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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回家

大年二十九,整整一天,我们是在公路上度过的。

这一天风雪交加,路途艰险。

在风雪中的路边,我们看到一个又一个的出门打工的人,他们带着鼓鼓囊囊的蛇皮包,他们向过路的车不停地招手,求司机带他们回家。可是没有司机愿意停下。司机并不是没有同情心,坐不下了,司机自言自语说;也或者,司机想,万一他们身上带着刀呢,万一呢。

路边的打工者抖君着身子,失望地目送这一辆车远去,他们将充满希望的目光又投向来路。

又一辆车过来了,仍然是相同的结果。

车子后轮卷起的泥雪,溅在他们身上,他们并不让开他们的身体,他们也没有气馁,他们有一个坚定的信念:一定能回家。

越来越多的贫困农村的人走出家门,他们到处去打工,在城里过着和乡下的苦不一样的苦的生活,但是他们心里路实了。

一年终于过去了,回家,过年。也算是对一年的打工生活的一种总结罢。

一路,看着他们伫立在暴风雪中的飘零的身影,看他们无助地向车子招手,我眼前突然出现了另外的一种情形,连续好些年,年头年尾车站民工潮的情形。

黑压压潮水般的人,黑压压乌云般的气氛恐怖弥漫在人的生命的周围。

他们被裹挟在巨大的民工潮中身不由己像滔滔大海中随波逐浪的一叶小舟。

这路上,完全是另一种情景。如果车站像大海,那么这人烟稀少风雪密布的公路又像什么呢?

像沙漠。

人在沙淇中最突出的感觉是什么?我不知道,我没有到过沙淇。也许是死亡的威胁?除了死,还有孤独。

但是我却觉得他们并不孤独,他们的内心满满的,那里面有一个家。

终于,千辛万苦,千难万险,他们回到了自己的家。

家里有什么等待着他们?

家徒四壁?但这和他们回不回家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最终总是要回家的罢。

现在也已经有一些出门打工的人再也不赶着回家过年了。但是在过年的时候,他们的心都会回家走一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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