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了,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阿群说想见一个人。
秦言应该是二零零二年走的,距今竟然十年多了。
其实我们交往时间很短,也就是她出国的前一年才认识的。初识在一个朋友的饭局上,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她不是很爱说话,说话也是慢声细语的,只是她听你说话时,会一直睁大着眼睛,好像你说的是世界上从来没人讲过的话一样,看上去,跟她的年龄不相称,有点特别。
大概因为我们有共同的好朋友,初识以后,又得以不停地见面,慢慢地就熟络起来。熟络起来后互相了解的东西也不多。她北大历史系毕业,还是研究生,曾经在大学工作,后来辞职,当时在上海好像从事的是服装外贸的工作,具体干什么不清楚。我认识一些人原来都是学文科的,九十年代后慢慢地都改了行,做起了完全不同的工作,有的干脆出了家,所以,她虽然算是中国较早的研究生人才,还是北大生,但改做其他工作我也没有什么好奇,没问过她为什么改行。
她出国是因为她先生已经定居在巴黎。
奇怪的是在这种有意无意的交往中,我们成了好朋友,成了“知交”,后来不需要原来的朋友搭局就可以随便在一起吃饭了。那种感觉有点不真实,只有在童年时才可以这么快地交到朋友。阿群和我谈起这个事情时,一方面觉得幸运,一方面由衷地感到蹊跷,觉得要是秦言对我们有点什么不可告人的图谋,才合情理一些。
秦言总是说“这个人太好玩了、那个人太逗了”。我们怀疑因为她是那种能广结善缘的人,我们两个落落寡合的人才能成为她的朋友。所以在跟她的交往中,阿群又喜又忧。喜的是难得的找到了一个合得来的人,忧的是人家只是容忍她,并没有她这种“难得”的感觉。阿群心浅,藏不住事,终于把自己的纠结告诉秦言。秦言一如既往地瞪大眼睛,郑重其事地拖延着说:“你不觉得我其实也是落落寡合的人吗?”
秦言说:“我其实也没几个真正好朋友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跟你们谈得来。”
阿群听了这话,开始很高兴,后来又担心自己配不上“真正”这两个字,因为秦言说自己没有几个好朋友,就说明她的眼界高啊。
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担心,说明秦言在阿群的心里真是占了一个位置了。以至于后来我们的生活发生了剧变之后,阿群会说,要是秦言不出国,我们的生活可能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如果南美州的蝴蝶扇一下翅膀,就可能引起亚洲地区的一阵台风,那么阿群的话也是有道理的。
但是秦言确实是出国了。
她出国的前几天,我们相约在七宝古镇玩。坐在临河的茶楼上喝茶,我们消磨了整个下午。河对面的茶楼上有一对老夫妻,相对坐在一个靠窗的茶座上,“陪了”我们一下午。他们好像也不怎么交谈,老太太双手支颐伏在栏杆上,老先生则一直端坐着,目视前方,好像隔着墙壁看到了茶楼外面那座凉亭上两个拉京胡唱京剧的人。这个安静的场景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觉得从老夫妻的角度看我们的情景也是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