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和九阙离得不远,半刻钟就能到。
刚踏进外殿大门,两双冰冷漠然的视线就在他身上扫过一圈。侍衣弟子瞥了眼身穿寒冰铠甲矗立在两旁的霜卫,没太在意,直直往正堂的方向去。
随着距离拉近,门里的诵念声越发清晰,侍衣稍微放慢了脚步。
他们这类人在寒山一向随心所欲,除了白无垢几乎没什么能让他们保持谨小慎微的存在。但阙首毕竟是阙首,侍衣虽不怕他,也不想惹事。
白无端向来看重礼法,要是在他念《祭礼》的档口闯进去,必然惹其不快。
侍衣在外头闲庭信步,算着时辰,堂里人声刚落,他就踏着尾音的余韵跨进了门。
分毫不差。
放下厚厚的黑色典籍,白无端望向前方,发现只有一个人回来后便皱起眉。
白无垢没来。
“奉家主命——”侍衣可不管他心里怎么想,挺直腰背后将双臂合于身前,右掌平放于左掌上,端端正正行了个礼,接着一板一眼地复述起白无垢的话。
“身体不适…全权负责……”
每蹦出一个字,白无端的脸就黑上一分。
任谁都明白这话是托词。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外邪不染,百毒不侵,什么样的病才能让家主连主持大典的心力都没有。
真那么严重怎么不请逢春谷的人过来看看呢。
连敷衍都不找个好点的理由,白无端拧着眉头,心中没有办法,只好挥了挥手让弟子退下。
他也不是没想过直接把人从祠堂拎出来,但祠堂是寒山重地,最是庄严肃穆。未经允许,除了家主以外的人不能轻易入内。
要是换个离经叛道点儿的估计也不会在意这些,可白无端其人最看重礼节。
这种逾距的事他怎么也做不出来。
白无垢就是吃准了这点才如此明目张胆。
他倒是清闲,留下一堆烂摊子全让自己扛了,白无端揉着眉心,有些头疼。
另一边,正歪歪扭扭靠着椅子小憩的某人突然颤了颤,灵识中传来几道清脆铃声,持续不断地在响动。
他半眯着眼,慢吞吞从袖口里摸出一块玉牌,指尖微点,光洁的平面上立刻浮现出一行字:欠债被扣,抵押,速
字到这戛然而止,末尾是个默认的白色爱心标识。
瞧着这段意味不明的讯息,白无恙挑了挑眉,神色了然。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又是去喝花酒没带钱,现在连人带法器都被扣押了。
白无心,整个寒山最不着调的人。
身为掌阙从不管族里的大小事务,成天在花楼酒馆赌坊厮混,为了哪个姑娘或公子一掷千金是常有的事。
白家这代的名声眼看就要毁在她手里。
要是换了别人指定不会管,直接就当没看见,让她自生自灭。
但是……白无恙了口气,谁让自己是她哥呢。
寒山弟子上万,有名有姓的族人共三百三十六位,其中真正有血缘关系的也不过他们二人,白无恙不管谁管。
想到这他站起身,朝前拱了拱手,也不解释,面不改色地往外走。
白无端一看,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白无心这死丫头又惹事了!
如此放浪形骸,哪有身为一阙之首的样子。
简直太不像话了。
目无尊长,难堪大任。
心里的火直直往上冒,怎么压也没压住,白无端气得把拍出木桌“嘭”的一声响。
堂里其他人缩在座位上眼观鼻鼻观心,个个都修起了闭口禅。
类似的场景每年都要发生一次,他们都习惯了。
大哥整日在祠堂念经,小妹天天在外面混日子,二哥只会无能狂怒。
外人总说白家在四大家里最肃穆知礼,品行端正,看着眼前这一幕,在座众人不约而同叹了一口气,真是看不到寒山的未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