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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慧眼识英才:涉足澳门试锋芒

一九二一年叶汉初中毕业后回到了江门,跟随老爸在陶瓷铺里做工。但他却是“身在店铺心在赌场”,每逢有赌友登门,他都会忘乎所以地和他们对赌术“大谈而特谈”,互相切磋技艺。一心望子成为江门市商界大亨的叶老爷子,当时的无奈与痛心是可想而知的。但当时赌界对叶汉的评价却又让叶父不能不患得患失,当时的江门赌界都说叶汉是赌博怪才,其赌术之精湛,已达出神入化之境,其赌运之佳,更是犹如神灵佑护。不久,叶汉的世伯叶作鹏到叶家作客。他一回到江门便从乡邻口中知道了叶汉的赌界的“业绩”。他又从叶老爷子口中知道了叶汉如何嗜赌如命的“不成器”行为。这时,他便劝叶老爷子说,既然叶汉如此好赌,何不让他在赌界成就一番事业?

机遇往往是可遇而不可求,有人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机遇成就一番极不平凡的事业。叶汉就是这样的人,如果当初没有那位世伯的慧眼识英和鼎力举荐,他的命运不知会是什么样子。叶汉的父亲最后听从了叶作鹏的劝说,让叶汉跟随他前去拜见广东赌坛大鳄霍芝庭,再由他介绍叶汉到澳门赌坛去做事。

一五五七年,葡萄牙人在澳门开埠。一八四七年,葡萄牙宣布澳门博彩业合法化,专营权归澳府所有。但澳门的赌业一直发展极为缓慢,因为与其一江之隔的香港在地理位置上要远比它受中外人士欢迎,所以香港的赌业对澳门起到了一定的“遏制”作用。直到一八七二年香港港督坚尼地开展了香港历史上最为严厉的一次禁赌行动之后,澳门的博彩业才得以飞速发展。当叶汉涉足澳门的时候,当时投得澳门博彩业赌牌的是赌商卢九,他去的赌场名叫“诚成”。那时澳门赌场林立。但到了一九三〇年,澳门赌界的豪兴公司在势力遍布省、港、澳的赌坛大鳄霍芝庭的支持下,说服澳门当局将所有的赌场“捆”到一处,由一家公司经营,最后由赌商卢九、霍芝庭联手筹办的“豪兴娱乐公司”统一澳门赌界,成了延续至今的“由澳门当局直接插手竞投赌牌,由实力雄厚的赌商最后赢得赌牌”的局面。

豪兴公司的主要赌场设在中央酒店,在后来的另一位澳门赌商何鸿荣所修建的葡京大酒店落成之前,中央酒店一直是澳门的代表性建筑之一。

叶汉初来乍到,按规矩只能从最低等的职位做起。但他到达“诚成”的时候,没找到赌场经理,恰好遇到了骰宝部的总管。此总管已年过古稀,原是前清时期的秀才,在旧时赌场里做过师爷,后改做荷官。叶汉见到他的那天,他正喝了点酒,一个人在抛玩骰子。当机灵的叶汉在叶作鹏的指点下给他端茶水时,他忽然停手问道(“小后生,你懂得骰子么?”叶汉哪会不懂骰子?但他却不知老人此话有何用意,所以一时不敢开口,只呆呆地望着老人。未等叶汉回答,老人又接着说道:“骰子这玩艺,相传是三国时期曹操的儿子曹植发明的,当时用的是玉石材料,人工磨成四方形。据说以前骰子的各点都没什么区别,均为黑色。到了唐玄宗时期,对骰子进行了完善和改进。当时唐玄宗喜欢和杨贵妃玩一种叫‘双陆’的博戏,高力士为了取悦于杨贵妃,就在四点上描红,使骰子看起来非常好看。唐明皇就将骰子命名为‘色子’,即有颜色的意思。后人又将‘色子’叫做‘骰子’。晚唐诗人温庭筠在诗中写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也无。’这便是唐代骰子已有颜色的有力佐证。古时的骰子又叫投石、色子、玉点、猴子等。骰子最早只是占卜之器,后来才渐渐演变成了赌具。”

听到这儿,叶汉忍不住大着胆子惊叹地说:“我从五岁时就十分喜欢骰子,却不知道骰子竟会有这么多学问!”

自从叶汉出现,总管就一直在打量他。见叶汉听他讲述骰子的历史佚事时两眼瞪得滚圆滚圆,闪着异样的光亮,就考他骰宝的戏法。

叶汉最初有些紧张,说得结结巴巴的,但后来越说越流利,显得像一位经验老到的老赌客一样,深得老总管的赏识。他两眼炯炯有神地答道:“我刚到澳门,对此地的骰宝戏法不很明白,但中国赌技游戏不论到了哪里,即便再千变万化,也都是骰子点数上的变化。现在的玩法,大都是将三粒骰子放进骰盅,合上盖子,然后做游戏。等到赌客们根据骰宝台上的图案选定下注项目后,荷官连续问三遍:‘还有无人再下注’,然后才缓缓开始摇盅。摇盅时手要狠,显得盅很‘浪’,停盅时却要在一个‘稳’字上下功夫。等赌客们都将注意力集中盅上时,这才轻轻揭开盅亮出底数……”

叶汉一讲起来便滔滔不绝,使得老总管不住地点头,心中极为满意,认为这个少年不用说肯定是个“吃八方”的小赌棍,其口气俨然像个荷官。恰好那时赌场里有个荷官老是输多赢少,总管正为替代他的人选发愁。这时他想,若是换上这个后生仔说不定会给赌场招宝进大财呢。于是,老总管就对叶汉说:“明天你上骰宝台。”

此话一出口,叶汉不由得愣住了。以前自己是赌客,现在自己将变成荷官,角色陡然间颠倒了过来。他一点精神准备都没有,心中十分惴惴,但一股惊喜不已的神情也蓦然从心底涌现了出来。

所以,叶汉到澳门一涉足赌界便是以一个“荷官”的身份出现在了众赌客面前。等到赌客们坐满骰宝台,几手摇下来,庄家都是杀多赔少,出师大捷,叶汉顿时心神安定,更加精神抖擞了,摇盅摇得更快更准更稳了。接下去,又是大杀赌客的赌码。一直站在一边不动声色观察的老总管越看心中越满意。于是,叶汉就成了一个正儿八经的澳门赌场的荷官。

一到澳门,叶汉就显出了不同凡响的赌博天赋。做了几年荷官后,他渐渐地悟出一个道理:在澳门赌场要想从荷官上出人头地,就得多为老板赚钱。荷官与赌客对赌,就得摇出与众人不同的骰子,或者摇出“全骰”。这个道理简单明了,但一般荷官是难以做到的。若真能做到,那赌徒们就不用赌钱了,干脆直接送钱给赌场老板得了。但他相信熟能生巧的道理,他相信只要功夫到家了,就一定能将人的赌技发挥到最高甚至达到令人难以预料的程度。所以,叶汉站在骰宝台上时,总是全神贯注和众赌客对赌。走下骰宝台后,他仍是很少休息,而是躲到房间里专心练习摇骰。时日一久,便掌握了一套极为高明的摇骰技巧,使他在赌场里赔钱的数目总是少于其他荷官,如果别的骰宝台出现倒运的情况,总管就会换上叶汉。渐渐地,叶汉成了总管最赏识最器重的荷官。此时的叶汉,在澳门已是名声在外,成了澳门赌界名气大噪的人物。

但即使到了如此春风得意的时候,叶汉也有不开心的地方,那就是他在老板卢九甚至二老板卢廉若眼里根本就是不值一哂。有一次,叶汉在中央酒店门口碰到大老板卢九,他大老远就露出笑容向老板打招呼。谁知卢九从叶汉面前擦身而过,对他根本就不理睬。这使叶汉伤心了好一阵子。大老板卢九总是高高在上。澳督也经常莅临赌场,卢九总是洋洋得意地跟在澳督后面,叶汉那时直觉得卢九是站在埃及金字塔的顶端,而自己只是站在金字塔底部的一个小人物。更让叶汉不开心的是,总管说了很多次要给他加薪水,却一直都没能加下来。原因是二老板不同意。所以,到了一九三五年,当赌商傅老榕到澳门聘请叶汉到深圳赌场做骰宝部主任时,他便欣然前往了。

对于叶汉的离去,当时澳门赌界的风云人物卢廉若冷冷地说:“豪兴想做荷官的大有人在!”

叶汉一来到深圳,傅老榕破例为属下接风洗尘,叶汉心中十分感动。越想越觉得跳槽跳对了。

霍芝庭原是澳门赌商卢九的支持者,但后来卢九仗着辛亥革命时期孙中山到香港为革命筹集款项时叫过他一句“卢哥”,而多次在霍芝庭面前吹嘘他和孙中山关系“十分亲密”。这惹恼了一向善与官府交结且自尊心极强的霍芝庭,他一怒之下转而支持傅老榕到深圳开赌,为的就是打击卢九。霍芝庭联合傅老榕问鼎深圳赌界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到澳门将名震四方的叶汉挖到深圳来。叶汉来到深圳之后,深圳赌业在财力雄厚的霍芝庭的支持下,真是如鱼得水,很快就使深圳赌业出现了十分红火的局面,而一直处于鼎盛时期的澳门赌业此时却是每况愈下。到了一九三五年下半年,澳门的赌场已是门可罗雀,一向威名赫赫的豪兴娱乐公司此时赤字累累。卢廉若悲叹地说:“再这样下去,豪兴就要执笠(倒闭)了。”澳门赌场的老板,除了每天诅咒霍芝庭等人的赌场倒闭之外,便是时时乞望广东再出一个陈炯明。一九二〇年,粤军将桂军逐出广东,陈炯明被孙中山委任为广东省长兼粤军总司令,陈炯明一上任就严厉禁赌,广东赌商纷纷流落香港、澳门,一时间造成澳门赌业大繁荣。但霍芝庭与傅老榕在深圳开赌的时候,正是背叛陈济棠的粤军将领余汉谋掌管军权之时。蒋介石虽在广州禁赌,但偏远的深圳却几乎丝毫不受影响。

叶汉赴任的深圳赌博公司名叫“又生”。当时深圳除了“又生”之外,还有被称作“南粤王”的陈济棠的情妇莫秀英所开办的“大饭店”赌场。不久,傅老榕将莫秀英的赌场买下,并从已经病逝于香港的霍芝庭儿子霍宝财处购得霍氏的股份。此后,深圳赌界便成了傅氏一人的天下。但到了一九三七年,广东禁赌委员会“雷声大、雨点小”的做法遭到了各界人士的强烈反对,当局开始严厉禁赌。傅老榕明知不可与官府相抗,便挟巨额资金来到澳门,联手澳门押业大王高可宁问鼎澳门赌牌。此时,离开澳门近三年时间的叶汉又回来了。

一九三七年底,傅老榕与高可宁组成的泰兴娱乐公司竟得赌牌,在将原来的中央酒店加高三层后开始营业。当时抗日战争已经爆发,广州沦陷后澳门人口由原来的十二万剧增至二十四万。到了一九四一年十二月香港失陷时,更有大批的香港富商逃至处于中立区的澳门,澳门人口再度剧增,最多时竟达到五十万之多。此时,澳门的赌业进入空前繁荣的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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