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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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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退回到2010年的1月,这一年的春节快到了。

岭南冬去早。这时的阳光已经染上了融融的春意,暖洋洋的照在大地上,也照在东莞樟木头镇一户普通人家的门前。门框上方有一块醒目的红牌,反射出耀眼的金属光泽。这小牌很端正,也很精致,上面有几个庄重而又亲切的大字:“光荣之家”。

樟木头的人当然都知道,“光荣之家”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

这时,一辆小卡车正停在门口,一群中年人说说笑笑地从车上往下搬着东西,有毛毯,食用油,大米,还有各种各样用来过春节的年货,大家卸下这些东西,又一起拎到屋里去。在这些人中,一个中年男人的腿看上去有些不太利落,但他却一脸的兴奋,来来回回不停地忙碌。有人对他说,程哥,你走路不方便,休息一下吧。

这个被叫作程哥的中年男人却只是笑一笑说,不累。

然后就将一袋大米从车上拉下来,吃力地拎进屋去。

屋里已经挤满了人,说说笑笑的很热闹。一位大妈看上去非常感动,一边忙着沏茶,往洗净的杯子里斟水,向大家招呼着说,来来来,大家都坐,快坐啊!

来的人都说,大妈您别忙了,我们不渴。

大妈说,你们这些好战友啊,又来看我……

这时,一个和蔼中又带有一些威严的中年人双手捧着一个纸包给大妈送上来,说道,大妈,我代表战友们来向您表示慰问,快过春节了,也给您拜年!

显然,这个沉重的纸包里是慰问金。

被大家称作大妈的老人家颤颤巍巍的接过红包,激动地说道,感谢李书记,感谢李书记啊,有你们这些好战友,他在九泉之下有知,也一定会高兴的……

李书记还想说什么,但两只虎眼已经湿润了。

大妈一边又将一杯水端到程哥的面前说,你看,你的腿脚这样不方便,也来……

程哥笑笑说,大妈,没什么,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们这次和李书记一起来,一是给您老人家送点年货,拜个早年,二也是看一看还有什么活要干,是不是帮您扫一扫房子?

大妈连忙说不用不用,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好了……

这是我在一份材料上看到的一件事。显然,其中提到的大妈,她的儿子是一个烈士。采写这件事的是镇政府宣传办的一位同志。这个被大家叫作程哥的人也是一名老兵,两年前由于家里生活困难,没有钱看病。在万般无奈之下,曾有人给他出主意,让他去找镇政府,向政府要钱。给他出主意的人说,你以前为革命出生入死,连命都差一点搭上,现在有病了,又没有条件治疗,向政府要一些钱看病也应该是合情合理的。还有人说,你看你现在,已经给疾病折磨成什么样了,李书记不是你当年的老战友吗,你们还一起参加过南疆的自卫还击战,如果现在向他开口,让他帮着想想办法,他一定会答应的。更有人说,你不要忘了,你可是为国家立过功的人,现在这种最困难的时候,国家是不会不管你的……

程哥当年和李满堂书记确实一起上过战场,而且他自己也荣立过三等战功。当年的那些经历,他怎么会忘记呢。让他记忆最深的,是那一年的一个夜晚,天色漆黑,部队在夜幕中向指定地点挺进。当时程哥所在的那个营走到一个县城的附近,刚刚原地休息,突然一颗手榴弹在队伍里爆炸了。当时大家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立刻紧张起来。于是又继续向前行进。但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大家只能靠彼此的声音来分辨对方。行动时,为了不至于掉队,大家只能一个接一个地拉着前面战友的衣服往前走。由于地形不熟,无法走大路,就只能在丛林里穿行。丛林里是没路可走的,身上又背负着将近七十斤重的装备,一支步枪,六颗手榴弹,三百五十发子弹,两公斤TNT炸药,一把铲子,一把柴刀,再加上干粮和其它装备,在整个战争期间,这些东西几乎是一步都不能离身的……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已经数不清打过多少次仗,多少次与敌人正面遭遇。每打完一仗,就会发现身边有熟悉的战友不见了。有一次,程哥遇到同乡战友,当问起另外一个同乡战友的情况时,这个战友没有说话,只是神情黯然地看看他。程哥立刻明白了。但在当时,只有振作精神,继续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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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程哥的心里很清楚,大家这样劝自己,也是为自己好。就在不久前,他刚刚被确诊为肝硬化腹水中晚期,疼痛,腹胀,腰围增大,体重增加,下肢浮肿,全身黄疸,病魔在一天比一天加剧地折磨着他。医生已经给他讲得很清楚,如果再不及时治疗只会有一个结果。但是,治疗最少也要六万元啊,还不包括疗养费用。这样一大笔钱,让他到哪去弄呢?就在这时,亲友们已经商量好了,第二天一起过来集合,去镇政府找领导商讨此事。程哥的心里很清楚,给领导找麻烦,这不是他的性格,如果不及时劝阻他们说不定会将事情闹大,可是阻止了他们,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程哥一下陷入了两难的矛盾之中……

第二天一早,程哥的亲友们如约来了。大家先商量了计划,然后又开始分工。程哥听着外面的亲友说话的声音,心里充满痛苦。他步履蹒跚地走过去,默默地关上房门,独自坐到桌边。就在这时,外面说话的声音突然小了,接着就安静下来。

似乎是有人来了。

然后外面有人喊道,程哥,是李书记,李书记来看你了!

程哥又仔细听了听,确信自己没有听错,连忙起身走过去,猛地拉开房门。迎接他的是一双伸过来的温暖的大手和一句亲切的话语:“老战友,你好啊!”

是,真的是李满堂书记!

战友相见分外亲切。李书记先详细地询问了程哥的情况,然后就掏出一叠钱塞到他的手里。这是5千元钱……在战场上面对死亡,在病痛前面对折磨都从没有流过泪的程哥,这个刚强的汉子,这时眼里噙满了泪水……李书记又朝闻声进来的程哥家的亲友们环顾了一下,然后动情地对程哥说,想一想那些长眠在战场上的战友吧,我们现在已经很幸福了,咱都是老兵,应该保持部队的光荣传统,讲奉献,顾大局,给大家做好表率啊!

周围的亲友们听了,也都默默地点点头。

不久,在李书记的倡仪下,全镇退役军人捐款8万多元,帮助程哥顺利地完成了手术。也就从这时开始,程哥真的成了讲奉献、顾大局的表率,也成了双拥工作的热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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