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绒嘎扔掉二十三双绸子鞋垫的清晨,德吉也从青石上拿走不少银子。雪山忙着放飞朝阳点燃的云彩。德吉的腰肢听话地支撑着阿绒嘎的头脸。前两天她的腰肢开始乖顺地迎接他的依靠。阿绒嘎不露声色的喜悦,有时会被德吉话题里的一个人物冷却。毛垭草原的头人多尔吉把守护吉如草原的任务交给了德吉。德吉的父母便念经一样天天叨念多尔吉的恩赐。吉如草原一直是头人多尔吉的冬季牧场。大约是多尔吉爷爷那时候,就有人天天守护吉如草原。多尔吉目前手里的牲畜超过千头。许多饥饿的牲畜倒在严冬和初春的雪地上时,多尔吉的牦牛可以驮运东西,牦母牛还在产奶。他们家的牛毛帐篷里依然堆放着新鲜的酥油、奶渣、奶酪、奶糕等。多尔吉把守护吉如草原的美差交给德吉后,德吉家的灶头从没断过鲜奶。她家的炊烟也飘散浓郁的标志着生活好起来的味道。她家的牲畜也一年比一年增多。有次阿绒嘎忍不住问:“多尔吉是不是打着你的主意?”
德吉痴痴地看了他一会儿说:“我的父母恨不得马上把我嫁给多尔吉做小老婆。多尔吉也经常从做买卖的货物里送给我家一些好东西。我不敢收。我怎么会愿意作他的小老婆呢?”阿绒嘎的胸口跳动起来,德吉从没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阿绒嘎刚伸出手,德吉就跳到齐腰深的花草里,那种眼神随即消失。
阿绒嘎没抓住她的手依然顽强地伸在空中,他说:“你的力量跟多尔吉与你的父母加在一起的力量一样大吗?”德吉在那条早被花草掩隐的小径上走来走去。她俏丽的脸变得像孔雀一样骄傲。
过了一阵,她在他的疑惑里说:“我不喜欢他刀刻一样的皱纹,还有嘴里喷着酒气的舌头。”
阿绒嘎的左手也伸到跟右手一样长说:“我的力量肯定比多尔吉和你父母的力量大。”
德吉点头又摇头说:“有时我想让你抓住我,但那样想的时候,有种不好的感觉更快地闯进了我的心。”
阿绒嘎想天仙一样美的她,暗中也有位神灵在帮助她吗?阿绒嘎没有言语的嘴巴忽然大笑起来。德吉怔怔地看着他停不下来的笑,说:“阿绒嘎你得不到我。”
阿绒嘎出神地盯着一个方向说:“有人来了。”德吉发现与天相接的地方,移动着马粪一样的黑点。他俩的马并排奔向大路。
德吉听到阿绒嘎说:“那个病人出血很凶。”
美朗多青在不停地喝阿妈手里的血。流出身外的血不能回到体内,他安静而满意地吸吮着。
阿绒嘎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德吉的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此时的阿绒嘎一点也不知道遥远的贝祖村,也发生了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的日日夜夜。原来在他追寻爱情的日子里,仇恨的火焰在贝祖村和更江地区燃烧起来。
那些埋头赶路的人,跟喝了很多酒没两样的脚步,他们眼里的血丝和疲惫的身影,述说着远道而来的艰辛与困苦。他们或者僵硬或者蹒跚或者扭摆的步幅,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惊奇和疑惑缠绕着阿绒嘎:骑着无可媲美的骏马的他和满月般夺目的德吉,没能吸引他们的目光,也没有触动他们的心灵。
德吉放开了他的胳膊说:“他们是一群哑巴。”
阿绒嘎依然望着他们摇晃的背影说:“他们随时都有累倒的可能。”
没领会到什么的德吉说:“喝血的病人,使我的胸口不是滋味。”阿绒嘎喃喃自语起来:“这些人不会是一般的人。这个病人更不会是一般的病人。”
德吉拨转马头说:“我要回吉如草原,我要你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