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见林芙蓉心不在焉的样子,叫了她一声。
“啊?什么?您找我有事?”她这才回过了神,连忙问道。
“我要去看宰相,你也跟着吧。”皇帝道。
“哦哦,好。”林芙蓉懵懵的。
方桢材道:“我爹若是见到皇上亲自驾临,一定很高兴,不过臣家里人都不知道您要来,恐怕礼数会不齐,还望您见谅。”
皇帝笑道:“我本来就是悄悄出宫的,越少人知道越好,你可千万别搞什么虚礼。我去看看师傅他人家就走。”
“臣明白了,皇上放心吧。”
宰相府邸并不远,他们很快就到了。
方桢材没有惊动仆人,而是直接把皇帝带到了他爹,也就是当朝宰相的房中。宰相正在教小女儿诗词,突然见到皇帝进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他上前跪拜,皇帝连忙拦住了,笑道:“师傅和我客气什么?”
皇帝自做太子时起便叫宰相“师傅”,他叫习惯了,后来他登基了也没有改掉这个称呼,还觉得这样叫格外亲切。
宰相并不显得惊慌,而是从容躬身道:“皇上您怎么来了?也不告诉老臣一声,失礼了失礼了。”
“我今日出宫,遇见桢材,想着来看看您身体恢复如何了。”皇帝省去了恶霸那一段不谈,只是轻描淡写地道。
打眼一瞧,房中还有一个婀娜多姿的妙龄女子,问道:“这是?”
宰相道:“这是老臣的小女。清如,还不快来见过皇上。”
方清如愣了愣,眼前的人竟是皇上,不敢怠慢,赶紧过来跪下:“奴婢见过皇上。”
林芙蓉心下暗自叹道,这姑娘说话声音好听,礼数周全,相貌端庄,真不愧为是宰相之女,名门闺秀啊。
“清如小姐不必多礼,快快请起。”皇帝笑着扶她,脱口而出,“你和你姐姐长得可真像。”
他们又聊了几句,这过程中林芙蓉看得清清楚楚,皇帝的眼睛就没移开过方清如。
方清如自幼养在深闺,不曾与陌生男子说过几句话,不禁有些害羞,对皇帝道:“您和我爹商量事情,奴婢就先告退了。”
皇帝温柔地说:“好。清如小姐请便。”
看了看一旁的林芙蓉,皱眉,又对她道:“你也下去吧,我有事要和师傅商量。”
这语气就变成命令式的了,完全没有刚才对方清如那种温柔。
林芙蓉虽然知道他还是为今天的事生气,但是这语气差别太明显了吧,对人家方清如就以礼相待,对自己就召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她暗暗有些不爽。
宰相和皇帝在里头单独聊天议事,方桢材客气地请林芙蓉去前厅坐会喝茶,顺便等皇帝一道回宫。
林芙蓉悄悄打量这宰相府,不得不说,这比她想象当中的要朴素很多啊。
她一直以为,宰相是三朝老臣,女儿又是皇后,府里肯定是富丽堂皇,没想到和自己家也差不多嘛,甚至还要更简朴一些。
林芙蓉不禁因此对这位宰相有了一些敬意。虽然也从爹那里听说过,本朝宰相洁身自好,生活清素,德行为世人所称赞,但真的到了这宰相府里头,才知道所言非虚,连仆从都少得可怜。
方桢材正好赶着出门,对她笑道:“林小姐,你先坐,我还有公务在身,先走了,有什么事可以叫清如。实在怠慢了。”
林芙蓉连忙道:“我不妨事,方公子快忙你的去罢。”
方桢材走后,方清如见林芙蓉穿着虽然普通,却透着一丝清贵之气,难免对她有些好奇:“我哥刚才叫你林小姐,敢问你的闺名是?”
林芙蓉因为刚才皇帝区别对待的态度,有些醋意,对这方清如也没什么好感,只是淡淡地道:“我叫林芙蓉。”
方清如又道:“你是和皇上一起来的,不会是宫里的小主吧?”
林芙蓉答道:“不是,我只是宫里的女官。”
“真的吗?我过段时间也要进宫呢,不过我有许多规矩不懂,还要请林小姐教我。”
什么?林芙蓉一边吃惊,一边醋意更浓,结结巴巴地问她为什么。
方清如笑道:“我姐姐是皇后娘娘,她想我了,叫我去宫里陪她。”
原来是去皇后宫里,林芙蓉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她在心里骂自己,人家去哪关她什么事,就算去皇帝身边,皇帝喜欢她封个妃子也没什么,自己在这别扭个啥呢。
方清如见林芙蓉的面色有些难看,不解道:“林小姐怎么不高兴?是我招待得不好么?”
林芙蓉赶紧勉强摆出个笑脸,道:“没什么,没什么,坐着有些闷……那个,我能四处走走么?”
“当然可以了。你请便。”方清如的声音本来清甜,此时却让她没来由地烦躁。
宰相府不大,她东走西走就又到了刚才宰相的书房门口了,正转身要回去,却隐约听见里面传来“沈珍”二字,心中疑惑,悄悄地凑过去听墙角。
果然是皇帝和宰相正在里面谈论沈珍。
皇帝认为,沈珍平定北方战事,功劳卓著,应该加官进爵。
宰相则认为,封赏是该有,但是沈珍已经位至一品,而且最近在朝中有飞扬跋扈之势,应该慎重一些。
她心中发紧,沈珍的权势可能已经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了。
她听见里面皇帝又说:“北方蛮夷一直是我们的心腹大患,先帝走时的遗愿就是收复失地,驱逐鞑虏,沈珍仅凭一万兵力,就完成了先帝遗愿,不可不谓是将之奇才。我朝从前就因为重文轻武,才屡屡在北方吃败仗,如果不大加封赏,恐怕以后更难招纳将才。”
宰相似乎是思考了一会,道:“皇上说的不无道理,沈珍确实不失为沙场奇才,但是依老臣看,此人表面温文恭顺,但是年轻气盛,喜怒不定。老臣就怕他会居功自大,任性妄为啊。”
皇帝笑道:“他可能性格有些急躁,但这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师傅也太谨慎了。”
宰相说:“许是老臣多疑了吧。那敢问皇上打算怎么封赏?”
皇帝道:“我打算封他异姓王世袭爵位,师傅以为如何?”
宰相沉吟道:“既然他现在并没有什么过失,那就先按皇上的意思吧。不过若是到时他权势过于大了,皇上可一定也要知道掣肘之道。”
皇帝不解:“师傅的意思是?”
宰相笑道:“老臣倒希望是自己多心了。不过皇上年轻,还应再多学些帝王心术。对功臣,封赏是必要的,但敲打也不能少,皇上也要留意手中留几个他的把柄才是。”
皇帝受教,虚心应道:“师傅指教的是,我记下了。”