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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光阴往再,又一个春天到了,索玛花开遍了山冈。这样的好时光,奢香在家自然是坐不住了。霭翠建议道:“作为君长夫人,你早就该到处走走,到我们的领地看看,让我们彝家人都看看他们的女主人。”

这天,奢香邀请霭翠一起到领地巡视,他们正准备出门,果瓦来拜见霭翠,说有要事相商,霭翠只好让莫里陪奢香一起去。

奢香走后,果瓦对霭翠道:“老爷,夫人现在再也不看汉人的书了吧?”

霭翠笑道:“我把她的书都烧了,她看什么?大总管,你不会为了这点事来找我吧?”

“老爷,小人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我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果瓦试探道:“老爷,你觉得阿离怎么样?”

霭翠点点头,“这姑娘,说实话,很不错的。”

“老爷说的对。阿离不光人漂亮,而且心很善良,尤其很勤快。老爷家族,就需要这样的女人。”

“说得对。我什么时候对莫里说说,让他考虑考虑。”

“老爷,你的意思……”

“让老三娶她为妻呀。”

果瓦急忙道:“不,不,老爷,我的意思是,老爷娶了她。”

霭翠很惊讶地望着果瓦,他不清楚果瓦为什么要说出这话。霭翠坚决地摇摇头,“果瓦,你这是什么话!可不要瞎说,我现在有了奢香,谁都不娶了。”

“老爷,你可以娶二房嘛。”

霭翠一口否决:“不行。”

果瓦急了,“怎么不行?老爷,你娶阿离,是一举两得之事。”

“此话怎讲?”

“第一,阿离贤惠,我观她的命相,旺夫旺子;第二,娶了她,可以和乌撒联姻,壮大我们的势力;第三,夫人至今未有身孕,令人担忧。”

霭翠思考片刻道:“我已经有了奢香,奢香贤惠聪明,我非常满足。至于子嗣,我们会有的。乌撒与我水西,向来水火难容,尤其现在,他们和元军打得火热,倘若我与他们联姻,朝廷知道后,于我水西大为不利。”

果瓦还想说什么:“老爷……”

霭翠把手一挥,“此事到此为止,不可再说。”

春光明媚,令人愉悦,奢香和朵妮一路上都兴高采烈,只有莫里一直默默无语。

奢香回头看了看莫里道:“三弟,你这一路上,怎么一句话也没有?”

莫里没有回答,只是憨厚地笑笑。

“三弟,大哥革了你的职,你怨不怨他?”

“大哥是为我好,我不怨他。”

“看来,你对大哥很忠心。”

“阿爸阿妈死得早,是大哥把我养大的。”

“你大哥什么时候当上君长的?”

“不太清楚。好像很早吧,听人说,大哥那时只有二十多岁。”

朵妮在一旁道:“什么?老爷二十多岁就当君长了?真了不起。”

莫里骄傲地说:“大哥是了不起。那时,许多部落的土司都欺负他年轻,大哥每天都要打仗,反正,日子过得很艰难。后来,大哥收留了果瓦,日子一天天的就好起来了。”

奢香道:“这么说来,果瓦很能于?”

莫里道:“果瓦以前是个行者,到过许多汉人的地方,自然见多识广。”

“那你出去过么?我是说,你去过汉人住的地方吗?”

“没有。我听大哥和果瓦说,那些汉人是我们彝家不共戴天的敌人,我不想去他们的地方。”

奢香有些不解,“那,你为什么帮我收藏汉人的书。”

莫里想想道:“我想,夫人看汉人的书,肯定有一定的道理。夫人看书时很愉快,只要夫人高兴,莫里就高兴。”

“莫里啊,你心肠太好了。”奢香想想又问:“三弟,你定亲了吗?我听人说,阿离姑娘本来是要嫁给你的,是不是?”

莫里脸一红,回答道:“可是,我不能娶阿离。”

“阿离这么好的姑娘,为什么不能娶?三弟,你放心,嫂子今后一定为你促成这门婚事。”

莫里急忙摇摇手道:“不……”

“怎么,你不喜欢阿离?”

莫里的脸更红,“不是,我……”

奢香笑了起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怎么,给你找个妻子你还害羞呀?”

“我……”莫里刚要开口,突然前方传来了喊杀声。

奢香道:“怎么回事?”

“夫人,你们先别动,我去看看。”说着,莫里打马冲上前。

朵妮急忙拔出剑,护着奢香。劝说道:“夫人,我们还是快回去吧,这里太危险。”

“别那么大惊小怪的,没什么事情。”

“听那些喊声,厮杀的人一定不会少,万一出了什么危险,我……”

“别说了,等三爷搞清楚情况再说。”

不一会儿,就见莫里回来了。奢香急问:“三弟,怎么回事?”

“夫人,是茶山和云寨的人在打冤家。”

“打冤家?为什么?”

莫里摇摇头,“不知道。”

“走,去看看!”奢香一边说一边策马向前。

莫里急忙拦住她:“夫人别去,那里很危险。”

奢香继续催马道:“不行,都是彝家兄弟,什么话不好说,非要打打杀杀的。”

莫里着急了:“夫人,你去了也没用。”

“没有用也要劝,不然,要死伤多少人啊!”奢香打马向前。

云寨部落和茶山部落的人打冤家,原因就是为了争夺水源。

云寨部落里的土司名叫老望―年过三旬的一条汉子,此刻正手拿长刀,带领着寨子里的年轻人向茶山冲锋。

而茶山部落也不示弱,土司孟昆带着全寨的年轻人主动迎敌。双方就在一块草地上,杀得难分难解。

奢香、莫里、朵妮骑马赶到,奢香大声叫着:“住手!你们住手!”

但没有任何人听她的,搏杀在继续。

莫里见状,大叫一声:“君长夫人在此,住手!”

众人这才停了下来。

奢香大声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有什么事非得要动刀动枪,不会坐下来好好商议?”

孟昆走过来对奢香施礼道:“夫人,你不知道,是他们云寨的人来打我们,我们当然要还击了。”

老望也走了过来,大声道:“放屁!孟昆,你前些日子带人去抢我们的牛,我们的人,你怎么不说了?”

孟昆毫不示弱,冲着老望道:“那些娃子本来就是我们茶山的。”

老望把刀一举,“放你的水牛屁!那水源本来就是我们云寨的,硬是被你们茶山抢了。”

奢香见他二人吵得厉害,急忙命莫里分开他们道:“你们再也不准动手,坐下来慢慢谈。”

但他们二人哪里听得进去,还在破口大骂。孟昆道:“老望,我劝你识相点,马上带你的人滚回去。”

老望针锋相对道:“孟昆,这地方从来就是我们的,你凭什么霸占。”

孟昆横刀道:“我们占了,你敢怎么样?”

老望二话不说,一刀砍去,两人又斗在一起。

奢香见状,气得要命。她拿马鞭使劲抽孟昆和老望。但二人躲开她,继续斗杀。莫里身前身后护着奢香,急得一身大汗。

奢香喊道:“三弟,你快回去叫老爷来。”

莫里护卫在奢香前面道:“夫人,你不走,我不能离开你。”

奢香对朵妮喊道:“朵妮,你快回去请老爷来。”

朵妮也不愿意走。

奢香大声命令道:“快去!”

朵妮只有答应,骑马飞奔而去。

霭翠正在大厅批阅文书,朵妮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一路喊着:“老爷,老爷……”

霭翠头也没抬:“怎么了?”

朵妮上气不接下气:“夫人……”

霭翠一惊,抬头问道:“夫人怎么了?”

朵妮道:“夫人叫你快去,茶山和云寨的人在打冤家。”

霭翠急问:“夫人没事吧?”

“夫人没事。”

“那就好,这样……你回去告诉夫人,让她别管。他们喜欢打,就让他们打好了。我这里正忙,没有时间。”

“老爷……”

“马上回去,保护好夫人。要是夫人出了什么事,我剥了你的皮。”说着,霭翠接着批他的文书。

朵妮见霭翠态度如此,哪敢分辩,无奈地离去了。一出宣慰府大门,就打马狂奔,回到了奢香身边,把霭翠的话告诉了奢香。奢香一听,也不多说什么,跳上马就向宣慰府方向狂奔而去。

霭翠正在和果瓦商议事情,奢香怒气冲冲地进来。“老爷,你为何不去制止他们?”

“制止?我为什么要去制止?”霭翠把文书递给果瓦,漫不经心地道。

“为什么?”奢香生气道,“你难道是铁石心肠?你知不知道?就在刚才,有多少年轻人死于非命,又有多少彝民家破人亡,阿爸阿妈死了儿子,妻子失去了丈夫,孩子没有了父亲,你为什么不去看看!”

霭翠好像不以为然,“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你知道?知道了你还稳稳地坐在这里。”

霭翠笑道:“那有什么?他们打斗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依我看,这一场还不够,再打几场才好。”

一听这话,奢香更加生气,“什么?你心肠怎么这么硬!他们难道不是你的子民?”

霭翠站了起来,“当然是我的子民。你啊,我跟你说你也不明白。”

奢香气得在屋里走来走去,“我只明白,做君长的要爱护自己的子民!”

霭翠看了一眼果瓦,想了想,“夫人,你先坐下,让我仔细说给你听。”

“好吧,”奢香坐下来,“我就听你怎么说。”

霭翠也在奢香面前坐了下来,慢慢道:“现在,我们外面大兵压境,而在我的四十八个部落中,就这两个部落仗着自己人马多,不太听话。你想,这个样子,今后我们和外面打仗,我能指挥他们吗?那好吧,他们喜欢斗,我就让他们互相斗一斗,斗痛了斗累了,谁都没占到谁的便宜,到时我再出面收拾一下他们,看他们谁还敢不听话。”

奢香把头一歪,“你难道就是这样治理你的领土?”

霭翠一摊双手道:“我不这样治理,你说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对你的子民要仁爱,要施以仁爱之心。”

“仁爱之心,这是谁说的?”

“汉人的书上。”

果瓦一听这话,把眼睛瞪圆了看着霭翠。

霭翠感觉到了果瓦的目光,“汉人的书?夫人啊,你真是中毒太深了,汉人的话能听吗?哼,他们若是仁爱的话,杀我们彝人就不会那么凶狠了。”

奢香顾不得许多了,又站了起来,大声道:“对,是有汉人杀害了我们许多彝人,但我们彝人不也杀了许多汉人吗?历朝历代,我们不也是和大多数汉人和睦相处吗?对我们彝人无理的也只是少数汉人。这彝人打彝人的事,你必须管,你对自己的子民,不能这样。”

霭翠无可奈何道:“我去管了也没用,今天止住了,我一离开,他们明天又要打。”

奢香焦急道:“那,你总要想办法呀。”

霭翠摇头,“没有好办法,只能让他们打,血的教训才能让他们清醒。”

“为什么非要流血呢?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对那两个山寨,仁爱不起作用。”

“你怎么知道?”

“不相信,你去试试。”

奢香双眼紧紧盯着霭翠,“老爷的意思,是让我去解决他们的问题。”

“对,如果你有办法,你去解决。”

奢香一咬牙,“好,老爷,这可是你说的!”

霭翠笑道:“是我说的,你只要制服了那两头辈牛,我给你摆酒庆贺。”

“好。我就不相信,他们不懂道理。”奢香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霭翠急忙劝阻道:“夫人,你刚回来,休息休息,明天去也不迟。”

奢香一边急步走一边回头道:“不行,明天不知又有多少人失去亲人。”

果瓦见奢香走了,对霭翠道:“老爷,你怎么让夫人去管这事?”

“她是不碰钉子不知道什么叫痛,孟昆和老望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会听她的?”

果瓦忧虑道:“夫人能不能够解决他们的问题我不关心,我担心的是……”

霭翠望着他:“你担心什么?”

“夫人一旦管起了事情,就怕今后事事都要插手了。”

“他是我的夫人,就是管点事情,有何不可?”

“可是……”

霭翠打断果瓦的话,“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数。这一次,让她去吃点苦头,她今后就不会多管闲事了。”

果瓦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当天下午,奢香就带着莫里、朵妮去了云寨。

莫里问道:“夫人,这两个部落的事,你真的要管?”

奢香肯定地点点头,“肯定要管。三弟,我只要想到上午的那个场景,我就吃不下饭。这件事情我要是不管,今后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

莫里摇头道:“他们不会听你的,大哥都拿他们没有办法。”

奢香望了莫里一眼,问道:“老爷真的没办法?”

“夫人不知道,他们之间……”莫里欲言又止。

“三弟,有什么话你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

“孟昆是老爷的人,可老望最近和二哥走得比较近。所以……”

奢香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不管怎么讲,只要他们还是水西的部落,我就非管不可。”

“可是,万一他们不听你的,夫人今后在水西的威望就会大大受损。”莫里有些担心,“所以,还请夫人三思。”

“三弟,你考虑得很远,谢谢你了。”奢香望着云寨的方向,动情地说:“三弟,说实话,什么威望不威望的,我没放在心上,我只是担心百姓们,他们太苦了。”

莫里没有说话,但看他的神情,显然被奢香感动了。

奢香一行来到了老望家。老望见奢香夫人来了,很吃惊,连忙挣扎着站了起来。他身上还缠着绷带,上面浸着血,“夫人,您怎么来了?”

奢香关切地说:“我来看看你呀,你的伤要不要紧?”

老望很感激,“谢谢夫人关心。我这点小伤,不要紧。”

“流了这么多血,怎么说不要紧?给。”奢香把一个小瓶递给他。

老望接过小瓶问道:“这是什么?”

奢香道:“这是我从永宁带来的跌打损伤药,效果很好。”

老望感动地说:“我这点伤夫人还记在心上,谢谢夫人!”

奢香坐下道:“是的,老望,你这点伤不算什么,我刚才看见有好几家都在披麻戴孝,他们可就惨了。”

老望咬牙切齿道:“哼,都是孟昆,这仇,我总有一天要报。”

“报仇?”奢香想了想,问道:“好的,假如有一天你杀死了孟昆,但孟昆的儿子会不会来找你报仇?”

老望鼻子一哼,“他来好了,我也有儿子。”

奢香笑道:“那就更好,他儿子杀了你,然后你儿子肯定会替你报仇,又会去杀他儿子,是不是?”

老望脱口而出:“那当然。”

奢香点点头,“你们两家的后代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们就这样杀过去,杀过来。我想,你们两家的仇恨报来报去,最多再杀他个两三百年,总会杀出个输赢来,你说是吗?”

老望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奢香继续道:“我听老人说过,我们彝家,以前都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正是为了生存,我们才来到了这块地方。世世代代,我们彝家在这里繁衍生息,养儿育女。我们渴望的是幸福安宁,可是,你们却为了一点小小的利益,互相仇恨厮杀。你说,这样下去,对谁有好处?”

老望低下了头,想了一会儿道:“本来,我也不想打来打去的,可孟昆他……”

奢香和蔼地说:“要是孟昆不愿意再打下去,你肯住手么?”

老望望着奢香道:“只要他愿意还我们水源,我愿意。”

奢香对莫里道:“那好。莫里,你去请孟昆来,就说我找他。”

莫里见奢香有理有节,马上答应道:“好。”

半个时辰以后,莫里带着孟昆来到了老望家。

老望一见孟昆,怒火又起,就要发作。孟昆也不示弱,怒目相视。

奢香看了看他们两个,对老望道:“老望,孟昆是我请来的客人,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老望坐了下来,对孟昆道:“坐。”

孟昆气呼呼地坐了下来。

奢香看了看他们,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们的心思,此刻都恨不得把对方吃了,但我今天是来解决问题的,我不想听你们吵架。”

孟昆指着老望对奢香说:“我们的问题,夫人解决不了,这小子属辈牛,欠抽!”

老望一听,针锋相对道:“你小子属狗,欠打!”

他二人又吵骂起来。

莫里眉头紧皱,望着奢香,不知道该怎么办。奢香一挥手严厉道:“住口!我告诉你们,我今天是受老爷之命来的,谁要不听话,休怪我不客气!”

两人这才停下。

奢香对莫里道:“莫里,你点上一住香。”

莫里不解,但也没问,点燃了一炫香。

“现在,我给你们一炫香的时间,你们俩想骂、想吵,就抓紧时间,不然,我一开口说话,你们就不得违抗。”奢香指着香对孟昆和老望道。

两人互相望望。

老望道:“一切听夫人的。”

孟昆道:“我也是。”

奢香点点头:“好,既然你们不吵了,要听我的,那我就说话了。据我所知,你们两个部落打冤家,都是为了争水,是不是?”

老望道:“那水源本来是我们云寨的。”

孟昆毫不示弱,“放屁,是我们茶山的。”

奢香大喝一声:“住口!刚才我说了,给你们一住香的时间吵架,你们不吵。怎么我一说话,你们就吵个不休。你们是不是彝家汉子?说话算不算数?”

两人不敢吭声了。

奢香看了他们一眼,慢慢道:“据我了解,那水源自古以来就存在,是上天赐给我们彝家百姓的。你们敢说是哪一家的吗?”

两人欲言又止。

奢香道:“我了解过那水源,共有两处。一处水大,一处水小,你们自己说,怎么分配?”

孟昆道:“我们要大的。”

老望道:“你想得美。”

两人又争了起来。

奢香眉头一皱,挥手制止了他们,“你们都想要大的是不是,好吧,这问题我来解决。”

奢香让朵妮拿来一个饼,册开,一半大,一半小。奢香道:“这两块饼一大一小,代表两个水源,你们都想要大的是不是?”

两人点点头。

奢香叹口气道:“都想要这块大的,这实在是不好办啊!这样吧……”奢香把大的饼递给老望,“老望,你咬它一口。”

老望不解的望望奢香,接过饼咬了一口,递还给奢香。

奢香把两块饼一比较:“大的变小了。现在你们要哪一块?”

老望和孟昆不解地望着奢香。

奢香举起原来小的一块道:“哦,现在这块成大的了。”说着递给孟昆:“孟昆,你咬一口。”

孟昆接过来,咬了一口,又递还给奢香。

奢香举起饼,“又变小了,现在,你们想要哪一块?”

孟昆、老望不解地望着奢香:“夫人,您……”

奢香冷笑道:“你们以为我是在逗你们玩是不是?”

老望摇摇头,“夫人,那您的意思是……”

奢香道:“我听老人说过,聪明的猫生下来就会抓老鼠,愚蠢的牛怎么教它都不会转弯。”

老望道:“夫人,老望还是不懂。”

孟昆道:“我也不明白。”

奢香道:“我听人说过,在水西的四十八个部落中,就是你们两个部落的地方最宽,人最多,力量最大,也就像这块大的饼。可是,你们却不珍惜,互相拼杀,就像你们刚才把两块饼咬来咬去,结果是什么,你们已经看到了:大的变成小的了。你们想想,再拼杀下去,你们会小到什么程度?”

两人一听,面面相觑,不敢吭声了。

奢香继续道:“我们都是彝家人,几百年前,我们的前辈都是兄弟。兄弟之间,有什么问题不能坐下来协商?非得要动刀枪,非得要把这块饼你一口我一口的咬光?”

两人对视一下,眼睛里的仇恨已经减弱了许多。

老望喃喃自语道:“夫人,我们是笨牛。”

孟昆好像也明白了。“夫人,您提醒得对。”

奢香笑道:“那水源的事……”

孟昆胸脯一挺,“一切由夫人做主。”

老望也表态:“我听夫人的。”

奢香双手一拍,“那好,既然让我做主,那我就做主了。从今以后,那水源逢单日归云寨使用,逢双日归茶山使用,如若有特别的需要,可以坐下来协商。行不行?”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答应:“行。”

奢香点头道:“那好,你们按照彝家的习惯,折箭为誓,永不反悔。”

老望从墙上箭袋取出一支箭,猛地将箭折断,“我老望一切听从君长夫人的安排,永不反悔!”

孟昆见老望发过誓,急忙道:“老望,我没带箭来,借箭一支,还你十支。”

老望道:“还我十箭,什么意思?我云寨再穷,一支箭还是给得起。”

孟昆不好意思地一笑:“不,没别的意思。”

奢香、莫里笑了起来。

此刻,那住香刚刚燃尽。

晚上,莫里将白天的事说给霭翠听,霭翠有些不相信,“你是说,夫人真的解决了他们的麻烦?”

“是的!孟昆和老望折箭为誓,表示今后再也不打了。”

霭翠将信将疑,摇摇头,“简直不能相信,这两条水牛般的汉子,会被夫人制服。”

“是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的。而且,就那么一炫香的时间,把那两条汉子制得服服帖帖。”

霭翠哈哈大笑,“太好了!想不到夫人这么能干。”

“大哥,夫人实在是上天赐给你的贤内助,赐给我们水西的智多星啊。你知道吗?那些百姓都称夫人为活菩萨。大哥,你要珍惜夫人,今后有什么难题,可以听听夫人的意见。”

霭翠抚掌道:“对,对,你说得对。”

奢香以自己的智慧,取得了霭翠的信任,也取得了彝民对她的爱戴。水西大地沉浸在一片祥和之中,可以说这是水西最美丽的一个春天,也是充满了希望的一个春天,因为,水西未来的小主人已经在奢香的体内茁壮成长。奢香很会选地方,她是在看着漫山遍野的索玛花时告诉霭翠这个消息的。

这天,风和日丽,奢香和霭翠一起骑马来到郊外山坡上。奢香指着满山的鲜花,对霭翠说:“老爷,你看,那满山的花多美。”

霭翠哈哈一笑,“花朵再美,也比不上我的夫人。”

奢香羞涩一笑,娇艳无比。

霭翠打马上前,采下一朵红花,回来给奢香插在头上。

奢香小鸟依人,靠在霭翠的肩上,霭翠紧紧抱着奢香,正要说话,奢香突然呕吐起来。

霭翠一下子慌了,“夫人,你这是怎么了?来人哪……”

奢香急忙制止住他,娇羞道:“老爷,你要当阿爸了。”

霭翠一听,“你说什么?”奢香点点头。

霭翠哈哈大笑,“好,好,我霭翠要当阿爸了!哈哈哈……”霭翠满脸喜悦,“我要亲自下河去,为我的夫人捕鱼,让夫人补身子。”

奢香偎依在霭翠身上,轻声道:“老爷,奢香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以前对老爷有所不恭,还请老爷多多原谅。”

霭翠在奢香脸上亲了一下,“夫人言重了,霭翠身负祖业重任,常常心怀不安,现在老天爷把智慧非凡的夫人送到霭翠身边,霭翠常常做梦都会笑醒过来。今后,你要多多关心水西的大事,帮我治理水西。”

奢香一下坐直身体,“老爷,我有一个建议,不知道能不能说?”

霭翠的眼光一下子变得非常柔和,“夫妻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现在是农忙季节,我看到在田土里干活的都是些老年人和妇女,好多阳春活路都干得非常粗糙。我问他们,壮劳力都干什么去了?他们说年轻的男人们都去训练去了。”

霭翠摸摸脑袋说:“这我可得告诉你,我们的军队必须训练,不然,万一打起仗来,一个个什么都不行,那怎么办?”

“我不是反对训练,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只留下几支必要的军队,让其他军队的年轻人在农忙的时候先回去种田,农闲了就抓紧时间训练。这样,既保证了我们军队的素养,又照顾了他们家里的农活。亦兵亦民,兵民一体,可能对我们水西更有利。”

“亦兵亦民,兵民一体,”霭翠想了想,“好哇,这是个好主意。既强了兵,又富了民。夫人,你真聪明,什么办法都能想到。”

“我可不敢贪功为己有。”

“这不是你想的办法,那是谁的主意?”

“过去三国时,蜀国有个诸葛亮,你知道吗?”

“诸葛亮,我当然知道,那可是个大能人。听老人说,我们的祖先曾帮助他打败孟获。”

“这办法就是他过去采用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书上看到的呀,就是被你烧的那些书。”

霭翠望望奢香,歉疚地说:“这么说,看汉人的书也有用处。唉,可惜了,那些书……”

奢香偷偷一笑,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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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生与死的边缘线上,绯流樱回首过去,她看到的不再是牢笼,她看到的是:焰流火对家国的深情寒流霜对向往的追求月流萤对自由的随行夜流尘对信仰的守护烟流云对情感的执着以及自己的不认命和离经叛道。她要推翻一切生来彷徨的枷锁,斩断羁绊的束缚,哪怕前路再曲再折、再漫再长,哪怕前路只有死亡。所有的爱与不爱,恨与不恨都在一次又一次的摧残之中浮浮沉沉,放大所有的荒唐和不羁与全世界为敌,哪怕又输给了自己,输给了全世界。纵身一跃,向死神的怀抱靠近,她虽将与死神拥抱,可她的信仰永恒不灭,一个绯流樱死了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无数个,她灰飞烟灭也不可惜,因为她是这自由堕落的继承者。她是神祗、她是恶魔、她是抵抗生来成囚的枷锁与牢笼的命运弃子。整个宇宙都是被黑暗包围的,丑、恶与黑暗终将湮灭所谓光明。
  • 六艺纲目

    六艺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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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心予明月

    我心予明月

    “描述下你喜欢的人?”“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一举一动皆是风景。”“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她不语,就因为曾遇到过这般优秀的人,才会这么多年再也看不见别的人。之前,她不知道她喜欢他。直到各奔东西后,才恍然,原来情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情深。
  • 附身双魂共存

    附身双魂共存

    现实穿越者许明在穿越到剑与魔法的世界之后,经过100年的努力,终于走上了世界巅峰,就在他准备将体内九种元素与剑气合二为一,成为这个世界的新一代神明时却发现原来自己还缺少了光明与黑暗,因为是在融合过程中才发现的,他不得已冰封住了自己的身体阻止自己因为能量融合而爆炸,随后他的灵魂便在身体脑海中中等待着拥有光明与黑暗属性的人附身于他的身上将光明与黑暗练到极致,再返回自身身体即可拥有这两种属性,那时他便可成为这片大陆的第二位神明。
  • 总裁请守约

    总裁请守约

    7年前的一场意外,她身受重伤,再回国已然失忆。7年前的约定,他依然遵守,然而她却爱上了别人,他如何去夺回她的心。项漠手捧一束蓝色妖姬,站在玫瑰花瓣铺成的爱心桃上,对面商场的落地荧光屏上不断的闪烁着一句话:Mylover,凌雪嫁给我。项漠单膝跪地,举起自己设计的戒指“雪儿,嫁给我。”然而,凌雪却一直紧盯着荧光屏上的Mylover,这一幕好像在哪里见过,低下头困惑地看着项漠……
  • 惊龙剑

    惊龙剑

    《惊龙剑》追求特色:一伏,即埋伏多,曲折多,悬疑多,推理多,是以故事中有颇多倒叙手法,给人诸多意料之外。(如果阁下喜欢平铺直叙的方式,或是看书时不想多动脑筋,请勿进!)二线,即始终以主角为线,其他角色或明或暗,空间转换,气势恢宏,交替登场,如同一场舞台戏。三变,即以传统武侠的写作方式,力求武侠世界还没有表现过的东西,这一点与本人从事的职业、阅读和境遇相关,故故事中融入不少现代人性学和成功学理念,如果您觉得喜欢,就请推荐一二,算是给点掌声;如果您不喜欢,大可不胜为笑,就当林艺小儿多说几句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