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果归家之后第三天,晌午,他独自一人从家里出来朝着西山走去。
半个多小时后,西山老坟外,李果静静的站立着,望着那十三座孤零零杂草丛生的坟头。
从站在坟前后,他就感觉到体内有一股气息在涌动着,要不是身体上刻画着十幅十殿阎罗图和如今道法有成,他估计体内那躁动的气息会在一瞬间就破体而出然后冲进老坟。
这是李果第一次面对面的和老坟相视!
二十三年了,在无极观无论修炼何种道法,或者十殿阎罗镇狱经达到什么地步他都无法清除体内的气息,老道告诉他,自己体内的气息和老坟内的邪物乃是同一个东西,当年李果的妈妈来到老坟,这采蘑菇被老坟里的邪物发现分出一股分身,进入了刚刚怀胎的李果母亲体内蕴养着,在先天蕴养中那股气息早就和李果合二为一了,要想清除身体里的气息,他和老坟内的东西只能二者活其一,这是怎样都消除不了的因果,不然以李彦卿医命双修的手段,早剔除这股邪气了,也多亏李彦卿愿意用百万功德替他镇压邪物,他才得以有十年时间,修炼六道转轮图,有了对抗那股邪气的能力。
要么自己彻底灭了对方,要么对方吞噬自己,这就是命数。
到时,生死各由天命!
李果走向坟中间,离的越近,那躁动的感觉就越强,甚至他还感知到十三座老坟也在蠢蠢欲动,李果盘坐在地上连续摆了几个非常古怪的姿势,那正是六道转轮图中的地狱道。
地狱道又分为八大热地狱,八大寒地狱,几个姿势摆完,他的身上泛起了一道淡淡的金光,看起来相当庄重肃穆,隐隐有一道佛音透体而出。
那佛音缓缓的响彻在老坟上空,然后萦绕着久久不散,蠢蠢欲动的老坟上长着的一片野草忽然开始猛烈的晃动起来,肉眼可见下初春里原本就已经干枯的野草居然彻底枯萎了,完全耷拉下来一点生机都没有了。
“哇!”正在施展六道转轮图的李果,突然猛的吐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变的苍白无色,他叹了口气说道:“老头子说的没错,以我现在的道行还真没办法和里面的东西对抗,也是我太心急了,等我成为三品修士再说吧。”
李果起身,心有不甘的望着老坟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是他的心魔,十岁上山学道之后,这个心魔就已经在了,如果一天不解决干净,他的道法终究会不圆满,难渡雷劫。
稍微有那么一点遗憾的是,他还没办法收拾里面的东西,当年老道和和尚联手也只能是封印,压制,根本没法彻底清除,这份因果只有他自己才能解。
李果颇为无奈的下了西山,朝着李家屯走去,农村的路很窄,只能容一辆车过去,李果走在路当中心里正琢磨老坟的事呢,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刹车的动静。
“来,哥们,把你那螃蟹腿往旁边挪挪,你挡着我道了,我过不去。”
一个带着黑色哈墨镜叼着烟的小青年从一辆挂着黑a的丰田霸道里探出脑袋说道:“得亏兄弟我练过,不然我这一骑绝尘而去的话,不得把你那螃蟹腿给压断了啊,麻溜挪开。”
李果歪着脑袋回身,然后走到车旁把胳膊搭在车窗上说道:“你是李家屯扛把子咋的?你让我挪我就得挪啊。”
“我靠了,真让你说着了,我他么的在屯子里嚎一嗓子,谁家大姑娘小媳妇不得突突啊,哪家老爷们不得把菜刀拎出来啊。”
李果一巴掌拍到对方脑袋上说道:“我就服了,都十来年过去了,你这张嘴就会吹牛皮,性格咋一点都没变呢,还大姑娘小媳妇都得突突,你家养的那一窝老母猪都是你给配的种啊,把你能耐坏了。”
李果这一巴掌把小青年给拍懵逼了,叼着根烟,刚要急眼,他忽然把哈墨镜摘下来凑到李果脸前相当震惊的说道:“哎呀我去了,这不李狗蛋嘛。”
李果拉开车门一屁股坐到副驾驶说道:“走吧,柱哥估计也带人去我家了,不醉不休。”
“啊,行啊,咱现在得踩箱喝酒,你行么?”
开着丰田霸道的青年叫李猴,和李果是撒尿和泥的交情,跟李果他们家就隔着两间房子,这两孩子属于前后脚出来的,李果出世后的一个星期,李猴就也出生了。
由于两家离的近,岁数又差不多,从能光屁股和泥开始这两孩子就凑一块了,李果在家的十年里,村里人都说他有点邪性,基本上都告诉自家孩子,李狗蛋找你们玩谁也别搭理,有多远离多远。
而李猴家也曾经告诉过他这事,但偏偏这孩子好像有点彪,就专挑李果跟他撒尿和泥玩,那十年李果无忧无虑的童年里,李猴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
可以说,要是没有这个有点彪的孩子陪伴,李果就得跟俩姐姐混,搞不好,等长大了,就得成为李家屯第一个娘炮。
而李猴自从跟李果玩后,屯子里其他的孩子没啥事,也就和他们一起玩了,关系最好的就是狗娃,虎头,铁柱几个。
所以,李果也在李猴的心中占据着无与伦比的地位。
那几年里,老道还有和尚来李家屯给李果纹刺六道转轮图的时候李猴也在场,特别是看到李果身上的几处纹身后,那小眼睛就眨个不停了。
他曾经问过老道这么几句话:“大师,你身上有枪么?”
“啥玩意?枪?我要那东西干啥啊?”老道有点蒙圈的说道。
“你们是东兴的还是洪兴的?你认识我浩南哥么?”那年月古惑仔比较流行,就连几岁的小孩都看过。
老道相当迷茫的说道:“不,不认识啊,他哪个道观的还是和尚庙里的?”
李猴一撇嘴,不屑的说道:“连我浩南哥都不认识,你们装啥社会人啊,还纹身呢,你说你们折腾李狗蛋干啥?他又不能混社会,以后长大了,让人看见他身上有纹身,那不得挨揍啊。”
老道都要急眼了,说道:“这孩子,你能不能好好跟我唠嗑?我特么的一个道士,混什么社会啊,要枪干啥啊,你把你浩南哥叫出来,我教育教育他怎么教的孩子,不说人话呢。”
李猴一扬脑袋,非常霸气的说道:“我先从李家屯扛把子做起,二十年后,我要成为我们这嘎达第一个陈浩南。”
等他们回来时,李铁柱他们几个已经到了,几人又从小店里,搬了五六箱啤酒回来,几个十来年没见的兄弟,真的就开始踩箱喝酒了。
李果跟几人对吹了一瓶酒后,打了个酒嗝问道:“哥几个混的不错啊,都有车有房的,猴子,咋的?真混上李家屯扛把子了呗?”
“他还扛把子,连我们几个都打不过。”李狗娃笑着,跟几个人说道
“切,那是李家屯太小,发挥不了,我的能力。”李猴用夹着烟的手,指着东面说道:“没看见我那车牌子了吗,咱混省城呢。”
李果看了眼李猴,皱着眉头问道:“你这几年都干啥呢?别告诉我你真去混社会了。”
李猴的长相还算可以,比普通人稍微那么一表人才一点,个子不小,一米八开外,身材挺匀称的,就是肚子有点起来了,还有就是额头有一道从右眼划过的刀疤,尽管现在已经结疤了但也能看的出来当初砍的挺深,要不是运气好点右眼珠子铁定瞎了。
李猴乐了,说道:“哥说话是不靠谱的人么?我当年说要当东北第一个陈浩南,那划出的道来,必须得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下去啊,咱这不正是在奋斗的道路上昂头挺胸的前进呢么”
“前进就是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啥也不顾的使劲往前冲呗。”
李果居然也从李猴身前的烟盒里,抽出根烟来叼在了嘴上。
“对了,哥几个,你们干什么呢?”李果看着另外三个人。
“我就在家种点地,村里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我得在家照顾我妈,就没远走,不过也算过得去,在家把能包的地都包了,年头好也能赚个十来万,就是都压在机器上了,手里反倒没啥钱。”李虎头说道。
“我之前跟柱哥一起去的城里,他养猪,我就种点树,又养了点大鹅,小鸡啥的。”李狗娃说道。
“我还在上学,明年毕业,二本大学,还没想好做什么。”李二牛摸了摸脑袋说道。
李果又见了眼李猴,这心情就有点小沉重,李果从不主动给人看相,就算有人花钱请他卜一卦他可能只会给对方翻个白眼,但这几个人就算不跟他吭声,他也得给对方算计算计。
李铁柱,李狗娃,李虎头都是一生有些波澜,但也能有些小富的人,千八百万的身价吧,气运算很不错的了。
李二牛比其他三人,要好一点,毕竟有他们这几个大哥哥做她后盾呢,起点就比别人高,只是有点短命,寿不过五十。
但李猴的面相,就有趣了,大体上算不错,不是短命相,也有大富贵,就是挺大起大落的。官禄宫纹理错乱,眼角瞳孔浮着血丝,这说明过段时间他要有牢狱之灾,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肯定要遭点罪,最关键的是他的印堂处散发着一股凶戾之气,这明显是手里有过人命的征兆。
几人又干了几口酒后,李猴又叼起了一根烟。
李果说道:“猴子,小烟抽的挺勤啊,一天得几包啊。”
“一天谁知道得几包啊,我一天反正得两打火机才够用。”李猴又吹起了牛皮,然后把瓶子里的酒一仰而尽,说道:“他们几个混的都不错,算是正经营生,我就差远了,刚毕业时,农村孩子要啥都没有,爹妈都是种地的一年挣的钱,也就勉强够吃饭的,我外面停着的那台霸道,他俩一辈子都挣不来,我第一次把这车开回来的时候我爹都懵了,那一夜,都快入秋了他愣是在车里睡的,说自己一辈子都没坐过小轿车,现在儿子有车了,得好好享受一下。”
另外几人也叹了口气,都知道各种的不易。
李猴又继续开口道,“开始吧,我也打算学点手艺,十六七岁那时候我寻思念个技校,以后出来找个工作,就安稳过日子呗,没想到那破学校三年全下来要五万块钱,我就呵呵了,这钱我爹妈攒十年都攒不出来我咋念?”
李果默然了,这货说的挺悲惨,但绝对是大多数农村家庭的现实写照,五万块钱全靠种地来攒,那真得好几年。
“开始的时候也没有,我还是个懵懂少年对生活可有憧憬了,在一个酒吧里,当服务生一月挣两千多,那也不少了呗?”
李猴吐出一口烟,相当深沉的说道:“奈何这社会太残酷,不让老实巴交的人生活啊,有次我把一杯酒洒在个客人身上,对方顿时就急眼了,咔咔给我两嘴巴不说,还一酒瓶子敲我脑袋上了,我当时就憋了股气咽不下去,从厨房切水果,拿了把刀回来后就给他捅大腿上了,这几刀下去,我气顿时就顺了,跟你老实说,当时我一点都不害怕,还热血沸腾呢,觉得浩南哥附身给予了我一身的劲,那时候谁要是敢拦着我,我手里的水果刀都能给他舞出花来。”
“然后你的江湖路就走起了呗?”几个人开玩笑的说道。
杜金拾又摇头说道:“没有,那几刀下去我也没跑,关键是不知道往哪跑,而那个客人可能是怕了,事后也没找我,我又继续在酒吧干活呢。”
这下轮到李果急眼了:“猴哥,你快跟我说,你啥时候开始腥风血雨的啊?”
“那是我进城后的第一个冬天。”李猴眯眯着眼说道。
“那天酒吧有个包房去了伙客人,正好是我负责的包房,经理告诉我好好伺候着,对方要啥都给啥,得当成大爷来伺候,必须拿出无限的热情来迎接他们,他们进去之后一直没啥事,后来要结束的时候,从走廊里过来两人,带着帽子,拎着包,这打扮挺奇怪的,当时我就留意了下,因为我就没见过谁去酒吧是背书包去的,没想到这两人居然直接奔着那个包房去了,然后反手就把门给关上了。”
李猴指着额头上的刀疤说道:“这就是那天晚上留下的,眼珠子差点给干废了,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我那腥风血雨的江湖路才走起来。”
李猴的脑袋很灵光,人也聪明,他抓住了也不知道是该让自己后悔,还是一直向往的一个机会,因为他看见那两人进去后没多久,自己居然也鬼使神差的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