保证一战成功,王建宾决定亲自动手。他挑选了手下最凶悍的两名亲信杀手罗阳、汪卫东,准备好3支五四式军用手枪和足够的子弹,经过事前侦查,王建宾得知孙涛有每天中午在外科大楼二楼楼道上散步习惯,于5月8日中午动手袭杀孙涛。5月8日中午,王建宾带着罗阳、汪卫东二人,化装接近了外科大楼楼梯口,乘孙涛与身边侍卫在楼道边走边谈注意力不够集中时,王建宾一挥手,汪卫东、罗阳将把守在楼梯口的两名守卫用手枪柄猛击砸昏。王建宾一马当先,汪卫东、罗阳紧随其后像旋风般冲上外科大楼二楼,和孙涛面对面撞个正着。王建宾不等孙涛作出反应开枪就打,罗阳、汪卫东紧跟着一阵乱枪狂射,孙涛身中19枪当时一命呜呼。孙涛的两个贴身护卫虽然功夫出众,但事发突然,来不及作出反抗,中弹倒在了楼道上。孙涛其他在场手下见孙涛已死,知道反抗也徒然,即向王建宾缴械投降。孙帮就此作鸟兽散,此时的陈树明黑帮已一蹶不振,王建宾自然成为内江黑恶势力至高无上的龙头老大。

几天中,内江黑社会在闹市区、人民医院这些公共场所开枪杀人,猖狂至极,全市人心惶惶,躲在家中不敢出门,人们惊恐的眼睛中透出几分疑惑和不解;内江到底是谁家的天下?那些拿着纳税人给的工资,整天在电视里、大会小会上作报告的人们,都到什么地方去了?一个拥有700万人口的地区首府,黑社会无法无天,肆无忌惮、到底是怎样造成的?

而王建宾一伙,此时正在内江最高级的酒店大摆筵宴,庆祝除掉对手,实现独霸内江的大胜利。

内江黑恶势力的气焰十分嚣张,使内江市无宁日,人民群众怨声载道。甚至民间发生纠纷,群众不找政府机关有关部门解决,却请黑道人物评判是非,主持“公道”。整个是人妖颠倒,黑白混淆。内江主持正义的干部、不信邪恶的群众、公安等司法机关正直的人们终于愤怒了,将内江黑社会猖狂的情况传了出去,终于惊动了北京,引起了公安部的高度重视。公安部、四川省公安厅直接派人进人内江侦查,组织专案组部署对内江黑社会势力的严打行动,下定决心剿灭为害一方的王建宾、陈树明等黑恶势力。为了确保内江打黑扫恶战斗的胜利,上级命令成都、重庆(重庆当时属四川省)两市公安机关参战、东西夹击,形成对内江黑势力的合围态势,要求务必将其彻底消灭。

公安部、四川公安厅亲自组织指挥、部署内江区的扫黑行动。善良的人们以为歹徒王建宾之流似乎只有灭亡一条路了。

其实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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