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红的哭声吓了乐章一跳。她从来没见过葛红哭,这丫头,心大着呢,说话不笑的时候都少,好好的哭什么?!乐章心慌了,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哎,你怎么了?有话好好说!”
“我要死了!我难受!”
“好好的说什么丧气话?有事说事!”
“我告诉你,我要死了!我难受!”就这么几句,然后电话就断了。乐章往回打,竟然不接!
遇到什么事葛红这么想不开?是不想活了还是说气话?乐章心突突狂跳,身子一下子凉了!脑门上全是冷汗。急忙去敲老田的门,跟她请假:“处长,我一个大学同学从外地来,突然发病了,我得带她去医院,我请半天假!”
以打冲锋的速度坐上出租车,在车上给葛红打手机,手机没人接听,乐章心里又急又悔。急的是不知葛红出了什么事、是死是活,悔的是昨晚不该拒绝她的邀请。如果昨晚自己大气一点、放下架子,陪她住一宿,让她把难心的事说出来,也许她就不会有今天的举动了?好好的她能有什么难心事?不缺钱,工作既轻闲又有社会地位,得绝症了?钱程出事了?
脑子里一团糟,涨乎乎的,头疼。跳下出租车进宾馆,等不及电梯,直接从楼梯跑上五楼。咣咣咣砸响509的房间门时,她已经做好了没有人来开门的准备,那样她就得报警了。希望还没糟到这种程度!
还好,有人来给她开门。是葛红!活着呢!披着睡衣,赤脚,头没梳,脸没洗,眼睛通红。给她开完门,连声招呼都没打,回床上躺着,被子蒙头上,不理乐章。谢天谢地,她确实还活着!乐章掀开被子,摸她头,小心问:“你发烧啦?”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中充满了惭愧。
“没发烧,心里难受,想死!”然后就开始哭,一条毛巾沾湿了。伤心伤肺的那种哭。哭不动了,开始诉:“乐章我不怕你笑话我,我不是来开会的,都快放寒假了,哪来的会!我是从家里跑出来的!”
“钱程欺负你了?”
“欺负我?他恨不得杀了我!他在外面惹了个小妖精,逼着我跟他离婚,还说小妖精已经怀孕了,B超做出来是个男孩子,他喜欢儿子,他非得要个儿子不可!这个王八蛋!当年我为他做人流多少次啊?!那里面肯定也有儿子!为了支持他安心创业,结婚十年我才下决心要了女儿小宝,他怎么能说为了要儿子就跟我离婚呢?!”
原来是跟钱程闹矛盾了。乐章如释重负,一颗吊着的心落地了。两口子闹矛盾,就算闹到要离婚的程度,也比钱程出事好。网上关于企业老总的消息不断,钱程如果是在外面花天酒地、花钱买乐,葛红是不是可以接受?她要死要活,是不是因为钱程越了界,想要解除他们的婚姻?
“就算他要跟你离婚,你不愿意可以跟他闹,自己要死要活干吗?你不是傻吗?”
“我是傻!当初为了跟他去北连,跟家里都闹掰了,我妈为此好几年不理我,为我得了冠心病,这些我没好意思跟任何人说过,怕人笑话。你说我能怎么办?我那时候真心爱他,离开他几天都受不了。谁想到他后来会变成这样?告诉你乐章,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虚伪的东西,他们就是希望天下所有的女人除了自己的老婆以外都性解放,他们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别看钱程个子矮,长得也一般,他对付女人可有手段了,在这个小妖精之前,我就知道他有别的女人,但是我没抓住把柄,他也没逼我离婚,我就忍了,反正他挣钱多,我花钱从来不用打锛儿,日子过得还算舒坦,我一步步后退,心里想,男人不就是那么回事,彼此需要吧,办事时戴个安全套别染上病,别把最后那层纸捅破就行。谁知道他会得寸进尺!乐章,这两年我没怎么给你打电话,不是疏远你,实际上是看不起自己,不敢跟你说心里话。当年那个心高气傲的葛红沦落到这个份儿上,我认为自己很失败,没有脸面见你。其实我在心里有时候还挺羡慕你的。不用跟男人在一起将就生活,一个人愿意干什么干什么,不挺好嘛!非得找男人干啥!”
葛红的话让乐章百感交集,身上冰凉,心里疼痛。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长相不差,性格温柔,工作也很出色,可她找不到自己可以嫁的男人,这是她人生最大的失败。在葛红面前,她曾经多么自卑,越来越不爱给葛红打电话,因为她发现她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了,不敢向葛红敞开,没想到葛红也有向她封闭的一面。人哪,为什么要彼此设防?!
乐章陪葛红流泪。不知道是同情葛红,还是同情自己:“不管怎么说,你们有过好日子,有了小宝。比我强,我什么都没有。别哭了,好好想想,怎么办。你能不能割舍钱程,还有他的钱。”
“我昨天一宿没睡,想了一晚上。人我早就不稀罕了,钱我也可以割舍,但我不甘心。凭什么?!我没错——他工作我全力支持,家里的事情他一手都不伸,他成功了我有功劳。作为女人,我长得还算漂亮吧?我在家里温柔得要死,温柔得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还让我怎么的?就为了我不再年轻了?就为了他想跟小妖精生个儿子吗?没那么容易。他想离婚,他得考虑付出多少代价!”
“你要是这么想了,那还想什么死?好好跟他谈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